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執(zhí)迷不悟

眾魂散后，唯一魂端坐未動。

見我也要離開，他忽笑問：“那丁正自溫存呢，老弟你可慌的什么？”

仔細看時，卻是那位曾教我勘破紅塵之道的長者。

“前輩有何見教？”

“剛才我就問你：風塵遠道，急扯白臉的究有何圖？”

“晚輩無知，還請指點。”

“就你而言，還是那句老話：斷滅情執(zhí)，方得自在?！?/p>

“如何斷滅？”

“此地情天欲海，談何斷滅！老弟何苦非呆在這兒不可呢？”

“那您說，哪兒去？”

“君不聞無苦無憂、自在圓融之地乎？”

“在哪兒？”

“心中自在?！?/p>

“敢問，此心怎能無苦無憂？”

“無尋無盼，無思無欲，自然無苦無憂?！?/p>

此一說倒讓我思緒低回：那不成了植物了？草木未必無情，那不成了石頭了？倘然那便是歸宿，真是何苦這魂游千古哇，一顆原子彈不就都辦到了嗎？

我正百思不解，這心思卻早被那老魂看破：“無苦無憂，自在圓融，豈是居此時空可以了然的？老弟何妨先走了再說呢，何況此地又有什么值得留戀？”

“走哪兒去？我們不一直都在走嗎？我們曾經(jīng)走的是路，現(xiàn)在走的不還是路嗎？未來走的，還能不是路嗎？只要是走，誰還能走得出路去嗎？”

那魂遲疑，似生羞惱：“路路路！可我指給你的是一處無苦無憂的永恒之所在！”

“那兒，已經(jīng)沒路了嗎？”

這一問，好像讓他有點抓瞎。

“那兒是終點，是絕地，是徹底的寂滅嗎？”

“好好好，這兒好，這兒有的是路！你愿意在這兒就請便吧！”

“前輩息怒。我只是想不出，無路可走怎么會是無苦無憂？”

“可是，走不完的路又怎能不是永遠的含憂茹苦？”

他這一問又讓我瞠目。

“老弟，我只要你想想，這樣無始無終地漂流到底是為了什么？”

“伊甸的盟約！”我脫口而出。

“你，你……你可真是執(zhí)迷不悟！”

“那么晚生請教：一心牽掛著無苦無憂，是否也算執(zhí)迷？”

那老魂見我刁頑難教，丟下一團無奈，化風而去。

唯余夜色沉沉。

唯余四顧茫茫。

我只好慢慢去走自己的路。舉目遙望西天，甚覺對不住那老魂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