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逆行
這個五月,星象師蘇珊·米勒說:
五大行星罕見同時逆行,
那會怎樣,海嘯也常在內(nèi)心發(fā)生。
生活始終是往墻里釘釘子。
或者,猶如擦肩的小行星接近地球,
之前引起喧嘩,恐懼而已。
軌跡注定了,分寸是速度的離合器。
五月上旬,木星土星海王星
構(gòu)成一個對沖三角,
羅馬尼亞占星師米舍蘭的理論。
沖突造成混亂針對的始終是人類,
即便源于自然。
母親電話叮囑,水逆時
開車要小心、微博上別亂講話。
語言像樹枝,脫光葉子。
我的車輪右后胎七日晚突然爆裂,
裂紋像一條臥軌的短蛇,
常去的道外古街讓我趕上了咒語嗎?
或者,紅旗大街翻修,
我經(jīng)過了金屬拱起的脊背?
初春,幼綠色在街道兩旁很快老去,
因發(fā)現(xiàn)短暫,珍惜是陣陣痛感,
神經(jīng)性的。這個被提醒過的五月,
我開始往時間上扔廢紙,練習(xí)撕碎。
五月十二日,汶川地震祭奠日傍晚,
單位在體育場直播MKG國際格斗賽,
尾場,中國選手木拉提,
被日本選手藤田坂健打斷左臂,
空氣折斷,呼吸像風(fēng)在落花里發(fā)出哀鳴。
主辦方用“正常”一詞,充滿反諷。
反諷是一根針,尋找身體穴位時
一揮而就。我被能想到的流血又重傷一遍。
我聽到腳踝,臂腕,頸椎一起轟鳴,
如918紀(jì)念日。
夜里,我夢見手腕佩戴一塊預(yù)測儀
內(nèi)置愛因斯坦廣義相對論中的時空關(guān)系。
可以去未來預(yù)防當(dāng)下。我以此安睡。
加拿大大火失控在埃及飛機失事之前,
恐慌何止燃燒一周,
秩序是混亂時一個國家的秤砣。
厄爾尼諾現(xiàn)象在災(zāi)難中
像一個傾倒真相的垃圾桶。
而埃及飛機十九號在地中海墜毀,
黑匣子至今游在海底,
一個新幽靈。齊澤克說:
按電梯鍵幫助加速關(guān)門是自欺,
就像西方的民主投票。
假如五月是電梯,我仍然會按。
每天都按。星運說這個五月,
只適合敘舊,我的憂傷是一根鎖鏈,
被午后的一杯咖啡喚醒,
金屬聲一直穿過少年伸到童年,
時代之殤,我只能低調(diào)。
接下來母親聽信一個偏方,
服藥后雙腿浮腫,我送她去醫(yī)院,
道路擁堵猶如浮腫的腿,
母親停藥幾日后漸愈,
她由此不愿提到受騙,而電視新聞
播報騙子像往屏幕外扔石子,
當(dāng)詞語變成子彈,
躲閃的表面是遲緩的。
萊耳五月八號從洛杉磯趕回深圳,
行李卻繞行了阿拉斯加航空、
達(dá)美航空和美聯(lián)航空十天之久
從香港返回。她的德國RIMOWA1名牌箱
本身就像飛碟,只要完璧歸趙,
錯,又歸于了時空。我急需她箱子里一份
有關(guān)倫敦的文件,用水逆安撫焦慮。
一個黃昏,張曙光在亞馬遜網(wǎng)
幫我訂的《空氣之輕》到了,
讀恩岑斯貝格爾:“我不抱怨,
我只抱怨那些/忽視我的懷疑的人。”
這句詩像我寫的。在周日一個
關(guān)于詩歌訪談回來的路上,漫天楊絮。
這個五月,懷疑的詞猶如迷宮,
死于北京昌平區(qū)足療店門前的
青年尸體,至今仍在迷宮里旋轉(zhuǎn),
亡靈像一根中指被舉過屋頂。
博爾赫斯經(jīng)常讓虛構(gòu)
返回真實,成為神秘本身。
這個五月,陰雨不斷,
打擾著頭頂和腳底,像古老的儀式。
我試著在沮喪中重讀一遍《沙之書》,
時間不能抹去的,看來空間也不能。
虛構(gòu)變?yōu)楝F(xiàn)實,懷疑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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