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黨家太尉,只燥自家脾胃。麟想牛群,鸞思鴉配,要辱嬌花異卉。
俏心不畏,攪清濁亂其涇渭。巧飾青衣,胡天胡帝,騙他欣慰。
——右調(diào)《柳梢青》
話說甘頤與黎青,談?wù)摶橐龅暮笫?,見黎青說意中已定,只恐變生意外,因驚問道:“辛老意中已定,則變自誰生?”黎青道:“郎何不察也?郎君此歸,今秋鄉(xiāng)試,明歲春鬧,急急忙忙也須一年二載。以辛小姐才美之名,誰不垂涎而想慕?若衣冠子弟,尚或守禮,而不敢妄為;倘遇橫暴之徒,強梁之輩,或恃椒房戚畹,或倚鐵券丹書,憑威納聘,借勢強求,亦事之或有而不可保者也。辛公儒臣,雖然有力,哪里峻拒得許多!辛小姐弱女,縱使多才,也要擺脫個不了,故妾私以為憂。實皆未然之事,郎君但放心前去,只愿早折桂枝,速速過此,或別有商量,亦未可知。”甘頤笑道:“芳卿所慮最是,但前程如漆,無可奈何,只得聽之。”因不敢久留,竟收拾回蜀。
黎青不舍,又苦留戀了數(shù)日,方才放行。正是:
詩酒情懷花柳地,迷癡魂夢溫柔鄉(xiāng)。
終日相親猶恨晚,一聲去也斷人腸。
甘頤別了黎青,仍帶王蕓歸去,且按下不提。果是意外多變,忽有個威武侯姓暴名雷,是個大將出身,因?qū)伊?zhàn)功,遂封了列侯。為人酷好酒色,后房姬妾甚多,生了八個兒子。第六個兒子叫做暴文,是他一嬖姬所生,十分寵愛。諸子皆習(xí)弓馬,獨暴文略識得幾個字兒,便合府俱稱六公子好文。這暴雷一字不識,見暴文寫得出字,便信以為真,道他能文。這暴文見人稱他好文,他便居之不疑,竟自認(rèn)作個文人,眼里便看那些俗人不上,遂在父親面前夸張,定要娶個詩禮人家的有才女子為妻。父親說他有志,越發(fā)歡喜。有媒說張尚書的女兒,他嫌不美;有媒說李閣老的女兒,他笑無才。因房中有'丫環(huán)使女應(yīng)用,卻年至二十,尚未娶正妻。這年邊上作亂,朝廷差他父親暴雷領(lǐng)兵征剿。他送父親到揚州,忽聽得人傳說辛祭灑女兒的才美之名,便不勝欣幕,因與父親說知,定要聘她為妻。暴雷聽了道:“辛祭酒是個管監(jiān)生的儒學(xué)官兒,不甚顯要,與他做親家,沒甚光輝。既是他女兒顏色美,有才學(xué),便娶了她也罷,但他南人最會弄虛頭,裝假套,比不得北人老實,也須細(xì)細(xì)訪問,必得當(dāng)面見見方好,不要被他耍了。”暴文道:“孩兒差人各處訪問,都眾口一詞,稱她才色兼全,故求父親娶與孩兒,以完終身大事。”暴雷道:“既如此,待我喚知府來叫他去說。”不多時知府喚到,暴雷因說道:“聞你這揚州屬下,辛祭酒有個女兒,生得又美又才。你在此做官,定然知道,果是真么?”知府道:“知府日親民政,雖未嘗細(xì)訪,然聞稱其才美者甚多,想亦不虛。”暴雷道:“若是才美果然不虛,本府第六公子,好文不好武,苦求才熒佳人,故今年二十,尚未授室,與她正是一對。若論門楣甚不相宜,我如今也不論了。你可與辛祭酒說聲,叫他速速打點。本府軍機緊急,不能久待,早晚就要娶了。”知府因又察道:“元帥大人鈞令,知府安敢不遵?但間這辛祭酒,是個迂腐儒官,不通世務(wù),他這女兒,揚州鄉(xiāng)紳無不求娶,她俱不允。”暴雷笑道:“她俱不允,卻思量要嫁什么人?”知府道:“她說絕不論人。只要男子有才,當(dāng)面考得她過,她便甘心相從,若是男子無才,被她考倒,寧誓死不嫁。”暴雷道:“這個容易。我這第六公子從小好文,知書識字,人人皆知。你且去說成了,擇一個日子。叫他夫妻二人同在一處,對考一考便見真假。此不獨辛祭酒叫女兒考我的兒子,我也要叫兒子去考一考他的女兒,使他二人當(dāng)面見過考過,后來沒得抱怨。”知府不敢再言,只得領(lǐng)命而出,忙忙來拜辛祭酒。
辛祭酒初時不見,后聞?wù)f是為暴元帥求親之事,只得出來相見。見過,知府就將暴雷求親之事,細(xì)細(xì)說了一遍。辛祭灑道:“小女婚姻,借考選才,此議久矣,非今日特為暴元帥而言,此亦老公祖所知。暴元帥既不擇門楣,而采及葑菲,乃治生之榮幸??烧埰淞罟舆^舍,與小女各展所學(xué),以作絲蘿之合。倘才美針投,彼此悅慕,請諧秦晉可也。若肥瘦相憎,短長各別,無論治生不能相強,即暴元帥恐亦不能勢逼也。”知府道:“令愛才美,合郡共稱,不待言矣。但聞暴元帥這第六公子,亦實系多才,還求老先生刮目。”辛祭酒道:“若果有才,更所望也。”知府無奈,只得又將辛祭酒之言,來回復(fù)暴雷。暴雷聽了笑道:“他說我不能勢逼,我偏要勢逼個與他看看!我也不逼他女兒,我只上一疏,薦他有才,要他到我軍中做參軍,不怕他不死在我手里。這話如今且不必提起,他既要考我這第六公子,又不是無才之人,只怕也還考得他過。”因?qū)χf道:“你可去說,明日我就著公子去考。且考過看是如何,再作道理。”知府只得打一恭應(yīng)諾了,又來見辛祭酒說知前言,并明日就考之事。辛祭酒只得應(yīng)承。送知府去了,因退到后廳,叫了兒子女兒來商量道:“忽然生出這件事來,卻如何區(qū)處?他約了明日來考,他一個武弁紈绔,知道些什么,自然要出丑。他兒子出了丑,不自抱慚,畢竟要駕嫁于我。他已對府尊說,明日只消上一疏,薦我到他軍前做參軍,便足陷我。我想他此言倒不是唬嚇,說得出竟做得出,我若到事后與他辯就遲了。莫若先暗暗參他一本,說他在揚州狂橫,妄為不法之事,縱不能勝他,他后薦我,便是仇口了,便容易解免,你們道何如?”辛解慍道:“父親文官,他武官,無甚統(tǒng)屬,就上一本,也不怕他。”辛小姐道:“若遇真奸雄作難,便須拿些真精神力量對他。我看這暴雷,所言所行,不過一庸愚昏暴之徒,只須游戲制之,何必苦苦與他較量?”辛祭酒道:“不是我為父的定要與他較量,只因他尋上門來,不得不應(yīng)耳。若不與較,難道將你嫁與他兒子不成?”辛小姐道:“孩兒怎肯嫁他!”辛祭酒道:“可知你不肯嫁他。但你不嫁他,他怎肯善罷住手?”辛小姐道:
“孩兒細(xì)想,孩兒雖不嫁他,拼著將孩兒之名嫁了他罷!”辛祭酒驚訝道:“你的名怎么嫁他?”辛小姐道:“這暴雷父子,要來娶我,只不過慕我才美之名。他又認(rèn)孩兒不得,明日他來考時,何不將綠綺裝飾起來充作孩兒?綠綺姿容也還秀美,近來跟著孩兒,字兒也將就寫得幾個,詩兒也胡亂作得兩首。他們武夫出身,縱然能文,一時也辨不出真假,且稱贊他兒子幾句,他自然歡喜娶去矣。若慮后來看破,且孩兒看這暴雷舉止驕矜強橫,只怕此一行有去無來。到看得破時,他父子又不知作何狀矣。”辛祭酒與辛解慍聽了,喜得滿心奇快,辛祭酒道:“我兒此計,妙不可言!只要做得機密方妙。第一要將綠綺妝束得精美,教她言語要緊。”辛小姐道:“這個都在孩兒身上。”辛祭酒又吩咐治灑款待不提。正是:
癲狂伎倆昏愚有,巧妙機關(guān)兒女多。
一任惡人空做惡,到頭無奈善人何。
辛祭酒一面打點不提。且說暴文見父親叫他明日去考,心下暗想道:父親竟公然叫我去考,皆因平日人稱贊我的多,叉見我每每自夸,故信以為真。雖然我寫是寫得出,但恐這辛小姐才美出名,一時被她壓倒,便惹人笑話。況我而顏又生得帶些黑色,又恐不入她眼,卻將奈何?因叫了一個心腹門客,叫做江邦,與他商量。江邦道:“此事易處,只消瞞著老爺。”暴文道:“怎個處法?”江邦道:“這辛小姐又不曾認(rèn)得公子,公子只消叫了小班里裝生角的王代來,叫他穿了公子的衣巾,充作公子。”
“他年紀(jì)又與公子差不多,人物又生得清秀,他的字兒又寫得齊整,公子只消揀兩首好詩叫他記熟了,明日當(dāng)辛小姐面前,親筆寫出請教,她自然認(rèn)是真了。外面少不得坐轎子去,又沒人看見,就是有人看見,我們到此不久,也無人認(rèn)得。公子若不放心,倒扮了家人跟去,跟到內(nèi)里看看小姐。若是看得中意,辛家就是不允,以老爺?shù)膭萘?,也定要娶了她來。若是看得不中意,便撒開罷了。”暴文聽了,滿心歡喜道:
“此計大妙!”遂依計而行,暗暗地著人叫了王代來,要教他札體。王代笑道:“這些禮體,我們做戲里比公子還行的熟多哩,不消教得。倒是公子要充家人,須要學(xué)收斂些,不要大模大樣,被她看破。”說得暴文也笑起來。暴文又要尋兩首好詩,叫他記熟了好寫。王代道:“這一發(fā)不勞,我裝李太白醉題《清平調(diào)》三章,記得透熟,人都說此詩是千古絕妙的,何不寫了,又去尋些什么?”暴文聽了大喜道:“說得有理,明日事成,重重賞你。”正是:
木題居士便稱神,泥土團成佛騙人。
只看衣冠并行狀,焉知誰假與誰真。
兩家俱打點定了。到了次日,暴雷還要差兵馬護送公子到辛衙去。公子怕人多露出馬腳來,轉(zhuǎn)說道:“相親考詩,風(fēng)雅之事,何必兵馬?”回復(fù)父親,挨到傍午,方將王代裝飾起來。王代是慣家,就像上場一般,竟裝扮得齊齊整整,儼然似一豪華公子,比暴文風(fēng)流十倍,轉(zhuǎn)坐了四人的大轎,上罩著暴雷的深檐黃傘。暴文轉(zhuǎn)穿了大折青衣,六楞小帽,扮作貼身管家,也坐了一乘小轎,緊跟著大轎而行。其余二三十家人,前后擁護,竟呼五喝六地往辛衙而來。到了辛衙門首,剛落得轎,辛祭酒早冠戴著迎了出來,門內(nèi)相遇,便分左右拱揖到廳。辛祭酒就要施禮,假公子止住道:
“學(xué)生此來,非為拜謁老先生,原為領(lǐng)教令愛佳詩,故隨身便服,怎敢當(dāng)衣冠過禮?快請換過。”辛祭酒道:“大賓垂顧,禮合恭迎。”假公子再三不肯,辛祭酒方換過行衣相見。相見過,分賓主而坐,獻上茶來。茶罷,辛祭酒就說道:“小女閨閣涂鴉,實非繡虎,只不過炫惑闖里,以竊光榮,不意浪得虛名,驚動高賢,不勝悔愧。”假公子遭:“令愛瑤池仙子,閬苑奇才,學(xué)生武人,本不當(dāng)來親近,因妄想天緣,故不計人事,唯老先生諒之。”廳上已上下擺列著兩席酒,辛祭酒就要請他入席。假公子遜謝道:“既蒙盛情,自當(dāng)拜叨,但乞俟令愛考后,再領(lǐng)為妙。”辛祭酒道:“尊意既欲如此,只得從命。”因叫出幾個仆婦來,吩咐道:“可送暴六爺?shù)浇饚巧希c小姐相見,嗝詩和文。”假公子聽見,便立起身來,此時旁列著二三十個家人跟隨,假公子因吩咐道:“金帶樓系內(nèi)室,爾等人去不便,可在外面伺候,單叫王代一人隨人。”眾家人答應(yīng)一聲,便退了出去,唯暴文扮作王代,緊緊跟定。辛祭酒送至廳后,便說道:“學(xué)生本當(dāng)奉陪,但事關(guān)兒女,恐不合宜,只得負(fù)罪,在此恭候了。”假公子說一聲但請尊便,自家昂昂然隨著眾仆婦走上樓來。
到得樓上,只見樓東西已擺下兩張書案,案上已鋪滿紙墨筆硯。眾仆婦就一面請假公子在東書案坐下,一面就到后樓去通報,不多時,早有兩個垂髫的小丫環(huán),一個攜著茶壺,一個捧著茶盅,走到面前,先斟了一杯香噴噴的茶兒送上。假公子一面接了茶,一面就問道:“小姐梳妝完了么?”兩、環(huán)答道:“已妝成久候大爺,請大爺用過茶,就出來了。”假公子忙將茶吃完。兩丫環(huán)才收得茶盅去,早一陣香風(fēng),一二十個侍妾,簇?fù)碇晃恢閲淅@的假小姐,從后樓走來。假公子與假管家遠(yuǎn)遠(yuǎn)望去,也不似人家閨閣女子,竟像玉天仙離玉霄一般,翩翩然、飄飄然而來。及走到面前,望著假公子深深萬福,假公子慌忙答禮,而假管家已看得魄銷魂亂矣。只見那女子生得:
翠眉蟬鴛亂縱橫,粉澤蘭香撲鼻生。
衫袖翩躚看舞燕,齒牙脆滑聽新鶯。
容光艷艷迷癡眼,麗色冷冷動妄情。
若問胎從何處結(jié),只疑身是百花成。
二人見過禮,各就書案坐下,丫環(huán)又送上茶來對飲。飲罷,假公子偷眼看那小姐,生得百媚千嬌,輕盈裊娜,比北方女子,天壤之隔,因先挑說道:“久聞小姐芳名,如雷貫耳,只恨無緣一見,今不知何幸,得睹仙姿,足快平生之愿!”假小姐初作羞澀之容,低頭不作一聲,唯時時偷眼窺看假公子。見假公子再三詰問,因低低答道:“賤妾調(diào)脂涂抹,弄粉才華,豈敢當(dāng)公子珠玉之揮毫?但既蒙垂青,敢祈賜教。”
假公子聽見,因說道:“伏睹仙容,不啻沉香亭北之楊妃,欲贊一詞,無容看筆,今不得已,聊借古篇以伸己志,幸勿見哂。”因取一張錦箋展開,工工致致地寫了三首絕句。寫完,欲送與小姐,早有侍妾取去,呈與假小姐。假小姐展開一看,只見上寫著:
其一其二一枝濃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其三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fēng)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桿。
燕京暴文題假小姐看了,因執(zhí)筆假作沉思欲和。不半個時辰,辛小姐早已伏在閣后,看見是《清平調(diào)》三章,因飛筆和了三首,寫個細(xì)字稿兒,叫丫環(huán)悄悄傳與假小姐。假小姐遂抄寫了,只說是和成的,也叫丫環(huán)送與假公子看。假公子展開一看,只見和的:
其一
自愧纖柔草木容,吹香吐色賴春濃。
深居盡日無人賞,何幸仙郎意外逢。
其二
五陵公子姓名香,惱亂渾如刺史腸。
便使捉刀如捉筆,勝于優(yōu)孟美人妝。
其三
花貪柳愛自生歡,信耳何如洗眼看。
倘得吹簫乘鳳去,風(fēng)流旗另立新桿。
廣陵辛氏和假公子看完,忙視假管家,假管家早在旁低低慫恿道:“辛小姐詩意,已明明慨允,大爺何不謝了?”假公子聽得分明,因起身來朝著假小姐深深一揖道:“我暴文賴天緣有幸,已蒙小姐垂允,感激不勝,謹(jǐn)拜領(lǐng)佳章,歸告家嚴(yán),即當(dāng)遣聘。”假小姐雖答札而不言,然而情態(tài)若將若迎,竟將假公子與假管家引逗得顛顛倒倒矣。詩已作完,不能久留,假公子只得又是一揖,辭了下樓。
剛下得樓來,辛祭酒早已遠(yuǎn)遠(yuǎn)接著,邀到前廳坐下道:“失陪為罪,尊兄佳章,自然妙了。但不知小女拙作,能人尊兄之目否?”假公子道:“令愛佳作,不但字句精工,可稱才女,而詩之情意,已蒙慨然許結(jié)絲蘿矣。”辛祭酒聽了,佯作驚訝道:“小女性極僻傲,這恐未必。莫非愚執(zhí),有觸尊兄之怒,故以此相戲耶?”假公子道:“老先生面前,怎敢相戲?現(xiàn)有令愛佳章在此,可以為證。”隨取出送與辛祭酒看。辛祭酒看了,又驚又喜又嘆息道:“這真奇事了,想必果是天緣!小女開社數(shù)年,以詩來唱和者不為少矣,從無一字許可。今日三首和詩,竟心悅誠服,真不可解,雖是尊兄大才所觸,實亦三生之有緣也。由此看來,則小女?dāng)?shù)年之貞而不字,竟是有待于尊兄也。”因?qū)⒃娝瓦€。假公子說罷就起身,辛祭酒勉強留他入席。假公子飲不得數(shù)杯,心下恐假管家等不得,遂忙忙辭謝起身。辛祭酒直送出大門,再三打恭而別。
正是:
你弄玄虛我弄乖,是誰伶俐是準(zhǔn)呆。花衣娶了青衣去,尚抱衾綢道快哉。
辛祭酒送了假公子去后,退人后廳,與女兒嬉笑,且按下不提。卻說暴文考了回去,忙與王代換過衣服,遂欣欣然來回復(fù)父親道:“那辛小姐果然生得美貌,果然作得好詩。初見孩兒,尚裝腔作勢,后被孩兒寫了三首詩將她打動,她方回嗔作喜,也和了孩兒三首,其中詩意,句句留情,已明明許結(jié)婚姻。方才考了出來,辛祭酒尚不肯信,孩兒將他女兒的詩與他看,辛祭酒方啞口無言。”暴雷聽了滿心歡喜,因大笑道:“昨日知府說辛老耿直,女兒刁鉆,說得千難萬難,怎今日一見我兒,便輸心服意?莫非此女之才,原只有限?”暴文道:“若論這女子之才,真是天下少有。”因取出三詩遞與暴雷道:“父親請看便知。”暴雷接了,雖看不出好歹,卻見錦箋甚美,又寫得端端楷楷,因說道:“這詩果然精妙!”因又說道:“這女子既會作此好詩,又服我兒之詩,則我兒作的詩文,又高似這女子了。”暴文道:“孩兒詩文,怎敢在父親面前夸口?只求父親由此推詳,便明白了。”暴雷聽了愈加歡喜,因又著人去喚知府來作伐。只因這一作伐,有分教:虛假悲啼,糊涂歡喜。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