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編:詩歌

詩無邪:全國大學生“野草文學獎”獲獎作品選(2018) 作者:陳永華


表白書(組詩)

石河子大學 蘇仁聰

回想你時,你的頭頂正接近冬天

雪越下越緊,我越來越難挨

回想你時,連帶回想很多事,我的開端

我的經(jīng)過,我的每一次抽身離開

回想你時,你說謊的本領

越來越高超,你的愛

越來越難以表達。

回想你時,杯子碰撞的聲音

漫無邊際。悲觀主義者的春天

遙遙無期

離家前夜

我們把說過無數(shù)次的話

又翻來覆去地說

說到新疆時,父親的眼神

突然深邃,比新疆更深邃

暴雨也突然停止,我們的聲音被濕空氣

囚禁在一間十平米的小屋里

紅 燭

沒有什么能夠證明

紅燭的一生

經(jīng)歷過多少火紅的熱烈

和徹骨的荒涼

怕風怕雨

怕信仰和愛情

在最輝煌的時候

緘默不語

淚流滿面

活著太痛

燒心的痛

緊鎖的痛

短暫的一生

一直在隱忍

生命的疼痛和荒蕪

一直渴望的

都是在天亮之前

燒完自己的光陰和歲月

此后行色匆匆

快步抵達天堂

或許蠟炬成灰

也只是裝飾一場與己無關的愛情

經(jīng)過圖書館門口時所想到的

他們都說我是一個遼闊的人,遼闊到

頭不梳,臉不洗,甚至鞋子都不穿

就敢出門。他們說我的遼闊時

就像說他們自己一樣

其實他們不明白

一個遼闊的人,內(nèi)心也始終藏著一捧虛假的月光

一個遼闊的人,會突然

成一個犬儒主義者,成個異教徒

住進泥桶,不關心人類

甚至突然不想做人了

搖身一變,成一只接近天空的蒼鷹

對月亮說

要么,你再偏一點吧,不要和我相對了

我已無話可說

要么,你再彎一點吧,彎成一條縫隙

像父親用了十年的鐮刀

或者,你干脆躲起來,這樣

我還是我,黑夜還是黑夜

一個老頭

那個在北碚下車的老頭,又來找我說話了

他說他來新疆已三十五年

十五年在伊犁,二十年在克拉瑪依

他說他以前都是坐飛機的,這一次

僅僅因為身份證弄丟了,才坐的火車

他說他在成都上大學的兒子跟我一樣大

跟我一樣聰明。

列車過了哈密時,他還在和我說

他對著窗外,又像和這戈壁灘說

這一次,他自稱是個地道的重慶人

卻沒有說一句重慶話。

他的普通話中夾著生鐵,如荒灘上突然長出的青草

他堅持說著普通話

大概是因為我看起來像個知識分子

他堅持一有空就和我說話

大概是因為我越來越像他的兒子

他堅持面帶喜色

大概是不想讓我窺探到他的秘密

火車在蘭州停留的二十分鐘

戈壁的星空突然消失,下車的人

都面帶喜色。像是要奔赴一場宴會

他們都刻意仔細,刻意莊重

上車的人,不會仔細去想

此后,他們將一路向南

他們不會去想,溫度會越來越高

他們會越來越憂傷,或興奮

在火車上的一個小時

窗外的天地已蒙上霧色,我們各自穿行在霧中

雨夾雪的寒冷,穿過原野

穿過你薄薄的外衣

并行的鐵軌已被打濕,光線鋒利

每一次疼痛,都源于一場與你相反的旅行

深冷的夜色,在戈壁之中展開

我們各自的孤獨,在深秋的原野上

游蕩

二十四歲,致母書

至深夜,溫度從圍墻外消失

母親,四千公里外的地方,天氣逐漸寒冷

相隔天山、祁連山、烏蒙山

我無力感受到來自你胸膛的溫暖

母親,十歲時,我不懂

人世間的滄桑,土地的疲憊

莊稼的不易

十歲,我只知道,餓了歸家

受欺負了讓你出頭

母親,上大學那年,我出廣東

在異鄉(xiāng)的車站廣場

你囑咐了我三次,每一次

都是戳心的疼痛

二十四歲,我已懂得

腳步無力抵達的地方太多了

鳥倦而歸林,游子倦而歸鄉(xiāng)

母親,當我歸家時

你的土地已經(jīng)荒蕪,你的往事

已滄桑,你的炊煙,還為我升起

虛構之景

瑪旁雍錯喝水的男人,抬起頭

黃昏流進胃里,黑發(fā)落滿塵世之霜

牦牛為次仁引路,羊群在歸家

五彩經(jīng)幡在風中擺動,阿媽燃起炊煙

暮色四合,切馬寺院門輕輕關閉

喇嘛們?nèi)匀辉谛扌?/p>

湖面微波驟然消逝,黃昏迷了路

人世間的事物如此美好

阿佳忍不住輕輕吟唱

從圣湖路過的少年,剛好把一些歌聲

揣進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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