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寫作本書,部分是應(yīng)邀談?wù)勎胰绾螐臒o神論轉(zhuǎn)向基督信仰,部分則是為了糾正一兩個流行的錯誤觀念。除我之外,這故事還跟誰有多少相干,取決于他人在何種程度上曾經(jīng)歷過我所說的“悅慕”(Joy)。倘若悅慕畢竟常見,那么,(我相信)比前人試圖寫過的,再詳盡一點,總歸有些用處。我斗膽來寫悅慕,是因為我留意到,當某人提起他以為是自己最特有的感覺時,列席者中間,大概至少有一個人(經(jīng)常是好幾個)應(yīng)答:“什么!您也感受到了那個?我還老以為我是獨一個?!?/p>
本書旨在講述我歸信的故事,因而不是一部自傳,更不是圣奧古斯丁或盧梭的那類“懺悔錄”。這也就意味著,實際講述時,越講就越不像是自傳了。頭幾章,網(wǎng)撒得相當大,為的是讓諸君能理解,當明白無誤的屬靈危機到來之時,我的童年和少年期已將我塑造成何種人?!皽蕚涔ぷ鳌币坏┩瓿?,我就對自己嚴加管束,將那一階段仿佛不相干的一切(無論依普通傳記標準如何重要),都按下不表。我不認為這會有多大損失;我還從沒讀到過一部自傳,其中專寫早年生活的部分,沒有遠離最有趣的事情。
我擔心,此故事之主觀,令人窒息。這類東西,此前我從未寫過,此后大概永遠也不會再寫。第一章之所以寫成這樣,只是為了讓那些受不了這類故事的人,一下子明白他們難免會遇到什么,從而合上書,不再浪費時間。
C.S.路易斯
- 路易斯只寫過一段幾百字的自傳。1944年,路易斯應(yīng)美國麥克米倫公司之請,寫一篇簡短自傳附在著作里。美國學(xué)者艾倫·雅各布斯的著作《納尼亞人:C.S.路易斯的生活與想象》(鄭須彌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4,下文譯注里征引該書,均不再注明版本,只簡稱《納尼亞人》),曾引用此段自傳文字:
我是次子,小時候母親便已亡故。這意味著我在父親上班、哥哥住校期間,要獨自打發(fā)漫長的日子。我一個人待在滿是書籍的大房子里。我想這決定了我一輩子愛好文學(xué)。我畫得很多,但很快我開始寫得很多。我的第一批故事主要是關(guān)于小老鼠的(比阿特麗克斯·波特的影響),但是小老鼠通常身穿甲胄殺戮巨大的貓(童話故事的影響)。這就是說,我寫那些只要一到手我就會喜歡讀的書。這一直是我寫作的緣由。人們不愿意寫我想要讀的書,所以我只好自己動手;根本不是什么“自我表達”之類的廢話。我厭惡學(xué)校。如果事先知道自己能夠活下來,那么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當步兵的感覺就會好一些。我受過傷——傷我的是一發(fā)英國炮彈。(所以一位姑母明顯松了一口氣向我致賀說:“哦,怪不得你是背上受傷呢!”)我在14歲左右放棄了基督教信仰。將近30歲時又恢復(fù)了信仰。一種幾乎純粹是哲學(xué)上的皈依。我并不想這樣做。我不是那種有宗教信仰的人。我想要人們讓我單獨待著,讓我能感到我是自己的主人;但是,現(xiàn)實情況似乎正相反,所以我只能讓步。我最快樂的時光是身穿舊衣與三五好友徒步行走并且在小酒館里過夜——要不然就是在某人的學(xué)院房間里坐到凌晨時分,就著啤酒、茶,抽著煙斗胡說八道,談?wù)撛姼?、神學(xué)和玄學(xué)。我最喜歡的聲音莫過于成年男子的大笑聲。(第6—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