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潘石
“殿前作賦聲摩空,筆補造化天無功?!蓖跫一莸摹丁醇t樓〉五百問》付梓,令我記起了曾讀過的這兩句詩。天才詩人李賀用這樣的詩句贊揚他的老師,我借用李賀的詩句表達對家惠的推崇。特別是“筆補造化天無功”一句尤為貼切。曹雪芹的《紅樓夢》問世后,對它的評論研究,從脂硯齋就開始了。二百年來,林林總總、形形色色的“紅學”研究紛至沓來,以至于形成了一門獨特的學科。但是,紅學研究從它誕生的那一天起,就難免枝蔓旁生,舛誤種種,穿鑿附會,演繹索隱,甚至把紅學研究政治化、庸俗化。六年前,王家惠向我談起,他想揮去眼前的云遮霧罩,只從《紅樓夢》的文本出發(fā),把《紅樓夢》限定在文學作品而不是其他諸如政治、歷史之類,不是從《紅樓夢》中走出去,而是回到《紅樓夢》中來,對小說閱讀中遇到的種種疑問謎團,或者不同版本的詮釋注解,以及小說中故事人物情節(jié)乃至細節(jié)的迷惑不通不解之處,提出質(zhì)疑,邊讀邊問,邊問邊答,他給自己想的題目叫“紅樓百問”。當時我還在報紙副刊編輯的崗位,與他多有合作,這一次又是一拍即合,并相互約定:一定堅持從文本到文本的原則。我們還約定,從約定的時間開始,每周一問,連載刊發(fā)。君子一言,從2008年開始,至今六年有余,王家惠謹守諾言,筆耕不輟。而且不是百問,而是五百一十一問,洋洋灑灑一百余萬言,在紅學研究領(lǐng)域另辟蹊徑,別開生面。
在我國,很早就有了“開談不說紅樓夢,縱讀詩書也枉然”的調(diào)侃。一部小說,在歷史上,不僅僅是文學史上,有如此影響的大概絕無僅有。但是,就一部小說、一部文學作品來說,由于它的作者自身原因,由于它成書的年代和歷史背景,由于我們知道和不知道的種種原因,局限與不足總是難免的。也就是說,它不可能是完美無缺的。還有它的詮注者們,也難免失之紕漏、遺憾,乃至舛誤。就比如一座華麗的大廈,從遠處看,從整體看,可能完美,但是走近了,或者走進去,總會發(fā)現(xiàn)一些不盡如人意之處。當然,前提是,正如這座大廈值得我們走進去欣賞一樣,這部小說的魅力與價值足以征服我們,讓我們坐下來,靜下心來,一遍一遍地讀,愛不釋手地讀,饒有興趣地讀,追根究底地讀。我想,這也正是王家惠寫作《〈紅樓〉五百問》的原因與目的。
做任何一件事,尤其是大事,開始邁出的第一步都是艱難的。因為第一步不僅是選擇、決心,還包含了能力和準備?!都t樓夢》是一部經(jīng)典巨著,千古奇書、天才之作。從古到今,從專家學者到平民百姓,喜愛它、研讀它的人集眾如云。不同的領(lǐng)域,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興趣愛好,不同的目的取向,《紅樓夢》就像一個人見人愛的美女,早已沒有神秘可言。在這樣的背景下簡取一個選題,不啻自取其難。王家惠的勇氣和信心顯然來自扎實的準備。在遠沒有成為紅學專家的少年時代,王家惠首先成了“紅迷”。家藏的豐富和開放的讀書環(huán)境,給了他最初的“紅蘊”。及至他后來的曹雪芹家世研究和電視連續(xù)劇《曹雪芹》的創(chuàng)作,在大師云集的紅學研究中,他以獨領(lǐng)一家之言的成就躋身其間。應(yīng)該說,《〈紅樓〉五百問》問得首先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在研讀《紅樓夢》時的疑問和不解。他在回答讀者的同時也在回答著自己。六年多的時間,世事紛雜,瑣事攪擾,在我的想象中,王家惠沉浸在“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奇絕意境中,令人敬佩。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薄丁醇t樓〉五百問》的問世,其震動與影響尚難估量,但其填補了紅學研究的一項空白,已是不可否認的事實。特別是對那些喜愛“紅樓”卻“讀功”不足的普通讀者來說,是一部難得的閱讀參考書。也許,在不久的將來,許多紅樓讀者的手邊,都少不了這部《〈紅樓〉五百問》。釋疑解惑的同時,知識與學問也在豐富增長著。當然,對一些研究者來說,許多課題或詮注,也不得不重新審視定奪了。
這里,我還想說一下《唐山勞動日報》副刊以及它的編輯們。且不說《唐山勞動日報》副刊有史以來第一次為一位作者開辟專欄六年之久,連載近三百期,六年多來,人事更迭,崗位輪換,負責“紅樓百問”這個專欄的每一位責任編輯,都慎始敬終,埋頭做事,不計得失,可以毫不慚愧地說,《〈紅樓〉五百問》得以成功問世,這些編輯與它的作者同樣功不可沒。他們和作者一樣,共同承載了一份責任與堅持,還有始終在幕后的勞作與汗水。任何一座大廈,都是從第一塊基石壘起。當大廈以華麗的身姿傲視天宇的時候,對這座大廈的第一塊基石和它的壘砌者的禮拜,同樣令人動懷。
衷心祝賀家惠又作了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
(作者為《唐山勞動日報》副刊部原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