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謝疊山全集校注卷一

謝疊山全集校注 作者:謝枋得


上程雪樓御史書

上丞相留忠齋書

與參政魏容齋書

與李養(yǎng)吾書

與建寧路毋府判薦朱山長書

與劉秀巖論詩書

為蔡文節(jié)公子孫免差科書

薦寫神黃鑒堂書

與菊圃陳尚書書

與楊石溪書

與天師張簡齋書

與道士桂武仲書

與李梅臞書

上程雪樓御史書

十月朔日,丁憂人謝枋得,稽顙再拜,奉書于雪樓御史中丞相公執(zhí)事。大元制世,民物一新,宋室孤臣,只欠一死。某所以不死者,以九十三歲之母在堂耳。罪大惡極,獲譴于天,天不剿厥命[(一)厥命:他的性命。]而奪其所恃以為命。先妣于今年【先妣于今年 「于」,嘉靖本、叢刊本、日刻本均作「以」?!慷露湛冀K于正寢。某自今無意人間事矣。《禮》曰:「傷哉!貧也。生無以為養(yǎng),死無以為葬。」某幼讀此書,何知其苦,乃今身履之,而后痛楚不能禁。某三十一而入仕,五十一而休官,平生實歷,不滿八月。俸祿無一毫歸家養(yǎng)親,已不可言孝矣。惟黽勉送死,或可以少贖前過。親喪在淺土,貧不能禮葬,苫塊[(二)苫塊:苫:用草編成的覆蓋物或墊子;塊:土塊。苫塊:古禮,居親喪時,「寢苫枕塊」,即以草墊子為席,以土塊為枕。]余息,心死形存。小兒傳到郡縣公文,乃知皇帝欲求至誠無偽,以公滅私,明達治體,可勝大任之才。執(zhí)事薦士凡三十,賤姓名亦玷其中。執(zhí)事將隆旨督郡縣以禮聘召,有愿應(yīng)詔者,以資幣厚遣,乘傳[(三)乘傳:乘坐驛站的傳車(專用車輛)。]上京。弓旌招賢,輪帛迎士,此禮不見于天下久矣,豈非清明一盛事乎!有志經(jīng)世者,孰不興起。惜乎!求異才而及某,非其人,非其人!貽笑于天下,取譏于后世,非皇帝夢卜求賢之初意也。

揚善者順天,薦賢者報國,執(zhí)事為君謀亦忠矣!自燕京至上饒五千里,當執(zhí)事薦士時,豈知有某母之喪,衰绖[(四)衰绖:古代喪服、在胸前當心處,有長六寸、寬四寸的麻布,名衰。绖是用散麻作帶子,圍在頭上的叫首绖,纏在腰閑的叫腰绖。衰绖是喪服的主要部分,故稱喪服為衰绖。]之服,不可入公門;草土[(五)草土:居喪。居父母之喪者苫枕塊,故曰草土。]之御【草土之御 底本作「草士之御」。成本作「草土之御」;嘉靖本、叢刊本、日刻本均作「草土之御」,據(jù)改?!浚豢蓮氐畋?;姓名不祥者,不可辱古靈薦藁也?;哦Y,子有父母之喪,君命三年不過其門,所以教天下之孝也。解官持服,在大元制典尤嚴。自伊尹傳說之后,三千年間,山林匹夫,辭煙霞而依日月者,亦多矣。未聞有冒喪匿服【冒喪匿服 嘉靖本、叢刊本、日刻本均作「冒哀匿服」?!?,而膺幣聘者?!秱鳌吩唬骸盖笾页颊撸赜谛⒆又T。」為人臣不盡孝于家,而能盡忠于國者【而能盡忠于國者 「國者」以下十九字,嘉靖本、康熙本、叢刊本俱缺?!课粗幸病槿司唤倘艘孕?,而能得人之忠者,亦未之有也。某親喪未克葬,持服未三年,若違禮背法,從郡縣之令,順執(zhí)事之意,其為不孝,莫大焉!皇帝以道德仁義治天下,取士必忠孝,人有不葬其親,而急于得君者,人心何在?天理何在?非圣君賢相所忍聞也。且夫至誠無偽,以公滅私,明達治體,可勝大任。三代而下,真足當此選者,惟諸葛孔明一人。孔明居隆中,執(zhí)事生古郢,皆荊楚奇才也??酌魑从鰰r,立心制行,必有大過人者。襄陽耆舊能言之。此執(zhí)事所熟聞,亦執(zhí)事所愿學(xué)。今天下果有人物彷佛孔明者乎?有斯人,應(yīng)斯詔,固世道之福,亦儒道之幸。光岳之氣,久裂者未全;六經(jīng)之道,久微者未昌。置八纮[(六)八纮:極邊遠的地方。],羅六合[(七)六合:天地四方。]以求才,老者怯而不可用,壯者狂而不可信,少者未成才而不可得。如取吉人善士【如取吉人善士 「如取」,嘉靖本、叢刊本、日刻本均作「姑取」。】,以和光同塵,當饋可無思,拊髀可無嘆。野史記之曰:甚哉!上下之相蒙也,此豈皇帝所樂哉【此豈皇帝所樂哉 集成本「皇帝」作「大元」,嘉靖本、叢刊本、日刻本均作××?!浚〈素M執(zhí)事所愿哉!

語曰:「人苦不自知【人苦不自知 「苦」,叢刊本作「豈」?!??!鼓匙灾徊啪靡?。亡國之大夫,不可以圖存,李左車[(八)李左車:秦漢之際謀士。初仕趙,韓信、張耳擊趙,趙王陳余不用其計,為韓信所敗。信破趙后,募得左車,以師事之,用其策,下齊燕諸城。]猶能言之,況頗識詩書、頗知義理者乎【況頗識詩書,頗知義理者乎 「頗識……頗知」,咸豐本作「稍識……頗知」,叢刊本、嘉靖本作「稍知……頗識」?!浚∧持劣迾O闇,決不可辱召命,亦明矣。當執(zhí)事薦士時,特不知某有母之喪耳。倘知之,必不以不祥姓名瀆旒冕。執(zhí)事豈不聞前朝之事乎?淳佑甲辰,丞相史嵩之父沒,天子詔起復(fù),嵩之雖不來,大學(xué)生叫閶闔而攻之。其詞曰:天子當為國家扶綱常,為天地立人極,奪情非令典,起復(fù)非美名,朝臣惟徐忠公元杰上疏主正論,力勸君父宜令嵩之終三年喪,人心天理不可泯滅,此嵩之所以壽終,吾宋【吾宋 叢刊本、嘉靖本作「吉宋」,吉,亦可連上句讀?!恐孕掖嫒暌病O檀炯仔缍?,不復(fù)有禮法矣。賈似道起復(fù)為平章,文天祥起復(fù)為帥閫,徐方直起復(fù)為尚書,陳宜中[(九)陳宜中:南宋末年永嘉(今屬浙江)人,字與權(quán)。在太學(xué)時,和黃鏞等上書攻擊丁大全,號稱六君子。景定進士,出仕后依附賈似道,無所作為。元將伯顏迫臨安時,他任右丞相,乞和無效,潛逃回鄉(xiāng),后與文天祥、陸秀夫、張世杰等在福建擁趙昰為帝,任左丞相。端宗景炎二年(一二七七)冬見形勢危急,逃往占城(今越南南部),遷居暹國(今泰國)而死。]起復(fù)為宰相,劉黻[(一0)劉黻:宋樂清人,字聲伯,讀書雁蕩山中。以太學(xué)生上書。言朝廷進退大臣,常以禮忤執(zhí)政,曾與陳宜中共政。輯有《濂洛論語》十卷。以疾卒,謚忠肅。]起復(fù)為執(zhí)政。饒信斗筲穿踰之徒,鉆刺起復(fù),不可勝數(shù),三綱四維,一旦斷絕,此生靈所以為肉為血,宋之所以暴亡,不可救也。豈非后車之明鑒乎!忠臣論事,必識大體;君子取人,先觀大節(jié)。執(zhí)事不可稱匪其人,而孤皇帝求才之意;某不可進不以禮,而誤執(zhí)事知人之明。不待智者而知之矣。

《傳》曰:「為人子,止于孝;為人臣,止于忠。」某不能為忠臣,猶愿為孝子。又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執(zhí)事能亮某之心,使某幸而免不孝之名,是成我者之恩,與生我者等也。某家在弋陽,執(zhí)事僑寓旴江[(一一)旴江:旴江即撫河。],相望二百余里,當徒跣以謝門墻。惟服色凄慘,不可以謁達官貴人,敢以書白于侍御者。語曰:「士屈于不知己,而伸于知己?!箞?zhí)事豈不聞某為江南一愚直人乎!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可欺。某所以發(fā)露真情,而不暇文飾其辭者,亦恃執(zhí)事必知己也。不肖某稽首再拜【不肖 某稽首再拜「不肖」,嘉靖本、叢刊本作「不備」,又「稽首」,各本均作「稽顙」?!?。

【說明】一、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一二八六)丙戌六十一歲時作,即卻聘書。   二、程雪樓御史,即程巨夫,名文海,以字行,建昌府南城縣人。友人稱雪樓先生,謚文憲,徽庵門人。

上丞相留忠齋【上丞相留忠齋 叢刊本、日刻本「留」,均作「劉」。按:留、劉古乃一姓,后宋竟陵王劉誕反,伏誅,孝武帝改其姓為留氏?!繒?/p>

七月吉日,門生衰绖謝枋得,謹齋沐裁書百拜,托友人吳直夫,獻于內(nèi)相尚書大丞相國公忠齋先生鈞座:惟天下之仁人,能知天下之仁人;惟天下之義士,能知天下之義士。賢者不相知,多矣。能灼見三俊[(一)三?。褐竸偂⑷?、正直三德俱備之人。]之心者,必圣人也。某自壬戌以后,小夫竿牘,不至門墻者二十七年,孰不以為簡。先生曰:「斯人也,非簡我也,必愛我也。」今天下能知某之心者,孰有過于先生乎!事有當言而不言,則非所以待知己【則非所以待知己 「待」,嘉靖本、叢刊本、日刻本均作「酬」?!?,某不敢避誅斥而僭言之。

君子之所為,必非眾人之所識。湯可就,桀亦可就,必道義如伊尹者能之,伯夷、柳下惠不能也;佛肸[(二)佛肸:春秋魯國中牟大夫,以中牟畔,召孔子,孔子不往。《史記正義》云:「相州湯陰縣西有牟山?!怪心伯斣谄鋫?cè),此說較近。]召可往,公山弗擾[(三)公山弗擾:公山,復(fù)姓?!墩撜Z?陽貨》云:「公山弗擾以費畔」疏:「弗擾即《左傳》公山不狃也,字子泄。」]召可往,必圣神如孔子者能之,曾、顏、閔不能也?!秱鳌吩唬骸溉烁饔心苡胁荒??!瓜壬埽匙灾潮夭荒芤?。皇帝本無滅宋之心,郝奉使將命來南,欲使南北百萬億蒼生,同享太平之樂,至仁也。只此一念,自足以對越上帝。賈似道[(四)賈似道:南宋末年臺州天臺(今屬浙江)人,字師憲,少時游博無行,因姐為理宗寵妃,遂得進用。官至京湖安撫制置大使、右丞相,封太師。德佑元年(一二七五)元軍沿江東下,他被迫出兵,在魯港(今安徽蕪湖西南)大敗,被革職放逐,至福建漳州木棉庵,為監(jiān)送人鄭虎臣所殺。]執(zhí)國命十六年,欺君罔上,誤國殘民,其惡不可一二數(shù)。拘行人,負歲幣,滿朝無一人敢言其非;兵連禍結(jié),亡在旦夕,滿朝無一人敢聲其罪。善類亦可自反矣!天怒于上,人怨于下,國滅主辱,理固宜然,天實為之,人豈能救之哉!皇帝之禮三宮,亦可謂厚矣;皇帝保全亡國之臣,亦可謂有恩矣。江南無人才,未有如今日之可恥。春秋以下之人物,本不足道,今可求一人如瑕呂飴甥[(五)瑕呂飴甥:瑕呂:復(fù)姓?!蹲髠鳌份d:「晉有瑕呂飴甥?!筣、程嬰[(六)程嬰:春秋晉人,與趙朔友。屠岸賈殺趙,滅其族。嬰抱趙氏遺腹真孤匿山中居,并立為趙氏后,趙武將屠岸賈滅之。]、杵臼[(七)杵臼:全名公孫杵臼,春秋晉太原人。趙朔為屠岸賈所殺,朔妻遺腹產(chǎn)一兒,杵臼與朔友程嬰謀存其孤,由杵臼負他人嬰兒匿山中。賈遣將攻之,杵臼與他人嬰兒均被殺,嬰抱趙氏真孤獲全,但后亦自殺,以報知遇。]、廝養(yǎng)卒亦不可得矣。先生少年為掄魁,晚年作宰相,功名富貴,亦可以酬素志矣。奔馳四千里,如大都拜見皇帝,豈為一身計哉!將以問三宮起居,使天下后世知君臣之義,不可廢也。先生此心,某知之,天地鬼神知之,十五廟祖宗之靈亦知之,眾人豈能盡知之乎?師友之相知,古今寧幾人哉!事有可效忠于朝者【事有可效忠于朝者 康熙本「朝」上有「熙」,嘉靖本、叢刊本、日刻本「朝」上均有「清」?!浚巢豢刹谎?,先生亦不可不察。

近觀【近觀 叢刊本、日刻本均作「近睹」?!柯房h及道錄司備,奉尚書省指揮江浙行省參政管公【江浙行省參政管公 「江浙」,嘉靖本、叢刊本、康熙本、日刻本均作「江淮」;「參政」,叢刊本、日刻本均作「參知」。】,將旨來南,根尋好人,根尋不虧皮面【不虧皮面 嘉靖本、叢刊本、日刻本均作「不覷面皮」?!空?shù)兹?。此令一下,人皆笑之,何也?江南無好人,無正當人久矣;謂江南有好人,有正當人者,皆欺皇帝也。何以言之?紂之亡也,以八百國之精兵,不敢抗二子之正論。武王太公凜凜無所容,急以繼滅興絕謝天下,殷之后遂與周并立。使三監(jiān)淮夷不叛,則武庚必不死,殷命必不黜,殷之位號必不奪,微子亦未必以宋代殷,而降為上公也。多士多方,依依然不忘舊君者三十年。成王周公以忠厚之心,消其不平之氣,曰商王士,曰有殷多士,曰殷逋播臣,未敢以我周臣民例視之。太平君相待亡國臣民,何如此其厚也,豈非殷之舊國故都,猶有好人,猶有正當人乎!唐人哀六國之滅者也【哀六國之滅者也集成本「也」作「日」誤?!?,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于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至今讀者猶惻楚,六國臣子無一痛心刻骨,亦可謂無人矣。楚懷王不過一至愚極闇之主耳。播棄忠直,信任奸邪,送死咸陽,無足哀者,楚人乃憐之,如悲其親戚。豈不曰楚本無罪,不過弱而不能自立耳。楚滅矣,義陵[(八)義陵:西漢哀帝劉欣墓。在今陜西咸陽市。]一邑,惓惓于舊君者,惟一心,扶老攜幼,肥遯桃源,后六百年,兒孫尚不與外人相接。以秦皇帝之威靈,蒙恬[(九)蒙恬:秦名將,先世本齊國人,自祖父蒙驁起,世代為秦名將。秦統(tǒng)一六國后,率兵三十萬人擊退匈奴貴族,收河南地(今內(nèi)蒙古河套一帶),并筑長城,守衛(wèi)數(shù)年,匈奴不敢進攻。秦始皇死后,丞相李斯與趙高合謀,偽造遺詔,他被迫自殺。傳說他曾經(jīng)改良過毛筆。]、蒙毅[(一0)蒙毅:蒙恬弟,秦始皇時位至上卿,恬任外事,而毅常為內(nèi)謀,諸將相莫與之抗。后為二世所殺。]之智勇,豈不能盡執(zhí)楚人而拘之。天常民彝,不可泯滅,姑留此輩,以勸吾忠臣義士可也。豈非楚之舊國故都,猶有好人,猶有正當人乎!

女真[(一一)女真:古族名,一稱女直。源于唐黑水靺鞨。五代時(十世紀初)分布于松花江、黑龍江下游,東至海。后有數(shù)千戶遷今遼陽市南,稱曷蘇館(熟女真)。北宋末(十二世紀初),阿骨打統(tǒng)一女真各部,建立金政權(quán)。遷居中原的,漸與漢民族融合,留居?xùn)|北的,發(fā)展較慢。明末(十七世紀初)女真主要部落被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統(tǒng)一,成為滿族的主要部分,未納入滿族共同體的,形成今赫哲、鄂溫克、鄂倫春等族。]之破汴京也,劫二帝,據(jù)中原,土地人民,皆其有矣。黏罕[(一二)粘罕:粘罕即完顏宗翰,金大將,女真族,太祖阿骨打侄,本名粘沒喝。早年參與擁立阿骨打及對遼戰(zhàn)爭。宋金戰(zhàn)爭爆發(fā),任左副元帥。天會四年(一一二六)攻破太原,與斡離不會師攻陷東京(今河南開封)。天會五年至七年間任統(tǒng)帥攻宋,久掌兵權(quán),兀術(shù)等都在其麾下,后任國論勃極烈兼都元帥,執(zhí)國政,熙宗即位后,病死。],多智人也,知地廣人稠,未易心服,一讀馬伸[(一三)馬伸:宋東平縣人,字時中,紹圣進士,曾任郫縣丞。]、秦檜議狀,為之痛心變色【為之痛心變色 叢刊本、日刻本「痛心」均作「動心」。】,亟思一策處之耳。后南北戰(zhàn)者六七年,女真之待二帝亦慘矣。宋之臣子,不敢置兩宮于度外也。今年遣使祈請,明年又遣使祈請;今年遣使問安,明年又遣使問安。一使死于前,一使繼于后。王倫[(一四)王倫:字正道,宋大名莘縣(今屬山東)人。建炎元年赴金,被扣五年后放返。后又赴金見撻懶,約定和議,終被兀術(shù)扣留,死于北方。紹興八年,秦檜主和時,樞密院編修官胡銓曾上疏請斬秦檜、王倫、孫近之頭,以謝天下。]一市井無賴,狎邪小人耳!謂梓宮可還,太后可歸,諸君子切齒怒罵,終則二事皆符其言。行人洪忠宣拘留燕山,開門受徒,室燃敬其忠信誠愨,一日問之曰:「天下何時可太平?」忠宣曰:「息兵養(yǎng)民則太平?!褂衷唬骸负稳鐒t可以息兵養(yǎng)民?」忠宣讀《孟子?齊宣王問諸侯救燕》一章以對。和聲朗誦曰【和聲朗誦曰 「朗誦」,嘉靖本、叢刊本、康熙本、日刻本均作「瑯誦」?!浚骸柑煜鹿涛俘R之強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褂肿x《孟子?樂天畏天》一章曰:「小國能畏天,大國能順天。」室燃曰:「善哉!善哉!吾計決矣!」曾幾何時,密授秦檜以江南稱藩國納歲幣之說,而息兵養(yǎng)民矣。女真自丁未以后,安處中原,享國百有八年。而宋自戊午至甲午,偷安江南者九十七年,非秦檜之功,皆洪忠宣讀孟子勸室燃之力也。豈非江左臣子,猶有好人,猶有正當人乎!

以某觀之,江南無好人,無正當人久矣,求好人、正當人于今日尤難。某江南一愚儒耳,自景定甲子以虛言賈實禍,天下號為風(fēng)漢,先生之所知也。昔歲程御史將旨招賢,亦在物色中,既披肝瀝膽以謝之矣。朋友自大都[(一五)大都:地名,今北京,元稱大都?!肚逡唤y(tǒng)志》:「宛平縣西門德勝門外八里有土城,即元大都故城也?!筣來,乃謂先生以賤姓名薦皇帝過聽,遂煩旌招。某乃丙辰禮闈一老門生也,先生誤以忠實二字褒之,入仕二十一年,居官不滿八月,斷不敢枉道隨人,以辱大君子知人之明。今年六十三矣,學(xué)辟谷養(yǎng)氣已二十載,所欠惟一死耳,豈復(fù)有他志。自先生過舉之后,求得道高人者物色之,求好秀才者物色之,求藝術(shù)過人者【求藝術(shù)過人者 底本「人」上無「過」。集成本、咸豐本「人」上均有「過」,據(jù)改?!课锷?,奔走逃遁,不勝其苦。中書行省魏參政之言,勒令福建有官不仕人呈文,憑根腳者,又從而困辱之,此非先生之賜而何,然先生豈有心于害某哉!大抵皇帝一番求賢,不過為南人貪酷吏開一番騙局,趁幾錠銀鈔,欺君誤國莫大焉!今則道錄司備參政管公,將隆旨根尋好人,不虧面皮正當人,又物色及某矣,某斷不可應(yīng)聘者,其說有三:

一曰:老母年九十三而終,殯在淺土,貧不能備禮,則不可大葬。妻子爨婢,以某連累死于獄者四人,寄殯叢冢十一年矣,旅魂飄飄,豈不懷歸!弟侄死國者五人,體魄不可不尋【體魄不可不尋 嘉靖本、叢刊本、康熙本、日刻本「尋」上「不」字衍?!?,游魂亦不可不招也。凡此數(shù)事,日夜關(guān)心,某有何面目見先生乎!此不可應(yīng)聘者一也。二曰:有天下英主,必能容天下之介臣,微介臣,不能彰英主之仁;微英主不能成介臣之義。某在德佑時,為監(jiān)司,為帥臣,常握眾兵【常握眾兵 嘉靖本、叢刊本、日刻本「眾」均作「重」?!慨斠幻嬉印X嵬╗(一六)蒯通:即蒯徹,漢初范陽(今河北定興南固城鎮(zhèn))人。陳勝起義后,派武臣進取趙地,得趙地三十余城。后又說韓信取齊地。惠帝時,為丞相曹參賓客。著有《雋永》八十一篇?!稘h書?藝文志》縱橫家有《蒯子》五篇,今皆佚。]對高祖曰:「彼時臣但知有齊王韓信,不知有陛下也?!闺f高祖曰:「臣各為其主,季布為項羽將而盡力,乃其職耳,項氏臣可得而盡誅耶!」某自丙子以后,一解兵權(quán),棄官遠遁,即不曾降附。先生出入中書省,問之故府,宋朝文臣降附表,即無某姓名;宋朝帥臣監(jiān)司寄居官員降附狀,即無某姓名;諸道路、縣所申歸附人戶,即無某姓名。如有一字降附,天地神祗必殛之,十五廟祖宗神靈必殛之。甲申歲,皇帝降詔,赦過宥罪,如有忠于所事者,八年罪犯,悉置不問。某亦在恩赦放罪一人之數(shù),夷齊雖不仕周,食西山之薇,亦當知武王之恩;四皓雖不仕漢,茹商山之芝,亦當知高帝之恩。況蒸黎【蒸黎 叢刊本、日刻本均作「羹黎」?!亢c于皇帝之土地乎!皇帝之赦某屢矣,某受皇帝之恩亦厚矣,若效魯仲連蹈東海而死,則不可。今既為皇帝之游民也。莊子曰:「呼我為馬者,應(yīng)之以為馬;呼我為牛者,應(yīng)之以為牛?!故乐擞泻粑覟樗五筒コ颊咭嗫?;呼我為大元游惰民者亦可;呼我為宋頑民者亦可,呼我為皇帝逸民者亦可。為輪為彈,與化往來,蟲臂鼠肝,隨天付予。若貪戀官爵,昧于一行,縱皇帝仁恕,天涵地容,哀憐孤臣,不忍加戮,某有何面目見皇帝乎!此不可應(yīng)聘者二也。

某受太母之恩亦厚矣,諫不行,言不聽而不去,猶愿勉竭駑鈍以報上也。太母輕信二三執(zhí)政之謀,挈祖宗三百年土地人民,盡獻之皇帝,無一字與封疆之臣議可否,君臣之義亦大削矣。三宮北遷,乃自大都寄帛書曰:「吾已代監(jiān)司帥臣,具姓名歸附,宗廟尚可保全,生靈尚可救護?!谷咄又浔?zé)o是事矣,不過紿羣臣以罷兵耳。以宗社為可存,以生靈為可救,陽紿臣民以歸附,此太母之為人君,自盡為君之仁也。知祖宗不可存【知祖宗不可存 叢刊本、日刻本「祖宗」均作「宗社」?!?,生靈不可救,不從太母以歸附,此某為人臣自盡為臣之義也。語曰:「君行令,臣行志」。又曰:「制命在君,制行在臣。」「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箍鬃訃L告我矣,君臣以義合者也。合則就,不合則去。某前后累奉太母詔書,并不回奏,惟有繳申二王乞解兵權(quán),盡納出身以來文字。生前致仕,削籍為民,遁逃山林,如殷之逋播臣耳。聞太母上仙久矣,北向長號,恨不即死。然不能寄一功德疏,如任元受故事,今日有何面目捧麥飯灑太母之陵乎!此不可應(yīng)聘者三也。

今皇帝欲根尋好人,不虧面皮正當?shù)兹?,某決不敢當此選【決不敢當此選 「敢」,嘉靖本、叢刊本均作「可」。】。先生若以三十年老門生不倍負師門為念【老門生不倍負師門為念 「倍負」,嘉靖本、集成本作「悖負」;叢刊本、咸豐本、日刻本均作「背負」。按:「倍」與「背」通;與「?!挂嗤x?!?,特賜仁言,為某陳情,使江浙行省參政管公【使江浙行省參政管公 「使」,叢刊本、日刻本均作「于」?!吭敢脐P(guān)諸道、路、縣及道錄司,不得縱容南人貪酷吏多開騙局,脅取銀鈔,重傷國體,大失人心。俾某與太平草木同沾圣朝之雨露,生稱善士,死表于道曰:「宋處士謝某之墓」【謝某之墓叢刊本「墓」作「基」,疑誤?!俊km死之日,猶生之年,感恩報德,天實臨之。司馬子長有言:「人莫不有一死,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瓜让駨V其說曰:「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瓜壬嗫梢圆炷持囊?!干冒鈞嚴,不勝恐懼戰(zhàn)栗之至!

【說明】一、元世祖至元二十五年(一二八八)戊子六十三歲時作,即卻聘書?!  《?、劉忠齋,一作留宗齋,原為枋得座師。

與參政魏容齋書

九月吉日,前宋逋播臣、皇帝游民謝某,謹齋沐頓首,致書于大參政公閣下:大元制世,民物一新,宋室逋臣,只欠一死。上天降才,其生也有日,其死也有時,某愿一死全節(jié)久矣,所恨時未至耳?;实鄞热嗜缣欤煌龤⒁恢页剂x士,雖曰文天祥被奸民誣告而枉死,后來冤狀明白,奸民亦正典刑,其待亡國之逋臣,可謂厚矣。某雖至愚極闇【某雖至愚極闇 叢刊本、日刻本「闇」均作「蒙」?!浚M不知恩。所以寧為民不為官者,忠臣不事二君【忠臣不事二君 叢刊本、日刻本均以「不事」作「不仕」?!苛遗皇露?,此天地閑常道也。有伊尹之道,有伊尹之志,則何事非君,何使非民。若伯夷柳下惠,則自知不能為伊尹,決不敢學(xué)伊尹矣。自丙戌程御史號雪樓將隆旨宣喚之后,今第五次,蒙皇帝以禮招徠。上有堯舜,下有巢由;上有成湯,下有隨光;上有周武,下有夷齊。某所以效虞人之死而不往,愿學(xué)夷齊之死而不仕者,正欲使天下萬世,知皇帝之量,可與為堯舜,可與為湯武,能使謝某不失臣節(jié),視死如歸也。

茲蒙大參相公居管【居管 叢刊本、日刻本均作「拘管」?!恐芟壬涝?,日夜勞動錄事司吏卒十余人,及坊正屋主監(jiān)守,豈不憂某之逃走耶!某是男兒,死即死耳,不可為不義屈,何必逃走,大參相公憂慮亦太勞矣【亦太勞矣 集成本「矣」作「耳」?!?!先民有言:「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蛊澞场酒澞场部?、日刻本倒文?!棵纱髤⑾喙w紲而到大都,以缞绖見留忠齋諸公。且問諸公,容一謝某,聽其為大元閑民,于大元治道何損;殺一謝某,成其為大宋死節(jié),于大元治道何益?只恐前誤大宋,后誤大元,上帝監(jiān)觀,必有報應(yīng),諸公自無面目立于天地閑。某母喪未葬,據(jù)禮經(jīng)不可除服,只當缞绖見公卿,兇服不可入公門【兇服不可入公門 「公門」,叢刊本、日刻本作「君門」?!??;实塾忻敋v寫江南官吏貪酷,生靈愁苦之狀,作萬年書獻陛下,一聽進退。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事二夫,此某書中第一義也。

某自九月十一日離嘉禾[(一)嘉禾:生長得特別茁莊的禾稻,此處指糧食。],即不食煙火,今則并勺水一果不入口矣。惟愿速死,與周夷齊、漢龔勝,同垂青史,可以愧天下萬世為臣不忠者。茲蒙頒賜,仰見禮士之盛心。某聞之:『食人之粟者,當分人之憂;衣人之衣者,當任人之勞;乘人之車者,當載人之難。」某既以死自處,度此生不能報答恩遇矣。義不敢拜受,所有鈞翰臺饋事件,盡交還來使回納。使帑外郎又傳鈞旨云,欲訪問某何事,某初志亦愿效一得之愚,今則決不敢矣。魯有公父文伯死,其母敬姜不哭。室老曰:「焉可【焉可 叢刊本「可」作「■」?!坑凶铀蓝豢拚叻颉静豢拚叻颉∪湛瘫尽阜颉棺鳌负酢?。按:「夫」「乎」同為驚嘆詞,可通用?!??」其母曰:「孔子,圣人也,再逐于魯,而此子不能從。今其死也,未聞有長者來,內(nèi)人皆行哭失聲,閨中自殺者三【自殺者三 叢刊本、日刻本「三」均作「二」?!?。此子也,必于婦人厚,而于長者薄也,吾所以不哭?!痪釉唬骸复搜猿鲇谀钢?,不害其為賢母也;若出于婦人之口,則不免為妒婦矣?!寡砸灰?,所居之位異,則人心變矣!某義不出仕者也,今雖有忠謀奇計,則人必以為妒婦矣,恐徒為天下所笑,惟相度容之。干冒鈞嚴,不勝悚懼!

【說明】至元二十五年(一二八八)戊子在崇真道院時作,年六十三歲。

與李養(yǎng)吾書

某惟祖宗于舍選擢掄魁,視進士。上三恩數(shù)尤渥【上三恩數(shù)尤渥 叢刊本、日刻本「三」均作「之」?!浚n袍笏大成殿下,即日受國子錄,升崇化堂與兩司成眾學(xué)官序爵而坐,不待親民而入朝,固以執(zhí)政宰相望之矣。后雖渝初意,失舊法,西澗七年給禮【西澗七年給禮 叢刊本「給禮」作「給札」?!浚辔礊檫t。執(zhí)事坐爐亭時,聲名赫赫震京師,諸老先生恨識面之晚。出場屋,以程文示同舍,皆心降辭服【以程文示同舍,皆心降辭服 底本「辭服」作「醉服」。叢刊本、日刻本「同舍」作「同志」;「醉服」作「辭服」,據(jù)改?!?,推讓為第一。登名日,果巍然冠羣英。七年三優(yōu),如執(zhí)左契。科目由人重,誰不以西澗芳躅[(一)西澗芳躅:西澗在星子縣城西十八里,宋劉渙嘗乘黃犢往來其地,因號西澗居士。芳躅,即指他的遺跡。]期之。恬退六年,僅得一學(xué)官,在外為曹司掾【在外為曹司掾 「曹」,叢刊本、日刻本作「漕」?!俊H私栽?,不才宰相,必不能容天下第一流人物,當以養(yǎng)吾進退去就覘之。陸宣公有言,興王之良佐,皆是季世之棄才。養(yǎng)吾不屈節(jié)受窮官于陳宜中、留夢炎、劉黻柄國之時,吾知天地祖宗之意,已有所屬。宇宙大變,一世無全人,饒信持文之士,勇為亂臣賊子者尤眾。少康逃匿有仍氏者四十年,宣王逃匿召公家者十有四年,夏周諸侯公卿大夫,背叛者不見于史策,是何三代忠臣之多也。養(yǎng)吾潔身全節(jié)于深山密林間,屹然如黃河之有砥柱。先儒謂世有非常之變,天必豫出非常之人以擬之,吾于是有望矣。

藝祖皇帝最重讀書人,天地折缺之余,正望其整頓;人極傾顛之際,正望其扶持。在天之靈,想亦不能忘情也。子房不能存韓而歸漢,孔明不能興漢而保蜀,君子憐之。今日之事,視二子尤難,愚公移山,精衛(wèi)填海,取訕笑于腐儒俗吏鄙夫庸人固宜。程嬰、杵臼、樂毅、申包胥,果何人哉?天地閑大事,決非天地閑常人所能辦;使常人皆能辦大事,天亦不必產(chǎn)英雄矣。圣神乃可為天下之主【圣神乃可為天下之主 叢刊本、日刻本均作「夷狄不可為諸夏之王」?!?,古今未有絕道統(tǒng)【道統(tǒng) 叢刊本、日刻本作「正統(tǒng)」?!恐畷r。使君臣上下,同一豺狼豕之心,而可立國,秦始皇、隋文帝,必不再世而亡矣。使五帝三王自立之中國,而終為戎狄所滅,使君無桀紂幽厲之惡,而一廢不復(fù)興,少康、宣王、東周、蜀漢之事,皆不可信矣。人力終有窮,天道終有定,壯老堅一節(jié),始終持一心【始終持一心 叢刊本、日刻本「始終」倒文。】,吾獨于養(yǎng)吾有望。某嘗有言,人可回天地之心,天地不能奪人之心。大丈夫行事,論是非,不論利害;論逆順,不論成敗;論萬世,不論一生。志之所在,氣亦隨之;氣之所在,天地鬼神亦隨之。愿養(yǎng)吾亦自珍重【亦自珍重 叢刊本、日刻本作「益自珍重」?!?!儒者常談,所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為去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正在我輩人承當,不可使天下后世,謂程文之事,皆大言無當也。

【說明】李養(yǎng)吾,名謹思,字明道,號養(yǎng)吾,江西余干人。民國《弋陽縣志?卷十六藝文》于此篇后按語:「卻聘書見先生拒命之節(jié),此書見先生交友之義,而為宋之意尤深。自立而更以勉人,于此書益著,故錄?!?/p>

與建寧路毋府判薦朱山長書

知公度量,足以翕受一世之人物,敢以士獻。朱文公之后,能世濟其美者亦罕矣!四方善類,幾年長太息。某寓閩十三年【某寓閩十三年 「寓閩」,叢刊本、日刻本均作「客閩」?!?,所交朋友,能讀四書者盡多,求其明辨力行,真踐實履,果無愧文公四書之教者,惟泳道朱公沂一人。癸未年初識之逆旅中,狀貌與文公無異。揖而問其姓字,則文公曾孫也。聽其議論,覘其志趣,絕似西北人,無一點江南時文氣習(xí),遂為莫逆交,每歲或一相會。觀其論古今人物高下,國家興廢,善類仕正久速之故,掃盡華葉,獨存根株,使其老為太平民,正謂胡瑗嘉佑真講官也。生不逢時,可為浩嘆!

乙亥已前,侍從監(jiān)司太守以遺逸薦者眾矣,泳道皆不應(yīng)聘。某問其故,則曰:「吾家如侍郎,在總領(lǐng)鑒畿漕秘選【在總領(lǐng)鑒畿漕秘選 胡思敬校:「在」疑作「任」;「秘選」叢刊本、日刻本作「秘撰」。】,沂非【沂非 叢刊本、日刻本作「浚非」?!坎挥鲑t宰相。以文公之故,穹官膴仕,如取諸寄。終為一俗吏,既無補于世道,徒有忝于家聲,此其所深愧也【此其所深愧也 「此其」,叢刊本、日刻本作「此某」?!俊K杂昧ξ淖?,與郡國薦名,必由科舉奮身者,愿一灑從祖、從叔、從兄之恥,使文公之道,取信于萬世也。天耶 命耶!今何言哉?」某聞而悲之,惟誦「努力加飡飯,無事長相見」兩句以相勉。今在建安書院,與釋菜,愿梅庵枉駕訪之。延至門下,與之談?wù)?,必有以契盛心者。若信其非江南時文氣習(xí),則愿以建安武夷書院山長,或提督官待之,亦扶持世道,興起斯文第一義也。

【說明】一、至元二十五年(一二八八)戊子時年六十三歲作。書中有:「某寓閩十三年」句?!  《?、朱山長,即朱熹曾孫朱泳道,為福建建安武夷書院山長。

與劉秀巖論詩書

詩與道最大【詩與道最大 叢刊本「與」作「于」;道光本、咸豐本、集成本「與」均省?!?,與宇宙氣數(shù)相關(guān)。人之氣成聲,聲之精為言。言已有音律,言而成文,尤其精者也。凡人一言皆有吉兇,況詩乎!詩又文之精者也。某辛未年為陳月泉序詩云:「五帝三王自立之中國,仁而已矣,中國而不仁,何以異夷狄!」理之變,氣亦隨之。近時文章似六朝,詩又在晚唐下,天地西北嚴凝【嚴凝 集成本倒文?!恐畾?,其盛于東南乎!當時朋友皆笑之。言幸而中,此說有證,先人受教章泉先生趙公、澗泉先生韓公[(一)章泉先生趙公、澗泉先生韓公 趙章泉,字昌父;韓澗泉,即韓淲,字仲止,皆江西上饒人,為清江劉子羽之門弟子。當時名人魁儒,如葉適、湯漢皆推重之,枋得曾為二先生批注《唐詩選》,并為之序。],皆中原文獻,說詩甚有道。凡人學(xué)詩,先將《毛詩》選精潔【精潔 嘉靖本、叢刊本作「精深」?!空呶迨獮樽?,次選杜工部詩五言選體【五言選體 叢刊本、道光本、咸豐本均作五言近體?!?,七言古風(fēng),五言長篇,五言八句四句,七言八句四句,八門【八門 底本「八門」作「入門」。叢刊本、集成本均作「八門」,據(jù)改?!款惥幊梢患?,只須百首;次于《文選》中選李陵、蘇武以下至建安晉宋五言古詩樂府,編類成一集;次選陶淵明、韋蘇州、陳子昂、柳子厚四家詩,各類編成一集;次選黃山谷、陳后山兩家詩,各編類成一集,此二家乃本朝詩祖;次選韓文公、蘇東坡二家詩,共編成一集。如此揀選編類到二千篇【二千篇 嘉靖本、叢刊本均作「二千詩」?!?,詩人大家,數(shù)盡在其中。又于洪邁編《晚唐五百家》王荊公家次通選唐詩內(nèi),揀七言四句唐律,編類成一集。則盛唐、晚唐七言四句之妙者,皆無遺矣。人能如此,用工時一吟詠,不出三年,詩道可以橫行天下。天下之言詩者,無敢縱矣。某舊日選毛詩、陶詩、韋詩、后山詩,為劫火所焚,今欲編類,無借書之地。江仲龍有劉果齋火前杜詩頗存,某曾為校正,今為阮二道士所執(zhí)矣。執(zhí)事若有意,謾借李、杜、陶、韋、黃、陳文選詩,隨得一種便發(fā)來,當為揀擇,必有一得,可以備風(fēng)騷壇下奔走之末。某今在書坊,借得庵宇甚清幽,秋冬無他往,尚可來聽教。有懷如海,當與握手精談也。

【說明】咸淳七年辛未(一二七一)時年四十六歲作。

為蔡文節(jié)公子孫免差科書

某等輒有愚慮之一得,仰裨教道之萬分。切惟賢者不得見,得見其像者,可以崇之矣;古之人不得見,得見其似者,可以續(xù)之矣。范文正公守嚴州,求嚴子陵之后,而免租稅奉祠祀者四家;黃子耕守臺州,求謝上蔡[(一)謝上蔡:即謝良佐,字顯道,宋上蔡人。先后師事二程,時稱程門四先生之一。元豐進士,官京師,因徽宗召對忤旨,廢為民。后世宗其學(xué)者,稱上蔡學(xué)。著《上蔡語錄》等。]之后,給以田宅者數(shù)人;余景瞻【余景瞻 康熙本、集成本作「余景詹」。】守南劍,求楊龜山[(二)楊龜山:即楊時,字中立,宋南劍州將樂人。師事程顥、程頤,稱程門四大弟子之一。曾任工部侍郎等官,因晚年隱居龜山,故稱龜山先生《宋史》有傳。]之后,賜以室廬,養(yǎng)以廩稍者十余口。皆明時士大夫,盛德事也。故家遺俗之昌微,豈特于郡政有相關(guān)者,斯文之興喪【豈特于郡政有相關(guān)者,斯文之興喪 「者」,集成本、道光本、咸豐本均作「而」,起下句。】,世道之污隆,君子亦相覘之。伏見先賢西山先生蔡文節(jié)公,學(xué)貫天人,道高百世。師事朱文公最久,文公敬之,無以異于二程之尊康節(jié)也。慶元學(xué)禁五十九人,惟文節(jié)受禍最慘,子孫最多賢人。以為天道可信,厥子節(jié)齋、九峯二先生,守父訓(xùn),明師道,以德行文學(xué),為東南師表;厥孫覺軒,以立言垂不朽;久軒先生文肅公,精忠大節(jié),尊主庇民,使文公之道,愈信于天下。士大夫能讀文公書者多矣,未有一門三世,力扶道脈如蔡氏者。家傳清白,恒產(chǎn)本不多,其曾孫希概、希仁【其曾孫希概、希仁 嘉靖本、日刻本作「其曾孫蔡某蔡某」下同?!?,自至元十三年歸附后,遭貪酷轉(zhuǎn)運破其家,又奪其田,逃難江西,近方還里,田為橫民冒佃者半,荒萊無人耕懇者半。路官撥入馬站戶,家有一物值錢,則鬻以養(yǎng)馬,今則無可鬻者矣。皆為困窮民。鄉(xiāng)人之善者,大夫之賢者見之,莫不流涕。范文正之免租,黃子耕之給田宅,余景瞻之賜室廬廩稍,不可望于今日矣【不可望于今日矣 嘉靖本、叢刊本、康熙本、日刻本「今日」均作「今人」。】。

切見文公門人,能扶植道脈,如劉文簡公、黃文肅公之家,皆蒙宣慰使薦舉,省府褒表應(yīng)有田產(chǎn),并免差科,其已站戶而破產(chǎn)者,并與分簡出站,與儒戶一例優(yōu)恤。獨蔡文節(jié)公一門三世,尊信師道,有功名教,尤在諸賢之右。特以孫孤弱寒窶【特以孫孤弱寒窶 集成本、道光本、咸豐本「孫」上有「子」?!?,不為當路達官貴人所知,不得與劉文簡、黃文肅兩家同沾清朝仁厚之澤,豈非明世一闕事乎!況希仁等已系試中儒人,必蒙優(yōu)恤。某等切聞師誨,見義必為,庸敢合辭鳴號于大人君子之前,欲望臺慈,備詞申呈建寧路總管府,福建道行尚書省府,乞賜指揮札,下建寧路建陽縣,將蔡文節(jié)公家子孫充為站戶,而產(chǎn)去稅存者,特與分簡出站。照文公門人子孫,及儒戶體例,除地稅、商稅外,并免一應(yīng)差科,于以扶持名教,興起人心。有關(guān)于三極之道甚大,豈特儒家有所勸獎,知所趨向而已哉!主張綱維,是在師道,干冒師尊,下情不勝俯伏俟命之至。

【說明】一、景炎三年(一二七八)戊寅時年五十三歲作?!  《?、蔡文節(jié)公,即蔡元定(一一三五——一一九八)宋福建建陽人。字季通。往師朱熹,熹以老友稱。從學(xué)者甚眾,尊為西山先生。卒謚文節(jié)?!端问贰酚袀?。

薦寫神黃鑒堂書

某聞諸吳履齋[(一)吳履齋:名潛,南宋大臣,詞人,字毅夫,宣州寧國(今安徽)人,嘉定進士,官至左丞相。主張加強戰(zhàn)守之備以抗御元兵,對南宋朝廷的茍且偷安深表憂慮。后謫貶死于循州。能詩詞,其詞激昂凄勁,頗有感懷時事之作。原有集,已散佚,明梅鼎祚輯有《履齋遺集》,另有詞集《履齋詩余》等。],其父吳正肅公題門榜曰:「寬著胸襟行好事,大開庭戶納春風(fēng)?!孤凝S強為善,有大庇天下寒士心,固無愧家學(xué)出正肅之門如徐意一者。好賢樂善,慈惠恢廓之風(fēng),猶有傳也,恃此有禱。黃鑒堂丹青不減顧愷之[(二)顧愷之:東晉畫家,字長康,小字虎頭,晉陵無錫(今江蘇無錫)人。多才藝,工詩賦、書法,尤精繪畫。]、閻立本[(三)閻立本:唐畫家,雍州萬年(今陜西西安)人。],達官貴人多收之。其人淳樸有古意,不善干謁,藝愈精而愈窮,十三年來中國之衣冠盡變,鑒堂鬻技不售,是亦宋人資章甫[(四)章甫:古代的一種帽子?!抖Y記?儒行》:「孔子長居宋,冠章甫之冠?!箤O希旦集解:「章甫,殷玄冠之名,宋人冠之?!惯@里出自《莊子?逍遙游》:「宋人資章甫而適諸越,越人斷發(fā)文身,無所用之。」]而適越也。寒饑之不恤【寒饑之不恤 「寒饑」,叢刊本、集成本作「寒餓」?!?,時時抽先朝知名士詩卷【時時抽先朝知名士詩卷 叢刊本、集成本「抽」均作「袖」?!渴酒停I一辭湔濯尾鬣,或可增價于唐肆。嗟乎!東門種瓜,南山射虎,涂人皆得以躪躒,豈能為鑒堂先容哉!士窮易為德,斗升水亦可活涸轍,惟仁賢念之!

【說明】至元二十五年(一二八八)戊子時年六十三歲作。

與菊圃陳尚書書【與菊圃陳尚書書 末尾一「書」字,叢刊本作「札」?!?/p>

漢人一月不見【漢人一月不見 「漢人」上、叢刊本、集成本多「某揆時春到牡丹,風(fēng)明日健。伏惟某官道隆德厚,天相人懷,臺候動止萬福」二十九字。】黃叔度[(一)黃叔度:即黃憲,字叔度,東漢慎陽人。以學(xué)行見重于時,陳蕃謂:「時月之閑,不見黃生,則鄙吝復(fù)萌于心?!筣,鄙吝滿懷。某間不至先生門下半年矣,天下誰能有一言半辭以雪玉我哉?某少日酷信書,謂患難夷狄,皆可行道,辟世者;小丈夫也。易居吾無才,諧世吾無術(shù),薾然役役氛埃中,武夷訪九曲,龍虎訪仙嚴,秦人之家計猶在,今而后知避世者【今而后知避世者 叢刊本「避」作「辟」。按:「辟」即「避」省字?!浚切≌煞蛞?。日讀道家書,頗有益,不敢號于人曰:吾慕安期生、河上公、梅子真也。獨怪荀、陳兩家,父兄子弟皆名賢,上關(guān)天象,下系人望,乃能免禍于漢、魏之際,使生于今世,必以得道高人蒙縶維矣。不知當時何以能自全?愿先生教之!某幼誦元公[(二)元公:周敦頤謚號。敦頤,宋時湖南道縣人,字茂叔。初為分寧主簿,繼知南昌、彬州,知南康軍,晚年退居廬山蓮花峯下。著有《太極圖說》等。]《愛蓮說》,至?xí)x人愛菊則疑,何也?呂不韋以菊花為季秋候【以菊花為季秋候 叢刊本「候」上有「之」?!浚湔f根于周訓(xùn),又根于夏時。三代圣人,咸以此花為上品,知味者不止一正則也,晉人特好人之所好耳。及觀文公書而信之。

狄梁公孤蹇獨航,勛德無可疑,周內(nèi)史三字,文公不可為賢者諱,晉處士于是不可及矣?!笗x人非愛菊也,愛花之隱逸者也?!瑰ハ寡裕秊樘站腹?jié)發(fā)也。忠獻老圃,靖節(jié)三徑,易地皆然,先生可謂善自為謀矣。萬世宗師,非此時乎!兒曹讀《離騷》,突然問某曰:「菊英無零落露隊矣【露隊矣 叢刊本作「露墜矣」。按:「隊」同「墜」?!浚娠嫼??小子惑焉!」某得一說以解之【以解之 叢刊本、集成本「以」均作「而」。】曰:「木蘭不常有,得蘭露之墮者【蘭露之墮者 集成本「墮」作「墜」?!?,亦當飲之;秋菊不常有,得菊英之落者,亦當飡之?!箰壑?,敬之至也,吾于是重有感焉!賢者不得見,得見其象者,亦可嘉之矣;古之人不得見,得見其似者,亦可續(xù)之矣;良臣不得見,得見其文行不失世守者,亦可盡力張之矣。某不才,先文簡扶世衛(wèi)道之志,不可泯也。先生之愛我也,不徒與其潔,直欲與其進,安知其意不在斯乎!此生得列乎眾芳,何敢忘滋蘭樹蕙之大造。天行有消息,易道無終窮??倒?jié)不云乎!「茍有命世之才,民雖夷狄【民雖夷狄 叢刊本、集成本「夷狄」均作「荒愚」?!浚兌鄣揽膳e?!购螄L曰:「天下不可為」。海濱大老,聞有善養(yǎng)老則歸之,觀其所養(yǎng)者,必先觀其自養(yǎng),先生之自養(yǎng)者,厚矣!某何敢為斯文致煩禱。三山紫翠,遠在煙靄有無閑【有無閑 嘉靖本、叢刊本均作「無有閑」?!?,冠星佩霞,窗云合霧者,盛德之家也。天上祥厘,何所不備,士而尊道役于紫氣老仙者,非一人,倘無可使,走也【倘無可使走也 叢刊本作「儻可使走也」。按:「倘」為「儻」之俗體?!?!愿從庚桑楚[(三)庚桑楚:《莊子》篇名,一作亢桑,又作亢倉。莊周以為老聃弟子,實則為空無事實,亦子虛烏有之類耳。]之后,伏乞臺照!

【說明】至元二十年(一二八三)癸未時年五十八歲在龍虎山作。

與楊石溪書【石溪,乃號也 叢刊本「乃」字省?!?/p>

枋得云臥空山,猶有雪夜思袁安[(一)袁安:后漢汝陽人,字邵公。微時客洛陽,遇大雪,洛陽令按行至安門,門閉無行跡。令人除雪入戶,見安僵臥,曰:「大雪人皆臥,不宜于人?!沽钜詾橘t,舉為孝廉,累拜楚郡太守,累官至司徒。本集卷五七古《贈畫梅吳雪塢》有「天下無人知袁安」句,可參閱。]者,高誼今所無也。執(zhí)事共學(xué)寧幾時,問遺數(shù)至,仆亦可以愧矣,施者猶未厭,君子固過于厚乎!宋朝盛時,文章家非一人,歐蘇起遐方僻壤,以古道自任,發(fā)為詞華,經(jīng)天緯地,天下學(xué)士,皆知所宗,隱然挈宋治于兩漢之上。七十年來,文體卑陋極矣!天運循還,必有作者,是不難,亦為之而已矣。枋得有【枋得有 叢刊本、日刻本均作「枋得頗有」?!颗d起斯文之意,倡而無和,言而莫聽,近來始得張伯大與習(xí)之兄弟,能卓然自立,不從俗浮沉,豈特時文當為天下雄。今之同志,即后之同傳,枋得深有望焉!惜乎!相聚之日淺,所愿切磋講究者十未二三,私懷如有欠,執(zhí)事乃以為德,何也【何也 叢刊本、康熙本、日刻本均作「何邪」。】!

【說明】一、咸淳七年(一二七一)辛未時年四十六歲作?!  《钍礂钜猿?,字習(xí)之,號石溪處士,白石人。處士從謝文節(jié)游,甚見重于文節(jié)。(據(jù)原書及舊志)

與天師張簡齋書

某介帖慈仁,輒有忱懇。閩右武夷一流士。大人尊道傳法者固多,能推廣教主美意者寧幾人?以某所見察之:奉行正一教法的,有契人行道,濟物活人之功者,惟建安周君震一君儒者也。厥祖告院先生乃一世名流,趙愚庵、信庵、吳履齋、徐意一、余樵隱,咸羅致門下為重客,達士以下【達士以下 叢刊本作「建士黃魁以下」?!苛?xí)春秋者皆師之。其尊父質(zhì)軒先生【其尊父質(zhì)軒先生 叢刊本、康熙本「父」均作「文」?!?,累膺旌幣,逃名山林,年六十四之精神豐度,如三十少年。杜門謝客,翛然出塵,望而知為【望而知為 叢刊本「為」上有「其」?!坑械谰樱以诔歉?,不妄友一人。某游建上【某游建上 叢刊本、康熙本作「其游建上」。】,一見如故交,辱館粲于迎仙道院者兩旬,因識其子孫八九人,孝慈友悌,一家之三代也。持敬乃其冢子,晨夕事玉虛元帝如嚴君,婚友疾病艱厄有祈焉,如響斯答。武夷觀厄于河西僧,上下無敢出一手援,持敬嘿禱【嘿禱叢刊本作「默禱」。嘿通默?!恐?。一夕僧感夢震驚,獄遂散。某遇夜朝斗,忽見四人跨高馬而來,一人黑衣被發(fā),端坐于庭前,乃元帝也。道士黃君亦熟視禮拜,此持敬至誠所感召也。持敬慕簡齋如天人,隆師尊道,一念真切,行五百里,而瓣香參禮。倘蒙異盼【倘蒙異盼 叢刊本「盼」作「眄」。】而厚遇之,如某受賜,亦足以勸天下學(xué)道者。意長音短【意長音短 叢刊本作「意長紙短」?!浚w重懷慕【蓋重懷慕 叢刊本、道光本、咸豐本、光緒本均作「益重懷慕」?!浚銎砼_照【仰祈臺照 底本為「仰祈臺昭」?!部?、道光本、咸豐本、光緒本均作「仰祈臺照」,據(jù)改。】!

與道士桂武仲書

某于建寧城中,識周質(zhì)軒先生有道之士,近古之逸民【近古之逸民 叢刊本「民」下多「也」?!?。其人忠厚篤敬,言不妄發(fā),人不妄交,行不妄動,猶有趙信庵、王修齋之風(fēng)。家在城府,與時貴寓公士友無一人往來。某不知何修何飾,獨蒙異顧,館粲兩旬,聽其議論,挹其精神,翛然出塵埃之外,真可謂可與神游八極之表者。其令似周兄持敬,少慕道教,修真行法,以濟活人為心,一毫無所利,舍宅為道院,奉事元帝如嚴君。元帝助之,如父詔子,感應(yīng)神異,不可一二數(shù),建邵得道者,此其第一流也。持敬平生以不登祖師正一元壇,不識簡齋天師真人為大欠。行六百里,持瓣香參禮,可謂盡心焉耳矣!今某既拜書簡齋【今某既拜書簡齋 叢刊本「今」省?!?,不封蠟而經(jīng)臺覽,持敬與某交,通如兄弟,尊契兄【尊契兄 叢刊本「尊」前有「望」?!苛糁T墻,介之謁簡齋,倘有所祈,全賴吹噓,將大與之力。黃兄方外,亦古君子,某甚敬之,并累造化,惟仁賢留意焉。

與李梅臞書

枋得再拜,致書于宗海列友李君足下。屬者平山來會,備知彩侍康善所著《九經(jīng)粹言》,深有補于斯文,惜未一親,以開蒙蔽。邇者,程侍御薦枋得輩,甚盛心也。聞宗海聳拔高誼,不為之屈,是見兄平日所守,非夷等所能及也,深敬,深敬!然宗海僅承一命,未受其祿,去就猶且爾,況區(qū)區(qū)敢不知去就輕重乎!屢受朝命,托在肺腑,萬無一補于上,他無復(fù)想,惟欠一死耳!天地神明,實鑒于茲,已作書與侍御,謝絕此事,兄曾知之否?蒼松翠竹,原共守之,以卒歲寒,何時相過握手以慰渴懷,草狀不宣。

【說明】李梅臞,名宗海,旴江泰伯先生裔孫。(據(jù)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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