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過難關研制V-2
1939年9月1日,德軍入侵波蘭。兩天后,也就是9月3號,英法兩國對德宣戰(zhàn),就此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揭開了序幕。
這時,布勞恩仍然沉浸在搞大型火箭為今后宇宙探索做準備的幻想中。開戰(zhàn)后沒幾天,他們就把已經完善的新的制導系統(tǒng)裝到了A-5上,隨后進行了試射。試射非常成功,火箭上升的垂直高度達到了13000米,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1940年初,佩內明德的指揮官向布勞恩表示,A-5的研究必須停止,“除非能造出軍方需要的軍事武器來,否則陸軍當局就會拒絕撥給必要的研究和試制經費。”
“如果我們只是無休止地發(fā)射實驗火箭,那就休想維持我們的事業(yè),”多恩貝格爾當時這樣說,“軍械部需要一種射程大大超過遠程大炮的野戰(zhàn)武器?!?/p>
經過研究,一種構型類似A-5、可以通過鐵路隧道運輸的火箭,能攜帶2000千克重的彈頭達到270多千米射程。這種火箭滿足了軍方的要求,因而就在這種非正式的情況下,V-2的原始設想產生了。
1940年夏,布勞恩帶著佩內明德的全體技術人員全力以赴地投入到V-2研制的巨大工程中。工程難題幾乎堆積如山,亟待解決,每一項大的改動又會牽出許多新的問題。
要使火箭發(fā)動機的性能調節(jié)到最完善的程度,就要進行幾百次試車。用V-2的巨型發(fā)動機進行這樣多次的試車,后勤工作量之大是驚人的。
V-2的制導和控制提出了許多問題。A-3和A-5所使用的制導和控制系統(tǒng),是由工業(yè)公司供應的。這些公司和布勞恩本人共同商定規(guī)格以后,再進行設計和試驗。盡管納粹統(tǒng)治有極端國家主義傾向,但是德國的軍需采辦還是堅持這么一個原則:政府機構制定所需物資的規(guī)格,私人工業(yè)負責設計和制造。但是規(guī)格的要求越來越嚴,承包商開始提出一些非經詳細研究無法給予滿意答復的問題。
但這所有一切并沒有難倒精力充沛、意志頑強的布勞恩,他的領導和組織才能也再次得到了充分的發(fā)揮。布勞恩的謙虛好學、知人善任使他帶領佩內明德的工程師闖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
戰(zhàn)爭爆發(fā)后,因為軍方不相信他們能及時生產出什么有軍事價值的東西以供使用,所以一些最有經驗的人員甚至被征招入伍,剩下的人員也受到很嚴格的預算控制。
但在研制V-2的關鍵時期,佩內明德得到了當時的陸軍最高司令官瓦爾特·布勞希奇元帥的支持,他是相信火箭研制會取得成功的少數人之一。他分配給佩內明德3500名官兵,這些人名義上是接受訓練,實際上是加速研制。
“除了增加勞動力以外,我們還邀請了36名工程學、物理學和化學教授到佩內明德來,舉辦‘獻智日’,目的是要引起他們的興趣,謀求合作。”布勞恩回憶道。
因為各大學也遭受征兵之苦,教授們都心甘情愿地用公文包帶著一個或更多的問題,回到自己的研究所或大學去,任務是教授們根據他們當時的設備情況自己挑選的。
這樣領出去做的任務包括積分加速表、泵葉輪改進、多普勒無線電彈道跟蹤、陀螺儀軸承、電離層研究和電離層中的無線電波傳播、天線方向圖、超音速風洞的新測定法、飛行力學計算機和許多其他問題。從涉及的內容看,火箭技術的確已經成了一門復雜的科學。
布勞恩同教授們的合作不但富有建設性,而且關系十分融洽,非常民主。他們進行了大量的討論,開了許多專題討論會,大家彼此互訪也不少。為了讓大學的研究機構在研究方法上有較大的靈活性,讓它們的人員有充分的機會去徹底熟悉火箭試驗的所有實際情況,最后訂立科學合同時條件訂得很寬。這種做法促使人們做出了許多創(chuàng)造性的貢獻。
佩內明德和36位教授之間的這種安排,阻止了后來納粹分子在德國“組織”整個戰(zhàn)時研究的企圖。那些聲色俱厲的納粹黨人,拿著各種表格要各個大學填寫。為布勞恩工作的人就委婉地謝絕合作,說他們?yōu)榕鍍让鞯碌闹攸c項目進行研究,已經忙得不可開交。
發(fā)射V-2的第一次嘗試是在1942年春進行的。發(fā)動機點火時,發(fā)出可怕的轟鳴聲。導彈氣勢雄偉地上升了約一秒鐘,隨即因燃料供給發(fā)生故障,彈尾朝下落了下來。彈尾由于缺乏抵擋這種沖擊的足夠硬度,彎曲變形了。V-2翻倒下來,在巨大的爆炸聲中炸得粉碎。
4個星期后,第二枚V-2似乎有可能滿足布勞恩最樂觀的期望。它通過了令人擔心的音障而沒有發(fā)生事故,這使全體工程人員松了一口氣。因為許多空氣動力學家曾經預言,“跨音速現象”會把導彈撕得粉碎。
過了40多秒時,第二枚V-2還可以看得見,情況和預期的一樣好。突然間它開始搖晃起來,出現了一片白色蒸汽云,于是它就在半空中解體了。后來了解到,這是由于儀器艙區(qū)的外殼過于脆弱。1942年10月3日發(fā)射第三枚V-2時,加強了外殼。
這一次的V-2飛行十分成功。第三枚V-2達到的最高高度是85千米,射程為190千米。雖然沒有達到275千米的設計射程,但是這讓布勞恩和他的火箭專家們十分滿意。
多恩貝格爾對布勞恩說:“這一次是非常了不起的,但我要警告你,使我們頭痛的一些問題還根本沒有解決,而只是剛剛開始?!?/p>
多恩貝格爾的警告是對的,這一點不久就證實了。迄今,納粹官員中很少人像多恩貝格爾那樣對火箭技術充滿信心。希特勒走得更遠,甚至預言火箭試驗一定會失敗,這是浮現在他心頭的他那“永不會錯”的臆測之一。于是,他的諂媚者都和他唱一個調子。統(tǒng)治集團中的多數人開始把火箭專家們看成是一些信奉左道邪說的人。
第三枚V-2的成功一下子改變了這種局面。希特勒毫不費力地把他的臆測忘得一干二凈,成了一個火箭迷。那些拍希特勒馬屁的人也學他的樣子,闖進佩內明德大叫大嚷要立即生產V-2。德國空軍在不列顛之戰(zhàn)遭到失敗以后,甚至連希特勒司令部里頭腦比較清醒的人也把注意力轉向了火箭。
結果,建立了一個V-2特別委員會,直接由軍械和軍工生產部管轄,由格哈德·德根科爾布擔任主席。該委員會馬上開始發(fā)布高壓指示,并建立一個強有力的生產機構。委員會的多數成員雖然精力充沛,但沒有什么科學判斷力。這個委員會成了刺進佩內明德的肉中刺。
盡管有這種種不利條件,盡管研究被迫匆忙進行,但是V-2的可靠性、射程和準確性還是逐步有所改進,并達到了隨時可以進行大量生產的狀態(tài)。在佩內明德南部建立了一座大工廠,生產某些重要零件,并進行裝配。多恩貝格爾開始訓練軍官,并征募將來在戰(zhàn)斗中發(fā)射V-2的士兵。同時,在維也納附近、柏林近郊和腓特烈港有名的齊伯林飛船庫又建起了3座裝配工廠。
1943年6月28日,黨衛(wèi)隊頭子海因里?!はD啡R驅車到佩內明德視察。他要看一看當時V-2計劃的進展情況。這是蓋世太保頭子第二次來佩內明德。多恩貝格爾和布勞恩都擔心希姆萊會給他們制造麻煩,甚至可能會插一手,把這項計劃置于黨衛(wèi)隊的管轄之下,所以他們小心翼翼地接待他。
多恩貝格爾和布勞恩把希姆萊帶到軍官食堂請他吃飯,彬彬有禮但不鋪張。談話只局限于表達他們希望火箭計劃能很快列為希特勒最優(yōu)先考慮的項目,這是高速度發(fā)展生產所必需的地位。這一群人拘謹地討論著這個問題,直至第二天凌晨4時。
上午9時過后不久,希姆萊在前呼后擁之下來到看臺上,觀看第三十八枚V-2的發(fā)射。這枚約14米長的V-2筆直地豎立在7號試驗臺上。倒數計時進行完畢,火箭點火,順利升離發(fā)射臺。
當上升至9米多高時,導彈突然毫無規(guī)律地翻滾起來,以很低的高度掠過半島,猛烈地噴射著火焰,起飛15秒鐘后,火箭的內部結構在巨大的張力作用下瓦解,發(fā)動機完全關閉,這枚V-2便栽到西佩內明德的德國空軍機場上。8000千克重的液氧和酒精在巨大的爆炸聲中燃起大火,停放在機場上的3架飛機頓時被炸毀,地面上也炸出了一個直徑達30米的彈坑。
希姆萊嘲弄地說:“現在我可以回到柏林去,心安理得地下令生產近戰(zhàn)武器了?!倍喽髫惛駹栔?,佩內明德已投入了數以億計的德國馬克,他聽了希姆萊的風涼話,覺得很不是滋味。
不到一個小時,一些汗流浹背的佩內明德工程師,急忙把另一枚火箭從裝配車間送到了發(fā)射位置上。
這一回,火箭完美無瑕地飛上天空,突然消失在高層云中。發(fā)動機雷鳴般的轟響聲在波羅的海上空回蕩了一分多鐘,直至發(fā)出無線電訊號使它停車為止。不久以后,跟蹤站報告,導彈落在230多千米外的波羅的海海濱。
希姆萊的臉上毫無表情。但是很顯然,他也被發(fā)射的壯觀場面和取得的輝煌勝利打動了。他答應有適當的機會要在元首面前為他們說句好話。
布勞恩對獨創(chuàng)性工程的熱情以及領導和管理第一流技術團隊的能力,使V-2變成了現實。V-2問世的意義頗似賴特兄弟發(fā)明的基蒂霍克飛機。它們有兩個共同點:飛機除了促進國際和平,發(fā)展國際民航和繁榮國際貿易以外,還可以用于戰(zhàn)爭;同樣,大型火箭既能幫助人類探索宇宙和發(fā)展和平科學,當然此時是準備用于戰(zhàn)爭。
1913年,齊奧爾科夫斯基曾經說過:“人類不會永遠停留在地球上,但是在研究世界和宇宙空間時,首先將小心翼翼地突破大氣層的界限,然后再征服整個太陽系。”布勞恩從第一次成功發(fā)射V-2的時候起,就已經認識到這些話所包含的真理。
他回憶起1942年10月3日V-2首次發(fā)射成功時,同事們是何等激動??!多恩貝格爾將軍本人說:“你知道我們今天取得的是什么成就嗎?今天,宇宙飛船出世了!”
但是,當V-2的大規(guī)模生產就要開始的時候,1943年8月17日,英國皇家空軍的570多架四引擎轟炸機,在45架夜間戰(zhàn)斗機的護衛(wèi)下,把佩內明德夷為平地。幾乎與此同時,英國皇家空軍還夷平了3家被指定大量生產V-2的工廠。一家位于柏林北郊,一家在維也納南面的維也納新城,第三家是康斯坦茨湖畔的腓特烈港著名的齊伯林工廠。
這種同時進行的空襲表明,高度保密的V-2研制和未來生產計劃已為同盟國所獲知。希特勒做出的反應是命令整個火箭生產轉入地下。他指派海因里希·希姆萊手下主管建設的頭頭、黨衛(wèi)隊隊長漢斯·卡姆勒去執(zhí)行這項命令。
卡姆勒執(zhí)行這項任務的主要條件是他手下管著幾個集中營,從中可以抽出大量勞動力。他用殘酷的手段逼迫那些俘虜進行長時間和高強度的勞動,把哈茨山南面靠近諾德豪森市一座廢棄不用的油庫改建成德國最大的地下工廠,即所謂米特爾工廠。
從3家被炸毀的生產工廠找出來的部分機床和裝配設備被運到了米特爾工廠地道里。俘虜在德國文職工程師和技術人員監(jiān)督下,開始進行V-2的裝配工作。
由于分散在德國全國各地的零件工廠不斷遭到轟炸,因此裝配線常常因為缺少零件被迫停工。后來,越來越多的零件制造也轉移到米特爾工廠進行。這通常安置在一連串較短的地道里,它們和兩條主要的地道相連,就像梯級一樣。在這種情況下,米特爾工廠的勞動力逐漸變成為德國雇員和俘虜的混合隊伍。
布勞恩是佩內明德研制中心的技術指導,而佩內明德距米特爾工廠有640千米之遙,他從來沒有負責過V-2的大量生產或米特爾工廠的管理。生產定額是由柏林的軍械部定的,米特爾工廠的管理部門也是由它任命和監(jiān)督的。
截至1944年7月20日,一些德國陸軍軍官謀刺希特勒失敗之時,卡姆勒和米特爾工廠黨衛(wèi)隊的作用逐漸縮小,只管理地道外面關著俘虜的幾個集中營,并對俘虜進行的經常性破壞活動嚴加監(jiān)視。
米特爾工廠的俘虜絕大部分是從德國占領區(qū)抓來的法國、波蘭、南斯拉夫和其他國家的抵抗戰(zhàn)士。在這些混雜的囚犯中,還有一些是因為反對納粹統(tǒng)治而被捕入獄的德國共產黨人,也有從德國監(jiān)獄轉到集中營來的少數普通罪犯。
米特爾工廠附近有一個集中營叫作“多拉”,這個集中營臭名昭著,20世紀50年代在西德進行的“多拉戰(zhàn)爭罪行審判”中,這里的一些黨衛(wèi)隊軍官和衛(wèi)兵,以及米特爾工廠的高級文職管理人員,被指控犯有殺害那些進行破壞活動的俘虜的罪行。
布勞恩從未被指控與這些殺害俘虜的罪行有牽連,但在審判時被傳去當證人。在證詞中,他證實他聽說過這樣的罪行。
由于V-2設計老是在變動,他到米特爾工廠去過8次或者10次,通常是每次一天。但在此期間,他從來沒有到多拉集中營或地道綜合體外面的其他集中營去過。
他說,地道里的工作條件給他的印象和地獄一樣可怕,還說“即使在當時德國已經被打得一敗涂地,正在垂死掙扎的情況下,犯下這種暴行也使他永遠感到羞恥”。
戰(zhàn)后,因為“探險者1號”和阿波羅計劃的成功,布勞恩的名字成了頭條新聞。有兩三名新聞記者代表法國的一個“多拉集中營幸存者”聯合會,指控布勞恩本人應對他們在米特爾工廠和多拉集中營所受的苦難負責。
布勞恩說,這些指控使他非常傷心。以前在多拉審判期間,他已經清楚表明,這些指控是不公正的,是沒有實據的。但是他決定不去非難這些記者,因為他們被驅趕到那個丑惡而又不人道的環(huán)境,是任何準則也無法為之辯護的。
至1944年春,米特爾工廠生產V-2的速度是每月300枚,后來又一度達到月產900枚的高峰。起初生產出來的V-2,大部分用于多恩貝格爾的訓練計劃,其余的分配給佩內明德,用于試驗、改進控制設備和其他類似工作。
當時關于V-2最熱烈的爭論之一是有關火箭即將應用于實戰(zhàn)的問題。包括布勞恩在內的佩內明德工程人員認為,除非有防炸彈的混凝土設施,旁邊還有復雜的修理和試驗設備,以及大量的專業(yè)技術人員,否則就無法在戰(zhàn)斗中進行成功的發(fā)射。
多恩貝格爾極力反對這一基本觀點,理由是:盡管混凝土設施的頂部很厚,但是在投入使用之前就會被敵機炸得精光。多恩貝格爾認為,要建立起V-2的作戰(zhàn)能力,更聰明的辦法是用機動兵器群的形式,由受過良好訓練的軍事人員操縱。
多恩貝格爾不顧技術人員幾乎一致的反對,堅持這種辦法,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
火箭用特別設計的炮底架運到發(fā)射地點,這種地點通常在密林里。然后把火箭豎立在輕便管狀臺上,用特別油槽車加注燃料,人在一輛裝甲車上進行發(fā)射。裝甲車用鐵絲網圍護成一座“流動碉堡”,停在距離導彈大約150米的地方。
多恩貝格爾的預言得到了完全證實:要在作戰(zhàn)中取得更大的成功,必須使用這樣的人,他們經過嚴格訓練,但是對火箭技術的更深奧問題應該是比較不熟悉的。
他常說:“叫那些科學家們離開火箭吧,我們不會有任何問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