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先生續(xù)編大全卷之五

門人順德何鴻校

記

尋樂齋記

寶潭子鐘子叔輝所居之齋曰尋樂，造西樵求言於甘泉翁曰：「星也有慕焉！昔者二程子受學(xué)於周子，每令尋仲尼顏?zhàn)訕诽?，所樂何事？」甘泉子曰：「樂則無事，無事故樂，有事非真樂矣。或曰：『樂道乎？』曰：「謂孔顏樂道，知道可樂，則非孔顏。』吾聞其語矣?！乖唬骸杆鶎ふ吆危坑幸?？」曰：「尋尋則非孔顏矣?！埂溉粍t不尋乎？」曰：「尋也。」「然則尋之矣乎？」曰：「不尋也。其諸異乎人之尋之也，不尋之尋也。尋不尋之間，乃至尋也。自有其樂也，樂自有見也。聞之人有墜簪者，終日苦心以求之而不得。存心而不過，尋而不尋，乃忽然見簪之橫於吾前，是不尋之尋者得之也。此孔顏之學(xué)也?！埂赣姓骱?？」曰：「有?？最佒畬W(xué)傳於孟軻氏，孟軻氏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环蛭鹜鹬惺挛鹫g，乃吾所謂不尋之尋也。故尋而不尋，不尋而尋，天則天靈，參前倚衡，樂吾天真，其樂其深，渾然不知其在前乎？在衡乎？抑在鐘子之齋否乎？子其自有之、自求之、自得之，難以問人，人亦難言?！箤毺蹲泳釉乒葦?shù)月，與齋若相忘，(勿)[忽]忘勿助之間，勿然若有得之者。丙申十一月

靜觀堂記

山西西盤子張子太宰之堂曰靜觀，寓書於西樵甘泉子，欲甘泉子引其義而申之也。甘泉子曰：「嘻！斯義也，蓋出於程伯子，伯子之義足矣至矣。八十二衰翁，夫復(fù)何言？雖然，圣賢之言義，奧也，吾懼夫人之惑於靜而失其真也，吾懼夫?qū)W者誤而觀於虛無寂滅之中而害道也，能勿言乎？且西盤子相信之篤也，能勿言乎？昔鐘期死，伯牙為之破琴，以天下無如鐘期知音也。使天下有一人獨(dú)知音如鐘期者，伯牙不為之張琴乎？吾言矣。夫謂靜觀者，以言乎定靜之時(shí)而觀也，靜坐之時(shí)而觀也，靜坐而定焉、心中無事之時(shí)而觀也。心之轇轕，其何觀矣？斯其靜也，非動(dòng)靜之靜，對動(dòng)而言之者也。夫謂寂即觀，何以靜？何以觀？靜則不觀，觀則非靜矣。夫謂觀，即動(dòng)矣。易曰：『復(fù)其見天地之心?！环驈?fù)也者，一陽初動(dòng)之時(shí)也。非動(dòng)則天地之心不可得而見，而萬物之情不可得而觀矣。夫復(fù)者，動(dòng)而未形，有無之間，動(dòng)而非動(dòng)，靜而非靜，夫是之謂神，夫是之謂幾，天地萬物之至妙至妙者也。顏氏之子，其庶幾乎！知幾其神乎！故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fù)行，其念之最先者乎！乾知大始之道也乎！其顏氏之子之動(dòng)觀乎！顏氏死，孔子之學(xué)無傳焉，故曰：『天喪予！天喪予！』千載之下，程伯子其幾矣。西盤子其觀之?！够蛟唬骸戈掠^爾？」甘泉子曰：「觀以不觀，無在而無不在。動(dòng)靜之際，有無之機(jī)，勿忘勿助之間，觀之至也。」記之，寓西盤子，以為何如？丁未四月

洨濱書院記

嘉靖丁未四月，寧晉子蔡子既罷御史，寓書於甘泉子西樵煙霞之隱居曰：「叆也拜違門墻，逾一紀(jì)矣。自再遭放逐，隱居草野，無由問安。仰慕夫子，晝則在目，夜則在夢，未或一時(shí)忘也。仰惟丈下道德文章，繼孔孟周程之統(tǒng)，后世學(xué)者依歸，況叆輩親炙者乎？叆也近依洨水辟一舍宇焉，扁曰洨濱書院。構(gòu)一堂，扁曰景泉堂，蓋景仰我翁也。傍有齋廚，與同志者四十余人日游其中，以夫子之教言，與夫子之成書，日相研窮，要在躬行，不尚言語。惟夫子垂仁，賜之教言，鐫之真石，與同志者持循焉，幸也。」甘泉子曰：「不亦善哉！昔者孔門七十子之服孔子也，心悅而誠服也。而洨濱之學(xué)子已過其半矣。而四十余子所悅而求，是誠何心哉？且子之欲以大此書院也，不求之文章鉅公，而乃輕數(shù)千里之途，而求於八十二衰病之叟，是何心哉？且云『晝則在目，夜則在夢』，是誠何心哉？其必有心之同然者乎！其必有神交而不限於道里之遠(yuǎn)近、時(shí)世之古今者乎！其孔子之夢周公、高宗之夢傅說、大舜之夢拜乎丞者乎！其上下四方之宇、古今往來之宙、天地人物之同體者乎！其即堯舜文武以來，孔孟周程之心之學(xué)也乎！夫?qū)W莫大於求仁，仁，人心也，此其體也。程子曰：『仁者渾然與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認(rèn)得為己，何所不至？』易曰：『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shí)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shí)。天且弗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是故知一體同然之道也。程子曰：『孟子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元無絲毫人力?！皇枪手匀恢σ病７蛭┲惑w同然之道，然后勿忘勿助之功有所措矣?！够蛟唬骸赶壬詼Y矣，盍示之易見而淺近焉？」甘泉子曰：「道有淺深乎哉？且諸子日游於洨水之濱，想川上之嘆，觀晝夜之不舍，覺道體之無窮，其亦斯義也，斯不亦淺近矣乎！斯不亦易見矣乎！豈為難知矣乎！其至簡矣，其至易矣，其無以加矣。蔡子與諸子茍不以八十二老人之言為虛[語]，●以相切磋焉，當(dāng)自知之?！苟∥词?/p>

杜江黎氏祠堂記

杜江乃羅浮必由之中途也。甘泉子少則慕羅浮之勝，乃壬子舉於鄉(xiāng)，報(bào)罷於會(huì)試。丙辰，則游江門，同李世卿七子者登羅浮，過杜江焉。及辛酉，棄會(huì)試，再登羅浮，則再過杜江。乙丑，舉進(jìn)士，入翰林，奉命安南，歸便，則又再登，再過之。丙申，考南京吏部尚書滿，便歸，則又再登羅浮，開朱明書館，再過之。庚子，致南京參贊兵部尚書事，則同巡按監(jiān)察御史洪子覺山，開青霞書院而養(yǎng)病，南京刑部主事冼子少汾與俱，則又再登過之。自茲歲時(shí)往來，不一至則不一過也。念羅浮道遠(yuǎn)，必圖立中館以互遞往來，用紓?cè)肆?，令其不倦可久，辭大海之風(fēng)濤，避盜賊之險(xiǎn)阻。則為取間道，由三漕而江南、而大塾、而仙村、而神山石頭、而鱷潭浦、而黃浦，逾犁耙渡，絕碧江而過杜江。杜江前受龍門增江之水，屈曲而南、而東、而龍頭、而龍津，則為置龍津之集以敘人，庶可更代，以逸東西之夫力。創(chuàng)龍頭書院，游息以自逸，以處近地來學(xué)之子弟。方其過杜江，則見有堂巍然，有廡翼然，其寢若廡亦如之，其門樓岌岌亦如之，而所謂龍門增江之水迎面而來，分遶斯堂焉。偉而問之左右焉，曰：「此杜江巨姓黎氏新創(chuàng)祖祠也?！垢嗜釉唬骸肝〉梅怯枭偻瑢W(xué)於番山，宗茂、宗振二子之居之祖祠乎？見其父兄笑語詡詡，簡樸淳直，披大衲，戴弊帽，如葛天無懷之民，不知今其遺風(fēng)樸俗尚存乎否？」而其子姓弟子，民效、民用、民表、民任、民秦、民作、民戴、民則，時(shí)時(shí)提壺榼來龍頭，與我飲食，宛若念先世之雅者，非特與吾下村族子之(煙)[姻]已也。繼而相與攜酒禮金幣來乞記，再觀其祠，指曰：「始祖季叟學(xué)士在此位也，先祖希賢樂耕公在此位也。惟公贈(zèng)之文，以光其傳?！褂杓饶钇湎仁澜挥?，又感其戀戀之情，而忘乎數(shù)年文字之禁也。遂次第其語為記，而系之以詩。其詞曰：「龍門之水，注於增江。溯厥所自，源深流長。江之洋洋，來朝斯堂。有鐘其美，子孫蕃昌。其昌維何？禮義不亡。何謂禮義？維淳維良。維樸維直，維祖不忘。不忘爾祖，世德之光?！刮焐晔?/p>

西洲陳氏祠堂記

甘泉子生於甘泉洞之東曰沙堤，賢母贈(zèng)夫人陳氏出於甘泉洞之西曰西洲。西洲之陳本於沙村，沙村之陳，邑望族也，本於汴梁。祖曰鐸，為宋承事郎，避靖康亂於杭、於廣，居番禺，是為始祖。生承信郎某，生忠訓(xùn)郎某，生朝散大夫某，生糧料院判某，生清海軍副使某，生學(xué)正某，生將仕郎某，生仲裕，不仕，以及竹窗公某。其族也，自竹窗公由沙村始遷來西洲之東邊，人號東邊陳氏。生云溪公曰斌，公生而體貌魁梧，腰大十圍。目睛浮露，光如曙星，以視人，人皆辟易，不敢仰視，聲如洪鐘。陡然起家，置業(yè)三千。甘泉子髫年以及弱冠，母夫人攜以避難，鞠於其家。外祖母熊特鐘愛周全之，水自知人事，感恩不忘焉。於甲辰年十二月吉日，嫡孫柔等相與度地於居之右南，亦東向，用公租之入，創(chuàng)祠堂三間。為正寢，以妥云溪公及熊夫人之靈，報(bào)起家之始也。為寢室，以藏公父竹窗公神主，報(bào)始遷也。皆世世不祧，禮也。祀祖姑司彩女官之主於寢室，親親也，貴貴也。禮雖先王未之有，而以義起者也。水也忝為外孫，愧無以大助其開創(chuàng)之工，為謹(jǐn)記所聞見其大者，以為子孫告焉。竹窗公以上不可考矣。予昔時(shí)聞見云溪公有四善焉，大過於人者，曰智、曰禮、曰義、曰勇。公與親族數(shù)少年同舟出廣，效桓溫、劉毅之風(fēng)，攤錢為戲。公大捷，捷且阿堵。公曰：「此禍機(jī)所伏也。吾若乘勝以求富無已焉，喪家破產(chǎn)，子●●●●矣?！褚运冒⒍挛锎笫芯啤瘛瘛瘛瘛瘛瘛癖M以所得，余者投諸江，以斷此根，令不●●●也。其視世之貪者死財(cái)，至棄父祖之田地，又不足●，將輸其妻妾若子者，又何也！非智者勇者，其能割此愛乎？予為童子，陪蒙舅瓊宿於廓房，夜半有盜，明火踰屋，入公臥處，執(zhí)公，蒙掠之刀，懾公取財(cái)。公聽其取財(cái)，猶罵賊不絕口。予時(shí)避於床下得免，親聞焉，為危之，賊亦不加害公。賊得財(cái)，引公為質(zhì)，送至船而釋之。夫直氣充冠，瀕死不畏，設(shè)使當(dāng)一城一面之寄，為睢陽，為杲卿，為死狗奴之罵矣。其視世之系頸乞憐，祈須臾無死者，又何也！非義乎？是故能義斯能勇，能智斯能禮。智以知之，禮以節(jié)之，義以倡之，勇以當(dāng)之。故四德備矣。后之子孫法公之義勇，可以罵賊，則可以疾邪，立朝則可請劍斷佞臣頭。凡義勇之事，由是充之，不可勝用矣。法公之智禮，可以戒賭，則可以審幾，居家則可以長守富焉。凡智禮之事，充之不可勝用矣。遂記於石而為之詞曰：「念爾祖兮修厥德，興斯祠兮永無極，祠無極兮棟宇恒新。念爾遺體兮，出於一人。孝慈篤兮，錫類不匱。祖考歆享兮，永於世世?！?/p>

[保和堂記]

●●●●●●●●●●走價(jià)問●●●於●●●●●●●●也承學(xué)●●●●之門，[陽明]先生大●●●●●●堂矣●●●於古源李子之鄰，惟我夫●●●●●保和之●●●也。有所從事於師友之●●●●●曰予●●●●四矣，復(fù)何言哉！千圣千●●●[隨處]體認(rèn)[天理]六言盡之矣。陽明公良知一●●●●●必孟子「達(dá)之[天]下」四言，斯盡之矣。知達(dá)●●●●●體認(rèn)乎天之理，則?！裰辣M之矣。夫●●●●●易不云乎：『保合太和?！籟太]和以言道也，正●●●●[不]如野馬絪缊，不足謂之太和。太和以言●●●●●也。故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瘛瘛瘛褚自唬骸敢魂幰魂栔^道?！龟庩?，氣也；陰陽●●●●●中正純粹，和氣之至也，道之謂也。天[地]●●●●●之精也。是故君子之學(xué)，存其心以和[其]●●●●●正其性，以達(dá)諸天地而已。夫甘泉翁●●●●●●之和，陽明公[之]和即[古]源子之和，古[源子之和即雙]華子之和，雙華子之和即天地之和?！瘛瘛瘛瘛瘛駜?nèi)，渾然[一]團(tuán)和氣，少助少忘，●●以傷●●●●●●●●?！瘛瘛瘛瘛瘛瘛瘛瘛瘛瘛裰烈?，達(dá)之至也，體認(rèn)之至也。而行所無事，絲毫[無]所容保焉爾也，保之至也?！闺p華子以為然，請記諸堂壁，永以為訓(xùn)。己酉二月

玩爻軒記

沃洲子呂子寓書於甘泉子翁：「光洵也，往歲自侍御乞告還家，結(jié)廬丘園，與二三子講所聞於夫子素業(yè)於其中。惟圣人之大道，惟易為至；大易之精意，惟爻(晝)[畫]為至。故扁其軒曰「玩爻」，列諸爻於其上而日玩焉，以求得圣人之精。惟夫子不以遠(yuǎn)遺，惠記示教焉。甘泉翁曰：「嗟乎！信卿，夫圣人之大道，有太極而后有兩儀，有兩儀而后有四象，有四象而后有八卦，有八卦而后有六十四卦，有六十四卦而后有三百八十四爻，有三百八十四爻而后有辭，有辭而后有占。上古民之初生也，不識不知，順帝之則，相忘於大道之中，無所趨避。及乎風(fēng)氣漸開，大道既失，圣人憂之，定以八卦，使知趨避，其時(shí)玩八卦足矣。及乎八卦失，而后圣人益之，定之以六十四卦，其時(shí)玩六十四卦足矣。六十四卦失，而后益之以三百八十四爻辭。辭又失焉，則圣人之大易終泯滅而不可見。是故善學(xué)易者，謂玩辭不如玩爻，玩爻不如玩六十四卦，玩六十四卦不如玩八卦，玩八卦不如玩四象，玩四象不如玩兩儀，玩兩儀不如玩太極。太極者，大道也。大道行，則吉兇悔吝亡，而廓然大公，易道在我，玩又不必言矣。是故太上玩道，其次玩畫，其次玩辭。沃洲子篤志圣學(xué)，潛心大易，將不玩其下者乎？超乎(晝)[畫]前，而與大道相忘於卦爻形象之外乎？忘助皆寂，樂玩天易，優(yōu)而游諸，天爻與俱。沃洲子其以吾言與二三子商之。己酉三月

東莞縣儒學(xué)重修記

春湖子孫子以進(jìn)士來尹東莞之三年，諸吏治，六政舉，萬民安。暇則蒞儒學(xué)，與生徒三百余人講圣賢之學(xué)，喟然嘆曰：「古者聽訟於斯，獻(xiàn)馘於斯，養(yǎng)老於斯，講射於斯。今斯屋將就圯，神莫棲靈，士無寧宇，其何以四政之為？」於是白於當(dāng)?shù)?，查其羨余，仍舊貫而新之。凡文廟、戟門、兩廡、明倫堂、翼廊、麗澤堂，諸生有號、射圃有宮、敬一有亭、啟圣有祠、名宦鄉(xiāng)賢有祠，莫不煥然一新。乃拜價(jià)問於甘泉翁，先之以袁鄉(xiāng)進(jìn)士永伸，申之以鐘逸士景星。曰：「請問學(xué)何學(xué)矣？修何政矣？吾也嘗面受於夫子，惟夫子惠之記，以歸告於師生焉。」甘泉翁曰：「吾年八十有四矣，病且兩月矣，其能有文乎？」無已，則為據(jù)床隨筆書意以復(fù)春湖子曰：「太上修心，其次修意，其次修事。修事故物不敝，修意故政不敝，修心故道不敝。」曰：「請聞修心致道以與於學(xué)之故?！乖唬骸阜?qū)W也者，覺也，明也，明諸心也。伊尹，天民之先覺，曰：『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幻献釉唬骸喝畬W(xué)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还耪呦韧踔畬W(xué)也，必使先明諸心，察見天理，明覺自然，以成其德，是故謂之學(xué)。如水滿池，感觸乃分。感於父子，而親之理應(yīng)；感於君臣，而義之理應(yīng)；感於夫婦，而別之理應(yīng)；感於兄弟，而序之理應(yīng)；感於朋友，而信之理應(yīng)。此達(dá)德達(dá)道之說，理一分殊之說，此由仁義行之學(xué)也。若夫外求襲取，講於父子之跡以為親，講於君臣之跡以為義，講於夫婦之跡以為別，講於兄弟之跡以為序，講於朋友之跡以為信，此行仁義之學(xué)也。此古今學(xué)者為己為人之辨也，此君子小人之儒之分也，諸生將安所適從哉？夫?qū)W莫近於鄉(xiāng)人，吾聞宋元之間，邑之儒者有竹隱、梅外，蓋本於晦翁之學(xué)；成化之間，邑之儒者有林子南川，親受白沙先生之學(xué)。白沙先生之學(xué)，有事勿忘勿助之中，渾然一體之奧，則吾既得聞之矣。竹隱、梅外之指，則吾未之考信焉。夫三子者皆莞之學(xué)之賢者也，諸生將安所取擇哉？姑因?qū)O子之請以質(zhì)於賢師友，蓋賢師友之心即賢尹孫子之心，孫子之心即南川、竹隱、梅外之心，南川、竹隱、梅外之心即程、朱、白沙先生之心，程、朱、白沙先生之心即孔、孟之心。何則？古今天下無二心也，無二學(xué)也。」作學(xué)記。己酉五月

潮州宗山精舍陽明王先生中離薛子配祠堂記

甘泉子曰：新建伯陽明王先生，其豪杰之必為圣人者乎！中離子薛子，其陽明先生之入室弟子乎！陽明公道義在人心，勛業(yè)在朝廷，然而君子必以教言焉！中離子行義在鄉(xiāng)里，忠節(jié)在朝野，然而君子必以學(xué)言焉！何居？重道教也。陽明子之教，良知之教也。正德丙寅，與甘泉子初定交於京師。兵曹清黃語人曰：「吾從宦三十年，未見此人。」其時(shí)共尊明道仁者渾然與天地萬物為一體之學(xué)，是矣。謫去龍場，歸而教人也，一變?yōu)檎铑^之說，亦是矣。再變而為良知之說，亦是矣。皆是也，然而致良知者，陽明之定教也，其說出於孟子，夫豈有差別哉？或曰：「新建公於孟子良知良能章，獨(dú)揭良知為教，何居？或者有深意存焉否也？欲人知知之貫乎行，知行為不貳也乎否也？甘泉子亦嘗有言：『學(xué)問思辨，開其知也；篤行，恒其知也。學(xué)至恒知焉，盡之矣。天包乎地，知通乎行，通乎行而知者，圣學(xué)之始終也?！黄渑c陽明公舉良知之說，不約而同乎否也？雖然，學(xué)必會(huì)其全?！箚栔唬骸噶贾沃樱俊箘t應(yīng)之曰：「無不知愛親，無不知敬兄可也。知愛敬之真心即天理也，是其同也?！箚栔唬骸噶贾転橛H親敬長，則何以為仁義矣？」則應(yīng)之曰：「達(dá)之天下可也。擴(kuò)愛敬之心以達(dá)之天下，通天下以為知焉，伊尹之先知先覺乎斯道可也。亦是矣。」或曰：「如斯而已乎？未也？」曰：「仁之實(shí)，事親是也；義之實(shí)，從兄是也；智之實(shí)，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shí)，節(jié)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shí)，樂斯二者是也。樂則生矣，生則烏可已也；烏可已，則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夫天下之道皆原於愛敬焉發(fā)之矣?！乖唬骸溉缢苟押酰课匆?？」曰：「以其所不忍，達(dá)之於所忍，仁也；以其所不為，達(dá)之於所為，義也。此孟子之大全也。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蘊(yùn)，而孟子發(fā)之也。」或問曰：「后之說良知者則曰『常知常覺，靈靈明明』，而不曰『愛敬』，不曰『達(dá)之天下』，豈陽明公之意異於孟子，固如是乎？」吾為此懼，往往為之明辨以閑陽明之道，豈得已哉？閑陽明之道以閑孔、孟、周公、文、武、禹、湯、堯、舜之大道，豈得已哉？而弟子或疑而訾焉。譬之若考有友，誡其友之子弟曰：「毋敝爾考室廬，毋虧爾考典籍，毋蕩爾考田里?！怪^之不忠於其考而訾之，可乎？中離子入室弟子，必不其然，必聞陽明之的指，無后來毫厘之差也。然則其所得必不可量矣。惜吾與之離索之久，未得聞其詳耳。曰：「然則薛子之忠節(jié)，在朝野也云何？」曰：「行人尚謙遭大獄於朝，明目張膽於天子之廷，義氣沖空，百折不撓，若有之死而不可回者?！箘t其中之所存與平素之所養(yǎng)，一念真切，浩然剛大之氣，無愧於天地，無愧於日月，無愧於鬼神。是宜其忠義之氣，在潮感潮，在惠感惠，聞於諸司感諸司?！怪T司可其白，士人感其德，立祠宗山精舍，上祀陽明公，下以中離子配焉，凡若乾楹，有田若乾畝，以永住守焉。以其感應(yīng)若此，可以知師傳之學(xué)哉！其子宗釜能世其學(xué)，來居學(xué)天關(guān)精舍，請予記。予老且病，烏能文哉？姑力疾捉筆，述其始末之說，以剖學(xué)者之藩籬，以不貳於陽[明、中]離授受之的指云。己酉九月

都閫劉東谷先生祠記

或問於甘泉子曰：「子何以祠東谷劉都閫之恪也？」曰：「賢賢也，德德也。大勛，賢也，有德於我也。賢賢德德也者，將以存其后也。何以必存其后也？念賢德也。念賢德也者，必思報(bào)焉?！苟奸€東谷之產(chǎn)，既於若人矣，猶典其居宅，前距官街，后距官巷，左距官巷，右距歐都閫者於陳氏，陳氏將據(jù)而有之。甘泉子念周全舊德不可忘，而都閫孝謹(jǐn)之風(fēng)不可泯也，賣宅則泯矣，故力爭於陳氏。陳氏，甘泉子之表弟也。寧滅親傷財(cái)而不顧，出己貲百五十金而贖之表弟，面斥而亦不顧。事定與劉氏，給帖於司府，誓二家子孫世世不易。如劉氏老少變易，則湛氏子孫聞於官，罪之。又扁而坊之於大門之上，俾不違犯焉。或曰：「子之厚東谷，不亦過矣乎？使賢賢德德而報(bào)之，日亦不足矣?！垢嗜釉唬何崽貓?bào)德而已乎？非特吾髫年避家難於其家，周全之德也。乃東谷純孝人也，憤父俊死於賊戰(zhàn)，誓修武以申父之志，學(xué)文以慰母之慈。師事白沙先生，究於六韜三略、五經(jīng)百史、三教之原，立身顯揚(yáng)，一孝也。始仕指揮使，練軍屯糧，盡心效力；后山譚賊流劫黨熾，勢逼廣城，受命督剿，不事多兵，一戰(zhàn)擒之，戰(zhàn)陣必勇，二孝也。武略漸振，諸司見委，郁林、瀧水、平樂、皁黎，每出輒克，累升都閫，文武兼資，用光前烈，三孝也。事母伍氏，法古躬行，客至饌出，必歸進(jìn)之，乃出奉客，四孝也。母或憂疾，夢神告符，割臂和藥，立痊母疾，五孝也。告天減壽，以延母年，果躋八秩，精誠格天，六孝也。哀思不已，乃效丁蘭，刻木肖形，暮扶就寢，晨扶就坐，上食更衣，一如事生，七孝也。巡按王公，三司臨祭，察實(shí)具奏，表其孝行，而慟哀毀，以未終制而卒，遺命其子，衰服斂之，至死猶慕不忘，八孝也。八者皆孝之至也，甘泉子是以祠而表之，以勵(lì)薄俗，匪特報(bào)德存后裔而已也。東谷門人李味泉世京亦游吾門，老而好學(xué)，以告於周明幾學(xué)心，次第其事，以達(dá)甘泉子，遂為記之以誡於后之人，俾勿壞云。庚戌正月

新創(chuàng)白云書院記

嘉靖庚戌三月明生，甘泉翁游於景泰之下，謁黃宮詹祖考粵洲府君之墓。泰泉公私與人曰：「盍為泉翁卜書院為山？」僯以告曰：「未有主者，白云毀寺之基，其可。」遂聞於府別駕曾君廣翰。曾君慨然亟查，僧廣遐於魏督學(xué)毀寺之初，匿此地不以報(bào)官。召賣者，準(zhǔn)湛瑤納軍餉，出帖稅付管。是月十日，甘泉翁與寶潭鐘子景星、冢山郭子肇乾、兩灣康子時(shí)聘、季子淶之出天關(guān)，主事李少偕時(shí)行，先候於小北門，共往觀之。過上唐村，曰：「此白云洞口也。」一水滔滔，自北而南，行七八里，過石坊，曰黃家山莊。仰見一●來從山頂，如自天而下，如虹如橋，縹緲如行空中。至路口，又有一徑來合。於是迤?而東，過戴家墓東，由私蹊而入焉。諸子請立白云書院與諸生游學(xué)，甘泉翁可之，嘆曰：「高矣！美哉！」第由私蹊快捷方式而入，不似吾心。因知右景泰，泰泉黃公得之，左月溪，鐵橋黃公得之，皆毀寺之初也。於時(shí)為易，而此寺獨(dú)若鬼隱神秘，而無有取之者。夫三寺者，白云之山之三勝也。左右既先主於二黃公，而此地獨(dú)留之二十八年以待予，豈人謀所能及哉？韓子：『天作而地藏之，以遺斯人?！唤裉熳髦樱夭徊亍瘛?，而人藏之以待予焉，又信天地人三益於予，而●●者之難也。吾何以答神天之貺哉？」是月廿日●●●復(fù)出小北門，度上唐村，而北、而黃家莊、而僧●●●址，下有丘，隆然如口。顧謂左右曰：「此可石坊●●●書院先門也。」遂立第一山，米書「云歸亭」。又扶●●●戴墓之左，遵界而南，小憩於懸崖之亭，曰「留●●●●可妥安期生也。由南而東，為故寺鶴舒臺●●●此安期生飛升處也，志之，更筑湛子著書臺?！瘛瘛瘛裼纱丝蛇_(dá)月溪，歷茶坡而北，佇立為書院，●●●●之所建者。於此觀書院之基，高敞盤郁，●●●●●山護(hù)之，如丈人儼然中居，而童冠環(huán)列●●●●[辟]荊榛，由此中道，入云生門，過倚云門而●●●●●陳小江大巡貺金，修創(chuàng)門樓，扁立白云●●●●●門樓下升大道門，入遵道門，曰洞開重●●●●●不亦如我心乎！夫然后內(nèi)外之一也。北[憩]●●●●泉，泉出冷冷，冬不絕聲，以注於九龍之●●●●●所稱九童子進(jìn)安期泉也。翁曰：「且置勿●●●●●無窮。逝者固如斯夫！」亟薙草萊而坐焉。[遂]●●●●為尊師祠，塑白沙先生像焉。北堂扁曰觀●●●之前筑臺，曰「觀泉臺」。升而上，修講堂五間，●●●●堂立碑，立孔圣四配像，為諸生瞻仰焉。又●●●為坐堂五間，扁曰「坐進(jìn)之堂」，蓋與諸生靜坐●●●仰扳絕頂，披蒙茸，逐云日，書刻第一峰絕嵿。●●●然四顧，無山與之齊者，又不知山之上有天，●●●●無窮，令人直欲插羽翰，乘日月，凌倒景，以●●●以游無可也。其東北為左高峰，西南為右高●●●南極為三島洲，為抱旗山，為青蘿障，為波羅●●●，為洋海，歷歷皆在幾下。堂之左右以前有三桔，乾無皮理，連枝花盛，開如明珠萬顆，所謂三珠●六桔關(guān)，固自古記之。青蘿王子謂蝴蝶洞有唐時(shí)桔，非此類，以異之?；蛟唬骸复税倌杲垡?，僧惠杰所植?！乖唬骸甘镭M有百年桔哉？非此山之瑞乎？」然聞云外有歌者曰：「[白云]高高兮高入天，登高望遠(yuǎn)兮輕人寰。隘六合兮●晨昏。童子入云兮采藥，人不見兮空聞言。濯龍泉兮自清，倚珠樹兮盤桓?！褂指柙唬骸赴自气櫭少?，宇宙為家?；焯斓厝f物而不分兮，浩其無涯。廓乎吾廬兮不返，廣居不居兮，君謂之何？」於是諸子請問盡存之義。翁曰：「勿助勿忘之間，心斯盡矣。夫忘助皆蔽虧之者也，如彼日月，物無蔽虧，圓滿明光，普天照耀。故心盡則廣大高明之體全，而廓然大公，天理見矣，是謂知性，是謂知天。即一念而不息，終日乾乾，收拾此焉，以有諸己，是謂存心。夫盡斯存斯，斯，斯物也、道也、心也、性也、天也，一也，即盡即存。一心不息，知性養(yǎng)性，知行并進(jìn)，直達(dá)天德，天德在我，天命我立，萬化我出，我與天一，斯圣人之學(xué)備矣。諸子志之?！怪T生前曰：「請記於石，以示來者?！垢缛?/p>

太原甘泉書院記

太原春谷子潘子子抑既致少參政，得專舊學(xué)，振起斯文，體認(rèn)天理於勿忘勿助之間，甘泉子之所講聞?wù)?。曰：「昔泉翁以大司馬參贊南都，乞歸未遂。高也時(shí)在大理，謂師獲歸，高也當(dāng)棄官從學(xué)。今官已棄而母年又高，莫遂夙愿。吾其為書院焉，如師之臨，庶乎萬里如侍一席，其可！」乃捐俸金於寧化，創(chuàng)書院，為正堂五間，扁曰「察倫堂」。為后堂如前堂之?dāng)?shù)，扁曰「息存堂」。后為樓居五間，扁曰「南云樓」。前為門樓五間，扁曰「甘泉書院」。為左右?guī)魑彘g，左中曰「敬義齋」，右中曰「進(jìn)修齋」。余為號房。與學(xué)子日肄其中。拜價(jià)走萬里之外，謁記於甘泉子羅浮西樵天關(guān)甘泉之墟。甘泉子方宴坐白云，曰：「吾何復(fù)有他說哉？吾隨處體認(rèn)天理，為千圣千賢之大路。圣人復(fù)起，不易斯言矣，亦無以加於斯言矣?！够蛞芍唬骸溉淘跇O南，潘子在極北，而有甘泉書院焉，不亦遠(yuǎn)哉！闊乎！」則應(yīng)之曰：「夫斯道之在天下，一而已矣。無內(nèi)外，無遠(yuǎn)近，無一處不到，無一息不運(yùn)。至遠(yuǎn)而近也，至邇而不可御也。夫圣人之學(xué)，心學(xué)也。心也者，神也，無思而無不思，無在而無不在。潛而通之，變化不測之謂神。神故潛天而天，潛地而地，潛四方而四方，潛古今而古今，無所不通。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遠(yuǎn)之有！』故地有南北，天無南北，南北一天也。人有南北，性無南北，南北一性也。氣有南北，道無南北，南北一道也。東海西海南海北海有人焉，同此心也，同此理也，獨(dú)圣乎然哉？烏乎遠(yuǎn)？」未達(dá)。曰：「而謂東南之日月非西南之日月乎？」曰：「否?！埂付^掘東南之地而得泉水，非西北之地之水乎？」曰：「否?！埂溉粍t上下四方同一宇也，古今往來同一宙也。記曰：『宇宙內(nèi)事即己性分內(nèi)事，己性分內(nèi)事即宇宙內(nèi)事?！皇枪士梢灾荔w之一矣。」或曰：「孰能一之？」曰：「惟存心於勿忘勿助之間者能一之。於乎！可以與吾心性之圖者，其惟潘子乎！故學(xué)者觀此圖焉，思過半矣，而說不與焉。故夫子曰：『予欲無言?！辉唬骸禾旌窝栽眨∷臅r(shí)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夫四時(shí)百物，與道為體也，宇宙與己性，分內(nèi)事也。易曰：『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淮汗染c諸同志，其共思勉之！」庚戌八月紀(jì)歐陽公修白云精舍記甘泉子曰：「夫子稱文事武備，此其圣人之蘊(yùn)乎！」夫文武，一道也。歐陽公約庵大司馬大中丞，具文武全才，來撫兩廣。肅號令，飭食兵，定交釁，戡?黎，置留守，世與懷柔。於是兩廣輯寧，武備丕振，文事乃舉。會(huì)聞南臺右都之命，公曰：「必畢此而后啟行?！勾蟪隽P鍰，無間存沒，飭修牌坊，表厥宅里，以樹風(fēng)聲。而水也徒以老，獨(dú)加數(shù)焉，至及百焉。水曰：「富哉惠乎！辭則不恭，受則叵私。請移修坊之余於白云之館，以處來士，以風(fēng)正學(xué)，廣公之惠於千萬年，立石詔后以垂無窮，其惠不亦遠(yuǎn)且大乎！夫以一人一時(shí)受之，不若人人世世受之也。」公悅可之。行府署事同知曾君樂始之，通判陳君大為終之，而委官番禺縣典史李詔督理始終完焉。凡梓人、墁人、土人、石人、陶人、彩人，各支若乾。疏以呈報(bào)，公乃行。夫白云名山也，十里附郭也，安期生治之靈境也。記傳煉丹無水，童子九進(jìn)，異應(yīng)也；騎鶴飛升，化叵測也。然以有九龍之泉，有鶴舒之臺，事雖匪經(jīng)，古記實(shí)存。后世之季，佛流中國，乃為浮屠，乃立釋像。然以物有百年之遺，樹有三桔之異，亦猶匪正也，督學(xué)魏公奉旨?xì)е?。家人出軍餉之金以兌於官，收十畝之稅以供於公。神天留畀於二十八年僧匿之余，無主之后，豈無為哉？經(jīng)始以家貲之微，協(xié)濟(jì)以大巡陳公之金，高榜書館之光，三司石坊之表，豈偶然哉？凡撤頹垣、輦敗瓦，圖而新之。為坐進(jìn)堂三間二翼，以與來者靜學(xué)。為盡存堂五間，立宣圣四配像碑，[以]與學(xué)者瞻依。為觀生堂三間，以玩泉之活潑。前為尊師祠，塑白沙先生像，以與學(xué)者景仰。為左右?guī)S號館六間，以居學(xué)者。為聲遠(yuǎn)樓三間二翼，以警昏惰。為中道門石坊，以表能者之從。變鶴舒臺為著書臺，以正勝跡於后代。改廢僧歸云亭為云歸亭，以辨邪正。為先門石坊，以示從入路脈。先門之南，中道之前后，為茶塍以供守者。然者皆業(yè)緒而未就，就之，皆公之功也。公之文教武德流於兩廣，過化之地，如云之乘雨，有時(shí)而或移；而公之功化之留此山者，如水之行地，無時(shí)而或息，殆同此山不圬矣。夫斯境也，仙化而釋，釋化而儒，大定也。自有宇宙以來，恭遇圣皇立極，厘正毀淫，辟異端，息邪說，以正人心，萬世事業(yè)也。今公實(shí)與財(cái)成焉，其功德孰有加於此哉？用記於石，世世不忘。庚戌九月

田州歐陽公生祠記

嘉靖三十年四月廿日，廣西田州土目何賢奉其州主婦瓦氏官男岑太壽狀，入天關(guān)，跪而言曰：「遠(yuǎn)方之人，聞公行圣人之道，體天地愛物之心，故敢有請焉。不祿官男芝也，於嘉靖二十九年十月，奉調(diào)征海南黎寇?？苤敛币?，芝也不辭艱險(xiǎn)，直抵巢穴，冒毒而死。遺孤二人，長太壽，次太祿，奉軍門優(yōu)恤，惜芝也為國死難，方在勘報(bào)，恤典將施。先以太壽札，令冠帶以安民心。有僭孽號岑葦者，卒興邪謀，觀釁待動(dòng)。東蘭韋起云助桀之惡，陰串本州反目林瑚、蒙昌等以為羽翼，內(nèi)外胥應(yīng)，大興兵馬，擁葦突入州城，謀逐氏孫，流毒一方。又蒙軍門軫恤蒼生，行委右江副使徐禎、參將朱?、都司李霽，撫諭驅(qū)逐，猶拒不悛。副使參將●●仍駐奉議州，反復(fù)曉諭。桀驁如前，據(jù)險(xiǎn)厄，修城[墻]，繕甲兵，閉門拒命，擁兵自固。各委官會(huì)參軍門，處以正法，起調(diào)泗城、向武、鎮(zhèn)安等府州官兵，協(xié)心并力，捍御擒捕，必得首惡，以獻(xiàn)軍門。丑類知懼，宵遁而去。迅發(fā)精兵，卷甲追獲東蘭黨賊三人，審知偽岑葦者，乃南丹州官族莫顯之子，而真岑葦者已六歲死痘久矣，乃知莫氏之子偽為岑之子的也。伏苛軍門，恩威并舉，不一月之間，克復(fù)州寨，地方輯寧，幼者得存，老者得養(yǎng)，農(nóng)者得耕，商者得利。於是孤寡目老，闔州夷民，深思圖報(bào)，咸愿自備工料，起創(chuàng)歐陽都憲生祠於州治?！衩矁叭?，以便朔望焚香，春秋祈報(bào)者。時(shí)都憲已遷南京右都，行矣，闔州人民相謂曰：『聞今有●●●甘泉湛公者，近廣左，素為歐陽公所信重，道[宗德教]●●重典，以風(fēng)於一方，及於當(dāng)時(shí)，被於后世?！皇蠈O等昧死跪以固請。乞賜一言，刻碑祠右，以詔萬世，幸莫大焉。」甘泉子曰：「嘻！胡為乎來哉？胡為乎來哉？蓋宇宙華夷一心也，吾獨(dú)無是心哉？吾之心即都憲之心，都憲之心即爾州之人之心也。否則何以翕然成功？否則何同然感服哉？」甘泉子喟然嘆曰：「於是乎約庵公一舉而有五倫焉！有敵王之愾焉，有恤亡之懿焉，有除暴之猛焉，有存孤之慈焉，有辨?zhèn)沃餮伞＜偰项欀畱n，敵愾，忠也。軫死事之士，恤亡，惠也。脫逐殺之患，存孤，仁也。遏內(nèi)外之兵，除暴，勇也。明岑莫之孽，辨?zhèn)?，智也。忠惠仁勇智，五者，德之盛也。然則公之事業(yè)，其可涯哉？昔者周公秬鬯二卣，明禋休享，亦今之生祠也。從州民之請，所以安民心也。遂為記於石，系之以迎送神曲云：公之來兮擁云車，衣佩之珊珊兮光陸籬。雨師清塵兮，豐隆導(dǎo)之兩旗。兒無嘉殽兮，式食庶幾。迎曲回鸞去兮其遲遲，瞻望弗及兮悠悠我思。公寔生我兮慰我私，公然乘云兮，雨中天兮普厥施。送曲辛亥四月

郴陽縣仰泉樓記

歐子啟河將歸，辭於甘泉子曰：「策也歸矣，與同志之士朱則之諸子卜幽勝之地曰元山，四面皆山，水流[其]間，為樓●●，以靜習(xí)夫子之教，名曰仰泉之樓?！筟甘]泉子曰：「仰也何泉？」曰：「策也將以仰翁之道而不忘也。詩曰：『高山仰止?！谎圆煌?。今(日)[曰]仰泉者，不忘夫子之教也。」甘泉子曰：「泉哉！泉哉！何取於泉也？夫泉也者，水也。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一也者，陽也；六也者，陰也。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合德之謂德，陰陽不測之謂神。斯理也，人人有之，人人自仰之。陸子豈曰惟圣人[哉]？東海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東海之人自求之，自得之。西海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西海之人自求之，自得之。南海北海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南海北海之人自求之，自得之。何必外求於予哉？自有自求而自得，以合於予焉，斯可矣。源泉混混，不舍晝夜，子歸而求之，有余師。仰之至矣。」辛亥六月

愛日堂記

愛日堂者，內(nèi)江大司徒三峰高公奕世之堂也。子欽大夫創(chuàng)其業(yè)，三峰司徒述其事，錢塘湛子記其勝，甘泉湛子揚(yáng)其休。水與錢塘希同姓也，與三峰善同年也，始終乎一百五十余年之盛事，會(huì)千萬里之遠(yuǎn)於一堂之上，以成司徒公之孝思，非偶然也。「何名乎愛？」曰：「教孝也。夫孝也[者，天之]經(jīng)，[地]之[義，民之性，百行之]本，萬善之原也。故其為堂也，在土木而非土木。以忠信為基，以禮樂為采，以仁義為麗，以明睿為戶牖。夫父子之愛，天性也；天性也者，人之所以為人也?；?，性之地也；采者，性之文也；麗者，性之飾也；戶牖者，性之明也。集眾善則愛全天性，圣學(xué)之極功也。大哉！愛也，性天其至矣。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而人道備矣?！乖唬骸负窝院跞眨俊乖唬骸溉找舱?，日也。以上下達(dá)者也。下焉者由日而時(shí)，由時(shí)而刻，愛至刻則微矣。上焉者由日而月，由月而年，愛至年則久矣。自微之久，愛之至也。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大孝終身慕父母，終身者，非終父母之身，終己之身也。故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喜懼不悖，則憂樂并行，中正而天性之道盡矣。以此事君則忠，以此事長則順，以此交友則信，而百行萬善備矣。」大巡友山蕭柱史，始以司徒公命命予，予謹(jǐn)書之，以因柱史君復(fù)司徒公，司徒公以為何如？是為記。辛亥十月白云開山僊祖祝圣壇記何以為開山僊祖也？鄭安期生也。何以立之也？凡天下景勝，開山之祖皆立之也。非特不忘其開山之功也，立之以祝圣，壽億萬年也。曰：「軒轅黃帝，仙之祖也，而祖安期生者何居？」曰：「安期生，白云之山之仙之祖也?！乖唬骸甘纻靼财谏e於蒲澗，未聞云白云山也?！乖唬骸赣浻兄?，安期生始修煉於白云山頂之腹，無水，忽有九童子進(jìn)之水焉，遂為九龍泉，至今清洌以甘，為第一泉，蓋山為第一山也。其山自右肱而左前，有三石，象鳥一首兩翼焉，舊名為鶴舒臺，云安期生跨鶴飛升處也。其說雖荒唐，而古固志之異矣。其曰蒲澗者，俗傳之訛也?！乖唬骸溉粍t白云寺非祖乎？」曰：「安期生不知何世人，至秦乃顯於此山，佛至漢明始入中國，又幾百千年然后立浮屠於此山焉。故曰：安期生為開山之祖?！怪虚g埋沒於浮屠幾百年，今又經(jīng)魏督學(xué)莊渠公奉例毀寺去浮屠像，迄今凡二十八年，田盡充於鄧氏，獨(dú)留勝基以待甘泉子之來。來而為立開山之主焉，豈非安期生有意默留，以相待乎？未可知也。而吾托其開山之功，恭致夫祝圣之悃，畎畝不忘君之念耳。白沙先生詩曰：『托仙終被謗，托佛乃多修。弄艇江門月，聞歌碧玉樓?！黄渫泻跽婧酰孔杂心鼙嬷?。」姑刻石以志。辛亥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