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序一?
中庸輯畧序?
明道語畧序?
季彭山春秋私考序?
巽峰林侯口義序?
筆疇序?
王君注握奇經(jīng)序?
江陰縣新志序?
鄭君元化正典序?
右編序?
左編附序?
文編序?
雜編序?
福建鄉(xiāng)試錄后序?
東川子詩集序?
前后入蜀稿序?
山堂萃稿序?
劍泉奏議集序?
聲承集序?
吳孺人挽詩序?
鈐山堂詩集序?
董中峯侍郎文集序?
○中庸輯畧序?
中庸輯畧凡二卷初宋儒新昌石■〈敦上山下〉子重采兩程先生語與其高第弟子游楊謝侯諸家之說中庸者為集解凡幾卷朱子因而芟之為輯畧其后朱子既自采兩程先生語入集注中其千諸家則又著為或問以辨之自集注或問行而輯畧集解兩書因以不著于世友人御史新昌呂信卿宿有志于古人之學且謂子重其鄉(xiāng)人也因購求此兩書而余以所藏宋板輯畧本授之已而呂子廵按江南則屬武進李令板焉而集解則不可復見矣序曰蓋古之亂吾道者常在乎六經(jīng)孔氏之外而后之亂吾道者常在乎六經(jīng)孔氏之中昔者世教衰而方術(shù)競出陰陽老墨名法嘗與儒并立而為六家為九流其道不相為謀而相與時為盛衰佛最晚出其說最盛至與吾儒并立而為儒佛然其不相謀而相盛衰也則亦與六家九流同夫彼之各駕其說而其盛也至與儒亢而六而九而二也斯亦悖矣雖然其不相為謀也則是不得相亂也嗚呼六經(jīng)孔氏之教所以別于六家九流與佛而豈知其后也六家九流與佛之說竄入于六經(jīng)孔氏之中而莫之辨也說易者以陰陽或以老莊是六經(jīng)孔氏中有陰陽家有老家矣說春秋者以法律說禮者以刑名數(shù)度是六經(jīng)孔氏中有名家有法家矣說論語者以尚同之與兼愛尚賢明鬼是六經(jīng)孔氏中有墨家矣性不可以善惡言其作用是性之說乎心不可以死生言其真心常住之說乎是六經(jīng)孔氏中有佛家矣六家九流與佛之與吾六經(jīng)孔氏并也是門外之戈也六家九流與佛之說竄入于六經(jīng)孔氏之中而莫之辨也是室中之戈也雖然六家九流之竄于吾六經(jīng)孔氏也其為說也粗而其為道也小猶易辨也佛之竄于吾六經(jīng)孔氏也則其為道也宏以闊而其為說也益精以密儒者曰體用一原佛者曰體用一原儒者曰顯微無間佛者曰顯微無間其孰從而辨之嗟乎六經(jīng)孔氏之旨與伊洛之所以講于六經(jīng)孔氏之旨者固具在也茍有得乎其旨而超然自信乎吾之所謂一原無間者自信乎吾之所謂一原無間者而后彼之所謂一原無間者可識矣儒者于喜怒哀樂之發(fā)未嘗不欲其順而達之其順而達之也至于天地萬物皆吾喜怒哀樂之所融貫而后一原無間者可識也佛者于喜怒哀樂之發(fā)未嘗不欲其逆而銷之其逆而銷之也至于天地萬物泊然無一喜怒哀樂之交而后一原無間者可識也其機常主于逆故其所謂旋聞反見與其不住聲色香觸乃在于聞見色聲香觸之外其機常主于順故其所謂不睹不聞與其無聲無臭者乃即在于睹聞聲臭之中是以雖其求之于內(nèi)者窮深極微幾與吾圣人不異而其天機之順與逆有必不可得而強同者子程子曰圣人本天釋氏本心又曰善學者卻于已發(fā)之際觀之是中庸之旨而百家之所不能駕其說群儒之所不能亂其真也彼游楊謝侯諸家之說其未免于疵矣乎吾弗敢知然而醇者大矣其未能不浸淫于老與佛乎吾佛敢知然而師門之緒言蓋多矣學者精擇之而巳矣則是書其遂可廢乎是仰卿所為刻以待學者之意也?
○明道語畧序?
道致一而已矣學者何其多岐也蓋圣人贊易模寫人心之妙與乹坤合體而蔽之以兩言曰忠信曰敬忠信者非他也吾心之無所欺焉者而已矣敬者非他也吾心之無所肆焉者而已矣此無所欺之心即此無所肆之心此無所肆之心即此無所欺之心此無所欺無所肆之心即渾然乹坤之心非二也乹坤之心不可見而見之于復復之所以見乹坤之心也學者默識其動而存之可矣是以圣人于乹則曰其動也直于坤則曰敬以直內(nèi)乹坤一于直也動本直也內(nèi)本直也非直之而后直也蓋其醞釀流行無斷無續(xù)乃吾心天機自然之妙而非人力之可為其所謂默識而存之者則亦順其天機自然之妙而不容纖毫人力參乎其間也是故湛然常寂而非靜也盎然常感而非動也退藏于密而非內(nèi)也曲成萬物而非外也不寢不食而非助也不睹不聞而非忘也懲忿窒欲而未嘗損也改過遷善而未嘗益也是乹之所以為易而坤之所以為簡也如此則為敬以直內(nèi)不如此則為以敬直內(nèi)如此則為集義不如此則為義襲如此則為由仁義行不如此則為行仁義故曰道致一而已矣學者何其多岐也彼其所謂從事于心者蓋未嘗實有見乎天機流行自然之妙而往往欲以自私用智求之故有欲息思慮以求此心之靜者矣而不攵思慮即心也有欲絕去外物之誘而專求諸內(nèi)者矣而不知離物無心也有患此心之無著而每存一中字以著之者矣不知心本無著中本無體也若此者彼亦自以為求之于心者詳矣而不知其尖艿至于別以一心操此一心心心相捽是以欲求寧靜而愈見其紛擾也夫圣人論心之精莫如易之乹坤而善發(fā)易之蘊者莫如程先生之書先生之書得于心而言之者也故其言曰鳶飛魚躍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會得活潑潑地不會得只是弄精魂又曰未嘗致纖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又曰以敬直內(nèi)便不直矣然則彼之所謂從事于心者其為敬以直內(nèi)者耶其為以敬直內(nèi)者耶其為非力以存之者耶其為力以存之者耶其為活潑潑地者耶其為弄精魂者耶武進尹撫州徐君子弼自少有志于心學蓋讀先生之書而有會焉而懼學者求于心者之差也則取二程全書采其要畧而刻之于邑中以其出于明道者為多也而題之曰明道語畧嗚呼學者患不知求之于心知求之于心矣而其多岐又如此故夫擇之果不可以不精也?
○季彭山春秋私考序?
春秋之難明也其孰從而求之曰求之圣人之心圣人之心其孰從而求之曰求之愚夫愚婦之心春秋者儒者之所累世而不能殫其說者也而曰求諸愚夫愚婦之心不亦迂乎孔子嘗自言之矣吾之于人也誰毀誰譽斯民三代所以直道而行者也春和者圣人有是非而無所毀譽之書也直道之所是春秋亦是之直道之所非春秋亦非之春秋者所以寄人人直道之心也人人之心在焉而謂其文有非人人之所與知者乎儒者則以為圣經(jīng)不如是之淺也而往往謂之微辭是以說之過詳而其義益蔽且夫春秋之為春秋以誅亂討賊而已子而嚴父臣而敬君人人有不知其為是而弒君篡父人人有不知其為非者哉人人知其為是非而或陷于弒逆焉者昔人所謂以意為之也雖其以意陷于弒逆而其直道而行之心固隱然而在也圣人早為之辨醒其隱然而在之心以消其勃然敢動于邪之意是以亂臣賊子懼焉而能自還也其使之懼者不逆之于勃然而動者之不可忍而牖之于隱然而在者之不容息是以能使之懼也非書其弒以懼之之謂也其懼者但覺其隱然而在者之忽露而不覺其勃然而動者之暗消是以懼也非懼其書我而不敢為之謂也故曰孔子懼作春秋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孔子之懼心斯人直道而行之心一也斯人直道而行之心亂臣賊子之懼心一也人人之心在焉而謂其文有非人人所與知者乎善說春秋者則不然曰無義戰(zhàn)人人可以知其為無義戰(zhàn)也而奚問其有鐘鼓無鐘鼓云爾也曰某三王之罪人某五伯之罪人人人可以知其罪之在也而奚問其功與過云爾也曰亂臣賊子懼人人知其為討亂賊也而奚問其君之有以取之無以取之云爾也以是說春秋豈不簡約而易知也哉可謂以愚夫愚婦之心求春秋而不蔽于圣經(jīng)者也或曰然則游夏何以不能贊也曰高與赤者世傳以為游夏氏之徒也師說固宜有在焉者其猶未免于說之過詳歟其諸家之紛紛者又可知矣可謂蔽于圣經(jīng)而不以愚夫愚婦之心求春秋者也余為是說久矣儒者皆牽于舊聞迂焉而莫予信也間以語彭山季君君欣然是之于是出其所著春秋私考視余則公谷之義例左氏之事實諸家紛紛之說一切摧破而獨身處其地以推見當時事情而定其是非雖其千載之上不可億知然以斯人直道而行之心凖之要無甚相遠者余是以益自信余之說有合于君也君嘗師陽明王先生聞致知之說為能信斯人直道之心與圣人無毀譽之心同其春秋大旨亦多本之師說故其所見直截如此至于地里古今之沿革姓名氏族之派星歷之數(shù)度禘郊嘗社禮樂兵賦之纖悉古今之所聚訟皆辨析毫厘務極該實昔人所稱經(jīng)師莫之及也以非大義所關故不擿之序中蓋余嘗聞李愿中言羅仲素說春秋初未甚曉然及住羅浮后其說不知何如夫羅浮何與于春秋也豈不以此心空洞無物而后能好惡與人同好惡與人同而后能說春秋也歟君老矣方且隱云門之邃猒文字之支離兀然洗心以游于無物其所說春秋又當有進于是者余尚得而見之?
○巽峰林侯口義序?
有逐末之學而后有反本之論蓋有執(zhí)器而無得者論者曰盍反而求之乎道雖然未若即器而道之為至也有稽古而無得者論者曰盍反而求之乎今雖然未若即古而今之為至也有滯經(jīng)而無得者論者曰盍反而求之乎心雖然未若即經(jīng)而心之為至也孔子不云乎興于詩立于禮夫詩之詠歌禮之數(shù)度豈非所謂器而詩禮之為經(jīng)也豈非所謂古也哉試嘗觀之心之不能離乎經(jīng)猶經(jīng)之不能離乎心也自吾心之無所待而忽然有興則詩之詠歌關睢猗那之篇已隨吾心而森然形矣是興固不能離乎詩矣然自其讀詩而有得也未嘗不恍然神游乎關睢猗那之間相與倡和乎虞廷周廟而不知膚理血脈之融然以液也則是學詩之時固已興矣非既學詩而后反求所以興也自吾心之無所待而忽然有立而禮之數(shù)度玉藻曲禮之篇已隨吾心而森然形矣是立固不能離乎禮矣然自其讀禮而有得也未嘗不恍然神游乎玉藻曲禮之間相與揖讓乎虞廷周廟而不知膚理血脈之肅然以斂也則是學禮之時固巳立矣非既學禮而后反求所以立也安得以寓于篇者之為經(jīng)而隨吾心森然形者之不為經(jīng)耶故即心而經(jīng)是巳安得以無所待者之為吾心而有所待而融然以液與有所待而肅然以斂者之不為吾心耶故即經(jīng)而心是已然則何末非本而又何所逐耶何本非末而又何所反耶雖然善學者一之不善學者二之非獨今日然也在孔孟之門亦或不免于二之矣子夏傳詩傳禮后世訓詁家宗之子夏非訓詁也然已權(quán)輿乎訓詁矣圣人懼其滯而無得也而曰女為君子儒君子者務本之謂也子貢求性與天道于文章之外圣人懼其離而無得也而曰一以貫之言文章即性與天道也今之為形聲文字訓詁之學者皆是矣君子懼其滯而無得也為之說曰盍反而求之乎心也此所謂有逐末之學而后有反本之論者也而學者緣此遂以為必絕去形聲文字與訓詁求之窈窈冥冥而后可以為至道二者本末則必有分矣然而皆圣人之所不與哉林侯口義者侯之與二三子所以講于六經(jīng)孔孟之書者也林侯苦節(jié)而不以驕世峻行而不以矜俗其志務于反躬以求盡乎精微而于古人形聲文字之間乃索之如此其密而析之如此其詳嘻吾知其不為滯也其殆有見于道器古今之不二也乎雖然吾猶懼二三子之二之也二三子試致誠而求之默識吾靈知靈覺之本體于群居誦習之中融然以液否耶肅然以斂否耶是融然而肅然者在心耶在經(jīng)耶在心也則何待乎經(jīng)在經(jīng)也則何感乎心是心與經(jīng)一者耶二三子可以即此而自得之矣而又何窈窈冥冥之求哉或曰今之為形聲文字訓詁之學者皆是也子顓顓焉若恐二三子之離而去之何也曰本末則必有分矣二之皆敝也且夫滯經(jīng)之敝淺而著離經(jīng)之敝深而微滯經(jīng)之敝惟固陋者而溺于此離經(jīng)之敝雖疏通者或不免溺焉吾舉其深而微而二三子乃或昧于其淺而著吾欲使二三子不溺于疏通之士之所溺而二三子乃或不免溺于固陋之士之所溺則非余之所敢知也而亦非林侯之所知也于是口義刻既成丹徒李令來請序序之?
○筆疇序?
茍可以誘世而勸俗者君子不廢也匹夫一怒挺而兩鬪于是時而莊語之以詩書禮樂則益其怒而疾其鬪耳而滑稽之士為之微言冷擊嘲諧詼謔于其旁則釋然一噱而散小夫婦人恣睢兇毒于冥冥或懼之以士師理官之法彼有傲然而巳矣巫兒佛媼為之張皇神鬼指征機祥則彼且瞿目縮舌而駭汗夫茍可以解急鬪則嘲諧詼謔或捷于詩書禮樂茍可以懼冥兇則神鬼禨祥或痛于士師理官滑稽禨祥之說非君子之說其要于解鬪而懼兇則君子所以為勸于世也由此言之其茍可以為勸于世雖其戲如滑稽誕如禨祥且不廢也況其言之根據(jù)古先而不詭于繩墨者乎筆疇之為書自居身御物至于家人細瑣之事皆備自經(jīng)史百氏至于小說衢巷之談多所采摭蓋亦不盡雅醇而其大旨要于使人畏慎柔寬擇步而蹈以避咎其知足少欲忍辱濡下賓名去華大率稱引老莊然而古先所以厚施薄責懲窒忿欲之緒言亦往往而在也昔人謂老莊處危世觸駭機欲以曲自全故往往上柔弱黜剛強至自處于材不材之間迷陽郄曲以晦世而免禍為是書者其意毋乃出于此歟雖然使明哲之士讀之則自可以觀其深剟其駁焉而節(jié)取其是者以閭巷鄉(xiāng)曲之士讀之且將悚然有動乎其心怵于禍而冀于全去其狷忿鬪爭恣睢兇毒之習而庶幾乎謙柔長厚寬身之道豈非志于勸俗者之一助歟是書故有板刻吾邑吳前川翁乃刻而揭之墓之左屋以示其鄉(xiāng)人然半而不完翁之子鳴玉既得其全書于是并刻之以廣于世以成父之志云?
○王君注握奇經(jīng)序?
余少頗好奕無從得國工之譜而獨以意為之寤寐而懸思焉久之其于戰(zhàn)守攻圍之間若或有得算焉而因以勝于人其不能勝而敗焉者則咎于思之所不至而巳藝既稍習巳而得國譜則余所以勝者大率多古人巳試之術(shù)其敗焉者則古人巳先為之營救布置余于是自笑其思之不極不能襧荷于古人而又惜不早得國譜以助余之思也以是知古人之精神寓之于譜奕者索諸巳之精神與索諸古人之精神茍有得焉其致一也奚必譜之是而心思之非奚必心思之是而譜之非乎然則言兵法者何以異此自伏羲畫象貞坎悔乹為師巳寓居中握奇之義而握奇經(jīng)則世傳以為黃帝書蓋戰(zhàn)法自黃帝始也顧其文簡奧世鮮知者王君以窮經(jīng)余力推究其說為之注釋其諸家言兵有及于握奇者悉取而附之其營算占候亦綴焉以為兵家全書君示余余竊嘆其有似于吾所謂奕之譜也蓋史稱衛(wèi)霍不學古兵法而每戰(zhàn)輒勝然觀其環(huán)車為營縱輕銳往當匈奴實得經(jīng)中所載二壘游兵之義至諸葛氏摹握奇為八陣鉤角聯(lián)絡一一古法宜其可以必勝矣而竟不能成混一之功豈其所當之敵有堅脆耶何暗合古法與純用古法者其效乃若是相反耶然君頗自奇其說以為得吾書而用之內(nèi)靖草竊外蕩丑虜特為易事蓋余之于奕也雖知思與譜之無二然以譜措之懸思則差較毫厘以懸思措之臨局則又差較毫厘是以圣人自謂能行三軍而又曰軍旅未學言兵之不可以嘗試也王君年始衰矣而志尚壯今塞垣多故安知不有知君而舉之者使之儒服立軍門親鼓鼙之間以與老將角短長而知其勝算之果不能出吾書也則王君乃可以自信矣?
○江陰縣新志序?
有家者隨其家之所有而籍記之其常也凡其田畮租甔錢貫絲縷豉合醬罌僮指之數(shù)此纖勤治生者之所詳而游閑華飾者之所畧也凡其池館花樹狗馬圖畫古物珍器之數(shù)此游閑華飾者之所詳而纖勤治生者之所畧也二者則更相笑矣而家之所以為家者則固在此而不在彼也與郡國州邑之有志自古而已然亦所謂隨其郡國州邑之所有而籍記之其常也禹貢周職方豈非志國邑者之所權(quán)輿也哉然自后世觀之則見其有瑣細而俚俗者矣夫其田賦高下之異等墳壚黎赤之異壤九鎮(zhèn)九澤之異名而五戎八蠻之異服其列而載之可也至于筱簜箘簵淮蠙江龜海錯之纖細則類于草木蟲魚之書而多男少女多女少男之紀則近于閭井村俗之談古人何若是之瑣瑣也蓋茍有切于利器用而阜民生辨陰陽而蕃孳息則固不得以其穢雜而畧之而況其大且重者乎其所載而詳者固然則其所不載者亦可知矣后之所謂地志者則異是矣其敘山川也既無關于險夷潴泄之用而其載風俗也亦無與于觀民省方之實至于壤則賦額民數(shù)一切不紀而仙佛之廬臺榭之廢址達官貴人之墟墓詞人流連光景之作滿紙而是嗚呼此何異于家之籍專記圖畫狗馬玩具為妝綴而租甔錢貫所以需衣食之急者漫不足征也其亦何取于為家恘與知家之有籍本以治生而非以觀美國邑之有志本以經(jīng)世而非以博物則得之矣竊聞國朝集諸儒臣修一統(tǒng)志時兩人相誚其一人欲載科目之數(shù)則曰此非進士錄也其一人欲載戶口田賦之數(shù)則曰此非黃白冊也科目則別有錄矣不載宜也戶口田畝固天下之大命而經(jīng)國者所必稽也且若彼之說則禹貢周職方其亦黃白冊也哉彼固以是為瑣細俚俗焉而不載也江陰于常州為屬邑而枕江之沖為蘓常諸郡北門以故視他邑獨重舊雖有志而宜書不書不宜書而書大率如所論諸志之弊無足征者至今令余姚趙君始更修之趙君為政潔已愛民才敏而慮周凡志中所載田賦徭役戶口食貨謠俗水利防江治盜之源委本末節(jié)錯絲棼蓋皆君之所嘗蚤夜盡心焉者其于浮文羨費則盡屏去不事譬如辛苦起家之人斥絕耳目之玩而畢力于家人生事之間一錢粟之盈縮一臧獲之奸良與夫鐍鑰閭戶之守雖其錙銖隱賾而聰明智算舉無遺者于是一切以其精神思慮之所及而登之于籍至其纂緝成編則以屬之學士張先生先生以其國史之余才而推之以成一邑之史故其所載繁簡刪存能得趙君之所用心而著之以為后來治邑者之所據(jù)凖又如計然任公之徒精于治生而太史公萃之為傳凡其仰俯拾取廢居棄與之法與夫卮茜萩漆之細莫不具載能得諸人之所用心而著之以為治生家者所必資蓋為邑之與治生意向或異家籍之與邑志體裁亦殊至其的然當于實用而不取辦于具文焉則一也夫前人以其所用心而著之籍記后人因其所籍記而得前人所用心而守之是以家道能常興而不墜予欲使后之為江陰者因趙君之所為志而知其所用心而守之也為之書其端?
○鄭君元化正典序?
會稽金錫竹箭之產(chǎn)甲天下其鍾為人文大率峭拔清慧能以文章勛伐耀于當世至于方外之士亦往往能俶儻瓌恠以露其奇蓋所謂地氣然也會稽鄭君少喜談兵讀韜鈐諸書尤工于風角鳥占嘗北抵宣大東歷遼薊掀髯謁諸邊帥談笑油幕間每虜鏑驟飛發(fā)一語策勝敗屢屢奇中以是撼貴珰老將而出其橐中之金短衣飛鞚目中無百萬貔虎氣當此時蓋一機智勇辨之士及長揖邊帥故裘南歸乃究意黃老內(nèi)飬之學翱翔吳會與娵娵騷人墨士相征逐寄身藥肆中吶然守柔下廉晝臥人不識其有雄氣者蓋鄭君始終若此亦奇矣哉鄭君自謂得青峰碧厓諸異人之傳嘗著內(nèi)飬書名曰元化正典大槩本之中黃之說又謂邵子十二萬九千六百之數(shù)蓋暗藏火候以為邵子最得伯陽微旨余聞內(nèi)飬家多言火數(shù)乃虛設期于陰陽無偏勝而巳鄭君乃以為實有是數(shù)若啀步以至百步然者余不能盡解其說也鄭君又欲往燕齊海上牢島不夜之間庶幾復遇異人焉燕齊海上之異人若黃石海蟾之流蓋嘗決機軍旅而其后得仙者也鄭君倘得而見之乎其歸以語我?
○右編序?
古今宇宙一大棊局也天時有從逆地理有險易人情有愛惡機事有利害皆棊局中所載也古圣人經(jīng)天緯地畫野肇州設官分職正外位內(nèi)幽明人鬼不相瀆擾奸良淑慝鳥獸戎夷各止其所所以界棊局也至于奕數(shù)之變縱橫翻覆紛然不齊雖其紛然不齊而至于千百億局則其變亦幾乎盡而其法亦畧備矣自三代之末至于有元上下二千余年所謂世事理亂愛惡利害情偽兇吉成敗之變雖不可勝窮而亦幾乎盡經(jīng)國之士研精畢智所以因勢而曲為之慮者雖不可為典要而亦未嘗無典要也語云人情世事古猶今也豈不然哉奏議者奕之譜也師心者廢譜拘方者泥譜其失均也有見乎背立之說則以病背水之軍有見乎死地之說則以置背水之軍然而二說同出于十三篇中焉可泥也而焉可廢也余之纂右編特以為譜之不可廢而巳而未及乎不泥譜之說也右編者古者右史記言也?
○左編附序?
左編者為治法而纂也非關于治者勿錄也關于治者則妃后外戚儲宗宦幸奸簒方鎮(zhèn)夷狄草莽之亂而總之將與相而總之君亦云備矣然周官治典所職曰師曰儒師儒何與于治典也君與相與將行之師儒講而明之故云師道立則善人多而朝廷正言師儒之系乎治者重也故纂前史儒林道學諸傳為諸儒傳經(jīng)生訓詁文詞筆札儒之別也故次之諸儒之后隱士不事王侯而志可則深處巖壑而龍光于朝英主亦往往尊禮其人以風世所謂以無用為用也故纂隱逸傳至于前史有方技傳蓋巫史宗祝所以左右人君而星歷醫(yī)藥百工皆有國者之不可缺以漢一時論之東方之詼諧滑稽而要之引君于正丘子明之卜毛延壽之畫與巫蠱之禍則其為奸不可窮詰其人所系殆若此故纂方技傳三代而下儒術(shù)與二氏相盛衰亦世道之變也馬遷傳老子范史始紀西域沙門夫二氏之書各五千余卷其說侈矣則其人宜不可以無紀也且以觀儒術(shù)之盛衰焉纂二氏傳而總之為左編附云?
○文編序?
歐陽子述楊子云之言曰斷木為棊梡革為鞠莫不有法而況于書乎然則水況于文乎以為神明乎吾心而止矣則三三之畫亦贅矣然而畫非贅也神明之用所不得已也畫非贅則所謂一與言為二二與一為三自茲以往巧歷不能盡而文不可勝窮矣文而至于不可勝窮其亦有不得已而然者乎然則不能無文而文不能無法是編者文之工匠而法之至也圣人以神明而達之于文文士研精于文以窺神明之奧其窺之也有偏有全有小有大有駁有醇而皆有得也而神明未嘗不在焉所謂法者神明之變化也易曰剛?cè)峤诲e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學者觀之可以知所謂法矣?
○雜編序?
易不云乎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也曾子論道之所貴者三而歸籩豆于司存以反本也論者猶以為頗析道器而二之莊生云道在稊稗在瓦礫在尿溺其說靡矣儒者顧有取焉以為可以語道器之不二也語理而盡于六經(jīng)語治而盡于六官蔑以加之矣然而諸子百家之異說農(nóng)圃工賈醫(yī)卜堪輿占氣星歷方技之小道與夫六藝之節(jié)脈碎細皆儒者之所宜究其說而折衷之未可以為賾而惡之也善學者由之以多識蓄德不善學者由之以溺心而滅質(zhì)則系乎所趨而已史家有諸志雜編者廣諸志而為之者也以為語理而不盡于六經(jīng)語治而不盡于六官也故名之曰雜編?
○福建鄉(xiāng)試錄后序 【 代作】?
竊聞化之隆也候于遠治之衰也候于近周文王壽考作人而汝濆江沱之間至于田野武夫皆可為干城腹心及周之衰則自溱洧之郊密邇王畿且學校墮壞士人挑闥而缺于禮故詩人本王道之興廢兔罝子衿并列于風豈非以遠近為候與今閩粵去畿甸最遙乃士人蔚然有章采禮樂之華掇仁義之精其經(jīng)術(shù)直與鄒魯相抗而文采或過焉于戲此所謂候諸遠者乎蓋自我高皇帝取閩時曾不血刃而八郡向風山珍海錯海外奇寶方軌而走于中國下至蠻溪蜑壑皆得脫去桴鼓之警而修其俎豆之業(yè)者且百余年今天子又方懋德建中以仁義禮樂鼓鑄區(qū)字漸濡煦沫冐于海隅是其人文之化欝于古而盛于今有不然與說者謂文王國于岐豐而江沱汝墳正在其南故詩人歌之謂之二南言王化自北而究于南今 京師古幽薊之墟當中國艮維閩粵當巽維亦直其南觀之天文北極執(zhí)斗樞以旋轉(zhuǎn)六合而閩粵在東甌之宿近太微明堂之位北直斗柄又大海首起于東北而其委在東南潮汐相應天地呼吸之氣相通由此言之天運人事殆有符應者乎故必以閩粵之盛為天下文明之候而不敢以系之一方之開塞也夫多士者不啻古兔罝野人之儔也既與山珍海錯并輸于天子豈不有魁梧瓌偉之器可以當干城腹心如兔罝野人者與則世有歌頌天子作人之化其必以閩粵為二南矣多士則永有聞于世矣乎?
○東川子詩集序?
西北之音慷慨東南之音柔婉蓋昔人所謂系水土之風氣而先王律之以中聲者惟其慷慨而不入于猛柔婉而不鄰于悲斯其為中聲焉巳矣若其音之出于風土之固然則未有能相易者也故其陳之則足以觀其風其歌之則足以貢其俗后之言詩者不知其出于風土之固然而惟恐其妝綴之不工故東南之音有厭其弱而力為慷慨西北之音有病其急而強為柔婉如優(yōu)伶之相閧老少子女雜然迭進要非本來面目君子譏焉為其陳之不足以觀風歌之不足以貢俗也余讀詩至秦風其言盡田獵戰(zhàn)鬪之事其人翹然自喜愾然有躍馬賈勇之氣巳而讀楚騷諸篇其言郁紆而忉怛則愀然有登山臨水羈臣棄婦之思夫秦風慷慨而入于猛楚騷柔婉而鄰于悲然君子不廢豈非以其雖未止乎中聲而不失其風土之固然其陳之也可以觀其風其歌之也可以貢其俗乎東川子家秦中蓋昔人所謂汧渭之間與其所為載歇驕游北園故處往往而在東川子雅喜為詩嘗寄余詩百余篇皆跌宕疏徤絕去脂粉纖冶之態(tài)雖其于中聲未知必合與否然可謂不失其土風者其塞垣諸曲余尤愛之如邊城鼓角春寒夢沙塞旌旗日暮云天寒細柳營嘶馬草滿長城水飲駝榆關千里秦云暮羌管一聲漢月秋較其音節(jié)倘亦有駟鐵無衣之遺否耶然則讀是詩者不必問其何人而知其必為秦人之詩無疑也余南人也而不能為楚聲竊喜東川子之為能為秦聲也乃為之題其首后有采風謠者自當?shù)弥?
○前后入蜀稿序?
山澤好奇之士往往以極幽遐詭□之觀博搜山川草木鳥獸變化之情狀為快然其耳目有所滯而不能徧于是有側(cè)身四望之思官□羈旅之士其力足以窮懸車束馬之徑凌跕鳶掛猱之阻然其情志有所累而不能遣于是有懷鄉(xiāng)去國之憂情志與耳目常相違而山川之與人常不相值惟蜀僻在西垂古所謂別為乹坤者也雪嶺大江之雄渾峩巫青城之窈麗仙靈之所窟宅其勝甲于天下然陸則拒以飛厓斷棧水則陿以驚江急峽鬪雷霆而翳日月其險且遠亦甲于天下自古好奇之士慕其勝而以其險遠不能至于是有夢而游寤而嘆焉者自非游宦與羈旅終其身無因而一至焉其至者怵于險而忘其為勝于是羈臣遷客之思深而輕舉冥搜之好移變衰搖落之感生而雄渾窈麗之觀改蓋昔人所賦側(cè)身西望阻岷峨者既足以著山澤好奇繾綣顧慕不能自遂之情而其所記峽州至喜堂者亦足以盡宦游羈旅憔悴無聊不能自遣之狀夫雖幸為耳目之所接而奪于情志之所不快與雖幸為情志之所快而限于耳目之所不接其耳目所不接者既不能使景就乎情而工為鑿空揣懸之言其情志之所不快者又不能使情就乎景而泄其和平要眇之音于是大夫缺于登高能賦之義而騷人奇士縱欲原本山川極命草木亦無所憑焉以驟其精而發(fā)其辨博噫嘻此春山公前后入蜀稿所以為可諷也公自郎官出為郡守自郡守遷按察副使先后皆在蜀其為郡守也于重慶蓋陸走棧水浮峽而后至中州之人所謂險且遠其為副使也于建昌則在靈關大渡瘴雨絩煙之外雖蜀人亦素憚以為險且遠者而公皆恬然安之政事之暇方且披巉巖踐霜雪穿猩鼯豺虎之窟俯江妃水仙之宮以窮其勝而猶若未足故其險無所不涉則其勝無所不窮其所歷與所窮一切可愕可喜則無不見之乎詩蓋其大者關政理謠俗之故其細者足以牢籠百物山川草木鳥獸變化之情狀其敘險也既可以使人欷歔慘栗而如墮其敘勝也又可以使人颯爽飛動而如躋向非公以其宦游旅寓之跡而兼乎山澤奇士之好情志之所快與耳目之所接適然遇合固不能摹而寫之若是公詩既刻為二卷其子于德請序于余余以謂使好奇之士讀公之詩可以不俟涉險而坐窮其勝于庭戶燕閑之間宦游羈旅之士讀公之詩且將悅乎其勝而忘乎其險頓然釋志于驚江絕棧之上也然則不能自遂與不能自遣者皆將于公之詩乎有得也余山澤人也蓋慕蜀而不能至者亦將于公之詩乎有得也遂不辭而序之?
○山堂萃稿序?
余讀孔氏論語而見其所稱古之逸民夫逸之為言隱也彼其事污君而為之士師至于三黜而不肯去與其斷發(fā)雕體以君長于蠻夷偃然有南面之尊可謂漸染于顯榮而孔子至以匹于讓國餓死之人而謂之逸民何耶蓋此數(shù)人者其脫于聲利華寵之外而一無所緇焉則同也特其所謂不降不辱者則心與跡并其所謂降而辱者則心與跡判而難以識耳今吾侍郎飬齋徐公其可以與于若人之徒歟嗟乎士之嗜欲驅(qū)諸其中而紛華蕩乎其守始進者躁于求而宦成者固其位能自脫焉者少矣公少時則巳自致于亨衢然公澹泊不見可好其后反求乎理性精研乎義利益知自貴而賤物故雖居高位享厚祿而其貌沖然常若山林之癯其家蕭然常無十金之橐乞其身有耄夫之所不能決而必之以強徤之年砥其節(jié)有寒士之所不能居而甘之以肉食之后自是天下知與不知言清名完行者莫不翕然歸公然則公之進而顯也其心與跡判者耶其退而隱也其心與跡并者耶余幸與公同鄉(xiāng)曲自蚤歲即知慕公公為侍郎而余適在翰林方其旅候于隆隆之門而習見乎炎炎之態(tài)則悶然而返每一見公則不知冷然噓我以清風也而不能去公還于家余亦罷歸又獲從公游每訪公之廬但見山窈水回老屋數(shù)椽階前鳥雀鳴聲上下則不待見公而已如游于首陽之曲柳下之鄉(xiāng)可以使人樂而忘返矣已而公出其詩文若干卷曰山堂萃稿者示余余受而讀之蓋自其平生所謂應酬文字與得歸草堂以后諸詩及謝病諸疏皆在焉公非如文章之士刻鏤以為工者也而其清遠間散耿介獨立之氣黝乎其淵藏■〈王將〉乎其金鳴其風旨直與古者逸民采薇之歌三黜之語歷百世而相上下則又不必即公之容望公之廬而公之為人固可以一撫卷而得矣雖然昔人不云乎身隱矣焉用文之且夫所謂逸民者方將鳥行而蟬蛻惟恐其影響之不幽而豈蘄之以言語文字行于世也哉矧公位大臣又當天子向意之時茍少需焉施功于社稷被澤乎生民不難也公意猶若有不屑焉者而亦何藉于文乎然而世有不能即公之容望公之廬者得其文而讀之或可以得公之為人則夫廉頑而起懦亦將于是乎在余既校而正之以還于公因為之題其首?
○劍泉奏議集序?
劍泉吳公奏議集凡幾卷在嘉靖初天子勵精思治博取俊義以充庶位尤注意臺諫之選公于是以才召入院為御史凡所陣白多見采納若茲集所載是也于戲公之言備矣而其大者莫如劾柄臣之奸與請開通惠河諸疏始柄臣掌營兵怙勢為奸利士大夫以為隱憂而公慨然上疏攻之其言明白切痛多人之所難言已而相繼攻之者益眾然或過激不足取信而柄臣益恣不悛后天小亦自燭其奸下之獄以死蓋去公上疏時十五六年而公之言驗矣國家運道自通州至京師故從河運后乃從陸其故河廢閘猶在議者屢請修復而京師大猾倚陸運侔利往往為飛語搖之公始建議則以身塞利害之沖又賴天子與相力主其事迄有成績其詳具公所上通惠河志中自河功之成也戶部歲省運錢十二萬緡此則公言之既效者公又欲盡轉(zhuǎn)通州之粟于京師以消未形之患則其言未及行而憂時者多以公言為是也公始令江山有聲而擢御史自御史出守處州歷官南京太仆少卿而致其事公為人敏銳闊達藝于世務而圓于應機開口抵掌鋒鍔捷露課功策效不爽一發(fā)非同迂腐拘牽之士指摩而坐論之者也公嘗謂余曰士大夫談說經(jīng)濟指天畫地貫穿今古不足為儺惟切中事情若操刀而割刃隨手下卒無一刃不當肯綮乃為難耳此蓋公之所自寓乎曩公在御史時又嘗為余言儻得在塞垣之間當為國家鞭笞韃靼鎖吉囊唵噠之頸而致之闕下蓋公自量其方畧氣力有足辨此者以其不至大官故其所設施者不竟雖然是集也可以觀公之槩矣?
○聲承集序?
漸齋子錄其平生交游往復之書及諸贈言名之曰聲承集凡若干卷漸齋子始居給舍侃侃厲名節(jié)故其時所與游多慷慨奇節(jié)之士巳而謝事家居蟬脫聲利晚乃刊落華葉潛究精微故其時所與游多山澤肥遯之流與講學論道之朋且夫人之于世固未有獨立而無與者縉紳相與以同心而共濟雖山澤與世不相涉亦必有與焉以同道而相益此孤立一意之輩所以不可行于朝而狷狹枯槁逃虛避人之行要亦不可行于野也漸齋子以其真率苦淡之節(jié)而使海內(nèi)高士爭慕與之游若不及又能以其謙虛不自滿之量而使與之游者爭獻其所長者如注而一無所拒故其在朝則相與秉公斥奸以共憂天下之憂在野則相與飬志理性以共其樂于山林泉石之間蓋漸齋子之所取于友者既已無不盡矣然猶以為聚散存沒其數(shù)之不可常人情久則易以忘是以雖其平生所與交一臂之人異日或至于舉其姓名且不能記其姓名且不能記則其所以交相儆戒策勵之意亦或至于怠且廢幸其書詞翰墨尚可尋繹而因以志其人之姓名與其所以相儆戒之意則雖其聚散存沒之不可常而宛然常如一臂之交雖在燕閑獨處之中而自得乎群居儆戒相成之益此聲承集之所為錄也蓋昔柳子厚作父友志其人之姓名備矣然但以侈朋游結(jié)納豪杰為美談至于切磋儆戒相成之誼未著也衛(wèi)武公所與友自卿至于師長士至于旅賁資其儆戒以進于睿圣故抑淇澳之詩傳之至今然其儆戒之言可聞而卿師長士旅賁固亦當時所謂賢者其姓名獨湮沒不可見使尚友者有遺憾焉至子輿論獻子有友五人則幸于兩人者尚可識其姓名而慨然有感于三人者不可記今漸齋子修名砥節(jié)不啻如柳某其尚賢取友如獻子其老而好學蓋有衛(wèi)武之遺使后之人慕漸齋子之風而讀其所為書讀其所為書而得其所與游者其將曰某也慷慨奇節(jié)人也某也肥遯人也某也講學論道人也是漸齋子能以其所得于友者而又以為后人尚友之助也其亦可以無子輿三人之感矣而余也又得以不敏之詞附姓名于集中其亦不謂幸矣夫?
○吳孺人挽詩序 【 禮部郎中惺母】?
古者既有左右史以記言動矣而又為之詩詩之與史同于籍善事以鏡來世而咨嗟詠嘆之則其味尤長而其風益遠蓋詩者其助史之不及乎然左右史所載惟其朝廷邦國王公距人殊勛絕德非此不列而其載之詩者大半多閨闥房帷之間以及伐桑采葛髦笄膏沐家人瑣屑之事是以涂山有莘助贊王業(yè)然不列于夏商之書而十三國風自二姜許穆夫人以烈節(jié)著聞則詩人多而歌之不一而足雖以田墅閭巷之婦人若草蟲雞鳴靜女其名姓絕不登史冊其事亦無特異者而皆得見之于詩豈史主于紀大而畧小詩主于闡幽探賾其為教一而其為體則異耶然則詩非特以助史之不及其于女史尤要也漢時劉更生善為詩其所輯列女傳率本之詩謂詩之系乎女史也豈不信乎吾友吳君敬夫之母吳孺人既沒而士大夫為之挽歌挽歌者沿于虞殯其樂道善事而咨嗟詠嘆之者詩之遺也嗚呼孺人以閨中之懿非如男女有四方之事功德炳炳可以托于鼎彝之勒左右史之載而與之不朽而又非有如燕燕栢舟載馳遭罹厄會以顯其奇節(jié)為詩人所希詫其所可見者不過乎閨闥房帷麻絲漿酒之間尊養(yǎng)姑章敬承夫子家人女子之常事而已雖然槩以草蟲雞鳴之義其宜在所不廢乎是以諸君子哀而詩之以附于彤管也其以廣列女之采而興起幽人之貞也乎余國史也于序詩為宜故推本詩之系乎女史者而為之序?
○鈐山堂詩集序?
毛鄭說詩有詩譜以譜詩人之世也作詩者豈亦自譜其世矣乎至如羔羊之委蛇自公兔罝之好逑公侯碩人之隱于公庭考盤之遁于澗谷其人之進退隱顯往往自見于詩而說詩者為之譜其世則因其人之進退隱顯而時之休明衰替變化而蕃閉塞而隱亦因可見故曰誦其詩知其人是以論其世也少師介溪嚴公少稱神童弱冠舉進士入翰林在正德間同時諸僚莫不優(yōu)游玉廬而公獨引身鈐山之隩堅苦績學以邃其所蓄如是者十有余年故其為詩多道巖壑幽居之趣而公之跡則疑于隱至嘉靖初公起南院歷遷南吏書是時公負相望久矣往時諸僚及后輩多已聯(lián)翩秉鈞軸而公猶回翔散地如是者又十五六年故其為詩多紀留都冠蓋之盛公雖巳位上卿而志未大得也則又疑于隱顯之間圣明御極垂二十年顧前所用內(nèi)閣諸臣罕能稱上心者而獨注意于公遂自南宮入內(nèi)閣未幾遂首內(nèi)閣上下之交深故其積之也久經(jīng)綸之業(yè)厚故其發(fā)之也遲自是禮樂典章屬公協(xié)贊煥然以備北虜南倭時有兵革舉賢援能密授廟算罔不奏功往往自為詩以紀其盛至于一時人才公所獎拔而布列者亦彬然畢見于公之詩公詩有翰苑稿使粵稿留院稿使郢稿留省稿南銓稿南宮稿直廬稿公于詩文各極其工而尤喜為詩公所寓必有詩若以自紀其進退隱顯之跡而讀詩者則以論世也杜少陵一老拾遺偃蹇無所與于世以其忠義所發(fā)為詩多紀時事故謂詩史而唐人又為少陵詩譜以論其世況公詩所紀當世之 國家大事皆身所歷而自為之者少陵詩謂之詩史然則公之詩謂為時政記亦可也毛鄭詩譜以譜眾人則詳于其世而人系之少陵詩譜以譜一人則詳于其人而世系之必有譜公之詩者則公進退隱顯之跡益以明而世益可論矣公既以全詩授胡默林總督使刻之而屬某為之序某竊以文詞受知于公公頗謂可與言詩者嘗侍公于苑直公示之近稿曰吾少于詩務鍜煉組織求合古調(diào)今則率吾意而為之耳某對曰公南都以前之詩猶煩繩削也至此則不煩繩削而合矣公頷之已而曰吾不與后輩談詩恐以詩人目我而敝精于無益語也夫公之詩雄深古雅渾密天成有商周郊廟之遺知音者自當?shù)弥还炔挥源俗灾秤指乙源搜鲑澯诠仗嘏e公之詩系于談世故之大者使論世者有考焉遂書以為鈐山詩集序公之諸稿隱顯備矣總而題之曰鈐山集蓋處貴顯而不忘隱約者公之志而讀詩者則以為公之詩鈐山深蓄之力也夫?
○董中峯侍郎文集序?
喉中以轉(zhuǎn)氣管中以轉(zhuǎn)聲氣有湮而復暢聲有歇而復宣闔之以助開尾之以引首此皆發(fā)于天機之自然而凡為樂者莫不能然也最善為樂者則不然其妙常在于喉管之交而其用常潛乎聲氣之表氣轉(zhuǎn)于氣之未湮是以湮暢百變而常若一氣聲轉(zhuǎn)于聲之未歇是以歇宣萬殊而常若一聲使喉管聲氣融而為一而莫可以窺蓋其機微矣然而其聲與氣之必有所轉(zhuǎn)而所謂開闔首尾之節(jié)凡為樂者莫不皆然者則不容異也使不轉(zhuǎn)氣與聲則何以為樂使其轉(zhuǎn)氣與聲而可以窺也則樂何以為神有賤工者見夫善為樂者之若無所轉(zhuǎn)而以為果無所轉(zhuǎn)也于是直其氣與聲而出之戞戞然一往而不復是擊腐木濕鼓之音也言文者何以異此漢以前之文未嘗無法而未嘗示法法寓于無法之中故其為法也密而不可窺唐與近代之文不能無法而能毫厘不失乎法以有法為法故其為法也嚴而不可犯密則疑于無所謂法嚴則疑于有法而可窺然而文之必有法出乎自然而不可易者則不容異也且夫不能有法而何以議于無法有人焉見夫漢以前之文疑于無法而以為果無法也于是率然而出之決裂以為體饾饤以為詞盡去自古以來開闔首尾經(jīng)緯錯綜之法而別為一種臃腫侰澀浮蕩之文其氣離而不屬其聲離而不節(jié)其意卑其語澀以為秦與漢之文如是也豈不猶腐木濕鼓之音而且詫曰吾之樂合乎神嗚呼今之言秦與漢者紛紛是矣知其果秦乎漢乎否也中峯先生之文未嘗言秦與漢而能盡其才之所近其守繩墨謹而不肆時出新意于繩墨之余蓋其所自得而未嘗離乎法其記與序文章家所謂法之甚嚴者先生尤長先生在翰林三十余年嘗有聞于弘治以前諸先輩老儒而潛思以至之故其所為若此然今之為先生之文者蓋少其知先生之文而好之者又少矣先生之子近思將刻集以傳而請序于余近思豈亦以為世之言秦與漢者未必能知先生之文而余之愚陋稍知之也晉江王道思平?jīng)鲒w景仁其文在一時文人中最有法皆先生丙戌為考官時所取士近思試以先生之文與吾言質(zhì)之其必有合乎否也?
重刊荊川先生文集卷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