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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大學:學術與夢想

中國通信元勛:張煦傳 作者:王延鋒,姜玉平,宋神秘


哈佛大學:學術與夢想

張煦在哈佛銅像前(1936年)

1936年秋,張煦隨同一群中國青年學生,懷著“科學救國”“實業(yè)救國”的理想,登上“太平洋”號客輪,遠渡美國,開始其異邦求學生涯。張煦選擇的學校是位于美國東部劍橋的哈佛大學。

哈佛大學創(chuàng)辦于1636年,是英格蘭移民美洲的一批清教徒在新大陸創(chuàng)建的第一所大學。這些清教徒在英國的劍橋大學受過古典式的高等教育,為了使子女在新大陸也能享受跟他們一樣的教育,于是模仿劍橋大學的模式,在馬薩諸塞州的波士頓大市區(qū)查爾斯河畔創(chuàng)辦了一所學校。起初學校命名為“劍橋?qū)W院”。1639年,為了紀念學校的創(chuàng)辦者和主要捐助者約翰·哈佛(John Harvard,1607—1638),經(jīng)馬薩諸塞州議會同意,更名為“哈佛學院”。哈佛大學從創(chuàng)辦之初,就以追求真理為宗旨,其?;丈嫌美∥膶懼癡ERITAS”,即真理。校訓則寫著:“以柏拉圖為友,以亞里士多德為友,更要以真理為友?!?/p>

哈佛大學校徽(圖片來自哈佛大學網(wǎng)站)

北美獨立戰(zhàn)爭時期,哈佛學院成為支持美國獨立的重要思想陣地。戰(zhàn)后學校進行了一系列改革,并于1780年升格為哈佛大學。學校除了原有的以文理為主科的哈佛學院,先后又開設了神學院、法學院等,成為正式的大學建制。進入19世紀,在一些曾留學德國的年輕教師推動下,哈佛大學從過去模仿劍橋大學,以古典教育為宗旨的傳統(tǒng),逐漸轉變?yōu)榈聡降默F(xiàn)代教育。即減少古典學的課程,增加數(shù)理科學教育,興辦理學院、天文臺等。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哈佛大學已經(jīng)辦成包括法學院、醫(yī)學院、商業(yè)管理學院、文理學院等學科比較齊全的綜合性大學。

在張煦就讀哈佛大學期間,校長是化學家科南特(J.b.Conant,1893—1978)。科南特擔任哈佛大學校長長達20年(1933—1953),對學校做了多項大膽改革,推行通識教育,大力加強研究生教育,實行課程必修與選修相結合,普通教育與專業(yè)教育相結合的辦法,使學校辦學質(zhì)量有了飛速發(fā)展,成為世界一流的綜合性研究型大學。按照校長科南特的說法,“大學的榮譽,不在它的校舍和人數(shù),而在于它一代一代人的質(zhì)量?!?sup>校長科南特的個人魄力與學術追求,加上校友們的大力支持,使學校經(jīng)費非常充足,哈佛大學一直重視聘請世界各地最有名的學者到校任教或做短期講學、訪問研究,學校學術氛圍濃厚,研究水平大幅提高。張煦于此時期到哈佛求學,可以說恰逢其時。

留學哈佛是當今很多中國青年學生的最大夢想之一,但在當時的背景下,“實業(yè)救國”的理想更為迫切,許多留學生及其家長更愿意選擇麻省理工學院等以工程見長的工科院校。一則因為這些工科性質(zhì)的學校不但專業(yè)更為“實用”,符合實業(yè)救國的理想;二則這些學校的辦學方式、專業(yè)設置與交通大學的辦學傳統(tǒng)相似,選擇專業(yè)也要容易些。比如,跟張煦同年畢業(yè)的錢學森,先到麻省理工學院攻讀碩士學位,后又轉到加州理工學院攻讀博士學位。張煦的好友張鐘俊直接到麻省理工學院攻讀碩士和博士學位。相對而言,張煦在數(shù)學、物理等基礎理論方面比較擅長,計算能力也很強,但并不十分善于動手。因此,他比較偏重基礎理論研究,哈佛大學擁有比較寬厚的基礎理論,更適合他的風格。1936秋至1937年夏,張煦在哈佛大學研究生院的物理與通信工程(Physics & Communication Engineering)專業(yè)修碩士研究生課程。1937年6月,張煦獲得哈佛大學科學碩士學位,學位論文研究方向為高頻振蕩電磁場發(fā)射器的特征。

按照當時庚款公費留美的資助計劃,公費留學生只能在美國留學兩年,也就是說,張煦的留學生涯將在1938年夏結束。此時,張煦的無錫老家已經(jīng)是敵占區(qū),處于一片混亂恐慌中,父親張德載也失去工作了。張煦與其兄張烈同在美國留學,家庭經(jīng)濟不堪重負。他原打算拿到哈佛大學碩士學位后,到貝爾電話公司等電信企業(yè)實習一年,然后回國服務。于是,1937年夏,張煦準備向其導師,哈佛大學的查菲(E.L.Chaffee)教授等辭行,到貝爾電話公司實習一年,然后回國工作。當時,查菲教授即將升任哈佛大學克魯孚脫(Cruft)研究所主任,可以單獨招收博士研究生。查菲為張煦的處境感到非常惋惜。因為張煦學習很努力,成績也特別優(yōu)秀,每門課成績都是A,若就此回到中國,學業(yè)很可能就此荒廢。于是,查菲好意挽留張煦繼續(xù)做博士論文,幫助他申請獎學金,并安排適當工作,以解決留學費用和生活費用問題。

由此,1937年6月至9月,張煦到麻省理工學院暑期學校學習和做實驗。1937年9月至1938年8月,在貝爾電話公司(紐約)以及美聯(lián)邦無線電廠等實習一年,之后又回到哈佛大學。

麻省理工:工程與實學

為何選擇到哈佛留學卻又要到麻省理工學院做暑期實驗呢?首先,張煦在交大求學時的許多教師是從哈佛或麻省理工學院獲得碩士或博士學位回國的,比如張廷金是哈佛大學的碩士,裘維裕先在麻省理工學院獲碩士學位,再到哈佛大學研究院從事一年的研究工作后才回國。其次,交通大學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教育體系、教學內(nèi)容等模仿麻省理工學院。所以,很多出國到美國留學的學生很自然地會選擇這兩所學校。張煦在大學時經(jīng)常聽張廷金講述哈佛大學的教學科研水平及其在國際上的影響力,非常羨慕。在張廷金教授的推薦以及出國學生指導員胡瑞祥的幫助下,他憑借交通大學的畢業(yè)證和學習成績向哈佛大學申請,很快收到接受錄取的通知,非常高興。這也說明當時美國一流大學對交通大學的教學水平是非常認可的。

張煦(左)與張鐘俊(右)在麻省理工學院(1936年)

到麻省理工學院做暑期實驗,則是“實業(yè)救國”思想的直接體現(xiàn)。因為在哈佛強調(diào)的是基礎理論,以課堂教學和討論為主,雖有不少實驗課,但與工業(yè)的聯(lián)系相對比較弱,學生動手操作的機會也比較少。而麻省理工學院很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動手操作能力,跟工業(yè)發(fā)展聯(lián)系緊密。為回國后能夠直接從事通信行業(yè)的教學、科研和生產(chǎn)實踐工作,如電信器材的設計、生產(chǎn)、組裝、調(diào)試和維護等,有一段時間的集中操作實踐訓練是十分必要的。張煦的國內(nèi)導師胡瑞祥要求他在哈佛通過考試,拿到碩士學位之后趕快抓緊時間,利用暑期休假的機會到麻省理工學院加強實驗操作能力的訓練。

張煦在麻省理工學院的暑期實驗主要是選修一門高級電信測量課程,以電子通信參數(shù)的測量為主。在這兩個月的時間里,他得到的實踐操作鍛煉是非常重要的。麻省理工學院的實驗傳統(tǒng)很有名,不但實驗設備很齊全,而且很開放,假期也是全天有職員上班。麻省理工學院要求學生自己設計實驗方案,經(jīng)實驗教師批準后到實驗室申請所需要的器材,有些則要求自己利用實驗室的工作臺自行加工制作。實驗過程完全是獨立的,有不明確或困難之處可以向?qū)嶒炇医處熖岢鰩椭詈蠖嫉米约航鉀Q問題,有些像工廠里面的試制車間。實驗操作完成后也要自己設計實驗報告,經(jīng)過實驗室教師的嚴格檢查,整個過程都體現(xiàn)學生的自主性和獨立性。張煦在此期間所做的實驗報告,回國后成為他教學上重要的參考資料。他后來指導學生實驗或帶領學生實習時,也以麻省理工學院的實驗規(guī)則要求學生。

貝爾公司:學以致用

在貝爾電話公司等多家美國電信企業(yè)實習一年,是張煦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段經(jīng)歷。這一年的實習經(jīng)歷,使張煦進一步掌握國外通信系統(tǒng)的先進技術和管理經(jīng)驗,包括網(wǎng)絡系統(tǒng)的設計、計算,器件的制造、運用和維護等各個環(huán)節(jié),為他回國工作和進一步的科研活動打下了很好的基礎。20世紀30年代末的美國貝爾電話公司、美國電話電報公司可算是當時國際上最先進的通信公司,擁有世界一流的設施和研發(fā)人才隊伍。到貝爾公司、美國電話電報公司實習或工作,是很多通信工作者夢寐以求的,張煦為何有此機緣呢?按照他后來的回憶,這里面有多方面的途徑。

出國前的1936年春,張煦在上海電報局等國內(nèi)電信企業(yè)實習時,認識一些國內(nèi)和國外的電信專家,便請他們幫助推薦。其中最關鍵的,是國內(nèi)有名的長途電話專家胡瑞祥的推薦和幫助,使他認識不少美國電信專家,并得到他們的幫助。胡瑞祥原在交通部(南京)九省長途電話工程處任處長,1935年秋張煦報考清華公費留美生時,胡瑞祥被清華大學工學院院長顧毓秀聘請,為“長途電話門”出考題和評卷。在學生出國前,他又受聘為清華大學公費留美生指導員。因為長途電話門只有張煦一個公費生,因此他對張煦比較了解。1936年春,胡瑞祥與幾位外國專家(美、英、日)在上海調(diào)查一起電信資費風波案,其中有美國電信專家雷(J.G.Wray)(胡在美國留學時認識的朋友)。胡瑞祥介紹張煦與雷相識,并給張煦寫介紹信,建議他到美國后去找雷幫忙聯(lián)系實習及暑期實驗等事宜。張煦1937年夏拿著胡瑞祥的介紹信去芝加哥,見到雷,雷寫了兩封信給他的兩個老朋友推薦張煦,一封給貝爾電話研究院的院長朱伊特(Jewett),另一封給麻省理工學院院長康普頓(Compton)。此外,張煦也找到當時駐美大使館的武官郭德權幫助寫了介紹信。于是,他才有后來到麻省理工學院暑期實驗和貝爾公司等實習的經(jīng)歷。

當時的貝爾電話公司規(guī)模還不是很大,但研究開發(fā)實力已很強,主要的業(yè)務是市內(nèi)通話為主,也有少量的長途電話業(yè)務。張煦回憶:“我本人早年留學美國開始學習通信科技時,已經(jīng)對Bell Telephone Lab有粗略的了解,當時這家研究所集中于紐約市沿哈德遜河的West Street,還沒有發(fā)展到New Jersey州幾個規(guī)模很大的所。1937年秋季,我去West Street訪問R.W.King(金)博士,他向我介紹他們的情況,并贈給我Bell System Technical Journal登載文章的單行本百余本。”金早年在康奈爾大學與胡適是同班同學,對中國學生很同情(后來張煦通過金募捐到一大箱貝爾研究院的圖書和雜志,作為重慶璧山技術訓練所的圖書之用),他答應讓張煦到貝爾研究院的某些部門參觀。張煦的這次實習和參觀,不是走馬觀花式的看看而已,而是帶著問題要去請教,打算仔細考察各個主要設計和組織管理的環(huán)節(jié)。由于時間太緊,張煦碰到的一些技術問題當時還沒法完全解決,后來向該研究院發(fā)表過載波電話文章的阿費爾德(Affeld)和發(fā)表過終端機文章的賴特(Wright)通信請教,得到他們的答復,才算順利解決。

1938年春,張煦又拿著大使館的介紹信去美國電話電報公司的長途電話部聯(lián)系實習,接見他的是傳輸工程師考恩(Cowan),他答應張煦實習一個月。該部在紐約有一座大廈,裝置了許多增音機、載波機等設備。實習主要是學習運用和維護方面的知識,但是該公司技術資料很多,可以任意查找。張煦在該部遇到一位好心的訓練教員,他請教的所有問題都得到解決,所要求的技術資料也都獲得許可,這位訓練教員還送給張煦一本他編寫的《長途電話原理》著作。此外,張煦還到紐約的西方聯(lián)合電報公司參觀,公司的總工程師休密(d'Humy)也慷慨送他一些技術資料。這些資料成為他回國后,先在(重慶)交通大學、金陵大學,以及新中國成立后在上海交通大學講授“長途電話”課程,編寫“長途電話”教材的主要參考資料。

此外,胡瑞祥本人曾在美國紐歸賽電話公司實習過,認識該公司人事處的負責人瓦斯(S.M.Vass),于是他給張煦寫了介紹信。張煦帶著胡瑞祥的介紹信找到瓦斯,得以準許在紐瓦克的該公司實習三個月。這段時期,該公司正好開辦一個短期訓練班,學習敷設電纜的各項計算,張煦得以加入學習,教員為紐瑟姆(Newsome)。后來,張煦在該公司工程部實習,還遇到了胡瑞祥的好朋友紐波特(Newport),得到不少技術資料。這段時間的實習,主要內(nèi)容是運用與維護。張煦覺得還應熟悉制造方面的知識,因此他設法進入美國電話電報公司系統(tǒng)的西方電氣公司可奈長途電話器材制造廠。

當時,在紐約管理清華留美公費生的是華美協(xié)進社,由孟治一人負責。張煦找到孟治,請他寫信給華盛頓的駐美大使,托請大使幫忙介紹。很快,張煦接到大使館武官郭德權簽名的介紹信,順利地進入該廠實習。西方電氣公司與美國軍方訂有合同,為軍方制造通信器材,因此,一般人很難有機會進入。張煦也只能在此地待比較短的時間,大約一個月,概要地了解他們最新的生產(chǎn)技術。但這段時間的參觀和實習也是很重要的,因為當時軍用通信技術與一般民用技術相差并不是很大,只要有較好的基礎,如果有機會接觸,一些關鍵技術很快就能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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