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禍
馮偉山
二柱看見那只雞時,它正低頭耷翅地趴在自家院子里的墻根下,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威風。
這是鄰居趙黑子家的一只大公雞,威猛強健,平日里四鄰八舍的雞們被它欺辱的不少。這只雞看起人來,兩只小眼睛滴溜溜地亂轉,不躲也不避。那眼神,讓二柱一下子想起了趙黑子看自己老婆翠花的樣子,就覺得憋氣,想過去踢它一腳。
他看了看那只大公雞,心說:你的精氣神呢?邊想邊撿了塊瓦片,隨手扔了過去?!芭尽币宦?,那雞竟一頭栽倒,死了。
二柱慌了,心想:這雞死在了自己家,他個狗日的趙黑子要跟我打起架來可怎么辦?
二柱趕緊跑進屋里找老婆商量對策。翠花聽了,拍了拍肚子說:“吃了它,不就一了百了了?”
二柱一聽就樂了:“我咋就沒想到呢,咱是清燉還是辣炒?”
“都躺這兒了,怎么吃還不是你說了算?”翠花邊說邊笑著瞅了二柱一眼。
“那是那是?!倍鶚泛呛堑赝α送ρ鼦U,便開始拾掇起雞來。
工夫不大,那雞就香噴噴地被端上了桌。
二柱來到院子里,頂著白花花的太陽,偷偷朝趙黑子家瞟了一眼,順手把門關了,回屋大吃起來。
半斤老白干下了肚,一只雞也被兩口子吃了個精光。
二柱家的大黃狗,在桌子底下鉆來鉆去,貪婪地嚼著主人吃剩的雞骨。
二柱喝得有點兒高了,咂了咂嘴說:“你跟了我,就只管吃香的、喝辣的吧?!?/p>
“你說誰呢,就你那點兒出息?”老婆不屑地哼了一聲。
二柱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點兒大了,忙說:“我說大黃狗呢。”他起身又去院里端了一個瓦盆過來,瓦盆里是他掏出的雞雜碎。那狗瞧著,幾口就吞下了肚。它搖了搖尾巴,去院里休息了。
二柱兩口子也咂著嘴,沉浸在雞肉的美味中,甜甜地睡去了。
臨近傍晚,二柱被狗的叫聲驚醒了。透過窗子,他看見那狗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一命嗚呼了。
翠花也被狗叫聲弄醒了,問二柱:“那狗咋了?”
“撐死了吧,沒出息的東西!”二柱邊罵邊走到院子里。
太陽已經(jīng)西沉了。
等翠花來到院子里,二柱早把大黃狗吊在一棵歪曲的樹干上,剝了皮,光溜溜地懸在空中。
矮墻那邊傳來趙黑子媳婦喚雞的聲音。不一會兒,她隔著矮墻問:“二柱兄弟,看見我家的大公雞了嗎?”
二柱大聲地說:“你家的雞到處耍無賴,怕是給公安抓住‘咔嚓咔嚓’了吧。”
矮墻那邊罵了句死鬼,就沒了聲息。
香噴噴的狗肉一上桌,二柱仍舊是半斤老白干,吃得有滋有味。等一盆狗肉填進了兩人的肚子,夜已經(jīng)深了。二柱端起肉盆又喝了口湯,打了個長長的飽嗝,一臉的滿足。
半夜時分,二柱的肚子突然疼得厲害,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便忙喊老婆快打120。
等翠花打完電話,也覺得肚子有些疼了。
醫(yī)院里,醫(yī)生對二柱兩口子進行了初步診斷后,說:“你們可能是食物中毒?!?/p>
二柱聽了,滿肚子疑惑,說:“我中午吃的是家里的清燉雞,晚上吃的是紅燜狗肉,咋會中毒呢?”說完,打了個飽嗝,引得周圍的醫(yī)生護士笑出了聲。
“那這些食物你們的孩子吃過沒有?這事可耽擱不得。”醫(yī)生又問了一句。
一提孩子,二柱兩口子才猛地想起今天是星期天,兒子上午去姥姥家了。中午和晚上,兩人對著雞肉、狗肉大吃特吃的時候,怎么就沒想到兒子呢?
“沒吃,孩子絕對沒吃?!眱煽谧涌隙ǖ財[了擺手。
最后,醫(yī)院的化驗單還是讓二柱傻了眼,吃過的食物中含有大量的“毒鼠強”成分。
二柱簡直懵了。
點滴從半夜打到第二天中午,二柱才覺得身上舒服了些。盡管乏力,可老白干撩人心肝的醇香還是弄得二柱想一步蹦回家。
在醫(yī)院門口,翠花把收據(jù)單一下摔到地上:“叫你饞!叫你饞!”邊嚷邊朝二柱狠狠地踢了幾腳。
兩口子剛到家,十二歲的兒子也從姥姥家回來了。
兒子一進家門,就伸著脖子在院子里東瞧瞧、西看看,連犄角旮旯也不放過。
“怪了,莫非碰上神仙了?”兒子嘟囔了一句。
“你說啥呢?兒子。”
“我說這陣兒,他家的大公雞死在這里才對呀。”兒子小聲說著,又指了指趙黑子家。
“為什么?”二柱吃了一驚。
“那天,咱家的大黃狗見了趙黑子家的小花狗,剛要親熱一下,當頭就挨了趙黑子一磚頭,險些喪了命。我氣得當場就想把他廢了,可看到他那個兇樣,就忍了。昨天,我見他家的大公雞在咱院子里溜達,就找了幾包老鼠藥,拌了一把麥粒,撒了過去……”
二柱聽了,驚得嘴巴張得老大,好半天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