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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相聚在銀杏樹下

杜鳴心:大音希聲 作者:秀夫


回家,相聚在銀杏樹下

游子萬里路,故鄉(xiāng)情依依。

從3歲離開家鄉(xiāng)到9歲隨母回到潛江躲避戰(zhàn)亂;從11歲被迫離別故土到晚年“榮歸故里”,杜鳴心在潛江老家呆的日子并不多,時間也不長。但故鄉(xiāng)像一首兒時的歌謠,時時牽動著他的心。算起來,杜鳴心回到潛江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可在如今年過耄耋的杜鳴心心里,顯得那樣厚重和深情。

2013年一個深秋的夜晚,杜鳴心和記者談起回家:“明年(2014年)曹禺文化周的時候,如果條件許可,我還會回去的。讓張老師陪著我,我再回去看看。前兩次都是她陪著的,我要回高家場去看看,看看我們的一些親戚,去看看家鄉(xiāng)的人們”。

杜鳴心回憶說,1939年我離家后,直到1961年才第一次回到家鄉(xiāng)。我和故鄉(xiāng)分離了22年,從一個不懂事的幼童,時光荏苒,一下子就人到了壯年。那時候,正是三年困難時期,我與母親一起回家,臘八姐他們都在。我們先到了潛江縣城,印象中那時候潛江縣城不大?;氐嚼霞腋呒覉?,我們在那里呆了幾天,然后就匆匆趕回北京我的工作單位。誰曾想,這一別又是40多年。2004年,潛江舉辦第一屆曹禺文化周,市里邀請我回去,那就完全不一樣了。潛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美了,也大了,變得認不得了。

第二屆曹禺文化周期間與潛江親友合影。

我記得高家場小學那個地方有兩棵銀杏樹,據(jù)說距今有400多年歷史了。兩個大樹并立在一起,一高一矮,一粗一細,但枝繁葉茂,一片濃蔭。上一次回去,我也跟我的愛人一道去那里,我們跟高家場的親人們見了面。大家非常高興,在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也照了相。照相的時候,大家相聚在銀杏樹下,有很多老人,有我同輩的,也有我叔叔輩的,更多的是比我小一輩和幾輩的。大家在一起合影留念,那時候的心情,真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如果這一次有機會能再一次回到家鄉(xiāng),我一定要去高家場。我還是想請大家來歡聚一下,有一些老人我想表示一點心意。

1939年離開家鄉(xiāng)高家場時,我還是一個11歲的孩童,這一去就是八年。直到1947年,我才有機會和母親見了一面。那時候,日本投降了,我隨育才學校從重慶出發(fā)坐船到宜昌,然后等船準備去上海。我計算好行程,就給母親寫了信,希望能見她一面。當時母親寄居在宜都,離宜昌并不遠。寫過信后,我就從宜昌趕往宜都去。母親聽到我在宜昌的消息,思兒心切,等不及我來就準備去宜昌見我。

碰巧的是,我從宜昌到宜都剛上岸,母親正要坐船去宜昌。遠遠地看見母親,我就大聲地叫她。母親見是我,急忙跑過來。就這樣,分隔長達八年后,我們母子倆在宜都長江邊的一條躉船上見了面。在宜都,母親寄住在一個親戚家里,我就在那里住了一宿。母親看到我,既高興又難過,緊緊地抓住我的手,一邊和我說話,一邊淚水不停地流。我出去的時候才11歲,母親再次見到我時,我已經(jīng)是個小伙子了。

好不容易等到1950年,在天津中央音樂學院一安排好工作,我就把母親接到身邊。我是家中的獨子,我要把母親接到身邊贍養(yǎng)。在這之前,母親和我分離了近10年,因為戰(zhàn)亂,她承受了難以承受的骨肉分離的痛苦。父親戰(zhàn)死前線后,作為國民黨軍官的遺孀,母親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備受冷落和凄涼。高家場沒有落腳的地方,她就回到了周磯的娘家,在那里種了兩畝薄田。農(nóng)閑時她在家門口擺個煙攤,聊以為生。好在鄉(xiāng)親們善良,見她可憐,常常接濟她。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就拿來一些糍粑、包子等等給她。潛江人樸實、憨厚,并沒有因為她是國民黨軍官的遺屬,就歧視她。

杜鳴心拿出一張黑白照片說:“我手里有一張1966年我和母親及舅舅在一起的合影。中間的這個就是舅舅,這是他們在一起唯一的一張合影了”。

2004年,潛江舉辦第一屆中國(潛江)曹禺文化周,家鄉(xiāng)人民沒有忘記遠方的游子,杜鳴心以嘉賓身份被邀請回到家鄉(xiāng)參加盛會,受到家鄉(xiāng)人民的熱烈歡迎。在專場音樂會上,著名小提琴、鋼琴家盛中國、瀨田裕子夫婦聯(lián)袂演奏了杜鳴心創(chuàng)作的音樂作品。作為潛江人,杜鳴心把珍藏了半個世紀的一件文物送到文化周組委會,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在蘇聯(lián)留學時,由普希金話劇院在莫斯科演出曹禺名著《雷雨》時的一張海報。海報上有曹禺的名字,也有杜鳴心的簽名。

2010年10月25日,由中國文聯(lián)和湖北省政府共同主辦的第二屆中國(潛江)曹禺文化周拉開帷幕,杜鳴心再次受邀回到家鄉(xiāng)。在當晚舉行的盛大開幕式上,主持人朱軍向觀眾隆重介紹來到晚會現(xiàn)場的杜鳴心:“潛江人杰地靈、物華天寶,英才俊杰輩出,大家都知道我國當代著名作曲家杜鳴心先生,也是咱們潛江人。此時杜先生就坐在觀眾席上?!币粫r間,現(xiàn)場掌聲雷動,潛江人用最樸質(zhì)的方式歡迎遠方的“游子歸來、老鄉(xiāng)回家”。隨著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插曲《萬泉河水》的旋律響起,晚會現(xiàn)場一片歡騰,臺上臺下歌聲連成一片,達到了高潮。

汽車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奔跑,過了東荊河大橋,故鄉(xiāng)越來越近。坐在車內(nèi)的杜鳴心心潮起伏:“家鄉(xiāng)變化太大了,我?guī)缀跽J不出來記憶中的那些場景?!眮淼礁邎?,家鄉(xiāng)的親人們在路旁等候著。杜鳴心一眼就認出臘八姐和她的女兒孝英,他緊緊握著家鄉(xiāng)親人的手,仿佛回到那些久遠的流變的歲月。

他在家鄉(xiāng)的田野里行走,感受鄉(xiāng)情鄉(xiāng)音,感受家鄉(xiāng)的空氣,家鄉(xiāng)人的盛情。他四顧張望,努力找尋著老路,還有那條送他去遠方的小河。歲月滄桑,河流已無痕跡,四周是田野,還有一望無際等待采摘的雪白棉花。

但杜鳴心的心留在了這里,留在家鄉(xiāng)這片生養(yǎng)他的土地上。他說:“在家鄉(xiāng)的日子里,大家歡聚一團。在這里,我找到了根。在潛江,在中國,我是個有根的人”。

杜鳴心教授(前排左三)與夫人張平(前排左一)回到家鄉(xiāng)潛江與高場親友合影。前排右二為“臘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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