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先生續(xù)編大全卷之六

門人順德何鴻?？?/p>

記

新立上唐等村杜農(nóng)倉記

甘泉子曰：「上唐等村社農(nóng)倉者何？效文公朱先生為之也。文公處其難，吾處其易。」曰：「何居？」曰：「文公始為社倉也，無所措本，乃白於官，取倉谷數(shù)百石，平出滿入以備浥爛鼠耗，歷數(shù)年，收其羨余為正倉，而還其本谷於官之難也。吾以壬子五月二十五日，蕭友山大巡臨行，普惠坊牌之金於鄉(xiāng)宦，遣本府以五十之?dāng)?shù)送予，予不欲虛受也，辭之固。友山躬至天關(guān)，又面辭之固。友山曰：『先生其怪予哉？此所別處，非關(guān)於官庫者也。』水思之，不可直卻取怪，遂委曰：『無已，則以公之遺為上唐等村社農(nóng)倉，可乎？一人受之，不若百人受之之博也。蓋權(quán)辭卻之物為濟貧之舉，內(nèi)不失己，外不失人，故曰易。耕時給借無本之農(nóng)，收時斂還公共之倉，一如文公平出滿入，為浥爛鼠耗之備，其可！』即遣家人連原封之金告寄府庫，俟收成，乃糴谷入倉，曰「上唐等村社農(nóng)倉」。立門人之賢，典守者、放收者、司鑰者各一人，立乾者二人，及時催收以為常，曰府差。老人督其出入，其羨余之谷不許粒入予私家。粒入私家，為子孫不孝，司守、司放、司鑰諸門人乾者必以白於官。其積之致多，則又為別倉於后。又積之多，廿年之后而又益多，則或以施窮丐者，必籍其數(shù)；或以濟斯文之困者，宦家不能喪葬者，必籍其數(shù)；會諸門人，核三年之通收支之實，必籍其數(shù)，與眾通知焉。門人有曰：「是則善矣，或有妒忌者，得無旁得謗議乎？」甘泉子曰：「吾於慈母之墓左，西樵之天階，諸已行之矣，夫何議何忌？」又曰：「茍有少利於眾人，又何顧忌於一己？詩曰：『我躬不閱，遑恤我后?！浑m天下非之而不顧矣。設(shè)使得倉廩億萬間，遍濟天下之農(nóng)之貧者，吾之愿乃足，而有所不能焉，獨奈之何哉！獨奈之何哉！堯舜其猶病諸，而況於人乎？」遂記於石以詔來者。壬子六月

鶴園二少樓記

二少樓者，冼子因甘泉翁并稱二少而名其樓，以為二少麗澤之樓也。二少者為誰？少汾冼子與其友少明盧子也。二少講習(xí)相契，如二澤相麗焉也。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如蘭斯馨，如金斯堅?！蛊涠僦^乎！少汾子曰：「桂奇也於少明夢陽也，居相近也，義相得也。請翁記二少之樓，為二人勵焉?！垢嗜淘唬骸讣认嗟渺缎?，又何假於言？雖然，則亦有間可言矣。二少云：『相近相觀，如甲乙然?！患锥f一有或論篤色莊乎？近不可欺於乙也。乙而萬一有或面從后言乎？近不可掩於甲也。朝而乙為某事善，甲則夕聞之矣，雖欲不為善，不可得也。夕而甲為某事未善，朝則乙聞之矣，雖欲為不善，不可得也。甲將為善，則必曰：『此必乙聞之乎？吾何為愧乎良友！』則必果。乙將為不善，則曰：『甲得無聞之乎？吾何顏面以見吾良友！』則必不果。然則二少交相推致，以入於圣賢之道，雖名曰二(妙)[少]之樓可也。」曰：「子言圣賢之道，請聞焉?！乖唬骸阜虻溃欢岩?。夫二少，一以居為道，一以仕為道。蘊而大中至正之極，發(fā)而為仕止久速之時，一也。仕者謂居者曰：『何以贈我？』則曰：『愿子止仕久速之宜，惟其時，毋冒利於非幾，以胥溺於私?！痪诱咧^仕者曰：『何以處我？』則曰：『愿子力底於中正之歸，毋自畫爾知，以荒於嬉?！欢俳粍?，成盛德而生大業(yè)，遇則為太公之功，不遇則為伯夷之節(jié)，是謂天下之大老，雖名曰二老樓可也，二少云乎哉？」余謹(jǐn)書於石以俟。壬子十月

祁門神交精舍記

祁門謝氏惟仁既與族之老少辟全交之館，甘泉子銘之既十稔矣，交道之興勃焉矣。嘉靖壬子之臘，謝氏三子者，慎德也、堂也、知遠(yuǎn)也，輕四千里之途而來，訪甘泉子於天關(guān)。甘泉子與之語而說焉，喟然而嘆曰：「其進矣！其進矣！夫交也者，交夫道也，所以紀(jì)綱人倫，化之本也。予昔之所銘者，執(zhí)德機矣。今之所進者，化德機矣。吾聞之，改德改玉。今祁門之風(fēng)勃焉而興，宜[進]之全交為神交，館曰精舍。吾之所期於諸子之交，豈直不盡歡竭忠已哉？」三子進曰：「六邑三院之士之幸也。精舍創(chuàng)於緝功山。」甘泉子曰：「止夫緝功者，緝熙也，兆之矣?！乖唬骸钙浠x鉉所置，其費則四方同志所共成，以為會講之所。中有詠歸樓六楹，樓下即今所謂神交精舍。堂曰神交堂，樓前兩廡齋房各四楹，為路亭一，曰朋來。敢問神交之義，歸告惟仁，以布告於同[交]之士，六邑之彥，四方之賢參焉?！垢嗜釉唬骸敢自唬骸禾斓亟欢鵀樘┮?，上下交而德業(yè)成也?！挥衷唬骸荷舷陆欢渲就?。』不同，何以天地人物之交，其感應(yīng)如桴鼓影響哉？神也者，潛天而天，潛地而地，潛萬物而萬物。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惶m之臭，豈有跡哉？神之所為也。是故神之感也，不以世隔。故孔子夢周公；不以地隔，故高宗夢傅說，舜夢拜乎丞。故神也者，本諸身，征諸庶民，建之天地而不悖，質(zhì)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大哉！神之交乎！通乎六合而無間乎！」曰：「敢問何謂神？」曰：「圣而不知之謂神。神者，氣之精也，心之靈也，天地萬物之良能也。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神之所為也，至矣。何則？人者，天地之心也。心者，天地之神也。天地以神而成化，圣人以神而化天下，故相觀而善，相禪以神也，交之至也?？鬃釉唬骸河栌麩o言，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此神交之至也。故曰：『鼓之舞之以盡神?！簧裰?，天神降，人鬼格，鳥獸舞，鳳凰儀，而況於人乎！而況於師友之交乎！故天地之道，神而已；圣人之道，存神而已矣。大則孔子鑄顏回，博之以文，約之以禮，而使之欲罷不能；小則如蜾蠃祝螟蛉之子，曰：『爾似我爾似我?！痪脛t化之矣。皆交之神也。」甘泉子曰：「豈惟圣人哉？東海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神也；西海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神也；南海北海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神也。是故神也者，放之東海而東海準(zhǔn)，放之西海而西[海準(zhǔn)]，放之南海北海而南海北海準(zhǔn)。何也？以其同也。人與天地萬物一體也，豈有一體，刺之而不痛，擊之而不知動者？知此則知感應(yīng)之機，神交之義矣。其道也深乎！」為神交精舍記。癸丑二月

天關(guān)三奇記

或問：「龜龍何物也？」曰：「四靈其二也?！埂庚旪埶篮酰俊乖唬骸庚旪埥圆凰勒咭?。如其死，則神龍何以稱神？靈龜何以稱靈乎？」嘉靖二十年，湛子謝大司馬而歸，浚天關(guān)之天湖，役人得龍頭與骨而私市之，湛子未之知也。至三十二年二月廿七日，役人於西溝得龍牙四齒磷磷然。異而問之，乃天湖竊市龍頭，役人鄧堅吐其實。然則謂龍不死可乎？周生明幾學(xué)心得尺有二寸大龜於田父，以送甘泉子，畜之西樵焉，攜之甘泉焉，攜之天關(guān)，畜之浸月之池焉。湛子移居於新新樓，遺龜不滿一月耳。臘池涸，群鼠傷之首足而斃焉。夫龜之靈，乃不能縮首藏足而以甲自存乎？然則龜不死歟？曰：皆非死也。彼龍蛻骨，龜蛻甲而化也。龍蛻骨於天湖之泥，不知幾千百年矣；龜之大，計其年不知其幾千歲矣。久而必化，夫神靈之物，則亦有然者矣。形遺神化，大運同流，有莫知其然之妙焉。不然，何以云神龍靈龜也哉？或曰：「或者天關(guān)之和氣所聚，動植之物所感爾矣?！刮纯芍?。予特異龜龍之化而并識之。癸丑閏三月十八日

潮州改創(chuàng)濂溪先生祠記

濂溪周子之學(xué)，渾淪而已矣。何則？圣門之學(xué)，渾淪而已矣。是故仲尼顏子之其樂，漆雕開之吾斯，皆謂斯，斯，大頭腦也。太極一圖，渾淪具體之中，而兩儀四時五氣布焉，如天地之廣大高明，而日月星辰系焉，四岳河漢載焉，何狀？曰：故詩曰：「萬物宇宙間，渾淪同一氣，就中有粲然，即一為萬理。外此以索萬，舍身別求臂。逝川及鳶魚，昭昭已明示。見之即渾化，是名為上智?！股w謂元公也。后之人其逐小者，如徒指日月星辰曰：「天盡是矣?！怪杆脑篮訚h曰：「地盡是矣。」其務(wù)大者又如徒指廣大高明曰：「天地盡是矣。」是離而二之，得為天地之大全也乎？夫何一時高弟於太極圖、易通未見稱說，而明道仁者渾然與天地萬物為一體，伊川體用一原、顯微無間，則又深有吻合焉，何也？豈不師其言而師其意乎！至於承孟子之后，舍濂溪而言明道，豈以明道辟異端之功，而濂溪則未之?dāng)?shù)數(shù)爾也耶？皆未可知也。吾師白沙先生特達(dá)神契，深知而宗尚之。故曰：「終日乾乾，收拾此而已矣。斯理也，乾涉甚大，無內(nèi)外，無終始，無一處不到，無一息不運。會此，天地我立，萬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矣。故祝文曰：「嗟維大道，一合一分。分為支離，合為渾淪。維此渾淪，維師獨復(fù)?；亓鞫矗徽邿o欲。」今侍御史白?王公，奉命兩廣，乃超然遠(yuǎn)覽，尊信於千載之下。蓋白?之學(xué)，濂溪之學(xué)也。故用濂溪轉(zhuǎn)運使行事，不避艱險。東西瘴僻之地，前人所未到者，必親蒞焉。乃東巡至潮，清番事竣，相地得金山之麓，為府治之雄。左瞰長江，石環(huán)疊障，檄府去淫巫之像，遷為濂溪之祠。先行分巡(九)[尤]君瑛棌輿論舉行之，僉曰：「毀淫祠，崇圣學(xué)，抑邪扶正，一舉兩得，大有關(guān)於風(fēng)化之首務(wù)也。夫誰曰不宜？」乃行同知劉君奈、知縣顏君嘉會，徹舊更新，再閱月而功成。於是元公肖像儼然金山之上，凡為堂若乾楹，為室若乾楹，為左右廡若乾楹，大門若乾楹。白?侍御作興斯文之功於是為大，大在復(fù)渾淪之學(xué)也。宜特書於右，以告潮之人，以覺來裔，世世師之以求報祀。且為作迎送神曲，裨歌之，薦歲事焉。曰：神之來兮九江乎，九疑浩無極兮神叵測。思鞭青鳥兮騎尾箕，前豐隆兮道而旗。神風(fēng)肅兮金山涯，威靈降兮陟階墀。薦香芹兮海錯牲犧，靡嘉旨兮歆亨庶幾。右迎神曲神毋速返兮遲遲，庶延佇兮斯須?？缋淆堎怏P驪，挾飛云兮天歸。望云車兮風(fēng)驥，還大化兮神無不之。祈千祀兮春秋為期，神毋我兮遠(yuǎn)遺，念疇作兮白?改為。右送神曲

重修增江忠孝祠記

維歲嘉靖癸丑，修增城忠孝祠成，甘泉子記之。岳伯浮峰張公聞之，語縣尹盛君曰：「其益宏乃工，乃稱斯文。」蓋浮峰公乃陽明公之高弟也。先是，壬子春，甘泉子赴增城，修明誠書院，館諸生。過相江之涯，見祠將阘，問曰：「是何為者？」曰：「此忠孝祠，以祀新建伯王陽明公七世祖曰性常之忠，六世祖曰彥達(dá)之孝也。性常公任廣藩參議，撫綏潮民之弗靖者，還遇?？懿苷骒对鼋?，擒之無備，被執(zhí)弗屈，死之。其子彥達(dá)赴難罵賊，賊義之不殺，得裹公尸歸葬，隱居養(yǎng)母，終身不仕。人嘆曰：『夫父子死義，與天日爭光。昔也人謂若何？今也人謂若何？旅魂寥寂，不遂血食，則戚矣。』嘉靖七年，邑尹朱君道瀾奉撫按命，立忠孝祠於斯，撥田縣官行事於斯。人又嘆曰：『昔也人謂若何？今也人謂若何？則欣矣?！唤駳q久就敝，過者動心焉?！垢嗜幽巳胫]之，遶之三匝，則見祠宇上滴旁穿，垣壁將傾，為之慨嘆。顧謂邑庠諸生曰：「是謂以死勤事則祀之，禮也。吾昔與陽明公戮力以起斯文，是故道義骨肉之愛根於天性。今其祖祠荒落若此，寧不動心？夫父子大節(jié)，向也人謂若何？今也人謂若何？則戚矣。夫欣戚之心，痛癢相關(guān)，亦獨胡為而然哉？秉彝之性，不可誣也?！禾偬}得意於云日，蕭管無聲薦酒尊』，此黃山谷慨徐孺之祠之詩也。況堂堂忠孝，上滴旁穿，將毀像貌焉，豈但藤蘿得意已哉？」諸生曰：「翁之言及徐孺子也，何居？徐孺之不事王侯，豈與王公之以死勤事，若是倫乎？」曰：「事有理同而跡異者。孺子之不事王侯，扶漢鼎也；王氏父子之死事，樹綱常也；一也。是皆能德無愧於天地，而爭光於日月者也。爾諸生其亟呈諸邑尹。」於是盛君劍?曰：「吾責(zé)也?！鼓瞬话姿靖粍诿窳?，庀材募工修之，不月而成。浮峰公至是聞之，故有是言曰：「甘泉之言，大矣，廣矣。」於是宏之，木石磚瓦之不堪者易之，新建公之詩將滅於壁者碑之。煥然一新，夫然后稱百年之舉廢也。請甘泉子并鐫於石，以告后之人，俾永永勿壞。為作迎奠送神曲三章，俾時歌以侑觴云：神發(fā)軔兮蘭之亭，渡錢塘兮波不興。導(dǎo)之兩旗兮雨師廓清，越庾嶺兮入層城，爰至止兮陟中庭。右一新廟貌兮絕埃塵，面羅浮兮挹飛云。列殽蔬兮雜香芹，庶飲食兮噫歆，雖無嘉旨兮慰我增人之心。右二

候來寔難兮去不輕，欲留不留兮曷為情？莫投轄兮江之城，云車風(fēng)馬兮緲於征。再拜再拜兮竭余誠，神再來兮，千秋萬歲無棄予增。右三

滁陽盧氏祠堂記

湛子曰：「以吾觀於祠祀，而知王道之易易也。祠也者，嗣也，嗣繼養(yǎng)也。祖考之不建矣，故祠祀以養(yǎng)之，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死亡者猶養(yǎng)，而況生存者乎？故生死有養(yǎng)，則禮義可興；禮義可興，則風(fēng)化斯溥。人人養(yǎng)其親，人鬼安和，氣順而天下平矣。百姓不親，則五品不遜。王假有廟，所以為萃聚渙散，使相親睦也?！垢嗜右蚜⒋笞谛∽谥?，創(chuàng)家訓(xùn)以垂子孫，同居合爨以收其心而使之同矣。癸丑冬，有盧氏子守益者，不遠(yuǎn)四千里而來，與其兄提舶守愚之意告曰：「益，滁陽人也。承祖宗之舊，不分居合爨者四世矣。有先人之敝祠在焉。惟先生賜之教，將镵於石以不忘?！垢嗜余叭粐@曰：「有是哉？有是哉？吾方欲與天下人人同之，詎意盧氏先得我心之同然乎？」請益。曰：「夫祠祀之際，其有思乎昭穆之序，自有身而推之，而吾考、而吾祖、而吾曾高始祖，其初一人之身耳，則孝心油然而生矣。由吾身而推之而吾兄弟、而吾從兄弟、而吾三從四從，以至於遠(yuǎn)兄弟，其初乃一人之分耳，則敬愛之心藹然而生矣?！乖唬骸胳綮胄⒕粗d，則吾既得聞命矣。敢問此心之所以合於王道者何居？」曰：「合爨之際，其無思乎？思吾粒食皆吾祖吾考之遺也，思吾菜羹皆吾祖考之遺也，能忘孝敬乎？士者曰：『吾所肆業(yè)書籍，皆吾祖考之遺澤也?！怀霰馗嬖唬骸耗辰駨哪痴?，不敢忘祖考矣。』反必面曰：『某俸祿若乾，余無私入焉。必以納諸公貯矣。某也無公私之過也，某也罪非己致，人詿之，夫何慚於祖考乎？』農(nóng)者告曰：『某畋某田，得谷若乾。必納公倉矣?！还ふ呱陶吒嬖唬骸耗骋膊桓乙?，受若直，怠若事矣。某也不敢騰若價，飾若貨器，以上玷吾祖吾考，有則殛之?！蝗羰钦?，孝弟之心通於神明，放乎四海，無所不準(zhǔn)。禮義其有弗興？風(fēng)化其有弗溥乎？故曰：『吾於祠祀，而知王道之易易也?！弧顾鞌⑵湔Z為記，以歸盧氏，并示吾子孫於無窮焉。

李氏祠堂記

甘泉子曰：「以吾觀於祠祀，而知家道之易易也。王道其基矣乎！祠祀之道，天性也。祠，嗣也，繼也。故曰：『祭，繼養(yǎng)也?！桓缸嬷B(yǎng)不逮矣，故曰：『祭，繼養(yǎng)也。』故人物之祭，天性也。獺則祭魚焉，鷹則祭鳥焉，烏則反哺焉，報本也?？梢匀硕蝗缜莴F乎？吾慨夫今之人反乎天之性矣。自若人之購父之祭田也，而養(yǎng)之道衰。自若人之盜親之財毆之，烹鶩於室而不少饋也，而養(yǎng)之道喪。自若人不視祖之修墳祠，而在家不知也，而養(yǎng)之道亡。於禽獸之知養(yǎng)何如？是故繼養(yǎng)之道行，仁孝流通，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成矣。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天地明察，神明章矣。通乎神明，光乎四海，無所不通，而王道成矣?！乖唬骸咐^養(yǎng)之義，則既聞命矣。廟之制奈何？」曰：「天子七，諸侯五，大夫三，士二，官師一。三二一皆同龕，古之制也。而四代之服之祭無以異，有功德則加焉耳?！埂讣乐滥魏?？」曰：「先事於堂謂之陽饜，后事於室謂之陰饜，古之禮也?？纪だㄖ躁H門噫歆，禮之宜也。古之祭有堂事室事，明日有儐尸，謂之繹祭。禮煩則亂，事神則難，故高宗肜日，書猶病之?！乖唬骸赣檬藕?？」曰：「古也。尸告旨告飽，答拜子孫，非天性也，猶之偽也。不若齋三日，乃見所為齋者，視於無形，聽於無聲，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僾乎若有見其容聲，慨乎若有聞乎其嘆息之聲之誠也?！箯V城之祠廟者，有之亦寡矣，而李氏父子右坡義宰，聞韶青霞車駕時行，乃能率子弟某某舉之。其父子皆從予游，斯舉也，其賢矣哉！乃進而問曰：「繼養(yǎng)之義，陰陽之饜，則吾既得聞命矣。其奠主之位，則如之何？」曰：「自西而東，非禮也。古之合祀於室者，太祖之主主奧，東向，而群主以祖尊次之，自西而東，禮也。今非合祀尊祖則亦然，無謂矣。如以義起，則始遷之祖，始分之祖，皆不祧，以聯(lián)族人，與四廟之主皆面南，以次而南位，其宗子嗣入廟；別子為始分之祖，則別廟。宗子服盡，而尊者未盡，則別立祧主廟。行事又盡，則瘞諸墓焉，斯其善矣。若夫嫡庶[淆亂]，神必不歆非禮也，亦何取於祠廟哉？」作李氏祠[堂記]。

羅浮游學(xué)記

嘉靖乙卯春正月十有七日，甘泉[翁]於時九十矣，與郭子平川子、叔輝鐘子、勉衷霍子，●●得四、黃於梧、族孫汝潮，既定羅浮之舟，泉翁蘧[然語]曰：「諸子好游乎？吾語子游?！乖唬骸赣魏稳纾俊乖唬骸赣窝上⒀?，莫非學(xué)也?！鼓藛⑻礻P(guān)之扃，度東關(guān)之梁，發(fā)太平之洲，賓日而東，逆潮而行。情與景融，興發(fā)於中?？陀懈枵咴唬骸腹饾{兮蘭舟，擊空明兮中流?！刮淘唬骸感∽勇犞?，宜學(xué)流之中矣?！古腔埠醌C德土名之涯，曰：「諸子識之，其學(xué)自獵自德乎！非由外獵獲也?！惯^石岡之涌，觀鰲魚搶寶之石焉。曰：「石則美矣，惜也不在大都之岸，不為達(dá)官大人之所寶●?！刮虈@曰：「世之不遇，獨此石也哉？」又曰：「此石雖不幸[不]為達(dá)官大人之所寶，亦幸而不為匠氏之所鑿。其[全]真遠(yuǎn)害，中立矣乎！吾以學(xué)其中立不倚?！箍陀羞b望[白]云之巔，指曰：「此非翁之書院乎？九龍之泉●●兮！觀生之堂翼翼兮！」曰：「吾以學(xué)觀我生矣?！棺顸S灣之曲，出扶胥之口，望虎頭之門，誦浴日之章。曰：「手抱陽和，散入萬壑，其石翁用世之志乎！」江湖廊廟之忠，諸子識之。過鹿步之?，越南岡之頭，曰：「此群盜白日劫人淵藪，其戒心之存乎！」逾西東二洲，望甘泉山院，登江門釣臺，詠石翁分付之詩。曰：「請聞焉?！乖唬骸附疳樢匝孕囊?，風(fēng)月以言道也。金針人人固有，風(fēng)月處處同然，心法可以傳，癡前難以說夢。」遂抵沙堤。未及本宅，平川子速予輿，謁諸祠，同憩方山草亭。入大觀樓，飯既，宿焉。厥明為月十八日黎明，復(fù)羅浮之舟。申刻，過龍頭書院，返而解纜宵征焉。至銅鑼灣，舟膠。厥明十九日，雞鳴，乃登源頭。吾與六人者，各乘肩輿，由獨樹莊[黃]龍下院，遂登黃龍洞，入天華精舍，視行窩，行釋菜禮於四賢祠。其祝曰：「一者無欲，未發(fā)求中。澄心體認(rèn)，自然混融?！寡运馁t一道，復(fù)此渾淪也。學(xué)者觀其辭焉，[思]過半矣。學(xué)無欲，道自足；學(xué)求中，達(dá)道同；學(xué)澄心，天理森；學(xué)自然，機同天。諸賢其志之！於是觀王敬所少參題壁之句「水月之精」。曰：「諸子其學(xué)諸水月乎？千江有水千江月，亦不以廢也?！棺课?，下觀水簾之洞，因覽梅花之莊。晚入食於沖虛觀，薄暮，過朱明，入青霞書院宿焉。夜分，吹燈作詩云：「羅浮起平地，游者如登天。夫我異於是，如履庭除間。問之何能爾？心近地自便[?]。作意關(guān)山阻，信腳云霞穿。自茲凌絕頂，上有無窮門。寄語詣道者，亦復(fù)如是觀。」厥明為廿日，以粒將絕而下山焉。則見陰云蔽日，雷雨洊作，游人沾濕。仆夫告痡，納於大麓。吾以學(xué)不迷，夫不迷，非不迷於途，不迷於心也。不迷其心，故迅雷風(fēng)烈，震驚百里，明晦萬變，代乎吾前，而吾固自若也。未刻，食於源頭精舍，乃登舟，順流而歸。時則二鼓矣。夫羅浮如在天上，吾日往日來，如有神焉，所謂如履庭除間者非耶？而飛云之頂未到，數(shù)也，豈天留之以思無窮耶？亦數(shù)也。夫此道平鋪，無處無學(xué)。不賢者學(xué)其小者，賢者學(xué)其大者。鳶魚上下之察，川上逝者之感，夫子焉不學(xué)？上律天時，下襲水土，至矣。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莫非學(xué)焉。吾以學(xué)乎天地，作羅浮游學(xué)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