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

剛剛下過一場雨，天空放晴的時候，天上出現(xiàn)了一道彩虹。美麗的弧線，像一座彩色的橋。

女人牽著女兒的手站在了陽臺上。今年5歲的女兒還是第一次看到彩虹，尤其是在這城市的天空里，就連女人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看見彩虹了。女兒睜大眼睛，一臉好奇。女人卻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有了心思。

媽媽，彩虹不好看嗎？你怎么閉上眼睛了？

女人笑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女兒好。她還小，許多事情她都不懂。女人說，彩虹怎么會不好看呢？媽媽是在許愿，你知道嗎？就像過生日吹蠟燭時一樣。據(jù)說，看見彩虹許愿特別靈。

為什么會特別靈呢？

你看，彩虹像什么？是不是很像橋呀？傳說那是神仙走過的橋，對著神仙許愿肯定就靈了。

原來是這樣呀，那我也許個愿。女兒隨即十分虔誠地閉上了眼睛。

這時，樓下響起了一聲喇叭。女人看見男人的車停了下來。爸爸！女兒像一只歡快的小鳥，早早地迎了出去。男人在女兒臉上親了又親，然后抱著她推門進了屋。女人站在客廳，眼神里閃過一絲興奮，但隨即又黯淡下來。男人說，今天，我在家吃飯，做頓給我吃好嗎？女人轉身，進了廚房。

這場冷戰(zhàn)已經(jīng)持續(xù)了整整三個月了。三個月里，沒有以往的爭吵，甚至連一句過激的話都沒有。男人每天早出晚歸，甚至幾天都不回家。女人不過問，像一個陌生人一樣任由他自由地來去。她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知道他的心思早不在自己身上，她學會了接受和等待。女人知道，婚姻似乎和鐵一樣，燒到赤紅以后離熔化的距離就不遠了，但女人想，只要他不將“離婚”兩個字說出來，她也絕不會主動捅破那層紙的。

女人自己也奇怪自己的冷靜，女人最后終于找到了冷靜的理由，那就是5歲的女兒。離婚，對女兒而言可能是一生的傷害。每次男人和女人吵架，女兒那種無助的哭泣、那種渴求的眼神都如針一樣扎在女人的心上。女人發(fā)誓，不管自己受什么委屈，都將盡可能地維系這個家，為女兒造一個溫暖的巢。

女人在廚房里忙活起來。冰箱里一直還裝著男人最愛吃的帶魚。做菜的時候，女人的心情很復雜，她突然感到男人有些陌生，陌生得像一個遠到而來的客人一樣。女人不知道，吃飯的時候，如何去面對男人。幾個月來，他們都沒有好好在一起吃過飯了。

男人和女兒在客廳里嬉戲。來回跑著，跳著。女兒好久沒這么開心過了，女兒喜歡畫畫，她拿著畫筆跑進了廚房，然后在女人的手臂上頑皮地畫了幾筆又跑了出去。

飯做好了。這頓飯吃得格外地尷尬。男人并不說話，偶爾瞟女人一眼，他的筷子磕碗的聲音很響。女人強帶著微笑，不斷為女兒夾菜。

飯后，女兒回到了自己的小臥室。客廳里，終于只留下男人和女人了。男人抽了支煙，狠狠地抽。女人看著男人，一動也不動。整個客廳里靜得可怕。最終，男人將煙頭掐滅了，從身后拿出自己的包，開始不斷找東西。男人找了一遍，又找了一遍，似乎并沒有找到。然后男人奇怪地看了看女人，看得女人有些莫名其妙。

這時女兒打開了門，手里拿了張紙，飛快地跑了出來。爸爸，媽媽，你們看我畫的畫漂亮不漂亮。女兒說。

你畫的什么呀？讓爸爸看看。男人說。

我的愿望。女兒立刻將自己的畫亮了出來。

男人和女人頓時收起自己的嚴肅，一副喜悅地欣賞起來。那是一張標準的A4白紙，女兒在上面用心地畫了一道彩虹，五彩的虹似一座美麗的橋，橋上還畫了三個人手牽手走在上面。女兒說，那個男的是爸爸，女的是媽媽，最小的是我。女兒又低低地說，媽媽說，在彩虹面前許愿特別靈。

女人心中立刻涌上了一陣感動。她一把抱住女兒，但與此同時，女人聽到男人竟有些生氣地對女兒說，你畫畫的紙，在什么地方拿來的？

女兒顯然被男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她竊竊地抬起頭看著男人說，你給我買的畫紙用完了，剛才我就在你的包里找到這張紙，我以為是你給我?guī)У摹畠和鄣囊宦暱蘖耍又种械漠嬄淞讼氯ァ?/p>

那張紙飄了飄落在了冰涼的地板上，最后將女兒的畫蓋在了下面。原來這是一張本來就寫滿文字的紙，女人看清楚了，紙上有一個沉甸甸的標題：離婚協(xié)議。

女人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