正文

第一章 音符之下的思念目光

櫻空之雪1·雪之空 作者:小妮子 著


冬天的勿宿,在淺灰色的天空下顯得有些落寞。

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細(xì)雨。我走在街上,細(xì)細(xì)密密的雨絲被風(fēng)吹得凌亂地在空中飄舞,交織成一片雨霧,讓眼前的景色變得朦朧。不時有雨絲打在我的臉上,留下一片冰涼,我也無暇顧及。

他們應(yīng)該都在家等我吧?

想到這里,我的心里便有了一絲暖意,腳步不停地回到了住處,剛打開門,就聽到宮晨勛帶笑的嘲弄聲:“Sara,你回來太好了。池真央死活要拉你的小提琴,可是她那水平簡直是在蹂躪我的耳朵?!?/p>

“是你的欣賞水平低下!”真央冷冷地瞪了晨勛一眼。

“啊哈哈,看來你的眼光也很有問題。”晨勛把我拉進(jìn)來,一接觸到我的手,便立即驚呼,“你的手好冷,快來烤一下火,暖暖身體。”

宮晨勛和池真央是我最好的朋友,對于他們的斗嘴,我早已見怪不怪。我笑著脫掉外套,走到壁爐旁烤火。

還記得我們剛搬到這里的時候,第一次進(jìn)入這個房間,我就嚇了一跳,沒想到外面看上去很簡陋的房子,里面居然裝潢得這么講究。房間整個是玻璃吊頂,原本擁擠的空間一下子顯得很寬敞。臨街的一邊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橘黃的燈光印在輕薄的窗紗上透出暖暖而溫馨的氣息。

而最讓我滿意的就是面前的這個給我溫暖的壁爐。壁爐上方的墨綠色大理石臺子上鋪著柔軟的毛毯,一只黑色的小貓慵懶地躺在上面,察覺到我的接近,它閑適地睜開了碧綠色的雙眼。

“Sara!需要毛毯嗎?”晨勛突然笑瞇瞇地湊到我面前。

“嗯?”我被他突然放大在眼前的臉嚇到了,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真央走到我身邊,一把推開晨勛:“喂,你有話就說,靠那么近干嗎?”

“你知道嗎?女生最不需要的就是力氣?!背縿滋а鄢靶Φ乜粗嫜?,接著說出讓人吐血的下一句,“不然,像個男人就沒人喜歡了?!?/p>

“你真是越來越欠揍了!”真央瞇起眼,眼底射出一道冷光。

又開始了嗎?

眼看著他們之間的戰(zhàn)火又起,我不禁輕輕嘆了口氣。還真是有活力啊,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夠吵起來。

“呵呵,你們關(guān)系真好。”我聳聳肩,安靜地烤火。

“誰會和他關(guān)系好?”

“誰會和她關(guān)系好?”

兩個人聽到我的話,異口同聲地反駁。接著,真央便來到我身邊沉默了下來。

說的話都一樣,這樣還不算有默契、感情好嗎?我忍不住輕笑著,有的時候覺得他們兩個還蠻像的,雖然一個整天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好像對什么事都不會在意,另一個冷冷的似乎很不好相處,但他們都是心很溫暖很溫暖的人。

和我不同……

我的心是空的。

壁爐里的火熊熊燃燒著,晨勛細(xì)心地為我披上毛毯,就到一旁對著電視機(jī)玩游戲去了。橘紅色的火光照在他臉上,讓他明晰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很多,但他的唇角還是帶著一抹壞壞的笑意,就像一個壞壞的惡魔,也許哪一天就把你帶入他的隱秘世界。

不自覺地,我的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剛才看到的那一張臉,那樣冷冽的神情讓我不由自主地渾身一顫。

“怎么了?Sara,還是冷嗎?”晨勛一邊打電游,一邊關(guān)心地問。

“嗯,沒事?!蔽业鼗卮稹?/p>

“又要玩電游,又要分神留意這邊,你還真是厲害?!闭嫜氤芭乩湫Φ馈?/p>

“當(dāng)然……”晨勛看著電視突然激動地叫道,“哇哦,又過關(guān)了!”

和晨勛在一起生活了這么久,其實(shí)我也非常好奇他為什么能對電游如此熱愛,能夠?yàn)榇诉B續(xù)通宵地戰(zhàn)斗。

“你難道不知道什么叫玩物喪志嗎?”真央拿來一瓶紅酒,在壁爐旁淺嘗著。

“這就是青春啊!”晨勛起身,來到真央面前嘲弄地擠了擠眼睛,“你可能就從來沒有青春過吧,大嬸。”

真央對晨勛遞過去一個危險的眼神。

“不要那么激動嘛!女生太激動容易變老的哦!哈哈?!背縿椎念I(lǐng)口敞開著,露出好看的鎖骨,仰面笑起來,天真又放蕩。

“宮晨勛!”

“你看,你看,又生氣了!生氣的池真央像塊冰,真不可愛。”晨勛一點(diǎn)也沒有被警告的自覺,繼續(xù)逗弄著真央。

真央突然站了起來,她放下酒杯,走到墻壁邊,拿起一把裝飾用的武士刀。她緩緩地拔出武士刀,冷冽的刀刃在冬天的空氣里更顯得寒氣逼人。

而在拔刀的時候,真央始終冷冷地看著宮晨勛,似乎下一秒就要將他大卸八塊。

“喂,刀可不是隨便亂玩的哦。”晨勛一下子跳到離真央最遠(yuǎn)的地方,笑著說。

我看著他們兩個又開始斗氣,不禁好笑,晨勛似乎視逗弄真央為一件趣事,樂此不疲。而凡事很冷靜的真央在晨勛面前,總是會控制不住情緒。

唉,新一輪的戰(zhàn)爭即將開始。我揉揉太陽穴,很無奈地阻止道:“喂!你們可不可以不要斗氣了,我的頭都暈了?!?/p>

晨勛聽到我的話,聳聳肩安靜下來。

真央撇了撇嘴,對著刀刃說:“我只是覺得刀好,觀賞一下,哪知道那個人膽小,以為我要砍他?!?/p>

唉……

還真是誰也不認(rèn)輸。

我繼續(xù)安靜地烤火,晨勛坐在我身邊,突然問:“Sara,你剛剛?cè)ツ睦锪耍俊?/p>

“容川中學(xué)。”我淡淡地說。

“容川中學(xué)!”晨勛夸張地大叫起來,“就是那所全國聞名的容川中學(xué)?”

“是的?!背縿椎姆磻?yīng)讓我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你是后悔轉(zhuǎn)入愛源中學(xué)了嗎?不然為什么去容川中學(xué)?Sara,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么一定要在這種時候轉(zhuǎn)學(xué),這會影響你的學(xué)習(xí)的,并且你還要轉(zhuǎn)入那么普通的愛源中學(xué)。即使不愿意轉(zhuǎn)入容川中學(xué),轉(zhuǎn)入私立的精英學(xué)校也好??!”晨勛一臉的不解。

為什么一定要在這種時候轉(zhuǎn)學(xué)?

為什么不愿意轉(zhuǎn)入容川中學(xué)?

宮晨勛在我的耳邊碎碎念,而我看著窗外的飄雪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心底疼痛。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原以為換了名字和身份,就能逃開兩年前的一切;原以為只要我不再碰觸那段回憶,就會完全忘記,內(nèi)心不再起波瀾;原以為即使再見面,我也可以當(dāng)成失憶一般,讓以前的一切都煙消云散。

可是,宮晨勛無心的提問,卻誘發(fā)了一直潛伏在我心底的傷痛。

原來,還是不能忘記,還是無法碰觸。

只是,我不愿再糾纏于兩年前的感情中,曾經(jīng)我所有的快樂如藤蔓一般依附在那個人的身上,但是……

悲傷與絕望也是。

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想要用手中的力量抑制住內(nèi)心久違了的疼痛。

“你還是這么聒噪!”池真央冷淡地瞥了宮晨勛一眼,打破了突如其來的沉默,“為什么為什么,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一切只要Sara高興,只要我們高興就可以?!?/p>

“話是這么說……”

晨勛繼續(xù)說出心中的疑問,而我因?yàn)榭吹搅舜巴怙h著的雪花,整個思緒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一朵一朵雪花從高空飄落,在風(fēng)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有一種傲視一切的美感。就如四月的櫻花園中,一朵朵在風(fēng)里盛開的粉嫩的櫻花……

那種同樣令人驚慌失措的美,能奪走人的呼吸。

我出神地看著窗外,淡淡地問正在吵鬧的兩個人:“你們……知道櫻空之雪嗎?”

“櫻空之雪?”宮晨勛好奇地問,“是什么?”

真央也疑惑地看著我,等待我的回答。我起身走到了窗邊,伸出手掌。一朵柔軟的雪花落在我的手心,那種微微的沁涼讓我的手指不禁蜷縮起來。

多么柔軟而圣潔。

眼前的一切就像……

就像那盛大的櫻空之雪。

當(dāng)櫻花盛開,漫天細(xì)小的粉色花瓣隨風(fēng)飄落,就像下著一場無休止的櫻花雪,那微涼的觸感,讓人分不清究竟是櫻還是雪。

其實(shí)都無所謂的吧,當(dāng)所有的愛意都被恨意蒙蔽之后,是櫻還是雪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下雪了,真美?!闭嫜雭淼轿疑磉叄鄣组W爍著冷艷的微光。

我拿起窗臺邊的小提琴放在肩上,手心還殘留著那一份柔軟沁涼的感覺。突然心一動,我便拉動了琴弦。

當(dāng)勿宿迎來了第一場雪,空氣中響起了輕柔如霧的琴音。

周圍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在分不清是櫻花還是雪的世界里,我的心漸漸被柔軟的觸感塞滿……

塞滿……

咚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琴聲,晨勛過去開門,我透過玻璃窗看到了立在門口的模糊身影。

盡管只是淡淡的一眼,還是令我驚訝地轉(zhuǎn)過身。

是她?

那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眼睛笑得彎彎的,面頰紅潤如蘋果般,帶著滿臉的純真。

竟然是剛剛在容川中學(xué)看到的那個女生。

“不好意思,打擾了!”門外的女生很有禮貌地微微躬了躬身,說,“剛剛我在樓下聽到一陣很好聽的小提琴聲,似乎是從這里傳出來的。請問我可以認(rèn)識一下那位拉小提琴的人嗎?”

找我?

我放下琴,疑惑地看向門口。

晨勛也和我有著一樣的疑惑,他回頭看了看我,然后很紳士地把門外的女生請進(jìn)來,說:“作為紳士,怎么能讓這么漂亮的女生一直站在門外呢?呵呵……進(jìn)來吧。”

真央低低地冷哼一聲:“大色狼!”

“找我有什么事情嗎?”我輕聲問道。

女生聽到我的聲音,朝我看過來,當(dāng)她的視線觸及我的時候,似乎有一瞬間失神,但隨即露出了純真燦爛的笑容。

一時間,屋子里像擠進(jìn)了萬千陽光般溫暖起來。我的心卻不禁有些黯然,只有這樣像孩童一樣純真溫潤的笑容才能溫暖那樣冷冽的他吧?心有一絲的抽痛,但我還是努力地?fù)P起了笑容。

女生看到我手中的小提琴,眼睛里散發(fā)出欣喜的光芒:“剛剛拉小提琴的人是你嗎?”

“當(dāng)然,除了我們Sara,誰還能拉出這么美妙的琴聲?”晨勛走過來寵溺地揉揉我的頭發(fā),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驕傲。

我微微擰起眉,這么久了,我似乎還是不太適應(yīng)晨勛這么親密的舉動。

看到晨勛對我做出的親密舉動,女生的臉窘得通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的小提琴拉得真好聽,所以我想問問你能不能幫我在圣誕舞會上表演小提琴獨(dú)奏?”

“什么無聊的東西?”真央淡淡地問。

女生似乎有點(diǎn)被真央不善的語氣嚇到,但還是鼓起勇氣向我走近了一步,說:“你好!我叫穆莎,是容川中學(xué)二年級生。我今天晚上要去參加朋友舉辦的圣誕化裝舞會,我媽媽要我在舞會上演奏小提琴,可是我不擅長拉小提琴,剛剛從樓下經(jīng)過的時候,我聽到從這里傳出了很優(yōu)美的琴聲,我想請你代替我在舞會上演奏小提琴,行嗎?”

還沒等我回答,晨勛就搶先一步懶懶地開口:“可是美麗的小姐,你的母親要你演奏小提琴是想展現(xiàn)你的才藝吧,換成我們Sara,似乎并不合你母親的心意?!?/p>

“不,不是的?!边@個叫穆莎的女生解釋道,“是因?yàn)槲蚁胱屛业哪信笥验_心,我媽媽才建議我在舞會上演奏小提琴的,因?yàn)闆骋硐矚g小提琴。雖然我并不擅長小提琴演奏,可是我一聽到Sara的琴聲就立刻被吸引住了。我想,洺翼聽到這么好聽的琴聲也一定會很開心的!就算不是我演奏的也沒關(guān)系,我只要洺翼高興就很開心了。所以,Sara,拜托你了,好不好?”

穆莎滿心期待地看著我,我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

洺翼。

她口中屢屢提到的這兩個字像一記重錘重重地捶打在我的胸口,讓我的心臟疼痛得幾乎快要死去。

風(fēng)從窗外吹進(jìn)來,將散落在耳畔的發(fā)絲吹起,迷蒙了我的眼睛。

恍惚間,我仿佛又看見皇洺翼那張暴怒的臉孔,他用前所未有的冷冽眼神盯著我,說——

“以后不要再讓我看見你,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后悔!”

是的。

他早已將我放逐到他領(lǐng)域之外的荒野。

我早已不可能再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對不起,我?guī)筒坏侥恪!蔽依淅涞鼐芙^,卻有些不忍看面前純真女生期待的眼睛。

果然,穆莎聽了我的回答后臉上浮現(xiàn)出失望的神情:“為什么啊?是沒有時間嗎?還是需要報酬?”

“都不是,我只是不想去。你找別人吧!”聽到她提到報酬,我有些不悅,冷淡地沉聲說。

“對不起,我剛才的話是不是讓你生氣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幫我這個忙的,我只是很想……很想他開心?!蹦律鼻械卣埱笾?,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愛洺翼。

可是……

“我不會幫你的?!?/p>

這個執(zhí)著而單純的女生一定不會知道,如果我出現(xiàn)在那里,會給這個飄著雪花的浪漫夜晚帶來怎樣萬劫不復(fù)的災(zāi)難。

她就像兩年前的我一樣,對于即將來臨的風(fēng)暴一無所知。

我現(xiàn)在只是在保護(hù)她,就像保護(hù)兩年前那個單純而脆弱的自己。

“對不起,我不會去的。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Sara……”穆莎求救地看向真央和晨勛。

晨勛看了我一眼,隨即對穆莎抱歉地笑笑:“對不起,可能幫不上你的忙哦。”

只是那么一眼,他就知道我的心意了嗎?

晨勛……

我感激地看著宮晨勛,他常常嬉皮笑臉地說我是上帝送給他的天使,其實(shí)他不知道,對于我來說,他才是天使般的存在。

兩年前,是他在我最落魄、最孤單無助的時候出現(xiàn)在我面前,給了我從未有過的溫暖,并且在之后的日子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

穆莎有些泄氣了,眼中微微閃動著受傷的微光,問:“Sara,你為什么不愿意去?能告訴我原因嗎?”

“拉琴對我來說是一件私人的事,我不喜歡在太多人面前表演。”我輕嘆了一口氣,編出一個拒絕的理由。

“可是,今天是化裝舞會,每個人都戴著面具,別人看不到你的樣子。實(shí)在不行的話,你可以在幕布后面拉琴,我介紹的時候也只說你是我的朋友,不說你的名字,行嗎?”穆莎做著最后的努力,“洺翼他很喜歡聽小提琴演奏,他聽了你的琴聲一定會很開心的。作為喜歡他的我,希望能讓他開心。Sara,你就幫幫我好嗎?我真的很想……很想他開心?!?/p>

穆莎的神情充滿了沮喪,整個房間也似乎因?yàn)樗木趩识兊明龅?/p>

這么全心全意地想要他開心……兩年前的我也是這樣的吧?所做的一切都是想看到他溫柔的笑臉,只是最后,我卻讓他原本明亮的眼神變得黯淡,讓他原本溫柔的笑臉變得冷峻。

真的很想……很想讓他開心啊。

穆莎的聲音如柔膩的棉花糖般松軟香甜,讓我不忍再繼續(xù)拒絕。在紛亂的情緒中,我竟然點(diǎn)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她的請求。

不知道這是對還是錯……

“??!太好了!你答應(yīng)了?謝謝你,Sara!”穆莎見我答應(yīng)了,馬上像個小孩子一樣跳了起來,抱著我大叫。

我有些不習(xí)慣這突如其來的熱絡(luò),不露痕跡地推開她:“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沒問題,只要你肯去,提再多要求都OK啦!”穆莎很干脆地答應(yīng)了。

我繼續(xù)說:“我可以幫你去演奏,但是我只作為你的替身去表演。你剛剛說晚上是化裝舞會吧?大家都戴著面具,到時我們換了裝,別人也不會知道的?!?/p>

我的話剛說完,周圍就立刻安靜了下來,穆莎和真央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而晨勛也一臉的不解。

“那個,我不習(xí)慣跟太多陌生人交往啦!所以,我不想以自己的身份去表演?!蔽医忉尩?。

“這樣啊,那好吧!晚上我會派車子來接你哦!”穆莎猶豫了片刻,答應(yīng)了。

我把穆莎送到門口,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朝我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看著她遠(yuǎn)去的嬌小的背影,我的嘴角溢出一抹無奈地笑。

又要……見面了嗎?

“既然拉得好,干嗎不讓別人看到你的樣子?!闭嫜氩唤獾剜止尽?/p>

晨勛則伸出手像摸小狗一樣摸摸我的頭,口氣隨意地說:“既然答應(yīng)了,就要好好表現(xiàn),不要丟我家的臉哦!”

我家?

家嗎?我的心被微微刺痛了,但迎上他驕陽般暖心的笑臉,我也不禁對他揚(yáng)起了一個格外燦爛的笑容。

晚上七點(diǎn)鐘,穆莎的車準(zhǔn)時來接我,她還很周到地準(zhǔn)備了面具和禮服。

我換好禮服,帶著小提琴出了門。

“你第一次當(dāng)替身演員,預(yù)祝你成功哦!哈哈!”晨勛把我送到車上,很欠揍地開著玩笑。

“嗯?!蔽尹c(diǎn)點(diǎn)頭,對即將面對的舞會有些緊張。

十五分鐘后,車子停在了舞會會場的外面。

天空飄著絮狀的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

漫天的白霧中,我看到一個如冰雪般高貴冷峻的身影出現(xiàn)在會場門口,正要打開車門的手頓時僵住了,一直等到那個冷峻的身影走進(jìn)會場,我才緩緩打開車門。

一下車,我就看到穆莎焦急等待的身影,她看到我的時候,嘴角馬上高高地?fù)P起,即使她嘴巴以上的部分都被面具遮住,我也能感受到她笑容里的溫暖。

我也朝她笑了笑,向她走去。

剛走到面前,穆莎就迎上來給了我一個溫暖的擁抱:“Sara,我等你很久了,好怕你不來哦!”

“既然答應(yīng)了你,我當(dāng)然會來。”我笑笑,沒有拒絕穆莎的擁抱。不知道為什么,看著穆莎溫暖的側(cè)臉,我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讓我無法拒絕她的親近。

“那我們快進(jìn)去吧!舞會就要開始了哦!”穆莎笑瞇瞇地幫我戴好面具,然后拉著我走進(jìn)了會場。

跨進(jìn)會場的那一刻,我的肢體都緊張得僵硬起來。

不知道是害怕即將到來的表演,還是……

那個人。

會場在一幢古老的歐式建筑里,金碧輝煌的大廳和會場外面莊嚴(yán)肅穆的外墻截然不同。大廳里所有的燈光都亮了,將整個大廳映照得如同白晝。

會場的表演臺上鋪上了厚厚的天鵝絨地毯,兩側(cè)的裝飾臺上擺滿了高貴的郁金香。餐臺上的香檳塔在燈光的映射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讓人不由得心醉神迷。

我跟著穆莎來到大廳內(nèi),到場的每位客人都是盛裝打扮,戴著迷幻的面具。他們或者是湊在一起悄悄耳語,或者是站在一起輕聲談笑……每個人看上去都是那么高貴優(yōu)雅。

“直接帶我去后臺吧,我需要時間準(zhǔn)備一下?!蔽椅⑽欀紝δ律f。

這樣的氛圍總會讓我不自覺地回想起兩年前,我只有找借口回避。

“不吃點(diǎn)東西嗎?”穆莎體貼地望著我。

“不用了,謝謝?!蔽依涞鼗卮稹?/p>

穆莎帶著我來到后臺她專用的試衣間,里面掛著兩套一模一樣非常華麗的公主泡泡裙。

“因?yàn)槟阋任沂菀稽c(diǎn),所以你這件衣服我拿了小一號的?!蹦律瘜ξ覝嘏匦χ?,就像一位從來沒有見過黑暗的公主。

“嗯?!蔽沂窨粗絹碓接X得她太像……太像以前的我。

明亮而美好。

“那我換好衣服先出去了,你換好衣服后就站在舞臺的幕布后面,演奏的事情就要拜托你幫忙了?!蹦律诘溃行┚o張地笑著。

我點(diǎn)點(diǎn)頭,靜靜地看著她換好衣服然后走出試衣間。

懷抱著公主泡泡裙,我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會有什么讓我無法掌控的事情發(fā)生……

我換好衣服后躲在舞臺的幕布后面,借著幕布的縫隙看著禮堂中間那一對完美的身影。

笑容甜美的穆莎穿著白色的公主泡泡裙,長發(fā)松松地挽起,劉海兒乖順地貼在她晶瑩剔透的肌膚上,顯得乖巧可人。而她身邊的少年穿著一件黑色禮服,禮服上綴著金色的流蘇和肩章,金色肩章上反射出來的光芒無比耀眼,讓人無法直視。

皇洺翼。

不管命運(yùn)怎樣的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們最終還是站在了彼此的對面。

盡管這并非我所愿。

我抱緊了小提琴,隱沒在一片陰影之中,靜靜地等待著表演時刻的來臨。

在優(yōu)美的舞步回旋中,一支舞曲漸漸走近尾聲。

全場的燈光都暗了下來。

一個聲音從表演臺上響起:“大家請安靜一下,今天有一個特別節(jié)目是專門為皇洺翼先生準(zhǔn)備的。下面有請皇洺翼先生身邊靚麗可愛的穆莎小姐上臺表演小提琴獨(dú)奏?!?/p>

主持人的聲音剛落,下面就傳來一片訝異的驚呼,接著一道淡藍(lán)色的光束定在了穆莎身上。

她看著身邊的少年略微羞澀地笑著,就像一只等待主人贊許的貓咪。

面容俊美得不可思議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紳士地拉著她站了起來,然后松開了她的手,溫柔地注視著她走向表演臺。

“Sara,你在這里久等了吧?!蹦律叩侥徊己笠谎郾憧吹搅宋遥S即驚呼道,“哇,你穿這件衣服,好特別哦!”

“謝謝。”我淡笑著看著他,現(xiàn)在的我根本就不適合這樣單純美好的裝扮。

穆莎拿出一面精致的面具,遞給我說:“那就拜托你了?!?/p>

“嗯?!蔽掖魃厦婢?,提著小提琴鎮(zhèn)定地走向舞臺,幾步后我又停了下來,轉(zhuǎn)身問,“你喜歡他嗎?”

“嗯?”穆莎對我的提問有些意外。

“那個讓你如此請求我的人?!蔽叶ǘǖ乜粗?,再次問,“你喜歡他嗎?”

穆莎沉默了一下,接著綻放出溫暖而美好的笑容,羞澀卻堅定地回答:“嗯,我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p>

那一刻,時空轉(zhuǎn)換。我仿佛回到了兩年前,看到了兩年前的自己。

他身邊已經(jīng)有了如此美好的人,是不是代表他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過去的我?

呵呵……

我不禁綻放出淡淡的笑容,緩緩轉(zhuǎn)身。不是很好嗎?活在過去,會痛不欲生,能遺忘,才能面對未來……

大廳里一片漆黑,只有一個淡藍(lán)色的光柱照在表演臺上。我緩步走進(jìn)那個幽藍(lán)的光柱。

整個大廳寂靜無聲。

仿佛有無數(shù)朵迷迭香在黑暗中幽幽綻放,散發(fā)出魅惑的氣息。

我站在幽藍(lán)的光柱下。周圍是一片漆黑,只有我站在光亮之處,卻感受到一種被全世界遺棄的孤獨(dú)。

當(dāng)小提琴抵住肩窩時,我緊張得手微微顫抖。

我掃了一眼臺下,一下子就看到了那雙狹長而漆黑的瞳眸,那雙眼睛注視著我,散發(fā)著溫柔的光芒,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

我的身形和穆莎很像,他……應(yīng)該認(rèn)不出吧!

我的心安定下來,從容地開始演奏。琴音從纖細(xì)的琴弦上發(fā)出,婉轉(zhuǎn)悠揚(yáng)。

我注視著臺下那個冷峻的身影,他的目光霸道莫測,嘴角噙著似乎可以掌控一切的笑容,整個人似乎被一圈暗冷的藍(lán)光包裹著。

忽然間,我有些恍惚。

以前我也曾經(jīng)為他拉琴,那時他的眼神定在我的身上,是那么的灼熱。

而現(xiàn)在,他大概已經(jīng)遺忘了一切,不然他的眼中為什么見不到一點(diǎn)點(diǎn)的傷痛?

心毫無預(yù)警地疼痛起來,我拉著小提琴的手一瞬間停滯。而臺下,一個身影也在同一時刻猛地站了起來,甚至不穩(wěn)地晃了晃。

怎么?有人聽出來了嗎?

我朝那道身影看過去,那個人有著一張和皇洺翼一模一樣的臉,眼底閃爍著驚慌不安的微光。

他面色蒼白地看了看舞臺這邊,又看了看皇洺翼,似乎在極力克制著什么。

他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我定了定神,再次投入到小提琴的演奏中,曲子也再次變得流暢起來。

琴聲在掌聲中完美地收尾,我收起琴,匆忙回到幕布后面。穆莎已在那里等待,她擁住我說:“謝謝,真的很感動,演奏非常完美?!?/p>

我跟著她來到換衣間,剛換下禮服,就聽到后臺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我連忙抱起琴盒跟穆莎簡單告別:“答應(yīng)幫你的忙,我已經(jīng)做到了,我該走了。”

我轉(zhuǎn)身離開,但仍然忍不住回了頭。不遠(yuǎn)處的穆莎綻放出甜美的笑容,奔向一道俊美的身影。

“洺翼,喜歡嗎?”

皇洺翼寵溺地攬過她的肩膀,表揚(yáng)道:“嗯,演奏得非常不錯?!?/p>

這一幕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觸電似的連忙回頭。

離開這里,快離開這里……

心里不斷地響起這樣的聲音,似乎是警告,似乎更是憐憫……

結(jié)束吧,這一切。

或許,我今天真的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

我悄無聲息地出了舞會大廳,一路上不時有少女們細(xì)碎的議論飄進(jìn)我的耳朵,她們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小提琴表演中……

“哇!穆小姐的小提琴真是拉得太好了!”

“是??!從來沒聽過這么好聽的琴音。”

“這個琴音里面飽含了穆小姐對皇洺翼的愛意吧,要不怎么會這么動人呢?”

“呵呵,是??!他們兩個好配哦!”

……

這些話就像周圍彌漫的淡淡白霧一樣縹緲,我的腳步?jīng)]有停下,只想盡快離開這里,離開有關(guān)皇洺翼的一切……

“雪櫻!是你嗎?”

一道帶著些微顫抖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雪櫻……多么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聽到這個稱呼的瞬間,我全身不安地戰(zhàn)栗起來。

下意識地轉(zhuǎn)身,我迫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直視面前的人。

他的身影俊美挺拔,但是在冬日的寒風(fēng)中卻顯得相當(dāng)單薄,王子般的氣質(zhì)中竟隱隱透著孩子氣的怯懦。

是皇洺羽。

即使他長著和皇洺翼一模一樣的臉,即使他現(xiàn)在戴著面具,但是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是皇洺羽。

皇洺翼不會有這么怯懦的眼神,尤其是在看著我的時候。

與我的視線對上,皇洺羽的情緒愈發(fā)激動起來,他驚訝地睜大眼睛,然后一把摘下了臉上的面具,右手緊緊地攥著,仿佛要將它捏碎。

“雪櫻,是你……我知道的……我知道剛才在臺上演奏的那個人是你……”

“一定是你……你回來了……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雪……雪櫻,對……對不起……對不起……”他喃喃地說著,更像是痛苦地呻吟,整個人好像陷入了可怕的夢魘之中。

我沉默地看著他,有些無力。

對不起……

現(xiàn)在還說這個干什么?

現(xiàn)在說這個,又能改變什么?

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再想改變什么了。

過去的一切已經(jīng)過去,而未來……

除了那場盛大的櫻空之雪,我已經(jīng)再無期待。

想到這里,我揚(yáng)起淡淡的笑容,說:“是在叫我嗎?你可能認(rèn)錯人了,我不是……”

“對,洺羽,你認(rèn)錯人了!”一道聲音突兀地插了進(jìn)來,截住了我的話。我和皇洺羽同時轉(zhuǎn)頭朝說話的人看過去。

“美萱?”皇洺羽不禁驚呼。

竟然是原美萱,我又疑惑又驚訝地看著眼前的身影。她曾經(jīng)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沒有發(fā)生那件事的話……

她會認(rèn)出我嗎?

“美萱,雪櫻回來了!”皇洺羽驚訝過后,馬上指著我急切地對美萱說。

“我說了我不是雪櫻!”我鄭重地強(qiáng)調(diào),“我叫Sara,和你口中的雪櫻沒有一點(diǎn)關(guān)系!”

對,不僅如此,和你們也不再有任何關(guān)系。

“不可能!”皇洺羽盯著我,顫抖著聲音說,“美萱,你看看,她和雪櫻長得一模一樣,我不可能認(rèn)錯人的!”

美萱的臉上露出一絲厭煩的神情,不過只是一瞬間,她的臉上馬上堆起熱絡(luò)的笑容,主動挽起我的手對皇洺羽說:“她真的和雪櫻很像,呵呵……我剛見到她的時候也以為她是雪櫻呢!”

美萱的話讓皇洺羽和我都非常地疑惑,我不露聲色地看著她,等待她繼續(xù)要說的話。

“洺羽,這是我新結(jié)交的朋友Sara,真的不是雪櫻呢!如果是雪櫻的話,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p>

“美萱……”看得出皇洺羽還是很疑惑,但他似乎無法不相信美萱,所以一時之間沒了話。

我感激地看著美萱,她一定是在幫我吧,也許她猜到了我根本不想面對這一切,不想成為兩年前的那個“雪櫻”……

她一向是那樣聰明。

美萱對我眨眨眼,揚(yáng)起了明艷的笑容,對皇洺羽說:“我剛剛要送她回去,讓她先出來,沒想到遇到了你。我現(xiàn)在要送她回去了,你是不是要跟著我一起送她回家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雪櫻呢?”

“哦,不,不用了!”皇洺羽連忙擺手。

他又認(rèn)真地打量了我一圈,終于挫敗地垂下了頭,對我說:“對不起!剛剛失禮了!你跟我認(rèn)識的一個人實(shí)在是長得太像了。對于剛才的行為,我實(shí)在是很抱歉!”

“沒事。”我淡淡地回答。

“好啦,好啦!洺羽你先進(jìn)去吧!剛剛洺翼好像在找你哦!”美萱松開我的手,邊把皇洺羽往大廳的方向推邊說,“我去送Sara上車!”

直到皇洺羽走遠(yuǎn),我才對重新走回我身邊的美萱說:“謝謝你?!?/p>

美萱臉上熱絡(luò)明艷的笑容完全褪去,只剩下一臉的冷漠。

“不用對我說謝謝!因?yàn)槲腋緵]想過幫你?!泵垒胬涞卣f。

“可你……剛剛不是還說我們是朋友嗎?”

雖然我并不想再回到以前的生活中,但是美萱冷淡的態(tài)度還是讓我的心隱隱作痛。

“朋友?你想多了吧,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只是不想你借機(jī)纏上皇洺羽而已。他這個人就是太白癡了?!?/p>

“美萱……”我驚愕而憂傷地看著她。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認(rèn)識你!Sara小姐,你快點(diǎn)自己打車回去吧。”美萱打斷了我的話,果斷地轉(zhuǎn)身朝會場大廳走去。

直到美萱的身影消失,我依然孤單地站在原地,凝望著她離去的方向。

雖然不希望別人認(rèn)出自己,但是這種被朋友遺棄的滋味讓我的心充滿了苦澀。

大廳里燈光華麗明亮。

透過大門的縫隙可以看到舞會仍在繼續(xù)。

賓客們或優(yōu)雅地輕舞,或得體地談笑。

皇洺翼……此刻應(yīng)該在和穆莎跳著優(yōu)美的舞步吧!那么溫柔的笑容,我還以為再也不能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呢!

天空飄著鵝毛大雪,地上已經(jīng)積了厚厚的一層,腳步稍稍移動就會發(fā)出咔擦咔嚓的響聲,如同心臟碎裂的聲音。

無法再回去了……

曾經(jīng)擁有的溫暖和悲傷,曾經(jīng)如夢似幻般盛大美好的櫻空之雪……

都無法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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