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最后一刀
林川北,我的初戀。
我們考取了不同的大學(xué),他偶爾會來我的學(xué)??次遥俏疑磉叺娜瞬⒉恢浪拇嬖?,包括安恩在內(nèi)。直到有一回,他說,他要去法國留學(xué)了,兩年以后回來,他說他喜歡我。然后我就等,一直在原地等他。
在法國餐廳,我從窗外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他和安恩就在那里,有說有笑,特別搭。我低頭看著法文菜單,因為我不敢抬頭看他們。
其實他也從來沒有對我承諾過什么,只是我自己的一廂情愿而已。他說喜歡我,然后我就信了,自己以為等著心愛的人,其實自己等的只是一個告別而已。
告別有很多種方式的。說愛你,不僅僅只是一種開始,有時候,它也是代表著一種結(jié)束。就像他說的,“段橋依,我喜歡你。我走了?!?/p>
走出餐廳的我,哭了。以安恩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是他為什么不給我一個解釋,哪怕是打個招呼也成,我會真心實意祝福他的。
“你的閨蜜和你的初戀好上了唄!”桃兒說。
我點點頭。
“人家又沒做偷雞摸狗的事,”她說,“何況你和他,嚴(yán)肅點說還不算戀愛?!?/p>
我盯著她看。
“當(dāng)灰姑娘特別渴望水晶鞋的時候,逮個男的就是王子。”她說,“你倆有接吻嗎?”
我搖搖頭。
“你倆有牽手嗎?”
我點點頭,又搖頭。
“你所謂的初戀其實也就是個形式,”她說,“連曖昧都不算。人家憑什么要對你負(fù)責(zé)?”
她又繞回原點。
“你的梗不在這里?!碧覂阂伙嫸M,說道。
仿佛回到了大學(xué)。那年冬天,我和安恩熬夜不眠,裹著被單,擠在宿舍陽臺,等著看外面的流星雨,結(jié)果下起了雨,流星沒見著影兒,我倆發(fā)了兩天高燒。
我和桃兒把陳云楓的陽臺搞得狼藉不堪。桃兒躺在我的身上,她醉了,這是我第二次見桃兒醉成這樣。第一次還是她拉著我逃出KTV那晚。桃兒心里有很多苦,所以她說話才這么刻薄。這是她的自我評價。
桃兒說得對,我的梗不在這里。愛,如果不說出口,誰能猜透人的心呢?可是,我和安恩有過約定,大學(xué)里誰也不談戀愛。她沒有,我更不能有,所以我拒絕了他——林川北。
直到他離開去法國,我畢業(yè)了,他最后一次說喜歡我,我才如夢初醒。但是等待,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告別。
我喝盡剩下的啤酒。
再次醒來的時候,光線直射眼眶,我艱難地睜開眼。我推醒桃兒,被她枕了一宿的兩條腿,已經(jīng)麻木。
醒來之后,我和桃兒都驚呆了。陳云楓正收拾著我們昨晚的現(xiàn)場。我頓時心生尷尬,不知如何面對才好,只能從后面使命拽桃兒的衣服,讓她做替死鬼。
“陳先生,不好意思,”我嬉皮笑臉地說,“昨兒我來看看房子的,怎知我這姐妹昨兒被她那負(fù)心漢給拋棄了?!?/p>
我編到這的時候,桃兒掐著我的大腿,我看到陳云楓臉色鐵青。
“是啊,”桃兒順著編,“那孫子就是一奇葩,人渣中的奇葩!”
我和桃兒你一言我一語。
“所以,”桃兒說,“不就是個渣男嘛,還不如這啤酒味呢!惡心!”
桃兒越說越帶勁,擋都擋不住,就沖著陳云楓。我以為他的臉色會由青變紫,而他卻一直面無表情地收拾著垃圾。
陳云楓從里面拿出一包東西。
“吃吧。”他說。
我和桃兒大眼瞪小眼,頓時覺得自己狼心狗肺。陳云楓竟然給我和桃兒買了早餐。
“你這事就算過去了,”桃兒說,“不過你們仨要見面真有點尷尬?!?/p>
“我就怕安恩……”我說。
“你怕毛線!”她說,“你倆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
“你說,”我瞪著桃兒說,“他要是和安恩攤牌了,我和安恩豈不是很尷尬……”
“你倆的感情就值這?”桃兒一句話讓我豁然開朗,“都什么年代了。就算你倆有過什么,人倆現(xiàn)在相愛著,與你無關(guān)?!?/p>
酒醒之后,頭有點痛,昏昏沉沉的。桃兒嘀咕著:“送佛不送到西!好歹買杯咖啡呀!”
“我去樓下給你們買杯咖啡,”桃兒還在嘀咕,陳云楓已經(jīng)開口,“提提神?!?/p>
“他會不會在泡我們?”我說。
“有可能,”桃兒貌合神離地點頭說,“裝君子!”
“你說,”我又問,“泡你還是我?”
桃兒看都不看我,“你。”
“你!”我倆異口同聲。
事實上,后來我偷偷把桃兒的照片掛在了我們的工作室網(wǎng)站上去了。
陳云楓買回來咖啡時,我和桃兒正在折騰伸腰。桃兒從網(wǎng)上找了一套“伸腰秘訣”,據(jù)說可以修身,減去腰部贅肉,還能防止胸部下垂。我一直想不明白,這伸腰和胸下垂有什么關(guān)系?
不過這家伙怎么會一大早出現(xiàn)在這里?
“早上物業(yè)給我打電話?!标愒茥髡f,“他以為遭小偷了?!?/p>
“他大爺?shù)男⊥担 碧覂和蝗怀吨らT喊道,瞬時的反應(yīng),順帶把我也驚嚇住了,“他一管物業(yè)的,說有小偷怎么不上來抓???
全世界寂靜了。
我和桃兒灰頭土臉地從陳云楓的公寓出來,突然想起來鑰匙還丟在樓上。我糾結(jié)要不要上去拿,不拿,我這活兒沒法交差,拿吧,如何面對陳云楓?豈不是太跌自己的面兒了!
我看著桃兒,用極其乞求的眼光。最終毫無作用,賣萌無效,桃兒是死活不管。
我心里一橫: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十萬塊買我一張臉,我樂意!”我面子值多少錢???肯定不值十萬,為了面子損失十萬真不劃算?。≌f完,我理直氣壯地轉(zhuǎn)身。
可是蒼天??!陳云楓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我身后?不要說十萬,這下我的面子算是分文不值了!
“你怎么……”我口齒不清地說著。
“我下來扔垃圾的,”我看著他手上拎著我和桃兒的“早餐”,頓時感覺自己不僅沒了面子,素質(zhì)還低到了腳底心。他繼續(xù)說,“還有這個?!?/p>
他哪里是一手拿著鑰匙,一手拎著垃圾袋。他分明是左手撕著我的面子,右手調(diào)戲著我的道德。
沒了面兒,沒了道德,可我還有尊嚴(yán)。突然感悟到,那些經(jīng)常掛嘴邊說“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一定是在既沒了面子,又沒了道德的情況下,情非得已才說的臺詞。
“咱以后是不是直不起腰了?”我下巴磕在桌上說著。
“姑娘,請問你有腰嗎?”桃兒說。
我瞬間拾起桌上的雜志對準(zhǔn)她的臉砸了過去。
“你有腰!你去??!”我說。
“我去干嗎?”她說。
“去色誘!”
“這是個好主意?!碧覂好奸_眼笑地說,“只可惜我沒機(jī)會呀!但是你可以啊,你經(jīng)常和他接觸,隨便找個機(jī)會就把他拿下了!”
“去你的!”和桃兒對話,我永遠(yuǎn)是處于下風(fēng)。
前前后后摸索了有一個月時間,我連張草圖都還沒設(shè)計出個影兒。桃兒不管不問,我琢磨著她怎么不急呢,沒理由啊!
“我這兒還沒譜呢!你就不怕我設(shè)計不出來?。俊蔽业乖谏嘲l(fā)上,看著電視上播放著新版的《笑傲江湖》。
“我不擔(dān)心??!”她嗑著瓜子,翻著新買的漫畫書,說著,“反正錢他打也打了,我們花也花了,還有退路嗎?”
“有!咱把錢湊齊了退回去!”我理直氣壯地說,不過瞬間氣兒就沒了,“不過那樣我們就負(fù)資產(chǎn)了?!?/p>
“我壓根不擔(dān)心?!彼f。
“為什么?”
“我相信你,”桃兒說著,聽著這話絕對讓我當(dāng)時幸福感爆棚,我從沙發(fā)騰躍而起,做好撲向她的準(zhǔn)備,她繼續(xù)說,“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還以為她要說的是:你一定會成功的!“你就等著絕望吧!”
其實桃兒分析得也對,我注意力壓根就不集中,或者說我從來就沒集中過,何況我滿腦子閃現(xiàn)的根本不是什么室內(nèi)設(shè)計圖,而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桃兒合上她的漫畫書,一把拽起我,“走!”
“去哪兒?”
深更半夜,桃兒拉我來到一家酒吧,酒吧名字還挺文藝的,叫做“憶棧無人”,直白翻譯過來就是:思念休息的地方?jīng)]有人。
我還是劉姥姥進(jìn)大花園,頭一回呢。我們從一條通道進(jìn)去,感覺跟下水道水管似的,我緊緊拉著桃兒,邊走邊說,“要不咱們還是撤吧?”
“來都來了,跑什么!”桃兒回答我,不過明顯感覺她自己也不適應(yīng)。
“你原來對這地兒不熟???”我頓時有一種跟著假和尚念經(jīng)的感覺。
“我也是第二次來,”她說,“在KTV工作的時候,和她們來過一次?!?/p>
“你這不坑人嗎?”
“誰讓你整天心不在焉的!”她說,“我只想到這種辦法讓你放松了?!?/p>
管道盡頭便是酒吧中心。里面一群人正張牙舞爪地跳著,各種燈光此起彼伏地閃爍著。一個帥氣的服務(wù)生帶我們?nèi)チ艘粋€卡座,“你們來得真巧,這是今天最后一個卡座了?!?/p>
“散臺沒了嗎?”桃兒問。
“不好意思,全都占著呢!”他微笑著回答,看上去有點像鐘漢良。
“什么叫散臺?”我竊竊問桃兒。
“散臺就是消費(fèi)便宜的那種?!碧覂夯卮鹞?,“這卡座最低消費(fèi)是散臺的三倍?!?/p>
“帥哥!”我露出甜美笑容,“能不能打折呀?”
“鐘漢良”搖頭笑著。
“你這招根本沒有殺傷力!”桃兒說。
說罷,桃兒站起身來,走到“鐘漢良”面前,耳語了一番,竟然就這樣搞定了。
“你跟鐘漢良,不對,你跟他說什么了?”我問,實在想知道她使的什么招。
“你等會兒就知道了?!彼锊氐兜卮鸬?。
很快,鐘漢良給我們端來了十瓶啤酒。
“來!今晚不醉不歸,不嗨不睡!干瓶!”
桃兒一口氣喝掉一瓶,而我喝到一半突然想吐,不過看著三點鐘方向的“鐘漢良”正在看我,我眼一閉,跟著干了。
這是我和桃兒第三次這么玩命喝酒。
“段橋依!”桃兒說,“趕快從實招來!”
“招啥?”桃兒冷眼看著我,我只得承認(rèn),“好吧,我承認(rèn),我真心覺得你跟鐘漢,不對,跟那帥哥服務(wù)生挺來電的!”
“放屁!”她盯著我,“我問你整天都在想啥?”
“我能想啥?我每天腦子都不夠用在設(shè)計圖上呢!”
“你不說是吧?”她說,“那我?guī)湍阏f。林川北?!?/p>
“好啦!我說!”我趕緊打斷她。我把手邊的酒一飲而盡。
“是的,自從那天在法國餐館見面以后,我看到他,我就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他,盡管我知道他已經(jīng)和安恩在一起了,我不應(yīng)該再去想,可是我就是忍不??!為什么會是他倆,為什么?”我終于眼淚決堤,哭出聲來。
“他為什么連聲招呼都不跟我打,他不認(rèn)識我,好冷漠。”我繼續(xù)哭著,桃兒抽出一張面紙給我。
“哭吧,哭過今晚,你還是你,那些過去都已是灰燼。”桃兒說。我一直在糾結(jié),糾結(jié)什么呢,糾結(jié)林川北是不是還愛我?亦或是他現(xiàn)在恨我?可是得到結(jié)果又有什么用呢?說到底是我跟他沒緣分,我錯過了他,然后放走了他。每個人都有追求自由和愛的權(quán)力,他找到了自己的緣分和真愛,這就夠了,我應(yīng)該祝福,何況那個人是安恩,我最好的朋友。
這又有什么不好?我曾經(jīng)的愛人和我最愛的朋友生活在了一起。
我擦干眼淚。
“喝完這杯,忘掉一切!”桃兒和我又干一瓶。
“桃兒,我以后只有你了!”我依偎到桃兒肩上,故作可憐地說著,另一只手還拿著半瓶酒。
“你愛我,我愛錢,所以你要去掙錢!”她說。
“好啦!我明天開始會搞定設(shè)計圖的!”我說,“不對??!我成了你和錢的第三者?”
“不對!錢是第三者,我們要消滅小三,你強(qiáng)悍,派你去!”
打嘴仗我不是她的對手。
不知何時,“鐘漢良”又送來一箱冰鎮(zhèn)過的啤酒。看來今晚我和桃兒誓要上演“破產(chǎn)酒鬼姐妹”的好戲了。
“我真羨慕你?!碧覂和蝗粚ξ艺f。
“你羨慕我毛線,我一不白,二不富,三還沒腰,就美了點嘛!”我說。
“你至少有朋友有家人,不管怎樣,有很多在背后愛著你。而我,這世上我最親的人,我媽媽還躺在醫(yī)院病床上,我還有什么親人。”桃兒苦笑著說。
我明白桃兒心中的苦。她酒量還沒我好,一喝就醉,但是只有每次醉酒,桃兒才會毫無顧忌地說出心里的苦。
“傻瓜!我就是你親人。”我說。
已是午夜,酒吧的巔峰時刻。
舞池中魚龍混雜,個個眉飛色舞、張牙舞爪地跳動著。有身材好的辣妹,跳舞也不錯,看得我都口水直流。而在哈喇子流一地的緊要時刻,“鐘漢良”及時出現(xiàn),制止了慘象的發(fā)生。
只見他和桃兒竊竊私語,桃兒破口大笑著,弄得我一個人蒙在鼓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緊跟著,音響里喊出了我的名字,“下面有請我們今晚的特邀嘉賓,段橋依小姐,為大家?guī)硪欢螣嵛?!?/p>
我啥時候成了特邀嘉賓?我驚恐地看著對面那兩個人。而此時此刻,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麥克風(fēng)已經(jīng)被塞到我手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致看著我。
我盯著桃兒,她這是搞的什么鬼?
“你先上,回去我再跟你解釋,”桃兒小聲對我說著,“你可以的!忘掉自己?!?/p>
不用猜也知道了,桃兒一定是出賣我換卡座打折??墒俏液芫脹]練過了,我根本動不起來呀!我對著桃兒使勁使眼色,可哪知背后群眾的力量把我一路推到T臺上。
我只能霸王硬上弓,幸好有dancer在后面襯著,不是獨(dú)舞。臺下一片叫好聲,觀眾們都好熱情。而在我視線之內(nèi),我已經(jīng)看不到桃兒這缺貨的人影了。
就在我束手無策的時候,突然有個人從背后抱住了我。我下意識轉(zhuǎn)過身,是林川北。
“放輕松,”他說,“閉上眼?!?/p>
我看著他的眼,居然很聽話地把眼閉上了,神奇的是,就在閉上那一秒,整個世界仿佛立刻清凈有序了,沒有了臺下的嘈雜,耳邊只有單純的搖滾DJ,拍子與心臟一個頻率在跳動著。
“睜開眼?!彼f。
我別無選擇地睜開眼,看到了他似曾相識的笑容,好像很近,但又感覺到很遙遠(yuǎn)。
就這樣,在他的“耳提面命”之下,我和他跳了一支貼身熱舞,幸好我學(xué)過舞蹈,當(dāng)然也幸虧有他的幫忙。
結(jié)束的時候,臺下歡呼雀躍,而我卻迅速逃離現(xiàn)場。
我在臺下沒有方向地擠兌著人群,而桃兒突然出現(xiàn)在了半路?!澳闼滥膬喝チ耍俊蔽覛饧睌牡卣f道。
“我一直和你的‘鐘漢良’在臺下看著你呀!”她說,“不過,你跳得還欠那么一點點。”
“欠一點什么?”
“風(fēng)騷?!?/p>
“滾你丫的!”
“喂!那男的在臺上跟你說了什么啊?”她繼續(xù)問我,“我在臺下可什么都看到了?!?/p>
“他——”我突然語塞。
“段橋依!”說曹操,曹操到。林川北不知何時已出現(xiàn)在我身后。“你看,人家可追來了?!碧覂阂皇掷扮姖h良”的胳膊,一手對著林川北打招呼,“帥哥,剛才跳得不錯哦!”
“謝謝,我叫林川北,你好?!彼晕医榻B著,而桃兒瞬間合上了她的門牙,驚恐地望著我。
“她叫駱桃,我的合伙人?!蔽姨嫠麄兓ハ嘟榻B,“他叫林川北,我高中同學(xué)?!?/p>
我的心撲騰跳著,特別擔(dān)心桃兒會張口說出什么話。我扯著桃兒的衣服,好讓她閉嘴。
“段橋依剛才還跟我說起你呢。”桃兒張口了,我嚇出一身冷汗,真想用瓶蓋蓋住她的嘴。
“哦?真的嗎?”林川北還真敢揚(yáng)著臉問,“她說我什么了?”
“她說你女朋友很漂亮!”
我對著“鐘漢良”使眼色,讓他把桃兒拖走。怎知道他長著明星的臉,領(lǐng)悟力還不如一個替身。
“親愛的,”“鐘漢良”總算明白我的意思了,不過這一開口我差點暈倒,“朋友還在等我們呢,我們先過去吧?!彼麑μ覂赫f。
“誰是你親愛的!”桃兒一秒鐘變身。
“可是你,”他指著胳膊上桃兒的手說,“你剛才不是說……”
“我說什么了?“桃兒步步逼近,“剛才是,現(xiàn)在不是了!我現(xiàn)在正式宣布你被甩了!”
那“鐘漢良”聽罷,一灰溜甩淚跑了。不過這情況我司空見慣了,桃兒這角兒,什么都有可能在她身上發(fā)生。
“這叫做翻臉不認(rèn)人,”桃兒笑不露齒地回頭說著,“就跟有了新歡忘了舊愛一樣一樣的!”
“最毒婦人心!”我躺在床上,對著正打著哈欠的桃兒說。
“你懂什么!”她說,“女人不狠,地位不穩(wěn)。你不會沒聽過吧?”“你以為后宮爭寵啊!”我說,“還地位呢!”
“那就是,”她邊脫衣服邊說著,“女人不毒,上位沒譜!”
“段橋依,我能單獨(dú)跟你說幾句話嗎?”我還呆望著桃兒,心里想著這缺貨還會使出什么樣的毒舌頭,林川北卻突然轉(zhuǎn)身對我問道。
我和他蹲在酒吧門口,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可是酒吧外面卻是人來人往,毫無深夜寧靜的傾向。
“好久不見,”他先開口說話,“這兩年過得好嗎?”
“還行吧?!倍嗝蠢系粞赖拈_場白。
“我聽說你辭職以后自己開了工作室?”
“安恩告訴你的吧?”
“沒有?!彼f,看著路燈,“她不知道我們認(rèn)識。”
“那你……”其實我想問:那你怎么會知道的?
“你腿上的傷好了嗎?”
一年前,我練舞不小心折斷小腿,在醫(yī)院躺了半個月才出院,整整三個月醫(yī)生不讓我蹦跳,可憋死我了??墒撬窃趺粗牢覍W(xué)跳舞的,又是怎么知道我還折斷過腿?
“早沒事了?!蔽一卮?,“你……”
“我期間回國兩次,”他說,“碰巧有一次是你也在醫(yī)院,你的同學(xué)都在,我在門外就沒有進(jìn)去。還有一次,是在半年后,我在電影院門口看到了你和一個男的?!?/p>
“電影院?”我迅速在腦中翻閱記憶,我人生中總共也沒看過幾回電影,“你說的是情人節(jié)那天?”
“你沒跟他解釋?”桃兒裹著浴巾,洗得香噴噴的?!斑€有必要嗎?”我說。
“你就不問他情人節(jié)找你意欲何為?”
“拜托!只是‘看到’,看到就是偶遇的意思。”
“可是你和那男的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她貼著我的臉問道,從我的位置倒是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乳溝。
“用你管?大胸妹!”
其實那男的,姓黃,名牛。情人節(jié)那天,我一個人去看的電影。
第二天,我早早醒了,“奮斗!”我對著天花板舉起手吼道。
桃兒翻了個身,繼續(xù)睡著。我怎么可能輕易放過她,報復(fù)的機(jī)會來了。
“桃兒,”我從背后抱住她,“上班啦!”
“毛病?!彼f,“還沒到點兒呢!”
“你聽過一句話嗎?”我開始順著她的腰往上摸,她無動于衷,“是只笨鳥還不先飛!”
“前面得加個主語,”她瞬間睜開眼,弄得我心驚一把,“你名字?!?/p>
我憤怒地盯著她,雙手已經(jīng)匍匐到她雙峰的位置,“我是一只笨鳥?!?/p>
“不是,”她求饒了,“我們是一雙笨鳥?!?/p>
“我呸!”我說,“看本姑娘等會兒證明自己的智慧,你就等著自己做一只孤獨(dú)的笨鳥吧!”
這還是頭一回我和桃兒這么早去工作室上班,在朝陽路與南京路交叉口有一家路邊攤,這是我和桃兒每天上班最喜歡的地方。熱騰騰的揚(yáng)州小籠包、東北煎餃、秘制豆?jié){,組合成我倆的早餐。桃兒第一次拉我來這里的時候,我心里是萬分排斥。在我的印象里,路邊攤是最不干凈的,而且魚龍混雜,來這兒吃早餐的,什么樣的人都有,倆小姑娘擠一堆大老爺們兒中間吃飯,別扭不別扭?我打死不來,我寧可花十塊錢去KFC啃個雞蛋漢堡。
既來之,則安之。與我印象反差的是,雖然魚龍混雜,但是個個都很熱情。一回生,兩回熟,何況都在一條路上,以至于后來每回去,大家都爭先恐后問我們創(chuàng)業(yè)的情況,還奔走相告幫忙拉過幾回活兒呢,只不過后來都?xì)г谖沂稚狭恕?/p>
“真是辛苦這一大家子人了!”我喝著豆?jié){,不由自主地感慨道?!澳憬K于良心發(fā)現(xiàn)了,”桃兒邊吃邊搭著我的話兒,她除了愛看漫畫,還有一個愛好,就是愛吃小籠包,她說她特愛一咬就冒汁的感覺,這是什么怪癖好,我理解不了?!昂煤门H罪吧,都指望著你呢!”
“他們指望我干嗎?”
“等著你在朝陽路上開個大公司呢,他們當(dāng)后勤,每天給你送盒飯?!?/p>
“我一定不會辜負(fù)同志們的厚愛和期盼的!”
我說罷,她差點噎住。
桃兒一遍遍循環(huán)播放著張國榮的《當(dāng)愛已成往事》,“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fēng)雨……”
“行了,姑奶奶,”我說,“您能換下一首嗎?”
“你膩啦?”她嬉皮笑臉地答道,“我這不是幫你治愈傷口嗎?順便督促你?!?/p>
“往事不要再提!”我脫口而出?!翱窗桑行Ч??”
“您高抬貴手饒了我吧,我這初稿馬上要出爐了,您還是換首歌吧?!?/p>
“我電腦里只有這首歌,還是我昨晚剛下載的,特意為你準(zhǔn)備的?!?/p>
“我感謝您,特謝謝您!咱不聽歌了,成不?”
桃兒停止了播放,不過那循環(huán)了一早上的該死旋律卻沒有在我的腦子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也正因為如此,我昨晚冥思苦想了一晚上的方案從我腦中愉快地跑題了。
“我餓了。”還沒到11點,我已經(jīng)感覺腹中空空如也。
“在你想清楚吃什么之前,我有義務(wù)對你普及一個知識?!碧覂耗弥舻叮崖嫊系娜宋镆粡堃粡埣舫鰜?,這么超級無聊的事只有她能干得出來。
“什么知識?”
“你猜下,人在飽著的時候和餓著的時候,哪種情況思維更快?”“當(dāng)然是飽著的時候,吃飽了才有心思干活兒?!?/p>
“笨蛋都是這么想的!”她說,“據(jù)醫(yī)學(xué)研究表明,人吃飽以后,會自然啟動你的消化系統(tǒng),血液流動啊什么的都去協(xié)助胃部消化了;而在人餓著的時候,人的血液則會流向大腦,思維運(yùn)轉(zhuǎn)加倍!”
我吃驚地聽著她的傳授。
“你自個兒編的吧,有啥取證沒有?”
“有一回我沒吃飯去考試,后來考到最高分,學(xué)校以為我作弊,當(dāng)時我的班主任老師是這么跟校長解釋的。”
“你考證過你的班主任老師么,也許他以前是個江湖術(shù)士什么的?!?/p>
“那次以后,一直到高考,每逢考試我都堅決不吃飯,包括在大學(xué)里,我都這樣干,一直超常發(fā)揮?!?/p>
“我餓了?!彼呀?jīng)要把我?guī)ё吡恕?/p>
“相信我一次!”她賣萌似的看著我說,“讓你的血液沖向大腦。”“然后就腦出血了?!?/p>
中午,桃兒接到一個網(wǎng)上客戶打來的電話出門了,只剩下餓得直發(fā)暈的我。整整兩個小時,我在餓死的邊緣與設(shè)計方案周旋,桃兒的偏門理論根本不奏效,我餓得死去活來,但是方案卻毫無進(jìn)展。就在我打算獨(dú)自外出覓食時,安恩發(fā)來一條微信,老同學(xué)聚會讓我速去。
赴宴地點在一家高級的西餐廳,想來大家畢業(yè)好幾年都混得風(fēng)生水起,怕是只有我還在茍延殘喘地混日子。事實跟我預(yù)料得八九不離十,全班36人,聚會實到22人,其中碩士8人,海歸3人,在讀博士2人,自己開公司做老板的4人,剩下的不是外企高管,就是在國企吃皇糧,都步入中高產(chǎn)階層。而除此之外,我感到更孤獨(dú)的是,班里11位女生中,已經(jīng)結(jié)婚的6人,離婚的1人,剩下均有歸屬,且感情穩(wěn)定發(fā)展中,而我,連一場像模像樣的戀愛都沒談過。
“班里的男生福利來啦!”沈冰綽號“沈大膽”,是我們系里出了名膽大,名副其實的女漢子。大一那會兒,系里評獎學(xué)金,但是要按照班里人數(shù)比例劃分名額,最后別的班一評十幾個,而我們班只有兩個,大家都不服氣,最后沈冰直接沖到系主任辦公室理論,聽說系主任當(dāng)時就被氣得臉發(fā)紫,最后硬是被她要回來八個名額。
“暗戀過橋依的男生在哪里?還不抓緊機(jī)會乘虛而入!”沈大膽口無遮攔地喊著,而我已經(jīng)感覺臉色火辣非常,心里恨極了沈大膽。
“別說你們一個個沒有暗戀過,當(dāng)初可有人托我轉(zhuǎn)交情書來著,再不站起來我可點名兒啦!”
“我說沈冰,”接話的是我們班的體委田馳,一米八的身高,人稱“小劉翔”,“我們還想知道當(dāng)年的情書怎么回事呢?怎么一直沒回信兒了呢?”
“情書我可是未拆原裝轉(zhuǎn)交給了橋依,橋依可以作證啊?!鄙虮^續(xù)說,“人家不回你,自然是看不上你唄?!?/p>
“我不是。”我突然打斷他們的對話。
我和安恩堅守著我們的約定,拒絕和所有男孩談情說愛,這也是其中一部分。
“那是什么?”有男生追問道。
我內(nèi)心已經(jīng)在抓狂,恨不能鉆進(jìn)墻縫中。
“是我們的約定?!卑捕髡f,“段段只是在遵守我們的約定而已?!薄笆裁醇s定?終身不嫁?”田馳接著問。
“大學(xué)不戀愛族。”
這聽起來,確實是一個奇葩的約定。
“不過現(xiàn)在有效期結(jié)束了,喜歡段段的就挨個撲上來吧!”安恩繼續(xù)說。
聽安恩這么一說,我竟然膽怯地后撤了兩步。
“等下!”田馳敲擊著酒瓶高喊道,“吃完飯,我們?nèi)コ柙趺礃??我請客!?/p>
大家都?xì)g呼雀躍表示支持,而我滿腦子都還在構(gòu)思設(shè)計圖,還有一個禮拜就到了交初稿的時間,真是越想越心煩。我準(zhǔn)備給桃兒發(fā)條微信時,剛巧收到她先給我發(fā)來的微信:親愛的,咱又有一筆大單啦!
我心里開心,但臉上笑不出來。難道到嘴的熟鴨子就這么被我放飛了?無論如何,是死是活,這禮拜之前我一定會交給陳云楓一套完美的設(shè)計方案!
我回她微信:拿下!
我深吸一口氣,心想著:不成功便成仁,老娘拼了!
“等等,”安恩說,“今天是我喊大家來的,其實是我有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安恩你不會是宣布你要結(jié)婚了吧?”沈冰說。
“誰這么大能耐把咱班花整到手了?喊出來讓大伙兒見見唄!大家說是不是?”大家起哄著,要求安恩把林川北喊來唱歌。
“什么?”桃兒比我還驚恐,“還有三個月就結(jié)婚?”
“我都不吃驚,你慌張什么?”
“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她繼續(xù)說,“他倆這婚肯定結(jié)不成。”
“你個烏鴉嘴!狗嘴吐不出象牙來?!蔽冶梢曀?/p>
“我哪來的兩張嘴。”
喧鬧的KTV包廂,大家五音不全地唱著《最炫民族風(fēng)》。
“‘劉翔’剛才對我說,”沈冰跑過來對我和安恩說,“既然誓言無效了,他準(zhǔn)備東山再起,對橋依發(fā)起猛烈攻勢!”
接著沈冰就跟我們八卦著田馳大學(xué)時候追女孩的糗事。說著說著,沒注意田馳已經(jīng)在她背后。
“別聽她胡說,”他打斷沈冰,“我那都是英雄救美?!薄拔铱茨阃惦u不成蝕把米。”沈冰反駁。
“那天下雨,我在圖書館門口遇到她,她沒帶傘,我就把自己的傘給她?!?/p>
“我怎么聽說是你毛遂自薦要送人姑娘,人家特不愿意,你硬是給自己撐面子,才把傘給她,后來自己病了一個禮拜沒來上課?!鄙虮恢皇巧虼竽?,還是沈大娘,學(xué)校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她好像都知道。
“橋依,”他突然喊我名字,我回過神兒,“嗯”一聲答應(yīng)了他,“可以給我一次機(jī)會嗎?”
第一次有男生如此直白,而且還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問我這樣的話,我的臉頓時火熱,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聽你說,”桃兒蹲廁所翻著漫畫書,隔著廁所門跟我說話,“這小劉翔是個高富帥?”
“要不我做個紅娘介紹給您?”我說。
“君子不奪人所好,我不稀罕。還是你自個兒留著玩吧。”
“我對他根本不來電,”我使勁敲廁所門,“姑奶奶你快點啊,我好像吃壞肚子了?!?/p>
“別催——大姨媽呢!”
周末,晴天,風(fēng)和日麗。
我在抱著檔案袋在寫字樓下的咖啡廳坐著,一個小時過去了,陳云楓還沒出現(xiàn),電話打不通,我真想沖上他的辦公室抽他!只可惜我不知道他公司在哪一層樓。
“段小姐。”我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喊我名字,“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剛才一直在開會?!?/p>
不好意思?我來的時候陽光明媚,現(xiàn)在太陽都下山了?!斑@樣吧,我請你吃飯,算做賠罪?!?/p>
紀(jì)伯倫說,他們認(rèn)為我是瘋子,因為我不懂得用光陰去爭取更多的金錢;我認(rèn)為他們是瘋子,因為他們覺得我的光陰是可以被估價的。
“別啊?!碧覂焊壹毖壅f,“他請客你就去啊,人家是客戶,是上帝,別把事給攪黃了!”
“我當(dāng)然去了,”我說,“專挑貴的點?!?/p>
“花多少錢?”
“按理說,應(yīng)該有好幾百來著?!?/p>
“按理說是什么意思,敢情打折了?”
“他是餐廳的股東?!蔽艺f。
“陳先生,這是我們工作室給您設(shè)計的方案?!蔽野褭n案袋交給他,自個兒吃著,他在看著。
直到我吃到半飽,陳云楓鎖著眉頭看著方案,沒動過筷子,一句話也沒講。我意識到事情不妙。
“陳先生,您是不是覺得哪里有不妥?”
他依舊緊鎖眉頭,保持沉默。
“您要是覺著哪里不合適我可以改?!?/p>
有那么一秒鐘,我覺得他在故意報復(fù)我。
“太喜慶了?!彼K于開口說話。
“您不是結(jié)婚用的婚房嗎?”
“結(jié)婚?”他驚呆似的望著我,“我沒有說要結(jié)婚?。 ?/p>
“那就是養(yǎng)小三用的!”桃兒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地說。
“可他不是離異了么,人家算單身吧,哪來的小三?”
“那就可能是備胎女友,”她說,“反正是用來包養(yǎng)小姑娘的!”
“總之人家不要太喜慶,但一定要溫馨?!?/p>
“哦,看來還是個公主?!?/p>
早晨我和桃兒到夢想屋,但有一人提著行李箱比我先到了?!拔乙尤肽銈?。”田馳說道。
“田馳?!蔽页泽@不小,然后問他,“你這是要干嗎?離家出走還是要流浪?”
“明知故問嘛!”桃兒卻一臉歡喜地說,“人家是來投奔你的,或者說是近水樓臺先得月?!?/p>
“段橋依,從今兒起我就是你們的一份子了!”他說,然后把行李搬進(jìn)工作室內(nèi),“我要加入你們的工作室?!?/p>
“他這演哪出?!蔽覍μ覂赫f,“放著好好的外企活兒不干,跑這兒來鬧騰。”
“人家是來追求女神的?!彼f。
“那他可有病了,”我說,“咱這工作室可沒女神?!?/p>
“我怎么就聽著你這話像是在罵人呢!”桃兒思索幾秒后瞪著我說。
“我想好了,”他自個兒倒了杯水,邊喝邊說,“我不入股,你們也用不著給我開工資,我就拿業(yè)務(wù)提成和分紅,怎么樣?”
我和桃兒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回答。
“放心吧。”他繼續(xù)說,“從今兒起,我們仨就組成了Big 3,We are the champions!”
“人家就是一志愿者,你還真好意思把他當(dāng)免費(fèi)義工使喚?!蔽覍μ覂赫f。
“有區(qū)別嗎?這你就不懂了吧?!碧覂赫f,“我這可是給他表現(xiàn)的機(jī)會呢!再說你一個人現(xiàn)在也忙不來?!?/p>
桃兒上回又接到一個單子,是一個商鋪的室內(nèi)裝修設(shè)計。
“我覺得他比你靠譜,人家原來是外企主管,跳槽到咱麾下。”
“我說你這是準(zhǔn)備倒戈相向了??!”我說,“要不我退出,你倆干算了?!?/p>
“這主意不錯?!?/p>
“我弄死你。”
“我歧視你。”安恩在電話里跟我說,“段小姐您這是金屋不藏嬌,藏起漢子來啦?”
“他自個兒找上門來的,而且拖著家當(dāng),我總不能給人拒之門外吧?”我說。
“怎么著?這招兒就把您給俘虜了?”她說,“要我說,他應(yīng)該把存款單拍你桌上。”
“這是哪兒跟哪兒了!”她可真能借題發(fā)揮。
“這是一石二鳥之計,一勞永逸??!”她繼續(xù)說,“你看哪,他明擺著是奔著你去的,你讓他交存款,他要是沒多少存款,自然就自感慚愧,遇難而退了,要是他底子還算厚,你也沒必要自責(zé)了嘛!”
“說來說去,還是個損人不利己的招兒?!?/p>
“愛,就得犧牲。”她回我。
“雖然招兒是狠了點,但是出發(fā)點還是好的?!碧覂赫f。
“那我是個多么勢利的人……”我說。
“你也是為他好,別把青春浪費(fèi)在沒有結(jié)果的事上,到頭來,妞沒撈著,錢花了不少,人財兩空?!?/p>
“大家都是同學(xué),回頭傳出去,名聲該多不好。”
“親愛的姑娘,你是更在乎一群無關(guān)緊要的人的看法,還是更愿意傷害一個人的一生?”桃兒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
“有那么嚴(yán)重嗎?”我的思想在被她同化。
“如果拖泥帶水沒準(zhǔn)兒更嚴(yán)重?!彼^續(xù)說,“不過等他先把這擔(dān)活兒干了再說吧。”
中午我趴在桌上發(fā)呆,桃兒翹著二郎腿看著漫畫,她前兩天從二手書網(wǎng)站剛購回來。
“買新的也值不了幾個錢啊,干啥非得買二手。”我褻瀆似的說。
“你這就不明白了?!碧覂赫f,“這買賣二手書的人都是愛書之人?!?/p>
“然后呢?”
“這叫做轉(zhuǎn)手收藏,行內(nèi)文化,你不懂——讓給有緣人。”
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自圓其說的一套本領(lǐng)。
“你又把人支使哪兒去了?”我問桃兒,一大早就沒見田馳人影。
“他去看商鋪了?!彼f。
“你還真打算引外援啊?”
“我這是資源整合,”她又說,“你別瞪我啊,有酬的啦,真以為我把他當(dāng)免費(fèi)義工了啊?!?/p>
“他也不差你那幾分錢?!?/p>
“那是?!彼f,“既然你這么說,要不等他活兒干完,我把他趕走?”
下午,我把在陳云楓家中拍的照片拷貝進(jìn)電腦,一遍遍看著,盼著能突破思維,找點靈感。
“段小姐?!碧覂烘移ばδ樀販愡^來,“你這兒跟坐禪似的冥思苦想沒用,不如……”
“又挨餓嗎?你又想到什么損招?”
“咱去做SPA吧?”
“太奢侈了,沒心情,不去?!?/p>
田馳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和桃兒正躺在SPA會所里。
“這么高興,說啥了?”桃兒見我樂呵的樣子,問道?!八O(shè)計的方案居然一次性被客戶認(rèn)可了?!?/p>
“那你跟著高興個啥?”她反問我。
是啊,我不該高興來著,我應(yīng)該盼著田馳受挫,然后悄然離開才對。
“其實吧,”桃兒閉著眼睛,享受著她團(tuán)購而來的SPA福利,“田馳長得也不比那什么北的差,身材還好,關(guān)鍵還是人才。這樣的男人錯過了可再難找了?!?/p>
“我算明白了。”我回她。活二十多年,還是頭一回進(jìn)SPA會所,不過確實蠻享受的,“你留人家是私欲。”
“段小姐,咱說話可得憑良心啊。”她說著,“你說待會兒咱照鏡子會不會嚇一跳?”
晚上,夢想屋第一次舉行慶功宴。以前是兩人,現(xiàn)在是仨,是個團(tuán)隊,搞慶功宴是必須的。田馳這么說。
“來,”田馳說,“為Big 3越走越遠(yuǎn)干杯!”
“干杯!”
“今天是夢想屋成立以來最值得紀(jì)念的日子。”桃兒握著啤酒瓶說,“我們走上了一個高峰?!?/p>
“對!今天是明天的絆腳石,不對,是墊腳石。”
“也不對,應(yīng)該是跳板?!碧覂捍驍嗵锺Y的發(fā)言,“我們要飛向天空?!?/p>
桃兒直接蹦上了KTV包廂內(nèi)的酒桌上。我真擔(dān)心她那興奮勁兒來了,不小心踩空……
“喔耶!向天空大聲say hello?!?/p>
她果真踩空,好在眼疾手快的田馳接住了,否則就上演了樂極生悲的老梗劇情。
我們?nèi)撕攘艘徽浒倮【疲韬暗胶韲得盁煵派屏T甘休。
“這是我們重新設(shè)計的方案,您看看。”我說著,不過底氣不足。桃兒緊跟著替我補(bǔ)充道,“陳先生,您要是覺著哪里不滿意,我們可以再修改?!?/p>
我跟桃兒屏氣凝神地望著陳云楓的表情。
“挺好的?!彼f,可是臉上沒露出絲毫喜悅。
我最厭煩這心口不一的表達(dá)方式了,明明自個兒心里不喜歡,耷拉著臉,而嘴上卻說著喜歡。
“挺喜歡?”桃兒反問了一遍。
“嗯?!彼f,“挺溫馨的,只不過這樣的設(shè)計會不會擁擠一點,我怕陽光進(jìn)不來。”
“瞧他這話說得真夠狠的?!蔽覛鈶嵉馗覂赫f,“這是明目張膽的嘲諷?!?/p>
“可是人說得也在理啊,”桃兒說,“溫馨并不是簡單的擁擠,溫馨是包容,是博愛,聽聽,多有哲理?!?/p>
“你閉嘴!”
“為什么我愛你,先生?”桃兒說著,田馳坐在她背后,我看著他倆,“因為,風(fēng)從不要求小草回答,為什么他經(jīng)過時,她就得不動搖。”
桃兒雙手托腮望著車窗外,繼續(xù)說著:“因為他知道,而你,你不知道,我們不知道,我們有這樣的智慧,也就夠了。”
從我的角度看她的側(cè)臉,好像是一個溫柔多情的少女在期盼幸福來敲門。
“段小姐,接龍?!彼蝗换仡^對我說。
這是狄金森先生的一首愛情詩,《為什么我愛你,先生》。
“閃電,從不詢問眼睛,為什么,他經(jīng)過時,她要閉上。因為,他知道,她說不出,有些道理,難以言傳,而對的人能會意?!碧锺Y接過話茬兒,然后最后對我說,“最后一段——Please。”
“先生,正如日出使我不能自已,僅僅因為他是日出,而被我看見了,所以同理——我愛你。”我說罷,仨人鼓掌共鳴。
“田馳同學(xué)?!碧覂簩χ锺Y說,“咱來聊聊你潛伏在我們寶地的目的吧?”
“和你們一樣??!”他不假思索便回答,“自個兒做老板,給自己打工?!?/p>
這一問一答基本上是終結(jié)了之前的所有設(shè)想。
“我不信?!碧覂赫f。
“我也不信。”田馳也說,“我更享受能和倆美女朝夕相處?!?/p>
“少來,麻溜招來,坦白從寬?!碧覂翰灰啦火?,“就你這司馬昭之心?!?/p>
田馳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始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在網(wǎng)上看到了你們工作室的資料?!?/p>
“然后呢?”桃兒問,而我就像個局外人。
“上頭掛著你的照片。”田馳繼續(xù)說。
“啥玩意兒!我的照片?”桃兒反問,然后兇狠地瞪我。
“桃兒小姐,淑女。”我說。
“姓段的,回去好好收拾你!”
一瞪一收之間,我們已經(jīng)交換了對話。
“然后呢?”我接下去問。
“你們?nèi)藲夂芨甙?!”田馳接著說,“你們的工作室在網(wǎng)絡(luò)上關(guān)注度很高,而且業(yè)務(wù)量比得上一個中小型規(guī)模的公司了?!?/p>
聽著,我給了桃兒一個大大的贊。
“可某些人就是不珍惜啊?!碧覂簩ξ曳爬錁?。
“所以我覺得你們工作室很有發(fā)展空間,”他說,“而且你們需要一個有市場經(jīng)驗的幫手?!?/p>
“別毛遂自夸了,然后呢?”桃兒追問道,顯然她沒注意她混搭了成語。
“咱這工作室跟一般的不一樣,”田馳繼續(xù)分析,“別的工作室都是比拼的資金、人脈,還有團(tuán)隊,這些咱都比不過,我們的核心競爭力是跟他們拼人氣,也就是粉絲?!?/p>
田馳在屋里踱步,慢條斯理地說著,干咳了兩聲。
“段小姐,伺候著?!碧覂河浿业膬勺谧铮瑢ξ沂箚镜?。
我給田馳泡了杯茶,給桃兒倒了杯白開水,然后給自己沖了杯咖啡。
“這是一種新的營銷模式,《小時代》就是最成功的范例?!碧锺Y端著杯子,看著熱氣,嫌燙沒喝又放在了桌上。
“人家小四兒粉絲好幾千萬哪!”桃兒緊接著說。
“別跑偏。我這就打一比方,咱跟他也不是同一行業(yè)。換句話來說,咱的,不對,是你倆的粉絲,他們就是我們工作室的潛在客戶,也是咱未來發(fā)展的忠實客戶群?!?/p>
“依你的戰(zhàn)略眼光,我們現(xiàn)在的首要任務(wù)就是培養(yǎng)粉絲,然后再挖掘潛在客戶?”
“Bingo!”田馳打了一響指,“不過這只是其一。我們還要提高我們的服務(wù)質(zhì)量?!?/p>
“服務(wù)——質(zhì)量?”我和桃兒異口同聲地問。
“我先喝口水?!彼盗舜当?,然后吞了兩口茶,自個兒插了句,“話多了容易缺氧。”
而我和桃兒都豎著耳朵,雖然似懂非懂,卻洗耳恭聽著。
“現(xiàn)在任何行業(yè)最后比拼的都是服務(wù)質(zhì)量,這是市場競爭的必然結(jié)果,服務(wù)質(zhì)量決定未來發(fā)展。”田馳繼續(xù)有條不紊地層層剖析著。
“請問田老師,何為服務(wù)質(zhì)量?”我插話問道。
“段同學(xué)提問得好?!彼f,“所謂的服務(wù)質(zhì)量,簡單地說,就是客戶對我們的滿意程度,打個比方,客戶對我們的方案提出建議,我們就得無條件修改,一次、兩次、三次,甚至五六七八次,這都能忍,還得笑著,你別不耐煩,不愿意改,自恃清高似的,你要是客戶你愉快嗎?即使最后完成合作,那也是一次不愉快的合作,也是最后一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