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婚的第128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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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先生娶我,沒花一分錢彩禮。
當然,我的嫁妝也為零。
這婚“裸”得徹徹底底:房子是租的;車是電動車;家電選了老牌子里的基本款,床鋪、飯桌也只買了我們看過的最便宜的……我們這個嶄新的小家庭,組建得簡單至極,甚至透著一股寒酸氣。
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當時他創(chuàng)業(yè)失敗,而我大病初愈。上天安排了兩個一無所有的人相愛,仿佛是刻意設置了重重障礙,要考驗我們的真心與決心。
我得過尿毒癥,傾家蕩產做了腎移植手術,物欲早就被病痛磨損得寥寥無幾??晌乙廊混?,怕他會在未來可能出現的一切風險面前望而卻步。
幸運的是,他沒有知難而退,我也沒有嫌貧愛富。于是,談戀愛,領證,把結婚認真提上日程。不過,雙方父母都沒什么積蓄,我們也不想啃老,便毅然決然裸了婚。
那是2016年5月20日。
520,我愛你,所以房子、車子都靠邊兒站,我嫁給愛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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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領證那天,兩人的全部存款加起來,也不過是1284元。他開玩笑:“以后把這段講給孩子聽,他會覺得爸爸是個瘋子,媽媽是個傻子?!?/p>
接著,“瘋子”和“傻子”刷爆三張信用卡,買了些簡單的家具,辦了個樸素的婚禮,小日子便磕磕碰碰地過開了。
后來有人問我:“你為什么敢裸婚?”
我覺得這個問題,可以用另一個問題來作答——高先生為什么敢娶我?
畢竟,我算不上一個正常人。
體內揣著三顆腎,卻只有一顆在工作;月月都得往醫(yī)院跑,花上一筆錢,檢查、開藥;懷孕風險極大,生孩子的可能性很低;更要命的是,這顆腎保質期不確定,隨時都有撂挑子的可能……
對高先生的決定,幾乎所有人都好奇。因為像我這樣的姑娘,男人也許會同情憐惜,卻不大可能娶回家做老婆。
人嘛,誰不是趨利避害的?誰會主動往未知的風險里湊?
可他卻說:“人人都會死,難道因為要死就不活了嗎?”
這話令我感動,同時也茅塞頓開。
既然死亡是一切的最終指向,那又何必太過在乎身外之物?倒不如聽從內心,去過想過的生活,愛想愛的人。
另一方面,我倆都受過高等教育,也都能吃苦耐勞,白手起家想來也不是不可能。
可當鍋碗瓢盆擺開、柴米油鹽涌來,我們才發(fā)現——生活,遠沒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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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年的關鍵詞,始終是“還賬”。
兩人節(jié)衣縮食,工資一發(fā)便全部填了窟窿,有時還得拆東墻補西墻,幾張信用卡相互套現使用。
說不在乎是假的,畢竟是肉體凡胎,追求輕松舒適的好日子,幾乎是與生俱來的本能。我們像許多貧賤夫妻一樣吵鬧爭執(zhí),被一個“錢”字支使得團團轉。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哪怕生活如此窘迫,我們也沒想過要離開對方。吵完鬧完,依然湊到一塊兒合計,該怎樣開源節(jié)流、怎樣把苦日子盡快挨完。
我開始利用業(yè)余時間投稿、經營自媒體,他也在下班后重操舊業(yè),接了些平面設計的活兒。他在書房做設計,我就在臥室寫稿子。中間隔一個客廳,兩人各自忙碌,互不干擾。但心和力,始終都是朝著同一個方向的。
就這樣,我們在裸婚400多天后,還完了結婚時欠下的債務,又把買房提上了日程。就在那一年,我出版了第一本書,苦心經營的自媒體也開始盈利。在保證衣食住行的前提下,漸漸有了些積蓄。
好在小縣城的房價不算太高,首付在10萬元左右,也算是在能力范圍之內。于是,在裸婚的第774天,我們交了首付,拿下房子。裸婚第1282天,房子裝修完畢。我們終于真正擁有一個家了!
它不大,不豪華,風格還有點混亂,裝修過程也出了許多紕漏和瑕疵。但無論如何,那是我們辛苦賺來的,沒跟公婆要錢,也沒讓我爸媽操心。
這就好像銜泥筑巢,兩只燕子一趟趟地奔波勞碌,共同努力來建起小窩。辛苦是有的,但我覺得,這是最美好的愛情和婚姻:一磚一瓦有了房,一點一滴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