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聲影不息的盛夏

一夢少年南 作者:湛藍深海 著


1

按照普遍的規(guī)律來說,新來的都比較好欺負,比較好壓榨,比較好管教,而我們所在的寢室在開學(xué)的第一天就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導(dǎo)致住在周圍的學(xué)姐見到我們時,都露出不大友善的目光。

我和周笙都裝作沒有看到,倒是顧簾嘉惡狠狠地瞪了回去,還和我們抱怨:“拽什么啊?不就是多待了一年,多待一年就成精了?”

“簾嘉,小點聲吧。”周笙臉紅了,“萬一學(xué)姐她們聽到了……”

“殺我們滅口嗎?”她翻了個白眼。

我笑而不語。

顧簾嘉仍然氣不過:“她們瞪我們,我們就要瞪回去!我們是新生,到學(xué)校里難道活該受氣嗎?昨晚咱們說話聲音大了點,都來教訓(xùn),真是拽得二五八萬似的……”

“你還是想想明天的軍訓(xùn)吧。”我見勢頭不對,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這兩天太陽這么大,在陽光下站幾個小時,估計就成非洲人了?!?/p>

“啊,對!”她立刻上當(dāng)了,“我得準(zhǔn)備好防曬霜,要么就弄個病歷,逃掉算了……”

“軍訓(xùn)的話,每個連都會有學(xué)長帶隊吧?”周笙也接過話來,“我覺得……”

“陳帆帶的是三班?!蔽椅⑽⒁恍Α?/p>

周笙一愣,臉頰立刻紅得像個熟透了的柿子。

她的心思一目了然,可顧簾嘉是個粗神經(jīng),完全看不出周笙的心思,還在擔(dān)心紫外線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傷害。就在她翻箱倒柜地鼓搗著自己滿抽屜的化妝品時,我的手機在口袋里振動起來。

我有種不祥的預(yù)感,這個手機的號碼沒有多少人知道,最大的可能性就是……

果然,屏幕上顯示了一個熟悉的頭像。

趁她們兩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我握著手機悄悄走出寢室,在走廊的角落里接起了電話。

“媽,怎么了?”我盡量壓低聲音。

“什么怎么了?給你打個電話聊聊天呀,你在學(xué)校怎么樣?聲音怎么這么?。坎粫窃谒X吧?”她的聲音懶洋洋的,劈頭蓋臉地扔下了一堆問題來。

“嗯,睡了,事情挺多的,累?!?/p>

“錢夠不夠花?哈哈,這么大的人了,自己找點兼職吧,都上大學(xué)了,不能靠家里養(yǎng)你了?!彼耆辉谝馕依涞膽B(tài)度。

而那些話聽上去像是玩笑話,我卻再明白不過了,我媽的言下之意是不會再給我一分錢。

雖然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zhǔn)備,可聽到她如此輕松地說出口,我還是感到難堪,索性加重了語氣:“我知道,你告訴那個男人,交學(xué)費的錢我會還他!”

“還什么還,那是你老娘我的錢,要還就還給我,所以說當(dāng)時報警報得好嘛,哈哈哈……”

“你給我打電話到底是什么事?”我控制著自己的怒氣。

“對了,茴昭,下個月你爸就要過生日了,你去看看他吧,我正巧那天有事……”

“我不想去。”

“買個蛋糕啦,送點他喜歡吃的東西。”她完全沒有聽我說話,“千萬別忘了,就這樣?!?/p>

說完,她掛了電話,留給我的只是嘟嘟的忙音。

我死死地握著手機,心煩氣躁地在角落里走來走去,拼命克制住沒將手機摔得七零八碎。

南茴昭,別沖動,摔壞了還要買個新的,說不定你以后連吃飯的錢都沒有,更何況換個手機?

可未來如何生活,真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眼見著外面的天還沒有黑透,我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現(xiàn)在去四周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兼職,早點安排好,也算是了了一樁麻煩。

大學(xué)剛剛開學(xué)的幾天,新生幾乎都是忙里忙外,沒有空閑的時候,就連去食堂打飯都要默默忍受學(xué)長學(xué)姐的白眼和嫌棄,然而我卻在每天累得要死的同時,還要尋找適合自己的工作。

校園的食堂、超市、咖啡廳……到處都貼著招聘兼職的信息,大多也是學(xué)生模樣的人在那里打工。我本來以為找工作很容易,可現(xiàn)實總是要狠狠地抽打我一個耳光。

連續(xù)問了幾家后,對方都用一致的狐疑的表情打量我,問道:“你是大幾的?”

我有些忐忑:“大一?!?/p>

“大一的不收,”對方立刻露出嫌棄的表情來,“還有心思找工作?早晚自習(xí)那么忙,課程也緊,不用問了,沒人會收的?!?/p>

學(xué)校里里外外招工的地方幾乎翻了個遍,我卻還是沒有得到任何滿意的結(jié)果。

天漸漸黑了,我坐在學(xué)校廣場的一側(cè),看著輪滑部的男男女女扯著音響,隨著音樂表演那些高難度的特技,他們的笑聲格外刺耳。

其中一個姑娘笑得格外大聲,也不知聊到了什么,她說道:“對啦,學(xué)長就是好嘛,不少事情都能幫上忙,何況你還在學(xué)生會……”

她的聲音漸漸消失在了吵人的音樂里。

電光石火間,一個想法蹦出來,陳帆的面孔出現(xiàn)在我眼前——他是學(xué)生會的副主席,看上去也很厲害的樣子。

我猶豫半晌,還是撥通了他的電話,生活所迫,比起自己可能會被餓死,面子已經(jīng)不是那么重要了。

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每次打電話給陳帆,幾乎都是只響了兩聲,就立刻接通。

因為他一天要打很多份工,而且手機也總是放在貼身的地方,生怕漏掉什么消息。

“喂,茴昭?”

聽到陳帆的聲音,我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了,也只能厚著臉皮支吾道:“學(xué)長……你忙嗎?”

他倒也不客氣:“還好,怎么了?”

“你能幫我找找兼職嗎?”我說得有些艱難,“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結(jié)果。”

他在那邊沉默了幾秒,然后問道:“你在哪里?我去找你?!?/p>

陳帆之所以會給人很靠譜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他說到做到,并且效率不是一般高。

掛掉電話不到三分鐘,我就看到他騎著自行車飛也似的到了我的面前。

“你去哪里找兼職了?”車子還沒停穩(wěn),他就直接切入話題。

“能去的幾乎都去了?!?/p>

“因為你是大一,所以時間很少。有份工作是早晨5點多替奶茶店賣早餐的,按小時算薪水,你能做嗎?我找了找,也只有這個和你的課程不沖突了?!标惙f得有條不紊。

他真是個熱心的學(xué)長,我那么麻煩他,他也沒有絲毫抱怨,幫了我也并不熱切地邀功。

我連忙答應(yīng)下來,陳帆看了看手表,又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還沒到晚飯的時間,我?guī)闳ミ@個地方看看好嗎?”

“你……沒有什么想問的?”看著他雷厲風(fēng)行、不拖泥帶水的模樣,我反而有些不適應(yīng)。

其實我已經(jīng)做好了被盤問一番的準(zhǔn)備,畢竟麻煩人家,原因要交代得清清楚楚。

陳帆先是一愣,隨后笑出聲來:“問什么?沒有啊,你怎么想那么多?”

“剛開學(xué)就找工作的原因……之類的?!?/p>

陳帆的笑容更深了:“知道那些對我也沒用,能幫到你就行?!闭f著,他跨上自行車,揚了揚下巴,“上車!”

2

沒想到周笙居然會在陳帆帶我去的奶茶店。

看到她背影的一瞬間,我就已經(jīng)認出她來了,緊接著,陳帆的一句“茴昭,你先在這里等我一下”引得她回過頭來。

她手中捧著兩杯冰咖啡,先是怔了怔,隨后露出一個笑容:“茴昭,你怎么在這里?簾嘉還問你呢?!?/p>

我斟酌了一下,開口道:“我來這里做兼職?!?/p>

“可是我們剛開學(xué)呀?!?/p>

我沉默不語,不想說明原因。

“我是來幫忙的。”陳帆突然岔開話題,“你是她的室友吧?上次我們見過?!?/p>

周笙的目光變得有些奇怪,她攥緊了手中的咖啡,古怪地盯著我們兩個人,幽幽地問了一句:“你們很熟嗎?”

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涌上心頭,我連忙將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周笙對陳帆印象很不一般,室友之間的關(guān)系我還不想弄僵,否則以后的日子實在不好過。

陳帆看到我的反應(yīng),也迅速理解,輕描淡寫地回答道:“舉手之勞,比起幫那個葉魚換寢室,這算是小事?!?/p>

末了,他又笑容燦爛地補充道:“學(xué)妹,有什么事情也盡管拜托我。”

我有點吃驚地看著陳帆,打心里佩服他,變臉比翻書還快,適應(yīng)能力真不是一般強。

果然,聽了這番話后,周笙的臉色好了不少,她點了點頭,臉頰緋紅:“我知道了?!?/p>

我們聊了幾句,周笙還要給顧簾嘉帶咖啡回去,就先走了??粗h去的背影,我半天沒回過神來。

陳帆伸手拍了一下我的頭:“以后打工的時候會經(jīng)常和你的室友、同學(xué)見面,會不會覺得尷尬?”

我笑了笑,問道:“那你會不會?”

他想了想,說道:“剛開始的時候會有一點吧,但習(xí)慣就好了?!?/p>

既然他能習(xí)慣,我更沒什么不可能的了。

奶茶店的老板也是個年輕女性,她只是簡單地和陳帆交談了幾句,就把事情定了下來。

她很親切,笑瞇瞇地囑咐我:“偷懶我可不會饒了你啊,不過你要是有什么困難也盡管和我說?!?/p>

這種好意無論是客套還是發(fā)自真心,都讓人感到舒服。

我點頭應(yīng)下,她又轉(zhuǎn)身和陳帆說說笑笑幾分鐘后,塞給了他兩杯奶茶:“這是我新弄出來的口味,你和學(xué)妹嘗嘗吧,還有……”她突然看向我,“軍訓(xùn)期間沒什么事,不用經(jīng)常來,我們電話聯(lián)系。”

我忙不迭地點頭。

陳帆也不推脫,大大方方地收下奶茶,帶著我離開了。

于是我們兩個人就坐在對面的臺階上,默默無言地喝著奶茶。

我轉(zhuǎn)過頭,看到陳帆的側(cè)臉。他穿著最普通的灰色運動服,背著一個巨大的包,側(cè)臉沉靜而美好,看上去就像個氣質(zhì)優(yōu)雅的富二代,任誰見了他都不會想到那個大大的背包里裝著全是要送的快遞。

不過,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天有多么勞累了。

我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你一天要打多少份工???完全不讓自己喘口氣嗎?”

他挑了挑修長的眉毛,說道:“年輕的時候有個好身體,不如做點事情,還能賺生活費。”頓了頓,陳帆把手里的奶茶一口氣喝光,“有幾個室友還覺得我裝,每天冷言冷語,指桑罵槐?!?/p>

“你不會生氣嗎?”我著實有些好奇。

“呵,生氣是自然,但最后也想通了,這個世界上無論你做什么,都有討厭你的人,何必跟他們計較?”

話說出口,陳帆愣了愣,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怎么和你說起這個來了,我看你室友都不錯,應(yīng)該不會找你麻煩的?!?/p>

“哦,對了,學(xué)長……”我突然記起來,“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嗯?”

“我們只見過一面,過了那么久,你是怎么認出我的???”

陳帆盯著我的臉看了好久,終于露出一個笑容:“怎么說,你也算是我的恩人,而且這幾年你也沒什么特別大的變化,你……”

我正聚精會神地聽著,卻沒有聽到下文。

忽然,他的目光變得恍惚起來,整個人反應(yīng)都變慢了。

陳帆抬手揉了揉眼睛,將背包扯下來扔在我面前,低低地說道:“最小的夾層里有……”

說著,他竟然“咚”的一下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突然,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他不會就這么死了吧?

我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來,放在陳帆的鼻子下,嗯,還有呼吸,證明還活著。

可是問題來了,這樣一個一米八幾的男生,靠我一個人怎么將他帶走?還是就這樣等他醒過來?

我正發(fā)愁著,不遠處傳來“哎喲”一聲。我抬頭望去,只見兩個男生抱著書本邁著大步飛奔而來,指著陳帆大呼大叫:“這不是陳帆嗎?怎么又這樣了?”

“又?”我皺起眉頭。

“這是第三次啦,小妹妹?!币粋€男生笑嘻嘻地湊過來,“不用擔(dān)心,我們把他送去醫(yī)務(wù)室?!?/p>

兩個男生二話不說,將他拖走,我手忙腳亂地拿起陳帆的背包,踉踉蹌蹌地跟在后面。

3

醫(yī)務(wù)室的燈光亮得刺眼,我盯著雪白的床單,睡夢中的陳帆臉色比床單還白,他睡得那么香。

我來來回回,躊躇半晌,不知是去是留,剛剛校醫(yī)的話仿佛還在耳邊:“這位同學(xué)嚴重缺乏睡眠,飲食也很不健康,應(yīng)該是經(jīng)常吃一些速食吧?!闭f著,醫(yī)生從他的背包里翻出了不少藥,在我面前晃了晃,“這些都是止痛片和一些治標(biāo)不治本的藥,只能暫時緩解他的頭暈、頭疼,甚至胃疼的癥狀,你……”他又看了我一眼,“是他女朋友?好好照顧著,吃點有營養(yǎng)的東西,現(xiàn)在就讓他睡吧?!?/p>

我張了張嘴巴,最終沒有和校醫(yī)解釋什么,關(guān)于我是誰這種問題,人家根本不會在意。

見我點了頭,校醫(yī)又叮囑了兩句,起身離開了。

想一想,陳帆每天要做那么多份兼職,還有學(xué)生會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把自己的身體弄成這樣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醫(yī)務(wù)室里空蕩蕩的,走幾步都會有回音,我盡量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來,卻聽到陳帆的呼吸聲在這樣的空間里格外突兀。

我正看他看得出神,一陣“嗡嗡”的手機振動聲響起,嚇得我半天不敢動彈。

有人給陳帆打電話……

眼見他皺著眉頭,似乎被打擾了,馬上就要醒過來的樣子,我一咬牙,掏出他的手機,三步并作兩步直奔門外,盡量壓低聲音說道:“喂,您好?!?/p>

“什么我好他好的,你快遞送完沒有?要么誰都別想好過!”對方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我愣了愣,馬上反應(yīng)過來:“我不是陳帆,他暈倒了,現(xiàn)在正在醫(yī)務(wù)室?!?/p>

“那他的快遞送完沒有???”這個人的重點似乎只在快遞上。

我頓時覺得煩躁起來,什么也不想回答,直接掛了電話。

30秒不到,屏幕又亮了起來,還是剛剛那個號碼,我不管不顧,直接將手機關(guān)機。

到底是誰給了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知道。

可看著陳帆身邊那一大兜子的快遞,再想起電話里那人的口氣……要是真送不完,恐怕倒霉的還是他,怎么說今天我也承蒙他的照顧……

想起這些事,我就覺得頭疼,不知道為什么,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起我爸那張冷血無情的面孔,他硬邦邦地教育我:沒有什么事是錢解決不了的。

錢?可他有再多錢,能洗掉他的那些過往嗎?

想了想,我一咬牙,拽起陳帆那個裝滿快遞的背包,狂奔出了門。

陳帆的室友是好人,把他的自行車也弄到了醫(yī)務(wù)室的門口,我把那個巨大無比的背包綁在車子后面,記住第一個快遞的地址,使出吃奶的勁蹬著自行車。

一共二十多份快遞,全部送完后,我整個人都要虛脫了,期間還要承受快遞主人的抱怨,因為我遲到了幾個小時,就橫眉冷對,指手畫腳。

所以當(dāng)我氣喘吁吁地坐在食堂前的臺階上,用紙巾拼命擦著臉上的汗時,我咬牙切齒地想:我不欠你什么了吧?不欠了吧?就算你幫我找了幾份工作,我也不欠了吧?

過往的姑娘一個個都花枝招展,看到我這副狼狽的模樣,都竊竊私語地看著著我,嫌棄似的走遠了。

還有幾個男生嬉皮笑臉,從口袋里掏出幾個硬幣,開玩笑似的扔在我的面前:“同學(xué),坐在這里干什么?哥哥們請你喝粥!”

我俯身將那幾枚硬幣撿起來,握在手中,對他們揚了揚:“謝謝了?!?/p>

對方很是吃驚,吹了聲口哨,戲謔道:“喲,還真要???”

我點了點頭:“你爸媽的錢被你扔得這么瀟灑,說明你不大需要,但我需要,幫我謝謝你爸媽?!?/p>

說完,我也不管他們是什么表情,頭也不回地進了食堂。

走的時候太匆忙,我口袋里沒有錢,這幾個硬幣倒是正好買點吃的,而且這并不是我需要,而是醫(yī)務(wù)室里躺著的那位“睡美人”需要。

我沒想到陳帆會醒得這么快。

當(dāng)我提著一杯熱乎乎的粥和兩個包子再次走進醫(yī)務(wù)室的時候,陳帆正像一只無頭蒼蠅在屋子里亂轉(zhuǎn),他臉色鐵青,一副丟了幾百萬塊錢的模樣。

知錯就改還能得到寬恕,這點我是知道的,于是我把手里的粥放到桌子上,開始背書似的認錯:“你的手機是我關(guān)的機,那個鼻孔朝天地問你快遞送沒送完的男人的電話是我掛的,背包是我拿走的,但里面的東西我都幫你送完了,謝謝你今天幫我找到了兼職?!?/p>

陳帆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僵硬地坐在床上,如夢初醒。

我說:“你還沒睡醒嗎?那我先走了?!?/p>

他卻“唰”地一下站了起來,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對我揮了揮手:“你先別走,來,先坐下?!?/p>

可能是太累了,我并沒有給他這個面子,而是一板一眼地繼續(xù)說道:“你還有事嗎?我要回去休息,明天早起?!?/p>

“我知道,我知道?!彼B連點頭,“你還沒吃晚飯吧?別回去了,我請你吃飯。傻姑娘,那是今晚和明天的快遞,不用這么快送完的?!?/p>

當(dāng)他說出這些話,相當(dāng)于向我扔了一顆炸彈。

還有明天的?我全送完了!

好像是被抽了氣的皮球似的,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腳下踉蹌幾步,一頭栽在病床上不想起來了,恨不得就在這里睡死。

就在我閉上眼睛,打算不顧一切進入夢鄉(xiāng)的時候,陳帆帶笑的聲音再次響起:“看來你不僅外貌沒有什么變化,就連那股傻勁也一點都沒變?!?/p>

沒變?

我冷笑一聲,沒有回答。

隔了這么多年,他憑什么去判斷只見過一面的人?我到底變沒變,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勉強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陳帆正安靜地盯著我看,雙眼黑得像是兩顆被擦拭得干凈透亮的寶石。

突然發(fā)現(xiàn),在他面前,我總是忍不住想問很多問題。

“學(xué)長……”我清了清嗓子,“你每天這么辛苦地賺錢,真的沒有怪過自己家里窮嗎?”

陳帆沒有停頓,狡黠地回答道:“和我吃飯,我就告訴你?!?/p>

4

可畢竟太累,已經(jīng)倒在病床上的我根本不想再費一點力氣走去食堂。我想了想,指了指那杯粥:“吃這個吧,成嗎?”

陳帆無奈地嘆了口氣,把那杯粥推到我面前,自己掰開一個包子:“行,那就當(dāng)我欠你的吧,剛才你問我什么?有沒有怪過自己家里窮?當(dāng)然有過?!?/p>

說到我感興趣的話題,我勉強撐起身子,眼睛瞪得銅鈴那么大。

他吃著包子,不緊不慢地說道:“從小我家里就特別窮,父母都是沒文化的工人,爺爺奶奶身體還不好。爸媽除了送我上學(xué),還要掙錢給老人治病,家里債臺高筑,我爸文化低,竟然跑去借高利貸。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放學(xué),自己一個人在家,那群要債的人就氣勢洶洶地過來了……”

陳帆的語氣平平淡淡,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過嚴肅,惹得他笑出聲來:“你怎么用這種眼神看我?這都是很久的事了,你當(dāng)笑話聽吧!你都不知道我小時候多聰明,一個人將那群人耍得團團轉(zhuǎn)。但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格外痛恨自己家里窮。

“你記不記得,很小的時候,學(xué)生之間流行一種玩具,特別是男生,叫什么……溜溜球?對,好像是這個,稍微好點的要幾十塊,我想買一個玩,口袋里卻一分錢也沒有,就去偷我爸的,買完后還和同學(xué)炫耀了好久,最后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我爸用木棍打我,打斷了三根。我當(dāng)時一臉鼻涕眼淚地對他吼‘你們沒錢還怪我’,我爸整個人就僵在那里了?!?/p>

說到這里,他頓住了,臉上卻仍然帶著笑容:“我爸的表情呆呆的,很傷心,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p>

我突然感覺心臟像是被一把刀子割開了一樣,疼得喘不過氣來。

“所以……你從那時起就聽話懂事了嗎?”我已猜到了三分。

沒想到陳帆搖頭說道:“那時候才小學(xué),哪里懂那些,過了幾個月后,我在上課,被班主任叫了出去,說我爸受了重傷。當(dāng)我趕去醫(yī)院時,他的左腿已經(jīng)被截掉了?!彼斐鍪謥?,在自己的膝蓋上比畫了一下,“得知我爸失去一條腿之后,我媽當(dāng)場就暈了,畢竟他要支撐整個家,沒了一條腿,就相當(dāng)于沒了半條命。正當(dāng)我哭泣的時候,我爸送了我一件玩具,說是他加班的錢買的,要我以后再也別偷錢了?!?/p>

我問道:“你一定后悔死了吧?”

“是啊?!彼麘?yīng)道,“我爸之所以加班,是為了給我買玩具,而他失去了一條腿就是因為加班,這樣算來,罪魁禍?zhǔn)讘?yīng)該就是我了。這情節(jié)有點俗套吧?”

雖然他表情輕松,看不出什么撕心裂肺的痛楚,但我明白,在這個時候,我應(yīng)該說點什么來安慰他……畢竟人家這樣掏心掏肺地和我說起往事,是因為我突如其來的好奇心。

但我真的什么也說不出來,真正的傷痛是無法被三言兩句治愈的“我知道你一定很難受”這類的話,給我多少錢我也說不出口。

“后面的事情就簡單了,我知道家里缺錢,就要輟學(xué)打工,結(jié)果我媽又狠狠揍了我一頓。他們認為只有上大學(xué)才會有出路,所以我考上了大學(xué),也算是對得起他們了?!标惙次颐鏌o表情,以為我聽得有些不耐煩,就做了個簡單的總結(jié)。

沒了他的聲音,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氣氛很是尷尬,我憋了半晌,終于費勁地吐出一句話來:“嗯……你是好孩子。”

說完這句話,我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

南茴昭,你是兒童電視節(jié)目的主持人嗎?好孩子?念了這么多年的書,你竟然找不到其他合適的形容詞了?

陳帆的眼睛比鷹還要銳利,他瞬間看出了我的不自在,起身開始收拾東西:“今天謝謝了,怎么說也欠你一個人情,改天請你吃飯。還有,今天你累了,明天還要軍訓(xùn),早點回去休息?!?/p>

我原本還混混沌沌地躺在病床上,忽然聽到“軍訓(xùn)”兩個字,忍不住一激靈,瞬間清醒過來:“我知道了?!?/p>

陳帆提著東西走了幾步,回頭說道:“對了,明天軍訓(xùn)由我?guī)銈儼??!?/p>

身體的疲憊讓我大腦的反應(yīng)也緩慢下來,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甚至沒來得及詢問:“你不是帶三班嗎?怎么會突然改變主意?”

對了,剛開學(xué)那天,他無微不至地帶著大小姐葉魚逛遍了學(xué)校,或許是為了接近她,陳帆才費盡心思地改了班級?

然而這些都無從猜想,因為可怕的軍訓(xùn)終于來臨了。

看著前幾天還陰雨綿綿今日卻突然艷陽高照的天氣,我突然有點惆悵。

這火辣的太陽下,別說站一個小時了,估計站二十分鐘就會有人撐不住吧?

顧簾嘉一邊抹防曬霜一邊哀嘆:“整個學(xué)校那么多人,四分之三都在祈禱晴天,而剩下的四分之一……就是我們,祈禱下雨,你比得過人家嗎?”

剛開始我還認為顧簾嘉說得沒道理,可當(dāng)我在洗手間聽見兩個學(xué)姐在竊竊私語:“這種天氣簡直合我心意,大一的那群新生在外面訓(xùn)練著,就沒人和我們搶食堂了,拜托,要保持大晴天……”

我猛然理解,原來我們身上還壓著這么多的怨念。

開始幾天,我們還被要求穿著學(xué)校發(fā)的迷彩服,可在幾名學(xué)生連續(xù)暈倒后,學(xué)校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下達通知——軍訓(xùn)期間不必穿迷彩服,一切自便。

我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不夠看。

這是來軍訓(xùn)的嗎?簡直就是選美大賽!

背心熱褲已經(jīng)成了大多女生的選擇,白花花的大腿就這樣展露在群眾的眼前,還有穿著迷你裙的女生……簡直不敢想象,她走正步的時候怎么辦。

不過,其中最夸張的還是好久不見的葉魚。

她的頭發(fā)燙成了嫵媚的大波浪,穿著火辣的吊帶背心、黑色的短裙,最重要的是她竟然穿了一雙高跟鞋!

我眨了眨眼,生怕眼珠子一不小心就掉出來了。

“妖孽”叢生的足球場上,所有的男同胞都已經(jīng)大飽眼福,一個個興奮地竊竊私語,明明是軍訓(xùn),氣氛卻是異常火熱。

相比之下,周笙算是難得的清爽派了——白T恤,牛仔褲,如墨的長發(fā)扎成高高的馬尾,清爽又可人,白皙的臉龐上一雙大眼睛更是水汪汪的。

我的余光瞥見,有幾個男生在偷偷看她,一臉驚為天人的表情。

她這一身是顧簾嘉搭配的,這丫頭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看!在這群女生里,你多么獨特,多么出色?!彼D(zhuǎn)過頭,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再看看茴昭,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連防曬霜都懶得擦,估計明天就曬成黑球了!”

我點了點頭,雖然很無辜,可我對她的話表示認同。

這么放眼看去,我這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的確是很不起眼。

5

在大家的翹首以盼下,軍訓(xùn)終于拉開了帷幕。

只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陳帆是被一群女生簇擁而來的。

“簇擁”這個詞用得有點過分,可確實是很多,我大致數(shù)了數(shù),四五個吧。

陳帆又變成了開學(xué)那天那個陽光帥氣的學(xué)長,他舉止落落大方,說起話來溫和優(yōu)雅,面對眾多女生的問題,也面不改色地一一回答,一點不耐煩都沒有。

遠遠地,我看著站在陽光下的他,抽了抽嘴角。

陳帆一米八三的個子,身形修長挺拔,皮膚白皙,比女生的還要好,他的五官都很好看,只是組合起來讓人感覺偏冷,不易接近,可偏偏笑起來又暖洋洋的。

真是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矛盾體。

我似乎也有些理解,為什么周笙和其他一干女生會對他如此著迷了。

短暫的休息時間到了,男女生們都有著自己的小團體,三五成群地尋找陰涼的地方來恢復(fù)元氣。顧簾嘉精力充沛地說要去買冷飲,留下我和周笙蹲在樹蔭下,遙遙地望著再次被女生簇擁著的陳帆。

我默默地想,現(xiàn)在的女生真是可怕……

周笙不時地抬頭偷瞥陳帆,偶爾擺弄一下手機,神游中,我聽見她問道:“茴昭,前面那個是不是葉魚?”

我用手遮擋從葉子縫隙傾斜下來的陽光,瞇起眼睛看了半天。穿得那么夸張的人,除了葉魚,也不會有其他人了。

葉魚面帶笑容地拿著兩瓶礦泉水,像皇后娘娘一樣穿越了圍繞著陳帆的女生們,毫不客氣地坐在離他最近的位置,嫵媚一笑:“學(xué)長,喝水。”

陳帆沒有去接。

葉魚繼續(xù)說道:“剛冰好的哦,溫度也很合適?!?/p>

陳帆指了指前方,那邊女生們送給他的各式飲料和礦泉水堆成了小山:“我夠了,你多喝點吧?!?/p>

葉魚嘴巴一噘,剛想反駁什么,一根冰棒突然劈頭蓋臉地砸下,把她弄得暈頭轉(zhuǎn)向。

她半天沒有反應(yīng)過來,捂著被砸的地方,齜牙咧嘴地怒吼道:“誰砸我?”

我和周笙目瞪口呆地看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顧簾嘉,她提著一袋子冷飲站在葉魚的身后,冷笑著回答:“請你吃冰激凌啊,別客氣!”

葉魚惱羞成怒道:“你是不是有病??!”

顧簾嘉嘿嘿一笑:“有點缺鈣!”

說完,她又掏出一根冰棒大大方方地遞到了陳帆的手里:“請你吃的,學(xué)長?!?/p>

挑釁完畢,她轉(zhuǎn)過身,朝我們這個方向跑來。

顧簾嘉的精力好像永遠都那樣充沛,她在被軍訓(xùn)摧殘的同時,還可以鉚足了勁去和葉魚作對,四處探尋有意思的八卦新聞??傊拖褚恢恍D(zhuǎn)跳躍著的陀螺,沒人抽她,也能轉(zhuǎn)很久。

葉魚算是領(lǐng)教到了她的厲害,惹不起,她還躲得起,只要有顧簾嘉在場,就無法找到她的身影。

這場戰(zhàn)爭,顧簾嘉完勝。

軍訓(xùn)結(jié)束后,我也正式到陳帆推薦的奶茶店工作了。

老板見到我的時候半天沒認出來:“南茴昭?”

我知道,一定是自己如非洲人般健康黝黑的皮膚讓她一時無法接受,只好盡量露出親切的笑容:“是我?!?/p>

老板難以相信地看了我半天:“你這黑得也太過分了,我聽說陳帆帶你們班啊,沒給你放點水嗎?”說著,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指著門外說,“剛剛你室友來找你,好像有什么事……”

我摸了摸口袋,發(fā)現(xiàn)沒帶手機,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專心學(xué)起做奶茶來。

忙活了一晚上,我滿腦子都是寢室那張硬邦邦的床??蓜倓偼崎_寢室的門,就被顧簾嘉迎面那么狠狠一撞,險些摔在地上。

她臉色發(fā)青,運動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看那表情,像是要去打架。

周笙在后面急得手足無措,看到我,眼睛一亮:“茴昭,快點拉住簾嘉,我勸了她一晚上了!”

看著顧簾嘉氣勢洶洶的背影,我是真的沒有力氣,周笙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晚飯后,她接了一個電話,不知道為什么和對方吵起來了,吼著要電話那邊的人來找她。聽起來好像是個男生,我都勸她一晚上了……”

我突然記起,開學(xué)那天在交費處第一次見到顧簾嘉,她也是對著電話河?xùn)|獅吼。周笙說的那個男生,應(yīng)該就是這個了吧?

我雖然不想理會,可依照顧簾嘉的脾氣,要是沒人攔著她,說不定要鬧出什么事來。

我無力地指著走廊,對周笙說:“你先跟上,我拿袋牛奶,餓死我了……”

我和周笙趕到寢室樓下,不遠處,顧簾嘉果然已經(jīng)見到了那個倒霉的男生。只是因為距離關(guān)系,我看不清他的臉,感覺他是高高瘦瘦的。

顧簾嘉果然是顧簾嘉,二話不說掄圓了胳膊,給了男生一個耳光,周笙看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我咬著牛奶的吸管,吐字不清地說道:“先在這里看著,要是那男生動手了,我們再去把她拉回來?!?/p>

好在對方就是抬手揉了揉臉,也沒有什么出格的舉動,二人撕扯了半天,那扭捏的架勢,分明就是一對小情侶吵架,現(xiàn)在正處于打鬧的階段。

呵呵,看來是白擔(dān)心了。

周笙明顯也看清了狀況,呆呆地說道:“是男朋友啊……”

顧簾嘉的手腕被男生拉住,怎么甩都甩不開,她又發(fā)了一會兒脾氣,最后把頭埋在男生的懷里半天,二人又膩歪著走了。

我喝完牛奶,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以顧簾嘉的脾氣,你還擔(dān)心什么?誰敢碰她啊?!?/p>

或許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周笙點了點頭,好奇地問我:“你晚上去哪里了,怎么累成這個樣子?”

我瞥了她一眼,終究還是沒有提到陳帆:“我找了份兼職,就在那家奶茶店。”

周笙一愣,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太逼自己,身體重要?!?/p>

我分明看得出她想問一下緣由,或許是因為我們并沒有過分熟稔,周笙始終沒有問出口。

周笙格外喜歡花花草草,回到寢室我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弄來了一盆翠綠的綠蘿,放在窗戶下面,枝葉還沒有垂得很長。

她是個典型的南方姑娘。

和顧簾嘉的張揚不同,我看過周笙柜子里的衣服,都是十分素雅的,白色與暗色的搭配,平時也總是梳著整整齊齊的側(cè)邊麻花辮,笑起來安安靜靜,像是一朵悄然綻放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

這樣的姑娘看上了陳帆,他也算是夠幸運的了。

周笙站在那盆綠蘿前,白色的襯衣與綠色相襯,纖長的背影更多了幾分我見猶憐的味道,連我這個女生都看得出神。

她專心致志地伺候著那盆植物,在我發(fā)呆的時候,突然開口:“對了,茴昭,我聽到了一個消息。”

我懶洋洋地應(yīng)和道:“什么?”

周笙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聲音里帶著遮掩不住的欣喜:“聽說軍訓(xùn)時陳帆之所以帶我們班,是他主動要求的。”

她這是對陳帆多癡迷啊,兩三句都不離他?

話音剛落,周笙放下手中的水壺,低低地問道:“茴昭,我知道這個問題不該問的,可你和陳帆……真的不認識嗎?”

我嚇了一跳,趕緊撇清關(guān)系:“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

“我承認,我很喜歡他。”她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上大學(xué)之前,我所有心思都放在學(xué)習(xí)上,從不注意周圍的男生是什么樣子,但開學(xué)那天,我第一次見到陳帆,就……”

周笙看了看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白皙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

我有點無奈,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聽下去,周笙應(yīng)該早就想找人說說心里話,卻不知道怎么說出口吧。

“我總覺得,他和我身邊的男生不大一樣,但……他好像挺喜歡你的。茴昭,如果你也喜歡他的話,盡管告訴我,我不會插足你們的?!?/p>

她這些話說得很誠懇,我萬萬沒有想到周笙居然誤會了我和陳帆。

我不由得尷尬起來,只好老實交代:“我和陳帆真的不熟,我們兩個只是很久以前見過一面,我從來沒想過上大學(xué)時會再見到他?!?/p>

周笙目光閃爍,好像是半信半疑。

為了讓她不再懷疑,我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和他有聯(lián)系,不過是因為陳帆人好,幫我找了個兼職而已。我家條件不好,自己不養(yǎng)自己就沒人養(yǎng)?!?/p>

周笙是個心地善良的小女生,聽了這些話后,眼里的懷疑消失了,帶上了赤裸裸的同情。

看著那樣的眼神,我又覺得別扭。

她站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茴昭,之前是我誤會你了,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難,盡管和我說,不要客氣?!?/p>

這種突如其來的好意讓我無所適從,我只能胡亂點了幾下頭,算是答應(yīng)了。

她對我甜甜一笑,又轉(zhuǎn)身去擺弄自己的綠蘿,并和我滔滔不絕地說著養(yǎng)植物的好處。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卻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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