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言字韻

這首詩是作者另一首詩《所懷》的和韻之作。《所懷》詩云：“只把初心看，休將近事論。誓為天出力，疑有鬼迷魂。明月夜推枕，春風晝閉門。故人萬山外，俯仰向誰言？”所用韻腳“論”、“魂”、“門”、“言”，因末句押“言”字，所以題作“和言字韻”。全詩著重表達作者的感嘆：天地悠悠，世道險惡；家山萬里，魂斷白云；死生見氣節(jié)，貴賤顯交態(tài)；議論激烈，未若守口如瓶。亦悔亦嘆，言辭纏綿宛轉，它不是悲觀主義者絕望的哀鳴，而是失路英雄在認真總結失敗的教訓。

予以議論太烈，北愈疑憚^[1]，不得歸闕^[2]。將校官屬，日有叛去，世道可嘆！

悠悠天地闊^[3]，世事與誰論^[4]？

清夜為揮涕，白云空斷魂^[5]。

死生蘇子節(jié)^[6]，貴賤翟公門^[7]。

前輩如瓶戒^[8]，無言勝有言^[9]。

【注文】

[1] “北愈”句：北：指元軍。憚：懼怕。

[2] 闕（què缺）：古代宮殿前的建筑物，后作為宮門的代稱，這里指朝廷。

[3] 悠悠：遙遠，長久?！对娊洝ね躏L·黍離》：“悠悠蒼天。”毛《傳》：“悠悠，遠意?！瘪R瑞辰《通釋》：“悠悠即遙遙之假借?！标愖影骸兜怯闹菖_歌》：“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p>

[4] 論（陽平聲）：評說。

[5] “白云”句：用“白云親舍”的典故，指思念親人，魂斷南天?！洞筇菩抡Z·舉賢》：“（狄仁杰）為并州法曹，其親在河陽別業(yè)。仁杰赴任于并州，登太行，南望白云孤飛，謂左右曰：‘吾親所居，近此云下！’悲泣，停立久之，候云移，乃行。”斷魂：銷魂神往。

[6] 蘇子節(jié)：漢武帝時蘇武出使匈奴，被拘，仗漢節(jié)（節(jié)又名符節(jié)，古代使者所執(zhí)信物）牧羊十九年，終得歸漢。后人乃以蘇武節(jié)作為忠貞不屈的象征。《晉書·何無忌傳》：“（無忌）為徐道覆所敗，厲聲曰：‘取我蘇武節(jié)來！’握節(jié)死之?！?/p>

[7] “貴賤”句：指斥那些叛逃的將校官屬?！妒藩┯洝ぜ赤嵙袀髻潯罚骸跋逻灥怨珵橥⑽?，賓客闐門；及廢，門外可設雀羅。翟公復為廷尉，賓客欲往，翟公乃大署其門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態(tài)；一貴一賤，交情乃見?！蓖醢堕L安有狹邪行》：“勢傾魏侯府，交盡翟公門?！?/p>

[8] 如瓶戒：即守口如瓶的戒約。宋晁說之《晁氏客語》：“劉器之（安世）云：富鄭公（北宋名相富弼封鄭國公）年八十，書座屏云：‘守口如瓶，防意如城?！?/p>

[9] “無言”句：指自己由于議論太烈，暴露了心志，使敵人產生疑懼，被拘囚，不得歸闕?！吨改箱涀孕颉吩疲骸岸罩粮咄ど?，詰虜帥前后失信。虜帥辭屈……留予營中。既而呂師孟來，（予）數(shù)罵其叔侄，愈不放還?！奔粗复硕?。

【翻譯】

我因為言論太激烈，北軍對我更加懷疑懼怕，使我不能回到朝廷。帶來的將校和官員屬吏，每天都有人叛變離去，世道實在令人嘆息！悠遠的天地，廣闊無邊，

世事翻云覆雨，可與誰言？

寒夜里我為之揮灑涕淚，

白云親舍，空令我魂斷南天。

生死不渝，緊握蘇武的符節(jié)，

貴賤見交態(tài)，且看翟公門前。

前輩曾有守口如瓶的戒約，

默默無語勝過激烈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