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是一天里最柔軟的時光那是我們從拼搏的戰(zhàn)場走向自我的時刻它讓我們回望生命的源頭,品味寧靜的淡然
月
晚飯后,我們照常散步。今天出門右拐,向小廣場去。
廣場里的孩子真多,在健身器材之間飛快地穿梭,有的站上器材頂端直立呼叫,有的從立柱“嗖嗖”爬到高杠上倒吊炫耀。一眼看見同事玉萍組織了一幫七八歲的男孩子在玩游戲,兒子馬上被邀請加入,他們開始驚呼奔跑。
我們兩個做母親的就站在旁邊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好大的月亮??!”玉萍側臉望向天空,張著驚喜的眼睛。
“好大的月亮??!”我不由自主地重復一遍。
它那么大,那么滾圓,放著清輝,光亮輕輕松松穿過兩排高聳著的路燈,水一樣柔和地流進雙眼。細看之下,月兒通體淺黃通透,就像被強光照透的一塊巨大的黃玉球,里面飄著水草般黑色的瑕疵。月在巨大的舞臺上靜靜登場,它無與倫比的美麗讓一切悠揚的樂聲羞愧,讓一切旋舞止步,讓一切嬌媚凋謝。它光彩絢爛,沉甸甸地懸在樹梢之上,驚動我的心。
孩子們又一次勝負落定,他們回到身邊來。
我們把月亮指給他們看,一群小孩原地釘住。只有兒子兩條細腿忽然騰起,手臂上展,在月亮和我之間蹦起一個瘦伶伶的剪影。他大叫:“好美??!”
好美的月亮,這樣的圓月我在成都市的樓叢里瞥見一次,在雙流空曠的大道偶遇一回,在自家樓頂上觀賞兩次。每一次都無比激動,這種幸福是難尋的,我羨慕李白,他常常在月亮下面喝酒作詩,起舞弄影,盡享宇宙之大美。
九點鐘,我們回撤。九點半,匆匆上樓,花園坐定。
兒子揚聲關懷:“媽媽喜歡月亮,多看一會兒哦!”他好在樓下獨攬遙控板,大看動畫片。
我抬頭望月,它斜掛遠天,正低頭看我,我和它,遙遙對坐。
我走到至高點,看不見腳下的人們,便獨自擁有了它,竊喜。但那月明顯遠了,自然小了,白白的一張冰片,上面浸染著寫意的水墨。
花園里的樹影落在白色的地板上,深深淺淺,參差交錯。
我獨坐在月光里,凝望月亮,生怕它倏忽不見;凝望被它獨占的廣漠的天空;凝望它灑到我腳邊的大抱大抱流瀉的光芒。
我發(fā)現(xiàn)它不想跟我對話,蒼白著臉,要孤獨地離去。于是奔進房里,抓出相機,挽留它的容顏。
我站在寂靜的夜色里,伸長鏡頭,給它的臉蛋照特寫。它躲躲閃閃。
原來美是這般不好獨享,難以挽留,喜和愁無法訴說,滿腔揪心的寂寞沒處擱放。
照完,我把月色都關在外面,下樓去了。
坐在兒子旁邊,聽到光頭強“哈哈”的笑聲從電視里傳來,我便知道回到了人間。
我適合在人間,站在人叢中仰觀壯麗的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