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錄三苻　堅

苻堅，字永固，一名文玉，健弟雄之子也。趙建武中，祖洪從石秀龍徙鄴，家于永貴里。其母茍氏嘗游漳水，祈子于西門豹祠，歸而夜夢與神交，因而有孕，十二月而生堅焉。有神光之異，自天燭（一作屬）其庭。背有赤文，隱起成字，曰“草付臣又土，王咸陽”，秘而莫之傳也。姿貌魁杰，臂垂過膝，目有紫光。祖洪奇而愛之，名曰堅頭。年七歲，聰敏好施，舉止不逾規(guī)矩。每侍洪側(cè)，輒量洪舉措，取與不失機候。洪因而謂健曰：“此兒姿貌瓌偉，質(zhì)性過人，頭大鎮(zhèn)重，身長任大，足短安下，非常相也。”趙右光祿大夫司隸校尉高平徐統(tǒng)有知人之鑒，遇堅于路，異之，執(zhí)其手曰：“苻郎，此官之御街，小兒敢戲于此，不畏司隸縛邪？”堅曰：“司隸縛罪人，不縛小兒戲也?！苯y(tǒng)顧謂左右曰：“此兒有霸王之相?！弊笥夜种?，統(tǒng)曰：“非爾所及也。”后復遇之，統(tǒng)下車屏人，密謂之曰：“苻郎骨相不恒，后當大貴，但仆不及見，如何？”堅曰：“若如公言，不敢忘德?！卑藲q，請師就家學。洪曰：“尚小未可。吾年十三，方欲求師，時人猶以為速成，汝戎狄異類，世知飲酒，今乃求學邪！”欣而許之。健之入關(guān)也，次于曲沃，夢天神遣使者朱衣赤冠，命拜堅為龍驤將軍，健翌日旦而為壇于曲沃拜堅。健泣謂堅曰：“先王（一作汝祖）昔受此號，汝父次為之，今若復為神明所授，可不勉之！”堅揮劍搥馬，志氣感厲，士卒莫不憚服焉。性至孝，有器度，博學多才藝，年十一便有經(jīng)略大志，堅要結(jié)英豪，以圖緯世之宜。王猛、呂婆樓、強汪、梁平老等皆有王佐之才，堅并傾身禮之，以為股肱羽翼。（此節(jié)亦見《御覽》四百七十四。）太原薛贊、略陽權(quán)翼見而驚曰：“非常人也！”

及生嗣偽位，贊、翼說堅曰：“今主上昏虐，天下離心。有德者昌，無德者受殃，天之道也。神器業(yè)重，不可令他人取之，愿君（行）〔王〕行湯武之事，以順天人之心?！眻陨钊恢?，納為謀主。生既殘虐無度，梁平老等亟以為言，堅遂弒生，以偽位讓其兄法。法自以庶孽，不敢當。堅及母茍氏并慮眾心未服，難居大位，群僚固請，乃從之。

（丁巳。）永興元年（晉升平元年）六月，去皇帝之號，僭稱大秦天王，即位太極殿，誅生佞倖臣董龍、趙韶等二十馀人，赦其境內(nèi)，改壽光三年為永興元年。追尊謚父雄為文桓皇帝，尊母茍氏為皇太后，妻茍氏為皇后，世子宏為皇太子。兄清河王法為使持節(jié)、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錄尚書、東海公，以從祖永安公苻侯為大尉，從兄苻柳為車騎大將軍、尚書令，諸王皆貶爵為公；封弟融為陽平公，雙河南公，子丕為長樂公，暉為平原公，熙為廣平公，叡鉅鹿公。李威為衛(wèi)將軍、尚書左仆射，梁平老為右仆射，強汪為領(lǐng)軍將軍，仇騰為尚書、領(lǐng)選，席寶為丞相長史、行太子詹事，呂婆樓為司隸校尉，王猛、薛贊為中書令侍郎，權(quán)翼為給事中黃門侍郎，與猛、贊并掌機密。追復魚遵、雷弱兒、毛貴、王墮、梁楞、梁安、段純、辛牢等諸公卿為生所誅者，悉復本官，以禮改葬之，其子孫皆隨才擢授。十月，丞相東海公法以疑忌賜死，茍?zhí)笾庖?。初，堅母以法長而賢，又得眾心，懼終為變，至此遣殺之。堅性友愛，與法決于東堂，慟哭嘔血，賜以本官，謚曰哀，封其子陽為東海公，敷為清河公。于是修廢職，繼絕世，禮神祇，課農(nóng)桑，立學校，鰥寡孤獨高年不自存者，賜谷帛有差，其殊才異行、孝友忠義、德業(yè)可稱者，令所在以聞。

（戊午。）二年，其將張平以并州叛，堅率眾討之，以其建節(jié)將軍鄧羌為前鋒，率騎五千據(jù)汾上。堅至銅壁，平盡眾拒戰(zhàn)，為羌所敗，獲其養(yǎng)子蠔，送之，平懼，乃降于堅。堅赦其罪，署為右將軍，蠔武賁中郎將，加廣武將軍，徙其所部三千馀戶于長安。張蠔本姓弓，上黨泫氏人也。膂力過人，能卻曳牛走，張平愛而子之。淫于平妾，知而責之。蠔慚，割陰以自誓，遂為閹人。堅甚寵之，常侍左右，終為名將。所在有殊功，世稱鄧羌、張蠔皆萬人敵也。（《御覽》三百八十六及二百七十五。）

四月，堅如雍，祀五畤。六月，如河東，祀后土。八月，自臨晉登龍門，顧謂其群臣曰：“美哉山河之固！婁敬有言，‘關(guān)中四塞之國’，真不虛也?！睓?quán)翼、薛贊對曰：“臣聞夏殷之都非不險也。周秦之眾非不多也，終于身竄南巢，首懸白旗，軀殘于犬戎，國分于項籍者何也？德之不修故耳。吳起有言，‘在德不在險’，深愿陛下追蹤唐虞，懷遠以德，山河之固不足恃也。”堅大悅，至韓原，觀晉魏顆鬼結(jié)草抗秦軍之處，賦詩而歸，乃還長安。賜為父后者爵一級，鰥寡高年谷帛有差，丐所過田租之半。是秋大旱，堅減膳徹懸，金玉綺繡皆散之戎士，后宮悉去羅紈，衣不曳地。開山澤之利，公私共之，偃甲息兵，與境內(nèi)休息。王猛親寵愈密，朝政莫不由之。特進樊世，氐豪也，有大勛于苻氏，負氣倨傲，眾辱猛曰：“吾輩與先帝共興事業(yè)，而不預時權(quán)，君無汗馬之勞，何敢專管大任？是為我耕稼而君食之乎！”猛曰：“方當使君為宰夫，安直耕稼而已?！笔来笈唬骸耙攽胰觐^于長安城門，不爾者，終不處于世也?！泵脱灾趫?，堅怒曰：“必須殺此老氐，然后百僚可整?！倍矶廊胙允?，堅謂猛曰：“吾欲以楊璧尚主，璧何如人也？”世勃然曰：“楊璧，臣之婿也，婚已久定，陛下安得令之尚主乎！”猛讓世曰：“陛下帝有海內(nèi)，而君敢競婚，是為二天子，安有上下！”世怒起，將擊猛，左右止之。世遂丑言大罵，堅由此發(fā)怒，命斬之于西廄。諸氐紛紜，競陳猛短，堅恚甚，慢罵，或有鞭撻于殿庭者。權(quán)翼進曰：“陛下宏達大度，善馭英豪，神武卓犖，錄功舍過，有漢祖之風。然慢易之言，所宜除之?！眻孕υ唬骸半拗^也。”自是公卿以下，無不憚猛焉。

（己未。）甘露元年正月，堅起明堂，繕南北郊，郊祀其祖洪以配天，宗祀其伯健于明堂以配上帝。親耕藉田，其妻茍氏親蠶于近郊。堅南游霸陵，顧謂群臣曰：“漢祖起自布衣，廓平四海，佐命功臣敦為首乎？”權(quán)翼進曰：“《漢書》以蕭曹為功臣之冠?！眻栽唬骸皾h祖與項羽爭天下，困于京索之間，身被七十馀創(chuàng)，通中六七，父母妻子為楚所囚。平城之下，七日不火食，賴陳平之謀，太上、妻子克全，免匈奴之禍。二相何得獨高也！雖有人狗之喻，豈黃中之言乎！”于是酣酒極歡，命群臣賦詩。六月，甘露降，乃大赦，復改元曰甘露。八月，堅下書曰：“咸陽內(nèi)史猛，言彰出納，所在著績，有臥龍之才，宜入贊百揆，絲綸王言，可征拜侍中、中書令、領(lǐng)京兆尹?！逼涮剡M強德，健妻之弟也，昏酒豪橫，為百姓之患。猛捕而殺之，陳尸于市。其中丞鄧羌，性鯁直不撓，與猛協(xié)規(guī)齊志，數(shù)旬之間，貴戚強豪誅死者二十有馀人。于是百僚肅整，豪右屏氣，路不拾遺，風化大行。堅嘆曰：“吾今始知天下之有法也，天子之為尊也?！币悦蜑槔舨可袝?，遷太子詹事。十一月，以猛為司隸，侍中領(lǐng)選如故。猛上疏曰：“伏思陽平公融，明德懿親，光祿西河任群，忠貞淑慎，處士朱彤，博識聰辯，并宜左右彌綸，暉贊九棘，愚臣庸鄙，請避賢路?！眻栽唬骸皺C務俟才，允屬明哲，朝野所望，豈容致辭。所舉融等，尋別銓敘?！庇谑且匀跒槭讨?、中書監(jiān)，兼右仆射；任群為光祿大夫，領(lǐng)太子家令；朱彤為中書侍郎，領(lǐng)太子庶子。于是遣使巡察四方及戎夷種落，州郡有高年孤寡，不能自存，長吏刑罰失中、為百姓所苦，清修疾惡、勸課農(nóng)桑、有便于俗，篤學至孝、義烈力田者，皆令具條以聞。

（庚申。）二年，時匈奴左賢王衛(wèi)辰遣使降于堅，遂請?zhí)飪?nèi)地，堅許之。云中護軍賈雍遣其司馬徐斌率騎襲之，因縱兵掠奪。堅怒曰：“朕方修魏絳和戎之術(shù)，不可以小利忘大信。昔荊吳之戰(zhàn)，事興蠶婦，澆瓜之惠，梁宋息兵。夫怨不在大，事不在小，擾邊動眾，非國之利。所獲資產(chǎn)，其悉以歸之?！泵庥汗伲园滓骂I(lǐng)護軍，遣使修和，示之信義。辰于是入居塞內(nèi)，貢獻相尋。烏丸獨孤、鮮卑沒奕于率眾數(shù)萬又降于堅。堅初欲處之塞內(nèi)，苻融以“匈奴為患，其興自古。比虜馬不敢南首者，畏威故也。今處之于內(nèi)地，見其弱矣，方當窺兵郡縣，為北邊之害。不如徙之塞外，以存荒服之義?！眻詮闹?

（辛酉。）三年九月，鳳凰集于東闕，大赦其境內(nèi)，百僚進位一級。歌之曰：“鳳凰于飛，其羽翼翼；淵武圣后，享齡萬億?！保ǜ枰馈队[》四百六十五引補。）初，堅之將為赦也，與尚書左仆射猛、右仆射融密議于露堂，悉屏左右。堅自為赦文，猛、融供進紙筆。有一大蒼蠅入自牖間，鳴聲甚大，集于筆端，驅(qū)而復來堅所，聽之（一作堅惡之），久而乃去。俄而長安街巷市里民相告曰：“官今大赦?！庇兴疽月劇泽@謂融、猛曰：“禁中無耳屬之理，事何從而泄也？”于是敕內(nèi)外窮推之，咸言有一小人，衣黑衣，大呼于市曰：“官今大赦?！表汈Р灰姟試@曰：“其向者蒼蠅乎？聲狀非常，吾固惡之。（此段亦見《御覽》六百五十二。）諺曰：‘欲人勿知，莫若勿為?！暉o細而弗聞，事未形而必彰者，其此之謂也?！眻詮V修學官，召郡國學生通一經(jīng)以上充之，公卿以下子孫并遣受業(yè)。其有學為通儒、才堪干事、漢修廉直、孝悌力田者，皆旌親之。于是人思勸勵，號稱多士，盜賊止息，請托路絕，田疇修辟，帑藏充盈，典章法物，靡不悉備。

（壬戌。）四年（晉哀隆和元年）堅親臨太學，考學生經(jīng)義優(yōu)劣，品而第之。問難五經(jīng)，博士多不能對。堅謂博士王實曰：“朕一月三臨太學，黜陟幽明，躬親獎勵，罔敢倦違，庶幾周孔微言不由朕而墜，漢之二武其可追乎！”實對曰：“自劉石擾覆華畿，二都鞠為茂草，儒生罕有或存，墳籍滅而莫紀，經(jīng)綸學廢，奄若秦皇。陛下神武撥亂，道隆虞夏，開庠序之美，弘儒教之風，化盛隆周，垂馨千祀，漢之二武，焉足論哉！”自是每月一臨太學，諸生競勸焉。七月，黃龍見于成紀，梁山崩。

（癸亥。）五年（晉興寧元年），白虎見天水。

（甲子。）六年，遣鴻臚拜張?zhí)戾a為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屠各張罔聚眾數(shù)千，自稱大單于，寇掠郡縣。堅以其尚書鄧羌為建節(jié)將軍，帥眾七千討平之。時商人趙掇、丁妃、鄒瓫等皆家累千金，車服之盛，擬則王侯，堅之諸公競引之為國貳卿。黃門侍郎程憲言于堅曰：“趙掇等皆商販丑豎，市郭小人，車馬衣服僭同王者，官齊君子，為藩國列卿，傷風敗俗，有塵圣化，宜肅明典法，使清濁顯分?！眻杂谑峭茩z引掇等為列卿者降其爵。乃下制：“非命士已上，不得乘車馬于都城百里之內(nèi)。金銀錦繡，工商、皂隸、婦女不得服之，犯者棄市?！?

（乙丑。）建元元年（晉興寧三年），堅又改元為建元。正月，雍州秀才段鏗對策上第，拜吏部郎中，孝廉通經(jīng)者十馀人皆拜令長。慕容暐遣其太宰慕容恪攻拔洛陽，略地至于崤澠。堅懼其入關(guān)，親屯陜城以備之。匈奴右賢王曹轂、左賢王衛(wèi)辰舉兵叛，率眾二萬攻其杏城已南郡縣，屯于馬蘭山。索慮烏延等亦叛堅而通于辰、轂。堅率中外精銳以討之，以其前將軍楊安、鎮(zhèn)軍毛盛等為前鋒都督。轂遣弟活距戰(zhàn)于同川，安大敗之，斬活并四千馀級，轂懼而降。堅徙其酋豪六千馀戶于長安。進擊烏延，斬之。鄧羌討衛(wèi)辰，擒之于木根山。堅自驄馬城如朔方，巡撫夷狄，以衛(wèi)辰為夏陽公以統(tǒng)其眾。轂尋死，分其部落，貳城已西二萬馀落封其長子璽為路川侯，貳城已東二萬馀落封其小子寅為力川侯，故號東、西曹。

（丙寅。）二年（晉帝奕太和元年），秦、雍二州地震裂，水泉涌出，金象生毛，長安大風震電，壞屋殺人，堅懼而愈修德政焉。（此節(jié)亦見《御覽》八百八十。）使王猛、楊安等率眾二萬寇荊州北鄙諸郡，掠漢陽萬馀戶而還。

（丁卯。）三年，羌斂岐叛堅，自稱益州刺史，率部落四千馀家西依張?zhí)戾a叛將李儼。堅遣王猛與隴西太守姜衡、南安太守邵羌討斂岐于略陽。張?zhí)戾a率步騎三萬擊李儼，攻其大夏、武始二郡，克之。天錫將掌據(jù)又敗儼諸軍于葵谷，儼懼，遣兄子純謝罪于堅，仍請救。尋而猛攻略陽，斂歧奔白馬。遣楊安與建威王撫率眾會猛以救儼。猛遣鄧羌追斂歧，使王撫守侯和，姜衡守白石。猛與楊安救枹罕，及天錫將楊遹戰(zhàn)于枹罕東，猛不利。鄧羌擒斂歧于白馬，送之長安。無錫遂引師而歸。儼猶憑城未出，猛乃服白乘輿，從數(shù)十人，請與相見。儼開門延之，未及設(shè)備，而將土續(xù)入，遂虜儼而還。堅以其將軍彭越為平西將軍、涼州刺史，鎮(zhèn)枹罕。以儼為光祿勛、歸安侯。是歲，苻雙據(jù)上邽、苻柳據(jù)蒲坂叛于堅，苻庾據(jù)陜城、苻武據(jù)安定并應之，將共伐長安。堅遣使喻之，各 梨以為信，皆不受堅命，阻兵自守。

（戊辰。）同年，堅遣后禁將軍楊成世、左將軍毛嵩等討雙、武，王猛、鄧羌攻蒲坂，楊安、張蠔攻陜城。成世、毛嵩為雙、武所敗，堅又遣其武衛(wèi)王鑒、寧朔呂光等率中外精銳以討之，在衛(wèi)苻雅、左禁竇（衡）〔沖〕率羽林騎七千繼發(fā)。雙、武乘勝至于榆眉，鑒等擊敗之，斬獲萬五千人。武棄安定，隨雙奔上邽，鑒等攻之。苻柳出挑戰(zhàn)，猛閉壘不應。柳以猛為憚己，留其世子良守蒲坂，率眾二萬，將攻長安。長安去蒲坂百馀里，鄧羌率勁騎七千夜襲敗之，柳引軍還，猛又盡眾邀擊，悉俘其卒，柳與數(shù)百騎入于蒲坂。鑒等攻上邽，克之，斬雙、武。猛又尋破蒲坂，斬柳及其妻子，傳首長安。猛屯蒲坂，遣鄧羌與王鑒等攻陷陜城，克之，送庾于長安，殺之。池陽民惑其婦言而欲殺母，遂車載母，辭詣親家。入南山，母曰：“汝詣親家，何至是也？”兒曰：“老婢何言！”遂下母于谿谷之間，脫衣將殺之。初，婦謂其夫曰：“不可不得中衣來也?！眱翰挥置?，背坐厲聲令母自脫。母泣曰：“我生汝養(yǎng)汝至于今日，汝信婦言枉殺我，可不乞我此衣？”兒怒曰：“老婢復何言？”母呼曰：“天神山神，當見此否！”言未卒聲，見所持刀忽貫其頂而殺，投于山穴。母乘車卻歸，昏而反家。婦謂其夫還，逆問曰：“得中衣來不？”母馳告鄰里，收其婦送官。郡縣以聞，堅驚曰：“宇宙之內(nèi)乃有此事，將非怪乎？”于是轘而殺之。（此段依《御覽》六百四十五引補，姑從屠本附此。）時有司奏人有盜其母之錢而逃者，請投之四裔。太后聞而怒曰：“三千之罪莫大于（之）〔不〕孝，當棄之市朝，奈何投之方外乎？方外豈有無父母之鄉(xiāng)乎？”于是轘而殺之。（《御覽》六百四十五。）

（己巳。）五年（晉太和四年）六月，晉大司馬桓溫伐燕慕容暐，次于枋頭。燕師屢敗，遣散騎侍郎藥嵩來乞師于一無于字堅，請賂秦以三字（一作割）虎牢以西之地。堅亦欲與暐連橫，八月，乃遣將軍茍池、洛州刺史鄧羌帥步騎二萬救燕。溫敗引歸，池乃還。是月，京兆尹王攸上書獻十略：一曰君道宜明，二曰臣尚忠敬，三曰子貴孝養(yǎng)，四曰民生在勤，五曰教無偏黨，六曰養(yǎng)民在惠，七曰延聘耆賢，八曰懲惡顯善，九曰伐叛討逆，十曰易簡宏大。堅納之，以攸為諫議大夫。十一月，燕車騎吳王垂避害來奔，王猛言于堅曰：“慕容垂，燕之戚屬，世雄東夏，寬仁惠下，恩結(jié)士庶，燕趙之間咸有奉戴之意。觀其才略，權(quán)智無方，兼其諸子明毅有干藝，人之杰也。蛟龍猛獸，非可馴之物，不如除之?！眻栽唬骸拔岱揭粤x致英豪，建不世之功。且其初至，吾告之至誠，今而害之，人將謂我何！”桓溫既走，慕容暐悔割河滄（一作武牢）之地以賂秦，乃遣使謂堅曰；“頃者割地，行人失辭。有國有家，分災救患，理之常也。”堅大怒，遣王猛與建威梁成平老之子。鄧羌率步騎三萬伐燕，署慕容垂為冠軍將軍，以為鄉(xiāng)導，攻暐洛州刺史慕容紀（《載記》作筑，下同。）于洛陽。暐遣其將慕容臧率精卒十萬，將解紀圍。猛使梁成等以精銳萬人卷甲赴之，大破臧于滎陽。猛遺慕容紀書，紀懼而請降。十二月，猛陳師而受之，留鄧羌鎮(zhèn)金墉，猛振旅而歸。（此段亦見《通鑒考異》引《十六國·秦春秋》如此，而云《燕書·少帝紀》。此年十二月，王猛攻洛，明年正月拔洛，屠本偏不從此而從彼，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