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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斷鴻聲遠長天暮:回到宋詞現(xiàn)場 作者:李曉潤 著


自序

我收藏的第一本古典文學圖書不是《唐詩三百首》而是《唐宋詞選注》,正是這本書使我成為古典文學的信徒。書中有些詞讀得似懂非懂,但我依然被她們的優(yōu)美打動。這些絕妙好詞讓我深信“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懶散帶疏狂”,讓我向往“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的蘇杭,希望遇見一位對我說“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的姑娘。

文學之美就像蘇東坡筆下的“江上之清風”和“山間之明月”,是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擁有的財富,而且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青春、愛情和友誼都會在時光流轉(zhuǎn)中不辭而別,所以在人生旅途和我們相伴到最后的,很可能是美食好書和清風明月。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安我心者今日之日唯有書。

詞是最美的文學形式,最早出現(xiàn)在隋末唐初。歸于盛唐李白名下的《菩薩蠻》和《憶秦娥》人稱百代詞曲之祖,中唐白居易的《憶江南》膾炙人口,晚唐五代花間詞的異軍突起開始讓人意識到詞不僅僅是“詩余”?;ㄩg詞在西蜀搖曳多姿,幾乎與此同時,清揚的歌聲又在南唐響起。李后主父子號稱江南詞帝,但是有人認為馮延巳才是真正的詞家天子,也就是說南唐這個立國不到四十年的小朝廷竟有三位詞人登峰造極。

正當人們以為南唐已經(jīng)“理屈詞窮”的時候,北宋柳永、晏殊、張先、歐陽修、王安石、晏幾道、蘇東坡、秦觀、賀鑄、周邦彥、李清照豪杰繼起。蘇東坡和周邦彥被王國維比作宋詞的李白、杜甫,李清照因為填詞被譽為千古第一才女。

到了南宋,多災多難的祖國讓詞人幾乎放棄婉約正宗,張孝祥、陳亮、劉過枕戈待旦,張元干、陸游、辛棄疾更是親自持劍沖鋒,豪放詞人氣勢如虹,完全壓倒婉約詞人姜夔、史達祖、吳文英、張炎等人的巧奪天工。有人認為南宋詞學的總體成就不如北宋,但也有人認為南宋詞就像晚唐詩,在某些方面后來居上。

在我的印象中,唐詩很像一個男人漂泊異鄉(xiāng),宋詞則是一個女郎倚樓凝望。說唐詩是男人,因為他在“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萬里長征人未還”,因為他“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因為他“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無論出征還是歸隱,無論得意還是失意,唐詩表達的主要是男人的情感。唐朝雖然有宮闈詩,但畢竟只是一旅偏師。

說宋詞是女郎,因為她讓柳永“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因為她讓蘇東坡“不思量自難忘”。晏幾道看見她“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俞國寶為了她“一春長費買花錢,日日醉湖邊”。宋朝雖然有豪放詞,但即使是蘇東坡和辛棄疾這樣的豪放派旗手,大部分作品也是婉約詞。

男人追逐功名,女人為愛而生,所以唐詩讓我們理解人生,宋詞讓我們明白愛情。唐詩告訴我們“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宋詞告訴我們“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與月”、“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當宋詞離開的時候,賀鑄看見她“凌波卻過橫塘路”,蔣捷抱怨她“悲歡離合總無情”,周邦彥記得她“喚起兩眸清炯炯,淚花落枕紅棉冷”,姜夔則擔心“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李曉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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