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圖

八尺龍媒出墨池，昆侖月窟等閑馳。

幽州俠客夜騎去，行過陰山鬼不知。

這首詩是作者為自己創(chuàng)作的《黑馬圖》而作的題畫詩，末二句極有奇趣。假如畫院出一個考試題目，讓畫“幽州俠客夜騎去，行過陰山鬼不知”，最有創(chuàng)意的畫法是怎樣的呢？那就是，什么也別畫，把紙全部涂黑，然后交卷。估計(jì)可以得到最佳創(chuàng)意獎。

真是太有意思了，一匹黑馬，黑到什么程度呢，就好像在墨池里打滾后躍出來的。估計(jì)畫家作畫的時候，用的也是潑墨寫意的方法，想起來都令人神往。這是一高頭大馬——“八尺”是說它的高，“龍媒”乃駿馬名，古代名馬多來自西域——“昆侖”山在今西藏、新疆之間，即西域；“月窟”是傳說中月落之地，方位為西極，這個傳說地名的運(yùn)用，為黑馬增添了神話色彩，古人贊名馬為神駿，這匹黑馬就是神駿。

三、四兩句是匪夷所思的，作者覺得，這樣一匹不同尋常之馬，應(yīng)該由誰來騎呢？他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想到了“幽州俠客”，為什么有這樣的聯(lián)想呢。因?yàn)橛闹莶坏钱a(chǎn)馬之地，而且是產(chǎn)生馬客之地，北朝樂府有《幽州馬客吟歌辭》，《折楊柳歌辭》則有“健兒須快馬，快馬須健兒”之句，還有什么比幽州健兒、健兒中的健兒——俠客，更合適的人選呢。沒有了。接下來的想象更奇了，“夜騎去”，一匹黑馬在黑夜中奔馳，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覺，連影兒都看不到的。不說人不知，說“鬼不知”，更增加了奇句的魅力。還有，“幽州”“陰山”這些名詞的選擇，與“夜”與“黑馬”在感覺上是屬于同一類的——黑到一塊去了。這首詩是屬少數(shù)將通感運(yùn)用到極致的杰作。

如果用一句話來點(diǎn)評這首詩，只有三個字：太酷了。在唐代似乎沒有這樣的詩。有人點(diǎn)評這首詩說：“點(diǎn)出俠客、陰山，似有恢復(fù)故國之意在，因?yàn)殛幧揭粠窃y(tǒng)治者的后方基地?！保ā端卧娊^句精華》）解說者的用心是很好的，但是，這首詩的奇趣是在政治寄托（假如有的話）以外的。這首詩本身就是唐宋絕句中的一匹“黑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