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芬河可愛的天鵝

莎士比亞去世后，他生前戲劇界的友人搜羅并編輯了他的遺著，在1623年出版了第一部莎士比亞戲劇集，即后世學(xué)者說的“第一對開本”。友人班·姜森（1572—1637）為它寫了獻詩《紀(jì)念我敬愛的作者威廉·莎士比亞先生，以及他給我們的遺產(chǎn)》。這首詩在格律上屬“英雄偶句”，即每一詩行為抑揚五步格，兩行押一韻，全詩共80行。此詩有不同的中譯本，卞之琳譯本題為《莎士比亞戲劇集題詞》。此詩高度贊美莎士比亞的成就，因此也可稱為“莎士比亞頌”。

《題詞》原詩頗長，我把它分為五節(jié)。

第一節(jié)：首16行。作者姜森說莎士比亞值得大力褒揚，怎樣贊美都不會過分。這一節(jié)可說是“引言”。

第二節(jié)：由“因此我可以開始：時代的靈魂！”至“或者像邁克利顛倒了我們的神魂”共30行。英國和希臘、羅馬劇作家都比不上他；“他不屬于一個時代而屬于所有的世紀(jì)！”

第三節(jié)：由“自然本身以他的心裁而得意”至“都因為他們并不是自然世家”，共8行。姜森說莎士比亞的作品屬于自然，“自然”因為有了莎氏的心思、詩句而歡喜得意。

第四節(jié)：由“然而我決不把一切歸之于自然”至“朝著無知的眼睛不留情一晃”，共16行。姜森說莎氏這位詩人之杰出，“靠天生也是靠煉成”，他必須流汗鑄煉詩句。

第五節(jié)：由“阿文河（即愛芬河）可愛的天鵝！該多么好看”至篇末，共10行。姜森比喻莎氏為“阿文河可愛的天鵝”，又說他已成為星辰；希望他重臨，大放光明，照耀衰落的劇壇。

《題詞》是“莎學(xué)”中重要的文獻，詩中的“時代的靈魂”“他不屬于一個時代而屬于所有的世紀(jì)”等語成為常引的名言；“阿文河可愛的天鵝”則成為亮麗的雋語。

姜森集詩人、劇作家、學(xué)者于一身，在英王詹姆士一世時的文壇享過盛譽。他受過良好的教育，曾獲牛津大學(xué)的榮譽碩士學(xué)位，還當(dāng)過倫敦一所書院的修辭學(xué)講師。在姜森那個時代，中國和英國、歐陸之間沒有什么文學(xué)上的交流。我們翻查姜森的傳記，知道他除了上述的文化活動和成就外，還當(dāng)過砌磚工人，當(dāng)過兵，殺過敵，又曾因為在決斗中殺了一名演員而坐牢。我們查來查去，沒有發(fā)現(xiàn)他走在時代的前端，和中國文學(xué)有過接觸，受過屈原、李白、杜甫或劉勰的影響。

然而，《題詞》一詩，卻好像有東方虎筆龍文的痕跡，其運思綴采，好像和“遙遠的東方”那條“《文心雕龍》”的詩情文理相呼應(yīng)?！段男牡颀垺氛J為作家要“積學(xué)以儲寶，酌理以富才”；認為偉大的作家，“其衣披辭人，非一代也”；成就卓越的作家“藻耀而高翔”，譽之為“文筆之鳴鳳”。這正和天鵝之喻輝映。

寫于2005年7月；2011年夏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