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九年（己未 民國八年）

二十七歲。

是年，從“五四”運動而有新文化運動。先生既傾心東方古人之學(xué)，在精神上自感受到一種壓迫，必須在自己思想上求得解決。此即研究并在北大哲學(xué)系演講“東西文化及其哲學(xué)”的由來。講演中還提出再倡中國古人講學(xué)之風(fēng)與近代的社會運動結(jié)合為一的主張。

先生講：“‘五四’運動是新思潮運動、新文化運動，開辟這個運動的是陳獨秀和胡適，刊物叫《新青年》?！薄拔艺J為蔡元培先生萃集的各路人才中，陳獨秀先生確是佼佼者。當(dāng)時他是一員闖將，是影響最大，也是最能打開局面的人?！伞逅摹_端的新思潮、新文化運動，首先打開大局面的是陳獨秀，他在這個階段的歷史功績和作用，應(yīng)該充分肯定?！薄昂m是從美國回來的，是當(dāng)時北大最出風(fēng)頭的人物。他是新文化運動中提倡白話文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很有功績，影響也很大。……但據(jù)我當(dāng)時的交往，感到作為新文化運動之靈魂的新人生、新思想，在他身上并不完備，真正對于舊社會、舊道德的勇猛進攻，并引發(fā)開展，進而引導(dǎo)先進青年大刀闊斧前進的，應(yīng)首推陳獨秀、李大釗、周樹人諸君。胡適之先生后來同他們分道揚鑣，是情理之中的。”^注47先生又講：“我在北大講授印度哲學(xué)，與新潮流新思想相距甚遠，我對新派人物的種種主張不贊同的甚多，但我并不反對提倡白話文?！薄昂m極端崇拜以至迷信西方文化，又不加分析地鄙薄我們固有的民族文化，提出過全盤西化的口號?！薄拔覀兪遣煌模坏拇_根本不同。我知道我有我的精神，你們有你們的價值；凡成為一派思想的，均有其特殊面目、特殊精神?！瓍s是各人抱各自那一點去發(fā)揮，其對于社會的盡力，在最后的成功上還是相成的——正是相需的。我并不要打倒陳獨秀、胡適之而后我才得成功?！M而言，不管他同不同，天下人自己都會找對的路。只怕不求，求則得之。不對也好，總會對的?！?sup >注48

秋冬間，先生在李超女士追悼會講演，說：“大家要曉得人的動作，不是知識要他動作的，是欲望與情感要他往前動作的。單指點出問題是不行的，必要他感覺著是個問題才行。指點出問題是偏知識一面的；而感覺它真是我的問題，卻是情感的事。……我們的要求不是出于知識的計算，領(lǐng)著欲望往前；是發(fā)于知識的提醒我們情感，要我們?nèi)绱俗鞯?。要求自由，不是計算自由有多大好處便宜而要求的，是感覺著不自由的不可安而要求的。我愿意大家的奮斗不出于前一種而發(fā)于后一種。奮斗而死的或者多是后一種?！?sup >注49

是年夏，先生忽然接到熊十力先生從天津南開中學(xué)寄來一明信片，內(nèi)容大意云：“你寫的《究元決疑論》，我讀到了。你罵我的那些話都不錯，希望有機會晤面仔細談?wù)??！笔罴?，熊先生就從天津到了北京，住廣濟寺。熊先生與先生“一見如故”，彼此相交往即由此開端。從此時相過從談學(xué)。熊先生離京時，介紹張難先先生與先生相識，以后彼此亦成了好朋友。^注50

這年，先生還結(jié)識了伍觀淇（庸伯）先生。伍先生與林宰平先生相熟，托林先生約先生相會于林家，向先生問佛法。先生講：“第一次會面談話，殊不投契。然而我實心服其人之真切不茍，斷斷不肯放過，屢次訪他，卒成至交?！?sup >注51

寫出《印度哲學(xué)概論》下半部，交商務(wù)印書館出版。

是年，還發(fā)表《一個人的生活》（少年中國學(xué)會會務(wù)報告三期）和《答陳嘉藹論因明書》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