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記取相思,環(huán)佩歸來月上時

一生最愛納蘭詞 作者:夏墨 著


記取相思,環(huán)佩歸來月上時

愛情宛若霓虹,在詩人的詩箋上流淌,便成為最旖旎動人的倩影。愛情蔓延之處,氤氳陣陣暖香,催生一地花開,娉婷出最優(yōu)雅的姿態(tài)。

年少的容若,已經(jīng)在懵懂中迸發(fā)出了患得患失的憂愁。雖然無法為了愛情不顧一切,也寧愿用盡真心,換來伊人的陪伴與守候。

容若因為這段已經(jīng)預(yù)知結(jié)局的愛情而彷徨,那凄美的愛情之花已經(jīng)無法遏制地盛開,他不忍心親手去折斷,也不知該如何阻止它的生長。

再見到他時,表妹依然露出溫存的笑容,聰明如她,卻也心甘情愿地跳進愛情燃燒出的火焰,哪怕自己燃燒成灰,也不愿親手終結(jié)這一場曠世絕戀。

情感左右著兩人的言行,他們的心中有著同樣的寂寞,因此越發(fā)感覺到兩顆心在不斷地靠近。容若在表妹面前總是那么溫柔與親切,他與那些世家貴族的公子哥不同,從不對表妹大聲說話,言語中盡是呵護與照顧。

因為懂得,才能描繪出那些猶豫不定的心事。

浣溪沙·十二紅簾窣地深

十二紅簾窣地深,才移刬襪又沉吟,晚清天氣惜輕陰。

珠衱佩囊三合字,寶釵攏髻兩分心。定緣何事濕蘭襟。

表妹的臉上依然帶著淚痕,她在愛情中猶疑不定,不知是不是應(yīng)該邁動微步,走到容若的面前。她有著柳樹般纖細的腰肢,桃花般讓人迷醉的眼神,頭上如同芳草般的發(fā)髻被發(fā)釵輕輕挽住。緣來緣散讓人憔悴,從表妹臉上的淚痕就可得知,她對這段感情的不舍與眷戀。

愛情終于沖破猶豫,表妹最終還是不懼世俗,邁步走向了容若。容若就坐在兩人每夜相見的回廊里,心中洋溢著激情與忐忑。

愛情可以讓人忘卻一切恐懼,讓情感重新回歸純粹,也讓身處于愛情中的人,如同置身夢中般美好,寧愿就此沉醉,不愿醒來。

表妹羞澀地遞給容若一個物件,那是她親手繡出的香囊,還帶著她手心的熱度。容若仔細看去,才發(fā)現(xiàn)香囊上繡著兩個只有一半的字,在表妹鑲著珠子的裙帶上,繡著這兩個字的另一半,合起來,就是“合歡”二字。

容若終于徹底了解了表妹的心境,原來她的心中也有著與自己同樣濃烈的愛意,這份“擁有”的喜悅,讓容若深深為之感動。他不禁也流下了淚水,只是,這淚水不再代表哀傷,而是洋溢著幸福的溫情。

歷盡相思,終于換來明朗。愛情可以讓人忘掉一切,全世界仿佛都可視而不見,眼中和心底,只有這一個美妙的身影。沒有人能夠掙脫愛情的牽絆,當成熟之后,也許割舍愛情,可以換來人生無盡繁華,因為那時的愛,已經(jīng)再也沒有了少年無知時,敢于為愛情的不顧一切。

他們就這樣毫不聲張地愛著,整個納蘭府中,都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被兩人刻意隱藏的秘密。在人前,他們還是那對清淡如水的表兄妹,當只有二人獨處時,那份濃烈的感情才會毫無阻礙地升騰。

碩大的納蘭府邸,每一個無人的角落,都曾經(jīng)留下過他們縱情嬉戲的身影。

兄妹二人曾在紫藤樹下閑談。算命人曾經(jīng)說過,明珠的一生會有三個兒子,如今卻只有容若一個。表妹曾經(jīng)問過容若,如果再有兩個弟弟,會叫什么名字。見容若不答,她又一本正經(jīng)地說:“就叫成瑾與成亮?!彼龖蚍Q,還可以把“成德”改作“成誕”。

這是三國時期諸葛三兄弟的典故,容若還曾專門在詩中為諸葛誕平反。

詠史

諸葛垂名各古今,三分鼎足勢浸淫。

蜀龍吳虎真無愧,誰解公休事魏心。

相傳三國時期,諸葛瑾、諸葛亮、諸葛誕三兄弟各為一國效力,人們說蜀國得到的諸葛亮是龍,吳國得到的諸葛瑾是虎,魏國得的諸葛誕是狗。

容若認為,世人沒有權(quán)利貶低諸葛誕是狗,不過是因為司馬氏準備篡權(quán),希望諸葛誕能夠投靠自己,結(jié)果被諸葛誕義正詞嚴地拒絕,才被司馬氏以叛亂的罪名處死。

表妹告訴容若,其實,當時的“狗”并不代表貶義,人們將熊和虎的幼崽叫作“狗”,將來會長成和龍與虎一樣的猛獸。

表妹的聰慧讓容若折服,也更加為之心動。容若曾經(jīng)在愛情的煎熬中,喪失了對讀書的興趣。如今,二人的心事再也不是秘密,在表妹的陪伴下,他對文字的興趣再一次點燃。讀書的間隙,只需一抬眼,就能看到表妹撥動燈芯的溫柔舉動,這讓容若的筆下,也流露著難以掩飾的幸福。

采桑子·撥燈書盡紅箋也

撥燈書盡紅箋也,依舊無聊。

玉漏迢迢,夢里寒花隔玉簫。

幾竿修竹三更雨,葉葉蕭蕭。

分付秋潮,莫誤雙魚到謝橋。

在撥亮的油燈下,將相思之情寫滿紅箋,卻仿佛仍然感到內(nèi)心的空虛無聊。計時的玉漏還在不斷行走,增添了愁緒,也為夢中相會的愛人設(shè)下了阻隔。三更已近,窗外雨打竹竿,秋日雨中的落葉,承載了思念之情,千萬不要誤了雙魚到謝橋之期。

容若用辭章向表妹講述唯美的典故,有人在信箋上寫上情話,再將信箋折成雙鯉魚的模樣,寄給自己思念的人。如果想要知道信箋上的內(nèi)容,就必須拆開雙鯉魚,仿佛剖開魚腹一樣。這雙魚也并非真的魚,而是對信箋的稱謂。

柔情絮語在書房中輕輕回蕩,表妹早已成為容若心頭最美的花,只為他一人盛開。哪怕世俗糾纏,他也不愿放棄相愛的執(zhí)念,因為,自從遇見,便已傾城。愛情將兩顆心緊緊相牽,只怨時間太快,相處太短,總覺得有一些纏綿的情話,還未來得及訴說,就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分別的時刻。

有時,趁著家人都已睡去,兩個人會走出房門,在夜色中并肩漫步。心有靈犀,甚至無須約定,就總能在某個時間和地點相見,他們知道,對方一定能夠揣測出自己的心意,連彼此想念的時刻,都恰到好處地重合。

有時,在夜色中行走,容若也會擔心表妹嬌弱的身軀,無法抵擋夜晚的風寒。

減字木蘭花·從教鐵石

從教鐵石,每見花開成惜惜。

淚點難消,滴損蒼煙玉一條。

憐伊太冷,添個紙窗疏竹影。

記取相思,環(huán)佩歸來月上時。

像表妹那樣柔弱清高的女子,值得讓人去憐惜。容若對表妹的感情,既欣賞,且尊重。這首詞本是一首詠梅之作,卻在用梅花比喻表妹,朦朧的月色下,竹上的斑駁,仿佛灑下了點點淚水。他擔心伊人太冷,才用竹林圍護。梅花也有魂魄,每當月上時,她便會戴著環(huán)佩歸來。

看似洋溢著濃濃的幸福,卻在不經(jīng)意間道出了無奈的結(jié)局。他們的感情即將走向終點,容若雖無法預(yù)知表妹即將遠嫁,卻在詞中寫下了兩人無法相守的預(yù)言。在不久的將來,表妹的確將戴上環(huán)佩遠離,只是,無法像詞中的梅仙那樣,每當月上之時,就能縹緲歸來。

與表妹之間純潔而美好的愛戀,給了容若一生的回憶。表妹的身影已經(jīng)在容若的腦海中定格,即使多年以后再次相見,他眼前的容顏已有改變,然而,在內(nèi)心深處,那張曾經(jīng)帶笑帶淚的臉龐,依然與面前的容貌發(fā)生了重疊,因為,青春的愛戀雖然短暫,卻早已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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