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人間最美是詞話
《人間詞話》是中國近代最負盛名的詞話著作。在這部著作中,一代國學大師王國維在傳統(tǒng)的詞話形式及傳統(tǒng)的概念、術(shù)語和思維邏輯中,十分自然巧妙地融入了新的觀念和方法,他總結(jié)的理論問題具有相當普遍的意義,在中西文藝思想交流融合的道路上邁出了堅實的一步,《人間詞話》在新舊兩代的讀者中產(chǎn)生了巨大的反響,在中國近代文學批評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
《人間詞話》在理論上達到了前無古人的高度,其觀點新穎,立論精辟,自成體系,在很多問題上都頗有創(chuàng)見,它可以被看作在中國詩話、詞話發(fā)展史上最具意義的一部劃時代的作品。
王國維(1877—1927)是一位通才,他是中國近、現(xiàn)代相交時期著名的學者。作為清華四導師之一,1925年,王國維任教于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并以其篤實的學術(shù)作風影響了一代清華學人,培養(yǎng)和造就了一批文字學、歷史學、考古學方面的專家學者。同時他自身的學術(shù)研究也達到了一個高峰,其論殷周、釋甲骨、釋鐘鼎,皆有個人精到見解,對古代歷史、地理等研究做出了重大貢獻,他對學術(shù)的執(zhí)著和專注,彰顯了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的嚴謹治學的勁節(jié)。
王國維的一生在考據(jù)、哲學、文學評論等多方面均有佳績,不過他對自己寫詞的功夫尤為自得,他甚至還說過這樣一段雄視百代的話,他說:“余之于詞,雖所作尚不及百余闕,然自南宋以后,除一二人外,尚未有能及余者?!蓖鯂S說此話時剛滿30歲,其所作詞“不及百余闕”,就完全不將八百年來的詞人放在眼里,其輕狂自信可見一斑了。
當他的作品《人間詞話》于1908年在《國粹學報》上公開發(fā)表之后,其“境界說”等美學、文學理論,將中西美學、文學思想“化合”,“成大學問、大事業(yè)之三境界”等內(nèi)蘊深邃的學說,就得到了很多學者和文學大家的認可和贊賞。時至今日,其中的經(jīng)典名篇仍然廣為傳頌、膾炙人口?!度碎g詞話》也因此而成為王國維先生的代表作品之一,有著十分重要的學術(shù)研究價值。
《人間詞話》可以被看作是王國維文學批評的代表作,在文學批評史上占得重要的地位。在清代眾多的詞話中,《人間詞話》以其新穎獨到的見解,獨創(chuàng)的熔中西美學、文藝思想于一爐的前衛(wèi)思想,打破了當時清代文壇浙派與常州派的門戶之見。其獨樹一幟的風格,為中國美學、文藝理論研究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所以,《人間詞話》在中國學術(shù)思想中也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它雖為論詞之作,但涉及的范圍卻很廣泛,并非僅僅局限于詞,夏承燾在其《詞論十評》中評價其“可以作為王氏一家的藝術(shù)論讀”。
《人間詞話》是建立在探求歷代詞人創(chuàng)作得失的基礎(chǔ)上的,并且結(jié)合其自身獨到的藝術(shù)鑒賞能力和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切身經(jīng)驗,提出了“境界”一說,隨后這一學說也成為王國維藝術(shù)論的中心與精髓。境界說在《人間詞話》中提出一個觀點,即文學作品的意境是由作品所描寫的生活實際和它所表現(xiàn)的思想感情融合而成的,是主觀和客觀、理想和現(xiàn)實、情感和理智的高度統(tǒng)一。所謂境界并非僅僅局限于景物,“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且還有“造境寫境”,即描摹的境界與寫實的境界。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不僅對境界的含義作了十分明確的說明,而且還對境界的構(gòu)成作了具體闡述。王國維認為“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亦必鄰于理想”,“雖寫實象,亦理想家也”,其意在說明,詩人能夠通過摩寫自然而表現(xiàn)其理想構(gòu)成,綜觀文學史上的成功之作,理想與寫實必定是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的。
在品讀《人間詞話》時,筆者除了驚嘆于王國維別具一格的評論和對比,通讀兩宋六朝之詞的博聞強識外,感觸最深的竟然是王國維的“傷心”,不論對李后主,還是對蘇軾、辛棄疾的評說,無不使人感覺到了他的“傷心”之情,傷心人解傷心語,總是能夠一語中的。于是,他的評說成了他憂郁性格的反襯,而這些憂郁的癥狀是否成為他日后“縱身一躍”的前奏,人們不得而知。
王國維在他50歲的時候,縱身一躍,跳入頤和園的昆明湖沒頂而逝,一代偉大的文學巨星就此隕落??v觀王國維的一生,一直都在不停地對人生問題追索討問。逝者已矣,時至今日我們已經(jīng)無法得知王國維自殺的真實原因,但是從其遺書中“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jīng)此世變,義無再辱”的話語中,我們似乎能夠猜測出什么。有人說他是遜節(jié)于清朝的遺臣,有人說他是憂心世道的烈士,也有人說他只是受不住羅振玉這位師長的長期欺壓,一口怨氣咽不下,就投水自盡了。人們紛紛猜測王國維自殺的原因,但是這個答案已經(jīng)隨著這位前清遺老一同沉入昆明湖底了。
王國維戲劇性的死亡對歷史學者而言是舉足輕重的,他所留下的文字或許要比他個體生命的終始短長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