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簡介
李商隱(813—858),晚唐詩人。字義山,號玉溪生、樊南生,懷州河內(今河南沁陽)人。他在唐代的詩歌歷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才情天分不輸唐代任何一位詩人,與杜牧合稱“小李杜”,與溫庭筠并稱為“溫李”。他的詩歌風格沉婉,與同時期的段成式、溫庭筠相近,因為同是排行家族十六,文學史上稱之為“三十六體”。
李商隱生于唐憲宗元和八年(813),高祖李涉位至美原縣令;曾祖李叔恒(一作叔洪)曾任安陽縣尉;祖父李俌曾任邢州錄事參軍;父親李嗣曾任殿中侍御史。在李商隱出生的時候,李嗣任獲嘉縣令(今河南省新鄉(xiāng)市獲嘉縣),并曾到浙江做幕僚達六年之久。
李商隱十歲那一年,遭遇了人生第一次痛楚。父親的意外去世,迫使他的母親帶領著兒女們回到了老家河南,生活沒有來源,只好靠親戚的接濟生存。李商隱是長子,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幼小的李商隱過早地擔負了家庭的重擔。他在后來的文章中提到自己少年時曾“傭書販舂”,靠抄書掙一點小錢來買米買糧貼補家用。少年時期的艱苦與早熟,讓李商隱具備了隱忍與堅強的品質,依靠這種品質,李商隱矢志振興家業(yè)。
每一個成功者的背后都會有無數(shù)個人的扶持提攜。盡管父親在世時李商隱對詩書耳濡目染,確立了啟蒙教育階段最牢固的美學基礎和文品基礎,但要說真正對李商隱產生重要影響的人物就不得不提到他同族的叔父。這時,李商隱已經(jīng)家道中落,根本沒什么能力求拜名師。但這位叔父上過太學,在經(jīng)學、小學、古文、書法等方面頗有所成,且終身隱居不求仕宦;正是他,像發(fā)現(xiàn)璞玉一樣發(fā)現(xiàn)了李商隱,并對他悉心傳授,異常器重,仿佛上天特地賜給他一個文學道路上的明燈。那個時候的李商隱還不太喜歡寫詩,卻寫得一手好古文,其中有兩篇曾得到當時一些士大夫的贊賞。這些士大夫中,就包括當時任天平軍節(jié)度使的令狐楚。
令狐楚是李商隱發(fā)展道路上又一位重量級的人物。他在唐文宗太和三年(829),將李商隱招致帳下。如果令狐楚只是一個俗常之輩倒也罷了,偏偏他又文武兼?zhèn)洌染夡w文,這讓兩個人一見如故。令狐楚非常賞識李商隱的才華,不僅將駢體文的寫作技巧傳授給他,指導他如何用當時最流行的文體寫奏折,還將他介紹給自己的弟子,讓他與眾弟子切磋琢磨。令狐楚在文學和經(jīng)濟上對李商隱的幫助,加快了李商隱的成長速度,也讓李商隱收獲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太和六年(832),令狐楚轉河東節(jié)度使,李商隱一路相隨,來到了太原,就是在這里,他得到了令狐楚之子令狐绹的幫助,于唐文宗開成二年(837)考中進士,初步實現(xiàn)了振興家業(yè)的愿望。
李商隱生命中又一個重大轉折來自于另一個重要的人物王茂元。令狐楚去世之后,李商隱做了涇原節(jié)度使王茂元的幕僚。王茂元同樣對他賞識有加,最終發(fā)展到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但正是這一層親密的關系招來了禍患,因為令狐楚、王茂元分屬當時最大的政派牛、李兩黨,李商隱就自然而然被視為“李黨”成員。作為“牛黨”成員的令狐绹對他發(fā)難,指責他忘恩負義。左右搖擺的結果就是兩邊不討好,由此引發(fā)了一連串的人生挫折,仕途一度黯淡無光。他雖然曾經(jīng)在唐文宗開成四年(839)、唐武宗會昌五年(845)兩度進入秘書省,擔任的不過都是一些不起眼的低級官職。李商隱一生總是仕途不得志,除了在開成四年至五年做過弘農縣尉,余下的不過都是外派人員的幕僚。這種騎墻式的政治位置,讓他飽受仕途之苦,兩邊不得勢,沒有一點晉升的機會。唐宣宗大中十二年(856),郁郁不得志的李商隱為鹽鐵轉運使柳仲郢擔任鹽鐵推官。好景不長,在柳仲郢被提拔擔任兵部尚書之后,李商隱徹底告別了他的政治生涯回到了故鄉(xiāng),不久便因病離世。
李商隱一生遭遇坎坷,始終生活在政治的旋渦中,生活在朋黨之爭中,這種痛苦也許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能體會一二。青年時代的政治理想,就這樣被扼殺在骯臟的政治角力之中。但正是這一經(jīng)歷,讓李商隱失去政治生命的同時,獲得了人生的復雜況味,這些正是成就一位大詩人的先決條件。
李商隱存詩約六百首,涉及七絕、七律、七古、五絕、五律、五古等多種體裁,可謂詩中巨擘。內容上,不僅有當時流行的感懷詩、詠史詩、詠物詩、寄贈送別詩,還有不少政治詩、愛情詩、寄內悼亡詩、無題詩等,幾乎包羅了唐代所有的題材。本書將其詩作歸納分類為:詠史詩、愛情詩及抒情感懷詩三類,想以此來追索李商隱的詩歌藝術特色。李商隱的詩歌追隨杜甫對人生對生命的觀照,也在詩歌藝術上與杜甫一脈相承。他創(chuàng)作了接近一百首的政治詩,這些詩歌如《富平少侯》《隋宮》《馬嵬》《瑤池》《賈生》等大多都以“詠史”的形式再現(xiàn)現(xiàn)實生活,抒發(fā)現(xiàn)實感喟。從中我們能深切體會到李商隱在政治的旋渦中理想一再被撕碎的悲情、掙扎與幽怨的低回。這種格調代表了衰落的晚唐的一種典型情緒,也成就了李商隱詩歌獨特的味道。
詠史詩是李商隱作品中比例較大的一類詩,大體可分為政治詠史詩和詠懷詩兩類。政治詠史詩,大多采用諷喻的筆法,對歷史上那些腐朽沒落的王朝,對荒淫無度的君主進行嘲諷,目的在于警醒當朝統(tǒng)治階級,以史為鑒,提醒他們不要重蹈歷史覆轍,這算是他抒發(fā)自己政治主張的一個宣泄口。而他人生的懷才不遇的種種滋味大多是通過詠懷詩來抒發(fā)的,比如書中所選的《安定城樓》《天涯》等。
李商隱的詠物詩則是他作品中另一個不可忽視的品類。他的詠物詩自成一格,體人之所未體,察人之所未察,借助自然界中細致入微的事物,表達豐富而細致的情感,可謂小中見大,落葉知秋。本書中所收錄的如《蟬》《流鶯》《野菊》《落花》《霜月》《微雨》《細雨》等詩,大多選擇那些生長在相對惡劣環(huán)境中的細小事物,發(fā)現(xiàn)其中的微妙情境,將小物的生存追求與現(xiàn)實的殘酷惡劣相對照,在悲劇性的沖突對峙中,發(fā)酵悲情,引人深思。這種作詩特點不能不說與詩人的遭遇密不可分,只有身在底層的小人物才能發(fā)現(xiàn)那些不起眼的小事物,與之產生內在的共鳴,并由此闡發(fā)更深雋的人生苦味。
李商隱的愛情詩則別見一種風情。他雖然因為這命中注定的婚姻卷入朋黨之爭,因而仕途不順,卻從未在詩歌中對妻子表現(xiàn)出怨恨。相反,大多數(shù)詩歌如《夜雨寄北》《正月崇讓宅》等,情真意切,繾綣纏綿,表達了對妻子深沉的思念與緬懷,從中可見伉儷情深。這些愛情詩構思新穎,善于捕捉特別的人生場景,將深邃的情感寄寓于看似平淡的細節(jié)描寫中。
無題詩是李商隱詩歌中個性最突出的精品,歷來是詩歌研究的重點、熱點。之所以稱為無題詩,大體因為下面幾點:一種著眼于題目,認為標明無題、以首二字或篇內二字為題、題目本身無意義或與詩意不相涉者,均歸為無題,如《錦瑟》《為有》等;一種著眼于題材,認為一部分寫艷情或愛情的詩,即使有題,也可歸于無題,如《圣女祠》等;一種著眼于體裁,主要指那些以七律為主的愛情詩。關于這些無題詩,歷來有兩種主要的看法,即愛情說與寄托說。李商隱無題詩的藝術成就是毋庸贅言的。其詩含蓄蘊藉、流麗婉轉、意味深長,于唐代眾多詩歌中是光芒璀璨的明珠,上不遜李白的飄逸俊朗,下不輸樂天的清麗溫雅,又獨出機杼,朦朧雋永,讓人浮想聯(lián)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而體會又都是回甘無窮,仿似印象畫,各有所感,各有所鐘,這就擴大了詩的情趣和神韻,豐富了唐代詩歌的藝術成就。
本書選編李商隱詩作共八十篇,結合中學語文教學要求,所選作品皆為思想性及藝術性較優(yōu)秀的篇章。李商隱詩作中有許多名篇佳句,有的含有深邃的哲理意味,有的富有深刻的思想性。如“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晚晴》)、“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樂游原》)、“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無題》)、“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無題》)等,都蘊含著深邃的哲理,賦予了詩作豐富的思想內涵,并對歷代求學者都產生過深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