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愿你深情不負過往

愿為你赴一場前路不明的旅途

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

不求有結(jié)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jīng)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

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到你。

——徐志摩

深夜寫稿時，二木打電話給我，語氣染著難以掩飾的喜悅：“老黎跟我求婚啦！”

我愣了一下，連聲說了幾遍“恭喜”，而后百感交集。

二木和老黎是在讀大學(xué)的時候認識的，她自己是北京本地人，老黎不是，兩個人從大一開始一路電光石火曖昧到大三，始終難以下定決心在一起。

原因很簡單，老黎不是北京人，未來也沒打算留在北京發(fā)展。老黎喜歡二木嗎？喜歡。愛二木嗎？愛。

但二木的老黎是獨生子，從小學(xué)起就跟著父母背井離鄉(xiāng)。在偌大的北京終于折騰不動時，父母還是回了老家發(fā)展。夫婦倆在大都市里拼搏了小半輩子，清楚地知道在一線城市生活的艱難，因此對兒子的要求十分明確：在北京讀完大學(xué)后回家鄉(xiāng)發(fā)展，早日結(jié)婚生子，在老家安定下來。

二木呢，典型的北京姑娘，家里的條件中上，也是獨苗，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寶地呵護著長大。不要說跟著老黎遠嫁，成年后哪怕是獨自出個遠門，家里都是不愿意的。

兩個人在一起前，老黎作為更理智、現(xiàn)實的一方，猶豫過，因為知道沒有結(jié)果。

當時二木還殘存著一點少女的天真，且被網(wǎng)上洶涌的雞湯灌得兩眼發(fā)黑，信仰愛情可以戰(zhàn)勝一切，眼看著老黎想上前卻又退后的步伐，委屈得恨不能作天作地。

直到有一天，老黎帶著二木，以旅游為名，回了一趟千里之外的故鄉(xiāng)。

從首都機場出發(fā)，將近四個小時的飛機，然后轉(zhuǎn)乘動車、的士、班車等，抵達老黎父母家時，二木出發(fā)前精心描繪的妝容，已經(jīng)斑駁得不成樣子。她身心俱疲，連澡都來不及洗，便一頭扎到客房的床上，沉進睡眠里。

接下來在老黎家生活的幾天里，二木看見了老黎藏在眉眼里無法掩飾的愛，也看見了兩個人之間確確實實存在的差異，無關(guān)家世背景、財富地位，不僅是他們之間的地域文化、生活習(xí)慣的差異，還有兩個家庭之間無法妥協(xié)的距離。

回北京的時候，二木的父母開車去機場接她。

父親高大，母親嬌小，站在洶涌的人潮里，看見拎著特產(chǎn)孤身返家的掌上明珠，露出欣慰又酸楚的笑意，急急忙忙地招手，叫她的小名。

二木鼻頭一酸，淚汪汪地投入父母的懷抱，突然就明白了老黎臨別前的話。他說：“父母在，不遠游，木木，我們都沒有辦法?！?/p>

從老黎的家鄉(xiāng)回到北京后不久，二木在微信上敲我，問：你覺得我應(yīng)該放棄嗎？

我一開始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發(fā)給她一個知乎話題的鏈接。

那個話題是：互相喜歡，明知沒有結(jié)果，還要在一起嗎？

我把其中一個讓我印象最深的回答截圖給她，算作回答了這個問題。

這個回答出自答友“暮色深深”，他說：

愛情的結(jié)局是什么呢？確立關(guān)系是嗎？結(jié)婚生子是嗎？白頭到死是嗎？都不是吧。愛情一定有結(jié)局：不愛了，或者一直愛，和在不在一起毫無關(guān)系。我愛你，不知道明天會怎么樣，若現(xiàn)在沒有吻到你，我無法過完今夜，這是我的選擇。

不能免俗的，我的結(jié)論是：不要，不要放棄，要，當然要在一起。

人走出青春那場荷爾蒙泛濫的災(zāi)難后，再想對一個人心動，再想真誠而熱烈地喜歡上一個人，太難了，難得超乎想象。年少時太容易亂撞的小鹿慢慢穩(wěn)重起來，淡淡地站在心房里，冷眼看著人群來來往往，沒有半點想挪動腳步的念頭。

很多拒絕戀愛的人，大概會有相同的感受。

一顆心明明尚未老去，卻已經(jīng)世故得不像話，以孤獨為樂，以寂寞為食。如果不是遇到那個讓我怦然心動的人，就算凍死，我也不會輕易去抱別人。

在這種情況下，你問我，互相喜歡，明知沒有結(jié)果，還要在一起嗎？

廢話，當然要在一起。

這世界上人那么多，百分之九十九我一輩子也見不到，剩下的百分之一里刨掉一半同性，再刨掉異性里一半的陌生人，認識的人里接著刨掉親人、師長……剩下的不知道是萬分之一還是百萬分之一里，好不容易讓我遇上一個喜歡的人，管他什么結(jié)果，我當然要跟她在一起，沒什么可猶豫的。

沒錯，愛情是會有結(jié)局的，不愛了，或者一直愛。無論結(jié)局如何，人生短短幾十年，都不該用來錯過，也不該用來遺憾，遇見那個人時，趁著年輕，盛情相愛一場，足夠了。

有人說，世界上最無法掩飾的，除了咳嗽，就是愛情。

二木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要和老黎在一起。面對老黎的顧慮，二木充分表現(xiàn)出北方姑娘虎虎的特質(zhì)，跟他說：“知道有一天會死，總不能從現(xiàn)在就開始不吃飯吧？我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走到最后，我只知道如果我沒有跟你在一起，我一定會后悔，你也是?！?/p>

用老黎的話說，那天的二木，堅強勇敢，像油畫里一往無前的戰(zhàn)爭女神，讓他終于沒有任何借口用以后退，只能迎光而上，舉手投降。

兩個人，就此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兩個人難有結(jié)果的關(guān)系，在相處的時間里，他們很少吵架，即使有摩擦也會很快磨合。他們精細地規(guī)劃著戀愛的日程，親吻，擁抱，一起旅游，一起做飯，一起為對方制造每一個難忘的記憶，不肯浪費一分一秒。

大學(xué)畢業(yè)后，老黎開始讀研，二木則選擇了工作。

一直覺得兩人不會有結(jié)果的二木其實沒有想過未來，一心只想珍惜當下。讓她沒想到的是，老黎竟然說服了父母，返回北京定居。在那些二木盡力只想珍惜當下的時間里，老黎就像一只勤勤懇懇的工蟻，忙忙碌碌地叼著材料拖到二木身邊，耐心地筑起了一個小小的窩，然后，才敢伸出雙手，羞怯地向心愛的女孩子捧出自己熱乎乎的余生。

二木一直覺得，愛情沒有捷徑，過程大于結(jié)局。

對于她來說，愛情就像從北京去老黎家曲折的路途，沒有直達，有點顛簸，有點疲倦。但是啊，飛機外的云很白，動車外的風(fēng)景很美，的士司機很逗趣，班車上老奶奶給的板栗又熱又香，來車站接她的黎爸黎媽笑容溫柔熱切，羞澀又可愛……

誠然，路途遙遠，但真實又快樂，因為在身邊的是自己深愛的那個人。

這世界上從來不存在所謂的捷徑，那些旁人口中不那么辛苦的路，很有可能會換來更大的辛苦，愛情是這樣，工作是這樣，生活也是這樣。

成為預(yù)備役黎太太的二木跟我說：“現(xiàn)在回想起決定跟老黎在一起的那一天，就是我人生中最普通的一天，起床，刷牙，抱怨昨天睡得太晚，迷迷糊糊地上課下課……沒有什么特別的，只是牽了一個人的手，甚至沒想過那雙手、那個人能陪我走多久?！?/p>

“很久之后回頭去看，那天還是那么普通，卻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個轉(zhuǎn)折，更是后來我和老黎所有柳暗花明的源頭?！?/p>

二木的笑容幸福又燦爛，看不出半點路途中的疲憊和憂傷。

其實感情就是這樣吧，之所以叫感情，因為出自感性，沒有邏輯可言。

世界上沒有結(jié)果的事情很多，不是每一對愛侶都有走到白頭的機會，但僅僅是因為這樣，你就能以注定分開為理由去扼殺一場開始嗎？沒有去試，沒有咬著牙去走，你怎么知道你人生中某個普通的一天，不會成為你人生的轉(zhuǎn)折，不會成為你柳暗花明的源頭？

徐志摩說，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jié)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jīng)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到你。

人生哪有那么多直達的列車，那些所謂讓你“少走彎路”的人生經(jīng)驗，實際上到底讓你少走了多少彎路？這世界上沒有人不想抄近路，但有時候你只能選擇一些更“辛苦”的路，才能看見更美的風(fēng)景，才能遇見更有趣的靈魂，不是嗎？

也許，有些路你走不到最后，有些人跟你注定走不到白頭。

但不試試，怎么知道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后，到底能不能白頭偕老呢？即使真的走不到最后，即使真的無法一起白頭，但能相遇一場也很好啊，能短暫地擁有你，與你同行也很幸福啊，更不用說在最好的年紀里與你相愛一場，那更是莫大的榮幸啊。

海底月啊是天上月，眼前人啊是我的心上人。

我愿為你忘記自己，只身赴一場前路不明的旅途。愿你我舉燈同立，照亮彼此，讓我們?nèi)松凶钇胀ǖ囊惶斐蔀榻窈罅祷鞯脑搭^，奔向日后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