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家坡

劉曉虹

這個名字并不是我杜撰出來的。我實實在在出生在一座小山坡上，它的名字便叫作“望家坡”。

只是，家是用來回的，卻并不是用來望的。

回家么？我卻已然愛上了流浪。然而，我的愛是不重要的。因為我知道，你的柔弱會征服我。正如許多年以前，我用我的柔弱征服了你，讓你甘心為了我守候了大半生一樣。我曾經(jīng)那樣醉心于自己的柔弱，在那些灰色的日子里，視你為生命里的陽光，我以為，那是可以依靠一生的大山，永遠也不會倒。然而，你終于的柔弱，一天一天，在征服我。而我的驚愕，亦不過是生命的尋常。

告訴我，你想我怎樣？

這也是一種幸福，只要我做得夠完美：一個好女兒，好妻子，好媳婦，好母親，好同事，好女人……雖然這幸福來自于別人的眼睛，但至少也是一種幸福，因為你以為我幸福，而我會為著要你以為我幸福而用生命的力量去努力，我知道你的幸福是建筑在我的幸福之上的，你卻不知道我的幸福是用你以為我幸福來構(gòu)筑的?；蛘撸绱?，也就夠了。我會的，我會選擇在幻化為人情與禮儀的愛的塵網(wǎng)中湮滅自己，會選擇在笑語寒暄中麻木了愛的心靈，盡管我知道，當我置身于滿溢著愛的海洋時，我已不知愛為何物……

悲哀嗎？也許，因為我不知道我在何處。我為什么要知道我呢？如果時間可以停止，我便選擇我被自己知道前的那一剎那，永遠地停止。

千萬別給我自由。自由是一個陷阱。盡管我會找到我，生命會在火中燃燒，而我終生的渴求亦不過是這片刻的淋漓盡致。“舉身赴清池”，我一直以為這才是生命的無上與極致。

這令你恐懼嗎？而這何嘗不令我恐懼呢？所以，別說放我去飛吧，讓你的柔弱征服我，讓我用甘心回復你的甘心。

生命當如水，那才能夠沉靜而悠長。這是你所盼望的嗎？

而水火交融的，便是我注定了的悲壯與悲涼。卻是為什么，生養(yǎng)我的山坡，竟叫作“望家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