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寫信、寫日記、筆記、報告、評論,以及小說、話劇,都用散文。我們的刊物(除了詩歌專刊)與報紙上的文字絕大多數(shù)是散文。我們的書籍,用散文寫的不知比用韻文寫的要多若干倍。
看起來,散文實(shí)在重要。在我們的生活里,一天也離不開散文。我們都有寫好散文的責(zé)任。
據(jù)說:“詩有別才”。這個說法正確與否,且不去管它。詩比散文難寫,卻是事實(shí)。散文之所以比較容易寫,是因?yàn)樗咏覀兛谥械恼Z言??梢哉f,散文是加過工的語言。我們都會講話,而且說的是散文,不是韻文。在日常交談的時候,我們的話語難免層次不大分明,用字未盡妥當(dāng),因?yàn)殡S想隨說,來不及好好思索,細(xì)細(xì)推敲,也就是欠加工。那么,我們既會講話,如果再會加工,我們就會寫出較好的散文來。我想會有那么一天,我們的文化普遍提高,人人都能出口成章,把口中說的寫下來,就是好散文。
是的,講話與散文原是“一家人”。我聽過好幾位勞動模范的發(fā)言。他們的文化程度并不很高,發(fā)言也沒有稿子??墒牵麄冋f的有意思,有感情,語言生動,十分感人!我相信,他們?nèi)裟芴岣呶幕?,一定會不久就成為寫散文的好手?
我非常愛聽我們的中央廣播電臺每晚的全國各地聯(lián)合廣播。在這廣播節(jié)目里,說的都是國家與國際的大事。正因?yàn)槭谴笫拢员仨毷谷巳四軌蚵牰?,不能“之乎者也”地背誦古文。同時,它既須有字斟句酌,話語明確,還要鏗鏘悅耳,引人人勝。這就是說,廣播的是話,可也是很好的散文。
有的人以為散文無可捉摸,拿起筆來先害怕。不必害怕,人人都有寫散文的條件。我們說話要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就有了寫散文的基礎(chǔ)。我們寫信、寫日記,聽報告時作筆記,都是練習(xí)寫散文的機(jī)會。不要剛一提筆,就端起架子來說:我要寫散文啦!是呀,我小時候在私塾里讀書,每逢老師出什么題,我總先寫上“人生于世”,或“夫天地者”,倒好像“人生于世”與“夫天地者”,倒好像“人生于世”與“夫天地者”是散文的總“頭目”!后來,有人指點(diǎn):你試試看,把想起的話照樣寫下來,然后好好從新安排一下,叫那一片話更有條理,更精致些,你就無須求救于“夫天地者”了。我這才明白,原來我心中就有散文的底子,它并不是什么天外飛來的怪物。對,我們?nèi)巳擞袑懮⑽牡摹氨惧X”,只看肯不肯下些功夫把它寫好,用不著害怕!
與此相反,有的人膽量又太大,以為只要寫出一本五十萬字的小說,或兩本大戲,就什么都解決了,根本用不著下功夫?qū)W習(xí)寫散文。于是,他寫信,寫的亂七八糟;日記干脆不寫,只寫小說或劇本。不難推測,一封信還寫不清楚,怎能夠?qū)懗銮槲牟⒚男≌f與劇本來呢?不把散文底子打好,什么也寫不成!
有的人呢,散文還沒寫通順,便去作詩。我不相信,連一封信還寫不明白,而能寫出詩來——詩應(yīng)是語言的精華!不錯,某個詩人的詩的確比散文寫得好;可是,自古以來,還沒有一位這樣的詩人:詩極其精彩,而寫信卻糊里糊涂。我看,還是先把散文寫好吧!詩寫不好,只不過不能發(fā)表;信寫不明白,可會耽誤了事!
對,我們不要怕散文,也別輕視散文。散文比詩容易寫,但須下一番功夫,才能寫好。不害怕,就敢下筆。一下筆,就發(fā)現(xiàn)了困難。有困難,就去克服!把散文寫好,我們便有了寫評論、報告、信札、小說、話劇等等的順手工具了。寫好了散文,作詩也不會吃虧。散文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