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顥 煙波江上使人愁——一首詩就能讓詩仙緘口才屈
風流相逐
一首詩便成就了一座樓的高度,就連詩仙李白也保持了應有的敬畏。因此,有人還力推這首詩為“唐人七律第一”。崔顥成就了黃鶴樓的千古美名,像王勃成就滕王閣、張繼成就寒山寺一樣,都是一個傳奇。于人,可見其橫絕古今之才;于詩,可見其留芳萬世之韻。
那么多的過客熙熙而來,攘攘而去,江山勝跡注定要與這個落魄無聞的文人在那一刻驚心一遇。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壯景奔來眼底,大江滔滔而去。江山亙古,人事代謝。登高憑遠,故鄉(xiāng)邈杳,歸思難收。落魄的崔詩人頓時詩興勃發(fā),泉涌筆端。
崔顥的《黃鶴樓》詩誕生以來,便成了眾人品頭論足的焦點之一。“好事者”又常常拿來同李白的《登金陵鳳凰臺》一比高下?;蛟浑y分軒輊,或揚崔抑李,或貶崔褒李,不是一時難成定論,而是千年公案,至今難以結(jié)案。因此,才一直是一個爭論不休的話題。唯此,才具有恒久的魅力。
其實,詩者因?qū)W養(yǎng)、追求、境況等諸多因素的影響,即使是同題詩,都有高下之分,何況異題、異時?再則,崔李二人吟誦的對象有異,也不宜將二者硬拉到一起相提并論。比較可以,硬要分個高下,卻是件費力不討好的事。嚴羽在《滄浪詩話》里說:“唐人七言律詩,當以崔顥《黃鶴樓》為第一?!币患抑?,似乎沒有得到足夠的回應。
“對江樓閣參天立,全楚山河縮地來?!边@是黃鶴樓的風貌盛概。黃鶴樓同時也成了一個擂臺,文人們爭相前往,你方唱罷我登場,期求在此一展詩才,千百年來未曾停歇,成為文壇的盛事勝景。黃鶴樓因此成為千古名樓,享有“天下絕景”“天下江山第一樓”的美譽,與湖南岳陽樓、江西滕王閣并稱為“江南三大名樓”,芳名齊播,卓然千古。
傳說李白當年登上此樓時,目睹此詩,大為折服,因此留句說:“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是否如此,傳說頗多,并無實據(jù)。其實,他還是寫了一首《望黃鶴樓》詩:
東望黃鶴山,雄雄半空出。
四面生白云,中峰倚紅日。
巖巒行穹跨,峰嶂亦冥密。
頗聞列仙人,于此學飛術(shù)。
一朝向蓬海,千載空石室。
金灶生煙埃,玉潭秘清謐。
地古遺草木,庭寒老芝術(shù)。
蹇予羨攀躋,因欲保閑逸。
觀奇遍諸岳,茲嶺不可匹。
即景生情,詩興大作,信手寫來,一氣呵成,不拘韻律,圖的就是個爽快。李白直接寫黃鶴樓的詩雖不及崔顥的響亮,但是,他寫的與黃鶴樓相關的詩卻出盡了風頭,首推這首膾炙人口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lián)P州。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這是一場充滿詩意的離別,是兩位風流瀟灑的詩人的離別。這次離別跟一個繁華的時代、繁華的季節(jié)、繁華的城市緊密相聯(lián),愉快的分手中有李白美好的向往,對友情的珍視,以及淡淡的惆悵。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笨此茖懢埃瑢崉t濃情充盈,別意洋溢。李白把朋友送上船,目送航船揚帆而去,直到帆影消失在碧空的盡頭,李白仍還在翹首凝望。眼前的一江春水浩浩蕩蕩地流向遠方,一直流到水天交接之處,直至水天相融。李白對朋友的一片深情,李白的向往,內(nèi)心的激動,正像這滾滾東去的一江春水,奔流不盡,暫不休歇。
從內(nèi)容到意境,從音律到神韻,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堪稱千古絕唱。
李白還寫了首《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武漢“江城”的美譽由此穿越時空,名貫古今。
現(xiàn)代偉人毛澤東面對黃鶴樓,激情澎湃,爽快地加入到了這場千年不衰的賽詩會,一口氣寫下了著名的《菩薩蠻·登黃鶴樓》:
茫茫九派流中國,沉沉一線空南北。
煙雨莽蒼蒼,龜蛇鎖大江。
黃鶴知何去?剩有游人處。
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借題發(fā)揮,慷慨激昂,革命家的風神氣質(zhì)、寬博胸襟與詩歌雄強爽俊的格調(diào)、豪邁闊達的意境相得益彰,豪情、氣魄與意境都遠勝以往。
時間推移,歲月砥礪,這場賽詩會遠未結(jié)束,更加精彩的樂章絕不是“后無來者”。風流相競,更有來人!黃鶴樓是這場盛會最忠實、最公正的見證人。正是:留千古墨韻,誦萬世華章。對此,我們應持樂觀的展望。
有了李白、崔顥、毛澤東等一大批文人的錦繡華章,文脈相續(xù),黃鶴樓已經(jīng)成為中國具有厚重文化底蘊的景觀標志,巍然矗立于華夏子孫千古不絕的仰視里。他們不朽的作品也一并刻進了中華文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