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樹上的雞

蹲在樹上的雞，那是雞嗎？是鳳凰鳥吧！

村里人都這樣對老勝叔說。

也是哦，你看，這每天天要黑的時候，老勝叔家養(yǎng)的七八只雞就紛紛在老勝叔門口那棵大柚子樹上找一個擱腳的地方，遠遠望去，夾雜在樹枝中，讓人好笑。那雞籠就在樹下，怎么那些雞都往樹上跑呢？

這老勝叔啊，做事像湖北的麻花——反絞的。養(yǎng)的雞，也是反“絞”的?。?/p>

老勝叔家的后山上種了很多橘子樹，每年秋天，老勝叔都要和老婆挑著籮筐、背著背簍、帶著剪刀去山上摘橘子，還不能摘錯，因為還有很多樹是別家的。他們一天來來回回往家運，不知要運多少趟。沒有十來天，是不能將橘子全運回家的。而且，這些橘子能換一萬多元錢呢，多少也能貼補老大老二的大學學費。

可今年，老勝叔任橘子在樹上結著，卻沒有絲毫想摘它的心思，因為今年橘子沒人要，即使有收購的人來，價格每斤才兩毛錢。因為電視上說有一個地方的人吃橘子時發(fā)現(xiàn)了蛆，所以橘子沒人要了。

老勝叔心里那個火?。〕赃^晚飯，他撿起石子朝著剛上樹的那些雞狠狠地砸去，可那些雞頂多撲棱幾下翅膀，也不愿從樹上下來。它們不愿意從樹上下來的原因是一到天黑眼睛就看不見了，只能乖乖地讓老勝叔打。

村里很多人都很喪氣，眼瞅著樹上的橘子掉在地上爛掉，便紛紛把后山上的橘子樹砍了，準備種別的果樹，不想再種這遭瘟的橘子了。老勝叔看著那些被砍掉的橘子樹，看著那彎彎曲曲的山路，來來回回不知往山路上丟了多少煙頭，回家對老婆說：“貸款，把通往自家橘園的山路修一下?！?/p>

老婆聽了，把鍋鏟一丟：“自家橘園？那可是大伙兒都要過的道，你逞啥能？”兩口子為這事鬧開了。

整整兩個月，老婆不洗衣不做飯。

又過了一個月，山路上每天有五個人在修路，那都是老勝叔請的，老婆拗不過他。

村民很奇怪，不知老勝叔為何要修這條山路。老勝叔說：“橘子樹你們不要，我還要呢，長這么多年，我舍不得砍?！备婀值氖?，簡易的路修好后，老勝叔又頂著老婆罵買了一輛三輪摩托，每天開著在山上轉。

開春，老勝叔找到村支書，說是要承包橘園后面山上的十多畝山田。山前的很多地都荒著，何況是后山。因為遠，所以那些地一直荒著。老勝叔的這個想法在村民看來簡直無異于愚公移山。

村里嘩然，現(xiàn)在誰還種地啊，很多人都出去打工賺錢了，沒去的都只在家門口種油菜或谷子什么的，能供家里一年吃就行了，誰還費那個力氣？在外打工一個月，就可以買一年的糧食了?？梢娎蟿偈暹€是老眼光、老思想，還真栽進“泥土變成金”的真理里去了？

村民覺得真費解，老勝叔的老婆這次無論如何也不依了，衣服一卷，去城里的家政公司打工去了。

寒冷的冬天過去了，老勝叔請了二十多個村民每天在后山開墾荒地。整整兩個月，把每一塊土地都打理得整整齊齊。老勝叔也忙著呢，他來來回回往城里跑了很多趟，最后把一些不知名的種子撒在已經(jīng)整理好的土地上……

老勝叔每天吃過早飯就進了后山。不久，人們發(fā)現(xiàn)，那些地里冒出了很多綠芽。又過了些時日，人們看到山后一片翠綠。漸漸地，一些粉紅、火紅、粉紫一點點地夾雜在那大片的翠綠中……

村民明白了，這老勝叔，他種了花啊！

老勝叔的格桑花和薰衣草變成了花海?；ㄏ阕杂忻鄯鋪?，城里的人們紛紛來到后山，來到老勝叔的花海。他的橘園，成了這些城里人最好的觀賞地。老勝叔的老婆聽說后趕緊從城里回來了，那么多人去看自家的花，她哪能不去招待呢？

雞上樹也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引得許多大人和孩子嘆為觀止。公雞錦緞似的毛，在金色朝陽的照耀下，閃現(xiàn)出道道彩色的光。

村民再也不取笑老勝叔家上樹的雞了，反而對老勝叔說：“再多養(yǎng)些鴨和鵝吧，都蹲在樹上，那更好看?！?/p>

于是，村后山的荒山，一夜間都被承包完了。

據(jù)說，縣里還給省里匯報脫貧致富的經(jīng)驗呢！

刊于《關東文學》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