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

折芳馨兮遺所思?！渡焦怼?/p>

我會送你紅色玫瑰,你別拿一生眼淚相對?！置麝?、十方《你最珍貴》

那些年,我們?yōu)閻矍樽鲞^的傻事

愛情讓人犯傻。說傻話,做傻事。尤其是女人,有一個說法是,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0。關(guān)于這一點,我們的詩詞和流行歌又做過怎樣的記錄呢？

小橋沖雨,幽恨兩人知

如果要評選古今人們?yōu)閻矍樽鲞^的最經(jīng)典的傻事,我果斷地把票投給“沖雨”, 冒雨而跑。為何說它最經(jīng)典呢？因為這件傻事啊,古典詩詞寫過,現(xiàn)代流行歌寫過,現(xiàn)代詩居然也寫過。

宋代大詞人周邦彥的《少年游》的結(jié)句寫道:“不似當(dāng)時,小橋沖雨,幽恨兩人知?！边@是一幕和情人幽會時的場景:冒著雨跑過小橋?；蛘呤莾扇吮緛砩瞪档恼驹谛蛏现v話,突然下起了雨。兩人愣了一下,然后手拉著手跑去躲雨,他們跑到一個亭子里后將會氣喘吁吁地相視一笑。又或者是,她在橋那邊等他,他跑到她面前,完全不顧雨打濕了衣服和頭發(fā),然后她罵他傻。這一幕那么纖小,纖小到只夠兩顆相愛的細膩的心來惜取。可惜這段情已經(jīng)杳去。作者對此沒有做什么鋪張的抒情,而“不似當(dāng)時”這淡淡的四字,已有無限難言之幽怨。

港樂里,林夕作詞、蘇永康演唱的《越吻越傷心》中有一句:“問你那晚見我怎么濕透了發(fā)鬢。”也是寫回憶愛人曾為自己沖雨的情景。只可惜愛人對自己的感情早已今不如昔?，F(xiàn)代詩里也有寫過沖雨,見洛夫的《我在橋下等你》:“我在橋下等你,等你從雨中奔來?！?/p>

沖雨這件事啊,真的是很平凡微末。沒有技術(shù)難度,沒有高昂成本,也沒有嚴(yán)重后果,最多感冒一場。然而沖雨會讓人覺得好像小小地沖出四平八穩(wěn)的日常理性,闖入一個純粹感性、詩性的空間。和愛人不期然一起淋了一場雨,是浪漫的。而愛人沖雨來見你,雖然該罵,其實也讓你心里甜鼻子酸。路上突然下雨,如果沒帶雨具,為何不躲一會兒雨再來赴約,為何要著急奔來。這樣傻,其實也是為了不想讓你等,為了早些見到你。

病也不敢痛

林夕作詞、陳奕迅演唱的《綿綿》就像一杯濃咖啡,仿佛從前奏就開始慢慢在舌尖勾勒那種苦澀?！毒d綿》這首苦澀的歌里,提到自己曾經(jīng)為愛人做的傻事:“從前為了不想失約,連病都不敢痛。到哪一天,才回想起我蠢?！鄙×?痛就是痛,不痛就是不痛,什么叫“不敢痛”？這“不敢痛”一說,最見癡心。那時候,愛人說的話就是圣旨啊,怎舍得拂逆。生病再痛,也蓋不過想見她的興奮,這甜蜜興奮甚至沖淡了病痛。生病再痛,也蓋不過不想讓她失望的心意,還怕她擔(dān)心動問自己的病痛。只是分手后,才感到當(dāng)時這樣不管不顧的急切之無謂。

《綿綿》還寫過一件傻事:“從前為你舍得無聊,寧愿休息不要,談?wù)撨B場大雨你窗臺漏水不得了。”愛一個人,有時表現(xiàn)為他做一些無聊的事,并因此感到衷心甜蜜。工作勞累了一天,美美睡一覺多好,明天還有繁重的工作,卻不惜為他犧牲休息的時間,大半夜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伴著窗外的雨聲。和他其實并沒有什么需要說的,就是想找一個借口逗留在他身邊。突然感到有雨飄進屋里,哇,原來窗臺漏水了。這才手忙腳亂地去處理。這個小小的插曲打破昏倦的氣氛,帶來一點逸趣。雖然是件麻煩事兒,卻讓兩人驚詫而興奮,不禁大笑了起來。驀然回首,才驚覺分手已多年。只有雨聲一如那夜,交織成一支令人無眠的夜曲。

跌跌撞撞傻傻笑笑買一杯果汁

阿信作詞的五月天的一首臺灣歌曲《最重要的小事》也寫到一件為愛情做的傻事:“世界紛紛擾擾喧喧鬧鬧什么是真實,為你跌跌撞撞傻傻笑笑買一杯果汁?！币粋€好端端的大小伙子,為何會至于走路跌跌撞撞。還不是因為很愛那個人,開心激動唄。這微不足道的有愛的一幕,卻是我們在這個看不清辨不明的大世界所能找到的“小確幸”。整首歌比較普通,只是這一句歌詞經(jīng)常為人稱道。

回望過去也面紅

那些熱戀中做過的傻事,說過的傻話,日后想起的話,或許會覺得挺囧挺害羞的,尤其是在和那位愛人已經(jīng)分手了的情況下。

黃偉文作詞、Twins演唱的《多謝失戀》就寫了失戀后回望熱戀時的傻樣:“曾撞板,先知我因為愛,曾經(jīng)多失控?；赝^去也面紅,愛上你似漫游外太空。”“撞板”是粵語的說法,“碰壁”的意思,或起源于籃球術(shù)語,指事情并未順利成功。失戀了,碰了一鼻子灰,冷靜下來?；叵霟釕僦械难孕?真的覺得當(dāng)時自己真的不是在正常狀態(tài)啊。對,當(dāng)時就好像“漫游外太空”般飄飄浮浮地不由自主。真是不好意思啊。

宋代詞人張孝祥的《鵲橋仙》寫道:“香羅疊恨,蠻箋寫意,付與瑤臺女伴。醉時言語醒時羞,道醒了、休教再看?！背磷碇H,情不自禁寫了很多情話。清醒過來后,便為自己寫下的傻話感到深深羞愧,于是叫姑娘不要再看了?！白頃r言語醒時羞”這句詞很有概括力。熱戀時對戀人,或?qū)ε匀诵稳葸@段戀情時說的那些興奮的話、激憤的話、夸張的話、絕對的話,等到情已逝后回過神來,再想起會覺得害羞,不愿再提。

有時候從沉醉醒過來時不僅是覺得害羞,而且覺得很諷刺。比如林夕作詞、梁漢文演唱的《纏綿游戲》寫的:“回味著你昨晚像惡夢似的話,你給我的竟不是愛情。是你說從來無人像我在做盡傻事,竟然仍然認真對這玩意?！?主人公才驚覺他所謂的愛人并不愛他,對方只是一時放縱,一時玩玩而已。只有他傻傻投入這份情,顯得十分可笑十分諷刺。于是主人公感到很痛苦。這首歌還可以聽彭羚唱的女聲版,尤為纏綿悱惻。

感謝曾陪我一樣傻

林夕寫過一首歌叫《如果世上沒傻瓜》,方力申演唱的。歌里的主人公在為所愛的人執(zhí)拗地做了很多傻事,哪怕希望渺茫,陷入情緒的泥沼也不放棄。歌中的這種愛法太極端,不是普適性的那種,但有幾句估計能得到挺多認同:“如果世上沒傻瓜,談戀愛像會談吧。算得太盡還可擁抱嗎？如何估計回報多寡？”

這是在為“因愛犯傻”正名。我也贊同要有點傻氣才像談戀愛。傻氣,除了幼稚的因素,還因為真摯,因為相信,同時也是一種燦爛的朝氣。想起內(nèi)地一部偶像劇《何以笙簫默》的插曲,高姍創(chuàng)作并演唱的《遇見你的時候所有的星星都落到我頭上》:“我原來是很聰明的,為什么會一見到你就丟掉大腦？”聰明的妹子也犯起傻的時候最可愛了。

都說女人在戀愛中很傻,其實真正投入戀愛的男生也會表現(xiàn)出傻氣吧。這一章,想以黃偉文作詞、彭玲演唱的《給我愛過的男孩們》來結(jié)束。這歌兒講的是,一個女人在結(jié)婚之際,回想她愛過的、愛過她的那些男孩。那些想象過的、等過的、失過的、傷過自己的、被自己傷過的、快樂的、難過的、不方便說的,都釋然了。她只想把自己此刻的福氣回向給這些男孩,祝他們都過得幸福:“謹將這首歌向每一個男孩致意,從前陪著我一樣傻。”男孩也可替換為女孩。

愛情中的時空相對論

眾所周知,物理學(xué)上有關(guān)于時空的相對論,主要由愛因斯坦在二十世紀(jì)初創(chuàng)立。其實愛情中也有關(guān)于時空的相對論,早在先秦時代就已被《詩經(jīng)》“發(fā)明”。

什么叫做“愛情中的時空相對論”？就是因為愛情,時間和空間被拉長或縮短了。

這套理論中,有一句名言你一定聽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彼鲎浴对娊?jīng)·王風(fēng)·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那個采葛的人啊,我一天不見他,就感到像三個月那么漫長。那個采蒿的人啊,我一天不見他,就感到像三個季節(jié)那么漫長。那個采艾的人啊,我一天不見他,就感到像三年那么漫長?！笨陀^上的一天,被主人公主觀上拉長了,猶如三月、三季、三年那么久。正是因為深深的愛情,急切的相思,所以才覺得分別的時間格外漫長難耐啊。這首詩可謂把離情寫得淋漓盡致。

另外,《詩經(jīng)·鄭風(fēng)·子衿》也出現(xiàn)了一模一樣的句子:“一日不見,如三月兮?！?/p>

后世愛情詩詞也有寫到這種心理現(xiàn)象。比如宋代詞人柳永的《憶帝京》寫道:“一夜長如歲?！彼颓槿朔謩e后,夜變得很長很長。又比如宋代女詞人李清照那首著名的《聲聲慢》里的:“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彼驼煞蚍謩e后,坐在窗邊,百無聊賴,好像過了很久才到晚上。

后人還從《詩經(jīng)》寫的“愛情能使時間變長”,進一步發(fā)展出“愛情也能使時間變短”。唐代詩人白居易的《長恨歌》里這樣描寫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恩愛與荒淫:“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焙蛺廴税V纏的夜總顯得那么短,沒一會兒就天亮了。讓這個當(dāng)皇帝的早上都不想上班了,只想繼續(xù)沉浸溫柔鄉(xiāng)。而把“春宵苦短”這種心情寫到極致的是南北朝詩人徐陵的《烏棲曲》:“繡帳羅帷隱燈燭,一夜千年猶不足。唯憎無賴汝南雞,天河未落猶爭啼。”這個美好的纏綿之夜就算延續(xù)一千年都覺得還不夠滿足,可是雞聲卻催叫著天亮?！扒瓴蛔恪钡目释苟虝旱囊灰癸@得更加短促了。

現(xiàn)代港樂中也有寫“愛情能改變時間長短”。比如林夕作詞、劉德華演唱的《觀世音》,這是一首觀照種種塵世喧嘩的歌,其中寫道:“聽短信往復(fù)度如年?！钡刃膼鄣娜嘶匾粭l短信所感到的漫長,應(yīng)該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在我們這個信息時代的翻版。還有林夕作詞、林憶蓮演唱的《至少還有你》:“我怕時間太快,不夠?qū)⒛憧醋屑?。我怕時間太慢,日夜擔(dān)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間白頭,永不分離?！睍r間的流速其實并未改變,主人公卻很神經(jīng)質(zhì)地一會兒嫌快,一會兒嫌慢,都只因為愛煞了那個人。

《詩經(jīng)》不僅寫了“愛情能改變時間的長短”,還寫了“愛情能改變空間距離的長短”。比如《詩經(jīng)·鄭風(fēng)·東門之墠》有一句很微妙:“其室則邇,其人甚遠?！彼〉奈葑雍芙?她很遠。她和她住的屋子不應(yīng)該是同一遠近的嗎？只因為能夠接近所愛之人的屋子,卻不能和她相親,故而覺得空間距離變長了,她很遠。這一句,開了后世詠嘆愛情“咫尺即天涯”的先河。有句已被引用得泛濫成災(zāi)的現(xiàn)代名言意思與之相近:“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倍颊f這句出自印度詩人泰戈爾的詩,其實不是。此句出處不詳。顧城那首著名現(xiàn)代詩《遠和近》意思也與之相近:“你,一會看我,一會看云。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云時很近?！睆倪@現(xiàn)代名言和現(xiàn)代詩回頭讀《東門之墠》的“其室則邇,其人甚遠”,更覺其簡潔雋永,耐人尋味。男主人公覺得女主人公“其人甚遠”,是因為心心相印的一對戀人,行為上卻無法相親呢？抑或是因為還在揣測,還未表白,于是感到兩心之間很遠,是類似于“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