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進的女人，有力量改變人生

我們的旅行團，在日本用的巴士都是最好的，司機駕駛全無事故記錄，費用高昂，但很值得。這種巴士都包了一名導游小姐，從上車到回酒店，講解不停，又要依照客人要求唱歌，并非易事。

我們用熟的有兩個年輕的，到東京調到東京，去大阪也要她們來客串，大家混得很熟，溝通起來方便。到這次去，不見了其中一名，她剛結婚，但也出來做事的呀。

“是不是有了孩子？”我問另一個。

“不，不，她已離了婚。”

“那么快？不到六個月呀！”

“發(fā)現(xiàn)不對，愈早愈好。這是我們這一代人的看法?！彼卮鸬酶纱?。

“怎么不回來？”

“她當肚皮舞娘去了?！?/p>

“肚皮舞？”我詫異。記憶中的她，沒有魔鬼身材，面貌再過一百年，也稱不上一個美字。

“是呀！我也在學，當今日本最流行的了。”她說。

看看她，與另一個的意見相同，怎么可能又去跳肚皮舞？

“在什么地方表演？”我問。

“青山。你有興趣，今晚送完客人，帶你去？”

在一座商業(yè)大廈的地下室，傳出劇烈的中東音樂，走進去，擠滿客人，舞臺上有六七個肚皮舞娘擺動著腰，衣著單薄，但并不十分暴露，肚皮和大腿，盡在眼前，有個長發(fā)的，左右揮動，非常誘人。咦？那不是我們的巴士導游小姐是誰？

從臺上望到我，向我擠擠眼，用手做個“等等”的姿勢，她繼續(xù)跳舞。我和女伴在酒吧前找個位子坐下，她也隨著音樂在搖動身體，和平時看到的她不同。

音樂從快到慢，又由慢到快，舞娘們一個個支撐不住，走下臺來，只剩下巴士小姐，愈跳愈猛，客人不斷地拍掌喝彩鼓勵，她用下半身向觀眾挑逗性迎來，顫抖得厲害。

忽然，燈光全暗，一切停止。

重開燈時，看到巴士小姐用毛巾擦著汗，向我走來。

“你怎能跳得那么久？”我劈頭就問。

“你以為當巴士小姐那么容易嗎？”她說，“做你們的工作我雖然不必講解，但是從出發(fā)到收工，你有沒有看過我坐下來的？單是靠這種腳力，我已比其他舞娘強。”

“為什么要離婚？”

“結了婚，丈夫的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轉變，對我呼呼喝喝，我問他說為什么，他說看到他爸爸叫他媽媽也是那個樣子的。他不懂其他辦法對我，給我大罵后他哭了，這時，我已認定他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我要嫁的是一個男人，不是孩子?！?/p>

“你從小就喜歡肚皮舞這門藝術？”

“不，有個晚上來到這里，看到我的一個鄰居在這里跳，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她能，我想我也可以。”

“那么容易嗎，肚皮舞？”

“依印度舞的傳統(tǒng)，當然很難，我們跳的是自由式，跟著音樂自由發(fā)揮?！?/p>

“客人會認為你不正統(tǒng)吧？”

“正統(tǒng)和不正統(tǒng)，很難有界限，一切要自然，要美。肚皮舞很多種，人家以為來源是印度，其實從中東，即伊朗、伊拉克等地方開始的，后來又有了吉普賽人的方式，都是東抄西抄，沒有多少專業(yè)的人看得出什么叫正統(tǒng)。”

“最難學的是什么動作？”

“擺腰最容易，會做愛的女人都懂得這個動作，豪放就是，夠體力就是。搖動胸部最難，乳房是兩團不可控制的肥肉。普通的女人都不知道怎么去動它，要把胸部一個向左轉，一個向右轉，可得學好多年才會。”

“也得要有點身材呀！”我說。

巴士小姐笑了：“開始，也有很多人向我說，你根本不是一塊跳肚皮舞的料子，你太瘦了。沒有的東西，我用下半身來補足。只要我搖得比其他人劇烈，觀眾就會服我。我當然不會自扮清高，如果說肚皮舞是純粹為了藝術而發(fā)明，那是騙你的。”

“為什么肚皮舞現(xiàn)在在日本那么流行？”

“主要的原因，是女人解放了。女人可以透過肚皮舞來表現(xiàn)自己，不必在辦公室里替男同事倒茶。這個機會我們日本女人等了很久才來到，我終于能夠脫下制服，讓男人知道我在床上的話，可以多么犀利?！?/p>

我完全同意她的見解：“如果有香港的女人要來學肚皮舞，有什么門路？”

她拿出一張紙寫了Mishaal的名字和地址。

“發(fā)個電郵去查問好了?！卑褪啃〗阏f，“她們都樂于教導，學費不是很貴，肯學的女人，會發(fā)現(xiàn)她們有力量改變人生。”

音樂又響，她向我做個飛吻，又上臺表演去了。

我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