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言

制謎運法，無論正映、反扣、用典、白描，或以刻畫取勝，或以謬巧見長，極變化多端，要不外以六書為經(jīng)緯，訓詁作樞機，而字里行間，莫非由神明理解，俾里面兩方，各臻完密，乃其常例也。然有時采取底句，當措詞掛面，猶未能循蹈軌轍，勢不得不于常法外，別開途徑以濟思路之窮，此制謎標格所由昉也。

曹娥

曹娥，東漢上虞人，性至孝。父溺死于江不得尸，娥年十四，沿江號哭，晝夜不絕聲，旬有七日，投江而死。度尚為作誄辭，立石。蔡邕夜摸碑文讀之，題曰“黃絹，幼婦，外孫，齏臼”八字，蓋隱“絕妙好辭”也。法將底句每字分作左右二部，由是而遣詞會意，使之黏合方稱。

曩見佩蘅君有以“白狄同州”射四書句“請野”。題面純用成語，何等正大堂皇。

（附注）《地輿志》：“白狄，商周時北方部落名，今陜西延安府境，及山西舊汾州府境?！?/p>

近見趙少如君以“游觀環(huán)竹，綠浸碧紗”扣古文句“詩韻清絕”。題面貫串融洽，扣底亦緊切圓勻。以視古人倜乎遠矣。

蘇黃

宋·蘇軾與黃庭堅友善，怡情詩酒而外，隱語亦雅擅工巧。相傳一則，想當時標格，不無命名，后經(jīng)傳聞失實，江湖家竟以兩人之姓妄為附會，鄙俚不文，殊屬可笑。例如：“剪燭”射科名“狀元”。

按：作法先將“剪燭”二字會意“越夾越明”，由此諧聲轉(zhuǎn)為“一甲一名”。以之相扣，便覺諧洽。蓋善制隱語，妙于融貫六書，意匠經(jīng)營，別饒曲折。余謂有此佳構(gòu)，不可無相當格式以樹其標，竊擬名為“隔簾花影”似較渾雅，未悉能與當時作者同否？然迄今己有年矣，未聞嗣音，毋亦《廣陵散》竟成絕響耶。

卷簾

謎格中惟卷簾為最巧妙，亦最自然。唐人有詩云：“倒卷珠簾上玉鉤”。制謎者當?shù)拙淠孀x時，別成文義，有溯洄而上之趨勢，遂因之而命名焉。

余閱《十五家謎契》，唐薇卿中丞有以“婦人無爵，從夫之爵”（《禮》：婦人受封號者稱為命婦，有內(nèi)命婦、外命婦之別。內(nèi)命婦謂受宮內(nèi)封號者，如妃嬪之類，外命婦謂公主、妃及因夫而得封號者，如郡君、縣君、暨夫人、孺人之類。）射四書句“子男同一位”。按：底句一經(jīng)逆讀，遂轉(zhuǎn)為“位一同男子”，綰合自然，神不外散。竊謂裁制隱語，善能運用典故，巧合底材，便如云英化水，光彩與同。

又《同岑集》有以“交章攻霍光，請亟罷之”（漢·霍光，字子孟，以大司馬大將軍受遺詔輔政。擁昭立宣，出入禁闥二十余年，戚黨滿朝，權(quán)傾中外，群臣側(cè)目，交章請亟罷之。）射四書句“孟子去齊”。又以“諫陸抗服藥”（后漢，羊祜與陸抗對境，使命常通，抗遺祜酒，祜飲之不疑?？辜?，祜與成藥，抗即服之。人多諫抗，抗曰：“豈有酖人之羊叔子哉”。）射四書人名“子叔疑”?；剞D(zhuǎn)如意，蘊藉宜人。

張味鱸先生，閩中博雅士也，謎學尤擅長，有《橐園春燈話》行世。以“五虎將”（后漢建安二十四年，玄德進位漢中王，封許靖為太傅，法正為尚書，諸葛亮為軍師總理軍國重務(wù)，封關(guān)羽、張飛、趙云、馬超、黃忠為五虎將軍。）射《左傳》句“夫武之備”，以“備”轉(zhuǎn)解劉備也?！霸赶掠耒R臺”（晉溫嶠姑有女，囑嶠覓婿。嶠曰：“佳婿難得，如嶠何如？”少日報云：“已覓得佳婿處”，因下玉鏡臺一枚，姑大喜。既婚交禮，女大笑曰：“我固疑是老奴”。）射《禮記》句“色思溫”，以“溫”轉(zhuǎn)解溫嶠也?！皡尾豁f為秦皇假父”（秦陽翟大賈呂不韋，賈于趙時，莊襄王質(zhì)于趙，以不韋計，得歸嗣仕，復以不韋為相，封文信侯。初，不韋納邯鄲姬有娠，因獻于莊襄王，后生子政，即始皇。）射《詩經(jīng)》句“帝立子生商”，又以“商”解作商賈也。

古虞徐枕亞先生，學稱淵博，語尚滑稽，滬上小說家巨擘也。本其緒余，點綴謎語，運思巧妙，極見性靈。曩有《談虎錄》一卷問世，近復見其《浪墨》中，其自撰者尤多可取法。如“懷人于濠梁之上”射《詩經(jīng)》句“子惠思我”；（本《莊子》：莊子與惠子游于濠梁之上，莊子曰：“鯈魚出游從容,是魚之樂也”?；葑釉唬骸白臃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后經(jīng)離索，常睠懷于濠梁之上。）又以“五霸假之也”射藥湯名“真武湯”；（本《孟子》：

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又以“尊老子為玄元皇帝”射蒙經(jīng)句“清太祖”。（本唐高宗奉老子為始祖，尊為玄元皇帝。）（注）玄，理之深也；元，氣之始也。老子清凈無為，會歸眾妙，故云。

曩見佩蘅君以“芻靈”（《禮記注》：古之葬者，束草象人，以為從衛(wèi)之芻靈。）射四書句“死葬之以禮”。題面確據(jù)典實，底句卷讀，照應(yīng)處尤字字有著落。

猶憶十余年前，與吳君鶴笙會猜時，彼以“惟弈秋之為聽”（《孟子》：弈秋，通國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誨二人弈，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弈秋之為聽……。）射四書句“博學而篤志”，以“博”別解為賭博也。又以“荀子緒馀行于世”（漢·劉向稱荀卿書大旨在明周孔之教，祟禮而勸學。）射《西廂》句“風流況”，以“況”踏實為荀況也。均措詞雅飭，油然經(jīng)籍之光。

近人更有以唐詩題目，或宋人詩句掛面者，亦見圓成可愛。如：“尋隱者不遇”射《西廂》句“沒來由”。（推廣題意，則本《論語》：子路行以告。子曰：“隱者也?！笔棺勇贩匆娭?。至，則行矣。）又如：“蟹眼已過魚眼生”射《幼學》句“揚湯止沸”。

（本蘇軾《煮茗》詩。）按：蟹眼小，指初熱沸水言；魚眼大，指極熱滾湯言，各狀形象也。而題面“揚、止”等字，尤動宕得神。

余嘗于拙作中檢得兩則：一以“斷簡殘編”（語見《西廂記》）射藥名“破故紙、藁本”；一以“賈大夫御妻如皋，射雉獲之”（《左傳》：賈大夫貌丑，娶妻而美，三年不笑不言，御以如皋，射雉獲之，其妻始笑而言。）射《詩經(jīng)》句“言笑晏晏”?；蛴懈`議其順逆讀之無甚差異，以為不必卷簾者。豈知細按《左傳》原文“其妻始笑而言”，分明心既安適，（指晏晏）由是始而形之于笑，繼而騰之于言，理有秩序，粗心人未易領(lǐng)會。

回文

前秦安南將軍竇滔與寵姬趙陽臺之任，而遣其妻蘇蕙，蕙憂思綦切，制回文詩與之。詩之字句，排列成文，回環(huán)往復，無不可讀，后人嘗有模仿之者，獨謎格向未之見。近閩中張蟹蘆先生開創(chuàng)此格，可謂特破天荒。面以“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射四書句“孟之反不伐”。按：底句順逆讀之，即為“孟之反不伐，伐不反之孟”，成為兩句，各系一事。上句之“反不伐”指攻城為下言，下句之“伐不反”指攻心為上言。因本事中有“南人不復反矣”一語，恰好為“不反”二字之根。余閱此作，不禁拍案叫絕，時而羨慕情欣，弗忘執(zhí)鞭之想。后于國文教科書中，偶得一句，欣喜之極，如獲拱璧，索性搜尋成語二句，用以掛面，反復思維，頗堪告慰。想許我者尚謂刻鵠類鶩，笑我者轉(zhuǎn)謂狗尾續(xù)貂。如“我無爾詐，爾無我虞”射“人信其言”。按：底句回環(huán)讀之即為“人信其言，言其信人”，成為兩句，又各為一義。上句“人信”則我無爾詐，可知下句“信人”則爾無我虞更可知。

鄭君雪耘近亦構(gòu)就一則，題面以“互展邦族”（語見《聊齋》）射四書句“居吾語女”。順逆讀之，各具對方語氣，以之關(guān)映，無不適葉。書籍中此類句法，得以回環(huán)無礙，舒卷自如者，幾同吉光片羽，不數(shù)數(shù)覯。故雖工拙弗計，然亦以鮮見珍矣。

系鈴

我國文字，義頗復雜，復加四聲，辨之不得不審。制謎于擇底掛面時，將本字故意圈讀，便之轉(zhuǎn)成別解，是謂系鈴。例如：“指囷相贈”（后漢·魯肅家富于財，有米兩囷，各三千斛，嘗指一囷以贈周瑜。）射詩經(jīng)句“予所蓄租”；“野人獻日”（《列子》：宋有田父，冬曝于日，不知天下之有廣廈隩室，綿纊狐貉。謂妻曰：“負日之暄,人莫知者;當以獻吾君,必受重賞”。）射四書句“暴見于王”，按：暴，本莊暴（四書人名），故意圈讀入聲，轉(zhuǎn)通作“曝”，文義迥別，趨徑自覺不同。余嘗師其意，以“冬日可愛”（《左傳》：趙衰，冬日之日也，喻其慈惠，猶冬得暖日之可愛也。）射《詩經(jīng)》句“維暴之云”，依法楷模頗慰不弱。

嘗稽《宋史》：鄭俠幼從學于王安石，后甚反對新法。會大旱，俠以所見流離之民扶老攜幼、饑寒困苦之狀，命畫工為《流民圖》上之。神宗覽畢，下責躬詔，罷新法。近人嘗本其事，以“鄭俠上《流民圖》”為面，扣《書經(jīng)》句“奏庶鮮食”，按：鮮，本鮮美，故意圈讀上聲，轉(zhuǎn)通作少”。又以“諫迎佛骨表”（唐憲宗時，有人言鳳翔法門寺塔有佛指骨，相傳三十年一開，則歲豐人安。來年應(yīng)開，請迎之。上如其言，迎至京師，留禁中三日。韓愈上疏切諫。）射四書句“是愈疏也”，按：疏，本親疏，故意圈讀去聲，轉(zhuǎn)通奏疏；愈，本形容詞，別解轉(zhuǎn)著實人名。表里相扣，便覺現(xiàn)成。又以“陳壽《三國志》”扣藥名“阿魏”，則以魏為正統(tǒng)也。又以“漁家樂”扣《千字文》句“悅豫且康”，則以古漁人姓名“豫且”也。又以“書空雁字斜”扣四書句“一人衡行于天下”，（本《博物學》：雁性合群，高飛空中，自成行列，或如“一”字，或如“人”字。）蓋“行”圈平聲，轉(zhuǎn)讀為行障也。

余嘗以“愿效沙場，裹尸馬革”（東漢·馬援為伏波將軍，嘗語人曰：男兒當死于邊野，以馬革裹尸還葬”。）射《西廂》句“將欲從軍死”，按：底句“將”字，圈讀去聲，轉(zhuǎn)作將帥解。又以“施青綾步障，申獻之前議”（晉·王凝之弟獻之，嘗與客談議，詞理將屈，謝道蘊遣婢曰：欲為小郎解圍，乃施青綾步障自蔽，申獻之前議，客遂不能屈。）射四書句“以薄為其道也”。按：底句“薄”假借作帷幕，緊扣題面“青綾步障”，為圈讀去聲。又以“飯后鐘”（唐·王播少孤貧，客揚州惠照寺，隨僧齋餐。僧厭惡，乃齋罷而后擊鐘。播憤愧，題詩壁上，有“慚愧阇黎飯后鐘”之句。）射四書句“是播其惡于眾也”。按：底句“惡”字圈讀去聲，轉(zhuǎn)作厭惡；播，本動詞，踏實竟作王播。此數(shù)則早承鄭君雪耘、陳君雪汀次第穿札，信乎高山流水，自有知音也。

北平射虎社，謎學界之穩(wěn)健團體也，嘗記陳冕亞先生一則，以“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全唐詩話》：崔郊有婢甚端麗，善音律。既貧，鬻于連帥，又拈詩送之云：“公子王孫逐后塵，綠珠垂淚濕羅巾。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連帥覩詩，令召崔生命與婢同歸。）亦射四書句“出舍于郊”。按：底句“舍”字，故圈上聲，別解遺棄；題面用詩句扣合，體貼語氣，描寫神情，極見流宕。

張超南先生，尤北平射虎社之健將也，曩見一則，頗稱奇妙。以《長生殿》傳奇，楊玉環(huán)承恩幸語“雨露恩濃，遂覺花枝力弱”，亦射四書句“環(huán)而攻之而不勝”。按：底句“環(huán)”字頓讀，踏實作楊玉環(huán)解；而“攻之”更體會到枕席間怒馬奔馳之勢；“勝”字圈讀平聲，云不能勝任也。（緣題面二句之下，接明皇說：啊，倒是寡人唐突了）描寫嬌婉口吻，妙處意在雙關(guān)。

解鈴

上云系鈴，是當讀本字而故圈讀，使之轉(zhuǎn)成別解；此云解鈴，是當圈讀而故轉(zhuǎn)讀本字，使之另變文義。爰稽舊作，有以“緩急無所益”（漢·淳于意有五女，意獲罪當刑，怒曰：生女不生男，緩急無所益。女緹縈傷之，乃隨父上書，愿入宮為婢贖父罪，文帝憐而赦之。）射四書句“女弗能救與”。按：底句“女”字，本圈上聲，通汝，解鈴另作男女之女。

“御溝流紅葉”（唐僖宗時，宮女韓翠蘋題詩紅葉上，詩云：“流水何太急，深宮盡日閑。殷勤題紅葉，好去到人間?！狈庞谟鶞?，士人于佑拾得之，復題一葉云：“曾聞葉上題紅怨，葉上題詩寄阿誰?！币嘤谟鶞戏胖?，韓亦拾得之。）射書名“韓詩外傳”。按：底句“傳”字，本圈去聲作“傳記”解，解鈴另作“流傳”?！榜R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唐·岑參《逢入京使》詩：“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鍾淚不干。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射四書句“吾斯之未能信，子說”。按：底句“說”字，本圈入聲，作喜悅解，解鈴另作“詞說”。

《周禮》以五聲聽獄訟，求民情。一曰辭聽，謂視其出言不直則煩；二曰色聽，謂觀其顏色不直則赧；三曰氣聽，謂觀其氣息不直則喘；四曰耳聽，謂觀其聽聞不直則惑；五曰目聽，謂觀其眸子不直則眊然。張味鱸先生本此大意，以“兩造具備師聽五辭”為謎面，扣“攝齊升堂”。按：底句“齊”字，本圈平聲，謂衣下縫也。解鈴乃作“齊備”。又于鷓鴣鳴聲如“行不得也哥哥”，謎面以“望前途兮渺渺，行不得也哥哥”，扣“致遠恐泥”。按：底句“泥”字，本圈入聲，作阻滯解，解鈴另作涂泥。（此二則均《論語》句）運典扣合，雖屬正面，然按之理氣、神情、聲光并茂。

族人糊涂子，于謎學極有性靈，嘗以“擊鼓罵曹者誰”扣《書經(jīng)》句“實惟阿衡”。按：底句“阿”字，本圈平聲，作“倚”字解。解鈴另作發(fā)語詞，以問答體出之，精神語氣備極流動。

邑人吳道揚先生，嘗以“量入為出”（《周禮注》：稱量今年入之多少，以為來年出用之數(shù)。今經(jīng)濟學家謂國家之以收入為基礎(chǔ)，準之以定支出之數(shù)者，曰量入為出。）射古官名“節(jié)度使”。按底句“使”字解鈴，轉(zhuǎn)作費用解。由題面扣合，亦見蘊藉。

曩嘗藉報徵射，以“分破鏡”（陳太子舍人徐德言尚樂昌公主，及陳政日衰，徐謂主曰：“國破，爾必入權(quán)豪家，倘緣未斷，尚冀相見乎？”乃破鏡，各分其半，約他日元宵日，賣于都市中。）射《詩經(jīng)》句“樂子之無家”。按：婦人亦得稱子，例如南子、吳孟子等是。當時投函，均射“樂子之無室”，蓋由于未嘗細按樂子之為婦人也，禮男以女為室，女以男為家。題面語意，著眼在樂子，當然以無家為正確。

解鈴格謎，底句用“夫”字者，居多頓讀別解，余見聞不少，爰述其最佳者，如《十五家謎契》唐薇卿中丞有以“今日俸錢過十萬”（唐·元稹《遣悲懷》詩：“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保┥渌臅洹胺蛭⒅@”。按：元稹，字微之，貧賤時夫人甘與同貧苦，毫無怨言，今日富貴，而夫人不克同享，蓋深悼之也。

社友莊君若軒，素頗滑稽，每啟齒輒令人解頤。嘗融會《聊齋·馬介甫》事，“服再造散”射四書句“夫何憂何懼”。里面相扣，描寫楊萬石當時怒填胸臆，情致宛然。曩射云五君一則，里面均用四書句，以“其妻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射“惟我與爾有是夫”。妙語當前，無俟借材異地，其緊醒也，似握拳透爪，畫龍點睛。

近見張味鱸先生一則，底以《左傳》句“夫怯猶在，子其行乎”，面以“欲別牽郎衣，郎今到何處”扣之，措詞雋永，描寫口吻亦情文相生。

徐君醉雪，于謎學寢饋有年，嘗為余述其自撰一則，以“這小妮子倒拖下我來”（《西廂記》：【白文】夫人說：這小妮子倒拖下我來，怎么是我之過。）射五言詩“將老身反累”。按：底句“將”字解鈴后，“身”字頓讀，體貼語氣，神情極佳。

移鈴

語云“解鈴還是系鈴人”，制謎者以此本有圈字解以系彼本無圈者，或同一字，而移轉(zhuǎn)四聲，遂變更音義，如是均曰移鈴。余嘗于四書句采撰二則，一以“計百里者,聚三日舂糧”（《語錄》：行千里者，備二用糗糧；計百里者,聚三日舂糧。）射“行必果”，解“行”字之去聲，系彼“果”字為入聲，轉(zhuǎn)說行遠者必攜裹也。一以“恨無知音賞”（《列子》：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鐘子期曰：峨峨乎在泰山，志在流水，曰洋洋乎若江河。及子期死，伯牙絕弦，終身不鼓琴，以無知音者。）射“為期之喪”，解“期”字之平聲，系彼“喪”字為去聲，轉(zhuǎn)說為子期死喪也。成面成底，當推上乘。

《橐園春燈話》一則以“阿瞞遺臭在，銅雀已無臺”（曹操一名吉利，小字阿瞞，奸雄殘忍，后世念其名者，無不憎惡。當時嘗筑銅雀、金虎、冰井三臺，故址皆在今河南臨漳縣西南。）亦射四書句“操則存，舍則亡”。按：底句“操”本操持，“舍”本舍棄，制謎者偏解“舍”字之上聲系彼“操”字為去聲，轉(zhuǎn)說曹操臭名久在，而臺舍早已荒蕪也。

近見《枕亞浪墨》中，有以“逃債臺”（《漢書》：周景王作誃臺，后赧王以負債逃居于此，因名“逃債臺”。）射《書經(jīng)》句“以登乃辟”。按：底句“辟”字本系入聲，解以系作去聲，轉(zhuǎn)說登臺避債也。讀書不死煞句下，一題到手，自能措置咸宜。

升冠

法于底句首一字揭去，然后措詞掛面，使之緊相切合。義本逢萌致仕，都門掛冠，制謎者因之以名其格。閱《十五家謎契》，選錄唐薇卿一則，“統(tǒng)秦國之政”（戰(zhàn)國·商鞅，衛(wèi)人，少好刑名之學，相秦孝公，定變法、令廢井田、開阡陌、改稅賦等法。）射《詩經(jīng)》句“或王事鞅掌”。句中首一字揭去（以下仿此），僅讀“王事鞅掌”。近人有以“雙棲玳瑁梁”（沈倫期詩：盧家小婦郁金香,海燕雙棲玳瑁梁。）亦射《詩經(jīng)》句“或燕燕居息”。按：燕燕（平聲），本解安適，別解轉(zhuǎn)作雙雙燕子。又以“愿分我一杯羹”，（《史記》：沛公謂項羽曰：“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愿分我一杯羹”。）射四書句“何必去父母之邦”。按：底句“邦”系邦國，一面踏實，轉(zhuǎn)作劉邦解；“必去”字，回顧題面“愿”字，尤極緊切。

曩者佩蘅君嘗張燈校舍，余亦踏月往觀，畢竟弋中數(shù)則，均措詞典雅，會意逼真。其一以“如汲去，君誰與守？”（《孟子》：子思居于衛(wèi)，有齊寇至?；蛟唬骸邦寥ブT？”子思曰：“如汲去，君誰與守？”）射“君子思不出其位”。按：底句“君”字揭去，“子、思”二字聯(lián)合，作人名解，對照題面，無不允諧。

（以下數(shù)則也均四書句）

余嘗以“魯肅臨事不茍”（后漢·魯肅，字子敬，事孫權(quán)為橫江將軍，為人謹厚，臨事不茍。）射“君子敬而無失”，作法與佩蘅君同。又嘗以“液體經(jīng)火變成氣體”（物體之狀態(tài)，因其體內(nèi)結(jié)力之強弱，而有三種變化。如：木、石曰固體，水曰液體，空氣曰氣體，常因熱度而有改變。如：水為液體，加熱則化汽而為氣體，遇冷則結(jié)冰而為固體。其它金屬，亦多如是。）射“天油然作云”。按：（朱注）油然是云盛起貌。用作謎材，別解為液質(zhì)之油，然燒加熱，變汽而為氣體也。噫嘻！以科學物質(zhì)，竟能與謎語互通，領(lǐng)異標新，足徵見解。

脫靴

法于底句刪去末一字，然后措詞掛面，使之表里融合，義本李白酣醉，力士脫靴，制謎者因之以名其格?！墩韥喞四芬粍t，以“位卑何罪”射五言詩“無人信高潔”，底句脫下末一字后，前三字作二次頓讀，則“信”字使御去旁人（亻），僅?！把愿摺?，即本《孟子》“位卑而言高，罪也”。語有根據(jù)，法通離合，運思極見性靈。又以“斥鴳大鵬之喻”射《書經(jīng)》句“謂人莫己若者亡”，題面本《莊子》“大鵬既將適南溟，斥鴳笑之”。喻小大懸殊，物情不齊也。

族叔鴳塵先生，有以“廬陵王貶房州”射四書句“則天子不召師”，題面本《唐史》“甲申二月，太后武氏，廢中宗為廬陵王，立豫王旦；夏四月，再貶廬陵王于房州”。按：底句能頓讀別解，題面又善于遣詞，是以難能可貴。

我邑石室老人，壯歲業(yè)商，然性極好學，經(jīng)文子集，頗經(jīng)涉獵，而探賾索隱，尤生平所嗜好，年八十余，精神矍鑠，凡與談虎，尤覺津津有味。嘗為余緬述一則，以“臣有左傳癖”（晉·杜預，泰始中為河南尹，羊祜舉以自代，拜鎮(zhèn)南大將軍，伐吳，平之。功成之后，修經(jīng)籍，作《春秋左傳集解》。武帝嘗問：“卿有何癬？”對曰：“臣有左傳癬”。）射五言詩“預將書報家”。底句脫下末一字后，“預”字頓讀，踏實作社預解。融匯典故，翕合神情。

雪耘君以“夢里成雙覺后單”（《西廂記》：“我為你夢里成雙覺后單，廢寢忘餐，羅衣不耐五更寒”。）射七言詩“睡起莞然成獨笑”。底句“笑”字脫下，而以“睡起”二字擊動題面，尤極得寫照之妙。

余嘗以“訂今宵知他在那里宿”，亦射七言詩“有約不來過夜半”。底句“半”字刪去后，字字關(guān)合題面，口角神情，頗見生動，姑附錄之，以博一粲。

近人有以“鶴”射《詩經(jīng)》句“好是懿德”。底句“德”字脫去。本《左傳》：衛(wèi)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又以“景”射《西廂》句“日近長安遠”。底句“遠”字脫去。本《帝京景物志》：古帝京，筑于陜西長安縣治。按：題面“景”字分拆二部，上半“日”字分明指點，下半“京”字會意長安。或謂題面僅掛單字，似嫌枯寂，余謂字數(shù)多少，更在不拘，還視里面相扣，能否有趣。按：前一則正面會意，雖不致羌無故實，然一口道破，無復余味，轉(zhuǎn)不若后一則能拆字會意，尤較勝一籌也。

遺珠

法以底句除去首尾等字外，（去首字名升冠，去末字名脫靴）其中隨便刪去其一，用以制謎，更名其格曰遺珠。（俗以最中一字刪去，名為折腰殊屬不妥。）嘗閱《枕亞浪墨》，有以“蹇驢”（蹇驢，猶云蹇衛(wèi)，懦弱之驢也。又《程史》：“蹇衛(wèi)沖風怯小寒”。）射《左傳》句“衛(wèi)君之來也緩”。按：底句“君”字刪去，即讀“衛(wèi)之來也緩”。又以“狗盜”（《史記》：孟嘗君客有能為狗盜者，夜為狗，入秦宮，襲取狐裘。）射《禮記》句：“襲裘不入公門”。按：底句“不”字刪去，即讀“襲裘入公門”?？酆暇堃馊?。

余嘗以“子其圖之”射《幼學》句“夜半臨深池”，“深”字遺下，即讀“夜半臨池”。按：題面“子”關(guān)合夜半，“圖”即會意臨池。其最神韻，極精致者，莫如糊涂子以“天寒有鶴守梅花”（宋·林逋隱孤山，種梅畜鶴，以梅為妻，以鶴為子。）扣四書句“則凍餒其妻子”。按：底句“餒”字遺下，即讀“則凍其妻子”，用詩句安置題面，已見風雅，妙有“天寒”緊扣“凍”字，“梅、鶴”緊扣“妻、子”，而底句“則”字，尤能指畫全神。

鴛鴦

鴛鴦格，古名遙對，亦謂錦屏，以底面字句恰相對偶也。法以底句首或末有箝對字者，當可取材。然后搜尋成語掛面，字字必求工整，才合格式。由是而推，凡首末等箝字，有與對字同義者，亦得適用。更有對偶后衍余虛字或?qū)嵶?，能轉(zhuǎn)話用，使之不留累贅，是謂神明于法，不為法囿也。

按底句籍對字在前者，例如：“方針”（指南針用以指定方向，故簡稱方針。）射數(shù)學名詞“對角線”；“虎鼓瑟”（漢·張衡《西京賦》：“白虎鼓瑟，蒼龍吹篪。）射俗語句“對牛彈琴”；“花解語”（古詩：花如解語還多事，石不能言尚可人。參看箝腰格。）射四言詩“對酒當歌”；“廣廈構(gòu)眾材”（材木用資建筑，欲成廣廈，必多構(gòu)之，喻人君有廣土眾民，不可不多聘賢俊以為耳目股肱之佐。）射蒙經(jīng)句“對大廷，魁多士”；“

愧我拙詞草率”（婁郴元語：愧我拙詞草率，幾何不貽笑方家。）射《西廂》句“對別人巧語花言”；“光被四表”（《書經(jīng)》：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射五言詩“對影成三人”。措詞雅潔，扣合尤極精工。

底句鉗對字在后者，例如：“臧孫辰”（《通志》：臧孫先姬姓魯，公子疆食邑于臧，其后謂之臧孫。）射古文句“穆叔未對”；“寡人弗敢與聞”（《左傳》：君謂許不共，故從君討之。許既伏其罪矣，雖君有命，寡人弗敢與聞。）射《幼學》句“小子莫先于應(yīng)對”；“當年命坐敕賜茶”（宋·元佑二年，蘇軾除翰林學士兼侍讀，召對便殿，宣仁后曰：“先帝每見卿文，必嘆曰：奇才，奇才，命坐賜茶?！保┥涔盼木洹八遮呁ィ杜沲帉Α?。運用典故，配合純?nèi)巫匀弧?/p>

由此而推，凡底句首末等字，有與對字義同者，取作謎材，正復不少。例如：“月缺月圓”射《西廂》句“比花開花謝”；“織女紗”（《荊楚歲時記》：天河之東,有織女,天帝之子也。年年織杼勞役,織成云錦天衣。天帝憐其獨處,許嫁河西牽牛郎。嫁后遂廢織纴。天帝怒,責令歸河東，唯每年七月七日夜,渡河一會。）射《聊齋》目“農(nóng)人、土偶”；“車百輛”（車一乘曰輛，《詩》：百輛御之。）射小說文“匹馬單槍”；“行同倫”（《中庸》：

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射四書句“配義與道”；“劍閣”（蜀漢·姜維退保劍閣以拒鐘會，會不能克。）射《西廂》句“向書房”；“摹寫黃庭”（《黃庭經(jīng)》，即道經(jīng)名，《唐書·藝文志》：老子《黃庭經(jīng)》一卷。李白詩云：山陰道士如相見，應(yīng)寫黃庭換白鵝。）射五言詩“聯(lián)步趨丹陛”?！拔佔晌摹保ㄖ^蝸所緣處，其黏液跡如篆文）射七言詩“雁行斜去字聯(lián)聯(lián)”，猶云聯(lián)之可為聯(lián)也?！拔宥Y久云亡”（《五禮通考》：祭祀之事為吉禮，冠婚之事為嘉禮，賓客之事為賓禮，軍旅之事為軍禮，喪葬之事為兇禮。）射蒙經(jīng)句“如六經(jīng)，始可讀”；“一生談佛老”（釋氏以佛為祖，道家以老子為祖，故尚清靜無為者，多談釋道之說。）亦射蒙經(jīng)句“方七歲，舉神童”。至于底句鉗“鴛鴦”字樣以作照應(yīng)者，尤覺分明。如唐詩“金殿鎖鴛鴦”一句，近人竟以“玉門關(guān)”扣之。（《元和志》：玉門關(guān)在龍勒縣西，為通西域門戶，即今廿肅敦煌縣一百五十里陽關(guān)之西北。）按：題面“關(guān)”字，作關(guān)閉說，對仗工整，理解清新。

余素所見聞，暨諸拙作，又有于字句調(diào)對外，尚余閑字，一經(jīng)扣合，語意更較快捷。例如：“王瓜”射“以配后稷”（《書經(jīng)》句）；“宜日中”（《通鑒》：黃帝令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日中為市，交易而退。）射“以對于天下”；“萬人頭”（羅隱詩：萬人頭上逞英雄。）射“對曰：百姓足”（均四書句）；“拷紅”（即《西廂記》之拷艷）射“對面搶白”；“金縷曲”（宋人詞調(diào)）射五言詩“來對白頭吟”；“天道、地道”（《易》：天道下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射《幼學》句“皆可對人言”；“桃葉舟中艷曲傳”（《古今樂錄》：晉·王獻之愛妾名桃葉，其妹桃根，獻之嘗臨渡歌以送之。）射“恰對菱花，樓上晚妝罷”；“蒲劍、荷錢、松針、柳線”（江左俗以蒲為劍，五月五日懸蒲劍于門上以辟邪；荷葉田田，大者如蓋，小者如錢；松葉常綠，其小如針；柳絲細長，下垂如線。）射“一對對，鳳蕭、象板、雁瑟、鸞笙”（均《西廂》句）。又如“北?！保ā稘h書》“匈奴徒蘇武于北?！?，即今西伯利亞之貝加爾湖。）射五言詩“直取南山對”；“窗雪”（《西廂記》：投至得云路鵬程九萬里，先受了雪窗螢火十余年。）射俗語句“門風相對”；“王安國”（宋人），射《書經(jīng)》句“帝作邦作對”；“胡說”射《左傳》句“其將何辭以對”；“良辰”（晉·謝靈運文：“天下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者難并”）射四書句“暴未有以對也”，“未”字轉(zhuǎn)作地文字看，頓讀便巧對良辰，猶云“暴未”有以對“良辰”也。

憶曩時某處懸燈，余適與張君約我，道出此間，臺前人多如鯽，幾無立足地，燈虎文字，望之殊不了了。俄聞有揚聲報云：“父子”射《幼學》句“比君臣會合不偶”。乍聞甚覺疑怪，乃竟桴鼓聲通，既聆解釋，遂相與嘆服。蓋“父子”二字，早已比得“君臣”，余數(shù)字猶云“會合”二字不要配偶也。余既得此法式，后更索性構(gòu)成一則。他日與張君聚首，談次，特請敲擊。題面以“獨處”射《幼學》句一。張君明敏人也，轉(zhuǎn)瞬即云“男子無偶曰鰥居”。（“無”字頓讀，猶云“男子”二字，叫明無著）余既喜獲知音，張君亦欣然稱善。蓋當時彼處一則，系先對偶，后抵銷；余此一則，當先解脫，而后對偶也。余亦嘗以“鳳巢龍窟”隱七言詩“豚柵雞棲對掩扉”。按：底句“對”字頓讀，以上四字，便支配得趣；“掩扉”字，謂“扉”可掩去也。當時刊報徵射，劉君石頭投函射中，實獲我心，何樂如之。

又見《枕亞浪墨》以“子退而學詩”亦射四書句“王語暴以好樂，暴未有以對也”（按：此則本“鯉退而學詩”，鯉字易作子字，微嫌稍遜。）余曩得此法，以為特異，孰意高明者竟早具見解。語云“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信不誣也。

近得佩蘅君一則，愈證心思特巧，花樣翻新。題面以“青蓮子”扣白居易詩“紫薇花對紫薇郎”，恰巧底句“對”字適在中間，又可頓作兩句讀：一讀“紫彼花對”，一讀“對紫薇郎”。妙在題面“子”字，即可對得花，又可對得郎，工巧異常，得未曾有制謎如斯神乎技矣。

加冠

謎底于整句中不能謬巧，恰好上句下一字鉗合本句，能聯(lián)綴名詞或串成事實，如擬題者謂之截搭，而用以制謎，格式謂之加冠。余向于雜志或報章適有佳構(gòu)，輒采錄以資消遣。如“桓譚謂楊子云書必傳”（《漢書》：揚雄著《太玄法言》，劉歆嘗觀之，謂雄曰：今學者有利祿，然不能明易，又如玄何，我恐后人用以覆瓿耳，獨桓譚謂其必行于世。）射四書句“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以下句“言”字，與上句“法”字聯(lián)絡(luò)，能鉗成名詞，如法轉(zhuǎn)讀“法言而世為天下則”。又如“弗陵皇帝升遐”（漢昭帝名弗陵）射《詩經(jīng)》句“倬彼云漢，昭回于天”，以上句“漢”字聯(lián)絡(luò)下句“昭”字能鉗成名詞，如法轉(zhuǎn)讀“漢昭回于天”。又如“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鋒刃”（隋煬帝南巡至江都，沉湎酒色，北方大亂，竟不歸，被宇文化及所殺，時而有此語。）亦射《詩經(jīng)》句“誰謂河廣？曾不容刀”。以上句“廣”字與下句聯(lián)絡(luò)，又能串成事實，如法轉(zhuǎn)讀“廣曾不容刀”。又以“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論語》：

宰予晝寢。子曰：“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于予與何誅？）射“百姓有過，在予一人”。（以下均四書句）上句“過”字聯(lián)絡(luò)下句“予”字，轉(zhuǎn)作宰予解，如法轉(zhuǎn)讀“過在予一人”。鄭君雪耘以“子卿反自匈奴”（漢·蘇武于武帝時，拜中即將，使匈奴，被徙居北海上，吞氈仗節(jié)，牧羝十九年得還。）射“播鼉武，入于漢”。上句“武”字聯(lián)絡(luò)下句，轉(zhuǎn)作蘇武解，如法轉(zhuǎn)讀“武入于漢”，措詞用意，均極雅馴，而運典關(guān)聯(lián)，亦工巧入妙。

春宵秋夕，里闬商燈，藉以萃集文人，溝通智識，亦韻事也。石室老人嘗于某書室中，宰特桴鼓，余適與李君靜波，借往遣興，十色五光，頗具精彩，連擊數(shù)則，均不瑕疵，而于此格，又各中其一。一以“錢流”射四書句“溥博淵泉，而時出之”，如法轉(zhuǎn)讀“泉而時出之”，則本《漢書》：泉為錢幣，取其流行普遍也；一以“廄焚”亦射四書“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如法轉(zhuǎn)讀“馬不得免焉”，則本《論語》：

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余嘗以“苦秦苛法”（《史記》：沛公入關(guān)，召諸郡縣父老豪杰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射《詩經(jīng)》句“不自為政，卒勞百姓”，如法轉(zhuǎn)讀“政，卒勞百姓”，“政”字別解，轉(zhuǎn)作始皇名。按：原掛題面，頗能渾括，然細加研究，不若掛“父老苦秦苛法久矣”全句，更字字著緊，從對面刻畫全神，亦耐人尋味。

昨得佩蘅君及釣月君二則，頗見心思。一以“如”扣《幼學》句“寧為雞口，毋為牛后”，如法轉(zhuǎn)讀“口毋為牛后”。按：題面“如”字，假定“口”無，余女字，本二十八宿“?！焙鬄椤芭?。一以“尚”亦扣《幼學》句“上服曰衣，下服曰裳”，如法轉(zhuǎn)讀“衣下服曰裳”。按：底句“服”字轉(zhuǎn)作動詞，猶云“衣”服“尚”字之下，便成為“裳”。由增損離合，妙能獨運匠心。

納履

謎底于整句中未能謬作別解，恰好下句首一字倒鉗本句，能聯(lián)綴名詞，或串成事實，如擬題者謂之搭截，而用以制謎，格式謂之納履。前于《粵南報》見愛蓮子有以白居易《長恨歌》“御宇多年求不得”射四書句“色難，有事”。下句“有”字聯(lián)絡(luò)上句，能鉗成一名詞，如法轉(zhuǎn)讀“色難有”。妙處系從“漢皇重色思傾國”句消息傳來，神理十分透澈。又于《漢潮報》，見馥庭君以“他歸期約定九月九”

（《歲時記》：陰歷九月九日名重陽節(jié)。）射五言詩“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下句“還”字聯(lián)絡(luò)上句，又串成一事實，如法轉(zhuǎn)讀“待到重陽日還”，題面“歸期”扣“還”字，有若銅山東崩，洛神西應(yīng)之勢。

古人以官吏初到任曰下車，釣月君嘗會其意以“刻日到署接篆”（篆書有大小二種：大篆，周宣王時，太史籀所作；小篆，秦始皇時，丞相李斯所作。后人印章，多用小篆。）射四書句“今天下，車同軌”，下句“車”字，聯(lián)合上句，能串成一事實，如法轉(zhuǎn)讀“今天下車”。扣住題面，亦融洽，亦分明。

佩蘅君嘗以“有婦人哭于泰山之側(cè)”（孔子過泰山之側(cè)，有婦人哭于墓者而哀，使子路問之，答曰：昔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也。）亦射四書句“善搏虎，卒為善士”下句“卒”字聯(lián)合上句，又串成一事實，如法轉(zhuǎn)讀“善搏虎卒”。關(guān)合自然，不著色相，其神明于法，直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嵌腰

底句兩項分見，制謎者更于兩項間，另尋一字為聯(lián)結(jié)。（或名詞、或介詞、或語助詞……等。）斯時串成一句，神情更覺流宕。因聯(lián)結(jié)字在中間，故名曰嵌腰。例如：“女則左右袒”（《事文類聚》：齊有一女，兩家求之，其家語女曰：“欲東家則左袒，欲西嫁則右袒”。其女兩袒曰：“愿東家食而西家宿”。以東家富而丑，西家貧而美也。）射《蒙經(jīng)》句“擇鄰處（子）分東西”，中間則以“子”字作樞紐也。又如“眼底留情早解語”（《開天遺事》：帝與妃子共賞太液池千葉蓮，指妃子謂左右曰：“何如此解語花也”。）射曲牌名“秋波媚（處）勝如花”，中間則以“處”字為關(guān)鍵也。由彼此暌隔，能使聲氣相應(yīng)，可謂心有靈犀。

相傳古人有集四書人名“桃應(yīng)、景春、赤也、有若、丹朱、點”成一出聯(lián)，征求巧對，乃亙古迄今，有奇無偶。余按此數(shù)人名，計共十一字，最中“也”字系語助詞，恰好為嵌腰格作一關(guān)聯(lián)。于是力為媒介，以求適合，畢竟以“玄都千樹，競放鮮紅”為面扣之。嗚呼！代遠年湮，不得巧對，竟轉(zhuǎn)而作謎材，古人有知，寧毋笑我多事耶。

金鎖

金鎖本詞曲名，制謎者由底句分見，（要同類目）二句鎖作一句讀，法以句下一字、下句上一字嵌成名詞或聯(lián)合事實方協(xié)格式。余嘗讀《廣輿記》：巴顏哈喇山，昆侖之北支也，自帕米爾東出，橫貫青海東部，誕袤千余里。山之陽，長江之源出焉；山之陰，黃河之源出焉。適我國湖北有黃縣，廣東有河源縣，于是以“河”字連綴于“黃”字下，即讀“黃河源”，“黃、河”籍成一名詞，“源”即水之發(fā)源地。題面以“巴顏哈喇山之陰”扣之。又以“佛家源流考”（佛家，世界宗教之一，以印度毗羅國王子釋迦牟尼為教祖。梁時，菩提達摩由印度浮海至廣州，再游北魏，入篙山少林寺，面壁九年，分為溈仰、曹洞、臨濟、云門、法眼五宗。）射四書句“謂之和，尚志”。本來“謂之和”句系見《中庸》，“尚志”句系見《孟子》，偏將下句上一字之“尚”，聯(lián)合于上句下一字之“和”，嵌成一名詞，即讀“謂之和尚志”，別解為志乘也。

北平射虎社張起南先生一則，以“易牙媚君”（《史記》：易牙善調(diào)味，齊桓公北伐中山還，嘆曰：“天下異味皆嘗，但未得人肉耳”。易牙歸，斷兒兩臂，煮以啖公。自是有寵于公，所言皆從。）射四書人名“宰我，子貢”。蓋兩賢同是孔門弟子，均列言語一科，制謎者偏將子貢之“子”字聯(lián)綴于“我”字下，鉗合一名詞，即讀“宰我子”。宰，解宰殺；貢，即獻媚之意也。

《影語月刊》社，徐君醉雪嘗以“獲璧”射《聊齋》目“小梅，香玉”。題面一語，本趙惠王得和氏之璧?！矮@”字別解，轉(zhuǎn)據(jù)海岱間，罵奴曰臧，罵婢曰獲；本來小梅與香玉，在《聊齋志異》中，各系一目錄，亦各系一命名，偏將“香”字聯(lián)結(jié)于“梅”字，鉗成一名詞，即讀小梅香；（俗呼婢子曰小梅香，猶山東人呼為小呢子。）玉，即璧之會意也。變雅變聲，自成節(jié)奏，又如登臺演劇，一經(jīng)化裝，而腳色頓改觀矣。

白頭

制謎者于底句中，視其首一字有可通韻諧聲者，措詞掛面之后，用以標格，名曰白頭。素所見聞，佳者甚尠，然亦涉獵不廣，非真無佳構(gòu)也。管見所及，僅得《枕亞浪墨》一則，以“惹得朱顏笑白頭”射四書句“每人而悅之”。每，通韻作“美”，轉(zhuǎn)讀“自美人而悅之”。按題面“朱顏”緊扣“美人”，余俱神情綿邈。

余曩者嘗刊報徵射，以“圖奸未遂”掛射四書句“則不得也”。則，通韻作“色”，轉(zhuǎn)讀“色不得也”。及期展閱投函，糊涂子竟射“惡知其非有也”。按之神理，較勝原作，以“惡”通韻作“污”，轉(zhuǎn)讀“污知其非有也”。蓋春燈游戲，本系文人韻事，射者固期一發(fā)命中，作者尤冀幸獲知音。然有時射者遠勝原作，尤當按理權(quán)衡，毋執(zhí)己見，負人苦心。故當時揭曉，一面表明底句，一面贊揚射者遠勝原作，特與酬庸品物概從豐焉。

粉底

制謎者于底句中，視其末一字有可通韻諧聲者，措詞掛面之后，用以標格，又名粉底。吳門俞曲園先生，選錄《十五家謎契》，中有以“浮夸”射四書句“雖賞之不竊”。竊，通韻作節(jié)，轉(zhuǎn)讀“雖賞之不節(jié)”，猶云浮夸者終不能樽節(jié)也?！半m賞之”三字，看似無著，然細按之，頗具遠神。

昨見唐舜臣君一則，以“落花無言”（司空圖《詩品》：落花無言，人淡如菊。）扣古人姓名“謝密”。密，通韻作默，轉(zhuǎn)讀“謝默”。正面會意，落落大方。

張味鱸先生以“座上客”（漢·融有“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之語。）扣四書句“居北海之濱”。濱，通韻作賓，轉(zhuǎn)讀“居北海之賓”。按：題面“客”字、底句“賓”字，互相勘合，而“北海”則專指孔融也。根據(jù)來歷，不拘著字面，精神語氣，竟十分美滿。

玉帶

底句最中一字，有可通韻諧聲者，取作材料，語意更別有所指，故掛格又名玉帶。近人有以“裙帶官”（《朝野類要》：宋時親王南班之婿，號曰西官，又謂之裙帶官。）射四書句“是為馮婦也”。馮，通韻作憑，轉(zhuǎn)讀“是為憑婦也”，猶云憑藉其婦而得官也。

《橐園春燈話》引錄一則，以“漢獻帝賞關(guān)公髥”（后漢，獻帝見關(guān)羽髥美，因賜錦囊令賁之。）亦射四書句“見羽旄之美”。

旄，諧聲作毛，轉(zhuǎn)讀“見羽毛之美”。余按：旄，諧聲為毛，固無不可，以毛著須，轉(zhuǎn)嫌末確。味斯道者，以為然否？

梨花

犁花格，一名諧聲，取義竟體皆白，如滿地梨花，故名。作法當于底句字字純用通韻，或諧聲，方稱格式。吳江薛鳳昌先生有《邃漢齋謎話》一卷，大概系昔人名著，就中此格有二則，極佳。一以“傷心細問夫君病”，射古文句“杯盤狼藉”；一以“夕陽蕭鼓幾船歸”，射四書句“周因于殷禮”。暨拙作以“堯當水患，湯遇旱災”射《詩經(jīng)》句“雨我公田”。評注均已詳前卷《六書類》中之《諧聲》法門，茲故不贅。

近于某雜志中，見有以“函致教育家”為面，射四書句“躬行君子”，由底句一一諧聲通韻，轉(zhuǎn)讀“恭呈文幾”。蓋教育家系稱文人，郵函致上，當奉送文幾。按：底句“躬”字，諧聲為恭；“行”系八庚韻，通韻作呈；“君”系十二文韻，“子”系四紙韻；推而廣之，則“君”可通于文，“子”又當通為幾。如法構(gòu)思，無不諧葉。

余謂梨花格之謎，措詞掛面既要渾雅，諧聲扣合又要自然，是以頗難裁制。

連環(huán)

連環(huán)格，底句以四字為定率，一三為單，二四為雙，單雙各對，聯(lián)絡(luò)讀之均成文義。殆如連環(huán)交結(jié)，掛格因以定名。上環(huán)：上線系第一字，下線系第三字；下環(huán)：上線系第二字，下線系第四字。上下聯(lián)絡(luò)，順逆錯綜變換之妙，可謂八面玲瓏。例如：“冷句兒將人廝侵”（《西廂記》：多謝你熱劫兒對面搶白，冷句兒將人廝侵。。）射《詩經(jīng)》句“言之辱也”，以一三、二四等字，各相聯(lián)絡(luò)，名為順連環(huán)，讀之轉(zhuǎn)為“言辱之也”。

“蒙親賜諭”，（“蒙”字頓讀，轉(zhuǎn)作人名解，以三國呂蒙字子明也。）射《四書》句“我明告子”，以四二、三一等字，各相聯(lián)絡(luò)，名為逆連環(huán)，讀之轉(zhuǎn)為“子明告我”。

“唐太宗善納諫”（太宗拜魏徵為諫議大夫，徵有瞻氣，犯顏敢諫，上雖盛怒，徵神色自若，上亦為之霽威。）射四書句“無徵，不信”，錯綜讀之，以一三、四二等字相連環(huán)，竟讀“無不信徵”。

“翟生”（虞封黃帝后有翟氏，春秋時，世居北地，后徙西河。）射古文句“日星隱耀”，錯綜讀之，以四二、一三等字相連環(huán)，又讀“耀星日隱”?！柏藏踩缫病保ㄘ藏玻『妹?。《詩》：桃之夭夭。）扣四書人名“桃應(yīng)，景春”，由二四、一三等字，使之錯綜相對，連環(huán)讀之，轉(zhuǎn)為“應(yīng)春桃景”。“春潮較昔泛”（喻婦人經(jīng)水汛溢）扣《西廂》句“經(jīng)今月余”，由三一、二四等字，使之錯綜相對，連環(huán)讀之，轉(zhuǎn)為“月經(jīng)今余”。“曹參為相，舉事無所變更”（漢·曹參，沛人，與蕭何同起，佐高祖定天下。即及位、定元功十八人，參第五，封平陽侯。何將死，推賢惟參，參代何為相，舉事無所變更，一遵何約束。百姓歌曰：蕭何為法，較若畫一；曹參代之，守而勿失。）射四書句“則如之何”，如法轉(zhuǎn)讀“如何之則”，亦系錯綜連環(huán)，蓋由二四、三一等字，互相對峙也?！巴蹶柮鞴隋峰保鳎和跏厝?，余姚人，正德間，巡撫南贛，平大帽山諸賊，定宸濠之亂。其學以良知、良能為主，筑室陽明洞講學授徒，世稱陽明先生。）射四書句“仁能守之”，如法轉(zhuǎn)讀“守仁之能，亦系錯綜連環(huán)，蓋由三一、四二等字互相對峙也。

當時余于此格，八法僅構(gòu)其六，搔首躊躇，恒以未得完璧為憾。嗣后搜索枯腸，廣資聞見，奈有所得，終不能快當愜心，抱恨奚如。幸而物以類聚，次第更得陳君雪汀、唐君映秋二則。（第四、第八條）均措詞雅倩，扣合自然，既夙愿以相酬，奚遑恤后人笑我拙耶。

蝦須

底句首一字，有可劃分左右二部者，象形如蝦須，故制謎掛格，因以定名。徐君醉雪嘗以“烏飛兔走”射四書句“明則動”，以“明”字劃分左右二部，轉(zhuǎn)讀“日月則動”。蓋古謂日為金烏，月為玉兔，題面烏兔扣合日月，飛、走會意則動。分明諧葉，累黍不差。

余往者嘗擬二則：（均四書句）一以“勝敵不在多兵”射“戰(zhàn)必克”，以“戰(zhàn)”字劈分左右，轉(zhuǎn)讀“單戈必克”，蓋勝猶克也，不在多兵，分明便是單戈。又以“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射“矧可弋思”，以“矧”字劈分左右，轉(zhuǎn)讀“引矢可弋思”，則本《孟子》：“弈秋，通國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誨二人弈，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弈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按：底句“思”字，全由題面“一心以為有”之消息托出，虛神實理，無不兼賅。

披閱《十五家謎契》，中有“三人行，則損一人”（《易》：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亦射四書句“仁不可為眾也”。按題面“三人”會意“眾”字，三人損一，轉(zhuǎn)會意“仁”字，以“仁”字左右分開，便轉(zhuǎn)作“二人”，是以不得謂“三人成眾”也。在選錄中，本系離合法門，經(jīng)余加意研求，始獲領(lǐng)悟，當如法轉(zhuǎn)讀“二人不可為眾也”，故應(yīng)匯入此格，而運思委曲處，殆有水復山重之勢。

燕尾

底句末一字左右分開，轉(zhuǎn)成兩字，象形如燕尾，故制謎掛格，又因以定名。經(jīng)余選錄數(shù)則，均《橐園春燈話》等作。如：“鉆穴隙”（《孟子》：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隙相窺，踰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射四書句“窺見室家之好”。法將底句“好”字左右分開，轉(zhuǎn)讀“窺見室家之女子”。又如：“我是玉皇香案吏，謫居猶得住蓬萊”（《拾遺記》：蓮萊在渤海東壑中，高千里，仙女謝自然泛海而來。一道士曰：“蓬萊弱水三千里，非飛仙不可到”。）亦射四書句“天下溺”，如法轉(zhuǎn)讀“天下弱水”。按：底句“天”字頓讀，方見扣合之妙。又如：“滄海變桑田”射《聊齋》目“江城”，本《神仙傳》：“麻姑云：接待以來，已見滄海三變?yōu)樯Ｌ铩！笔廊艘蛞杂鲿r勢變遷之速，如法轉(zhuǎn)讀“江成土”。均能融合典故，書家吐屬，確有可觀。

展翼

底句于最中一字，當劈分左右二部，合全句讀之，另具意義。制謎者以象形如大鵬展翼，又因之以名其格。亡友陳君蔚南，暨棠仙翁，得二則焉，一以“問知問仁”（《論語》：

樊遲問知，子曰：“知人”；問仁，子曰：“愛人”。）射四書句“不議禮”，如法轉(zhuǎn)讀“不言義禮”，蓋仁義禮智，人之四端，題面僅問知問仁，當時不言義禮，概可知矣。一以“嬌滴滴妝成裙釵模樣”射曲牌目“似娘兒”，如法轉(zhuǎn)讀“似良女兒”，猶云男子化裝，轉(zhuǎn)似良好女兒也。里面兼顧，字字得神，匣劍帷燈之妙，文境似之。

斷錦

作法：視底句最中一字，可劃分上下兩部者用之。譬如一段錦章，斷作兩撅，制謎者即本其義以定格式。例如：“童子爭迎郭細侯”（漢·郭汲前為并州牧守，素結(jié)恩德，后行部至西河，見童子數(shù)百，爭騎竹馬，歡迎于道次。）射四書句“行篤敬”。按：底句中間“篤”字，劃分上下兩部，轉(zhuǎn)讀“行竹馬敬”。（“行”字當解鈴）鍛煉剪裁，的是食古能化。又如：“赤地千里”（《耕余錄》：春甲子雨，主旱，甚至赤地千里。）射《禮記》句“毋雷同”。按：底句中間“雷”字，劃分上下兩部，轉(zhuǎn)讀“毋雨田同”。镕貫事實，無不適宜。

筠墊

底句不論多少字，惟全體可劈為上下兩部者，當措詞掛面，用以駕馭，有如修篁之筠節(jié)，故謎家本此以名其格曰筠墊。近人有以“宋室同時見徽欽二帝”（《宋史》：金軍既深入，宋相白時中等，惟建出奔之策而已，徽宗急下詔征兵四方，傳位太子恒，是為欽宗。）射《三國》人名“龔景”，如法轉(zhuǎn)讀“龍共日京”。余按：此則表里相扣，殊欠自然，而措詞亦復強捏。仍于《三國》人名中搜尋材料，竟得“董卓”二字，如法各分上下兩部，轉(zhuǎn)讀“草（艸）重卜早”，題面以“蕭蕭秋葦多含露，料見明星尚未稀”扣之；蓋上句會意草重，下句會意卜早，語雖出自撰，而描寫早景，甚覺清超。

墊巾

作法視底句首一字，可劈上下兩部者，用以調(diào)遣，始如首上戴冠，必先以巾為墊，故制謎掛格名曰墊巾。徐君醉雪、陳君寄梅，各有一則，頗中肯緊。一以“孟德故殺呂伯奢”（曹操與陳宮共宿呂伯奢家，操因誤會，盡殺呂一家八口，迨出村莊又見呂伯奢來，恐至家呈露其事，遂故意殺之，詳見《三國志》。）射《西廂》句“遭橫事”。按：底句“遭”字如法劈開，轉(zhuǎn)讀“曹之橫事”。一以“野火燒不盡”（唐詩：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射《聊齋》目“董生”。按：底句“董”字如法劈開，轉(zhuǎn)讀“草（艸）重生”（重讀平聲）。能通上下文消息，自是活潑天機。

余嘗以“咳唾隨風生珠玉”（李白詩：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射四書句“皆雅言也”。按：底句“皆”字如法劈開，轉(zhuǎn)讀“比白雅言也”。又以“不必多求”亦射四書句“再斯可矣”。按：底句“再”字如法劈開，轉(zhuǎn)讀“一冉斯可矣”；題面“求”字，踏實轉(zhuǎn)解冉求；不必多，扣“一斯可矣”，亦極斬截。

墊足

作法視底句末一字可劈為上下兩部者，當可取材。恰如舉足履地，襯托之使厚而高，故制謎掛格，名曰墊足。某雜志中有以“外寢”扣四書句“不宿肉”。按：底句“肉”字如法劈開，轉(zhuǎn)讀“不宿內(nèi)人”。

剝蕉

作文最忌敷衍，又嫌直置，欲資深造，當力辟常蹊，始見剝膚存腋之妙。制謎何獨不然，當擇底既就，而措詞掛面，或少生動、或犯平庸，幾何不令射者討厭。然苦心思索，采摭名詞或運用成語，自以為穩(wěn)愜矣，而里面相扣，猶間一層，詞語雖佳，究同隔靴搔癢，曾何足取。于是將采就詞語，先射一名詞，（須要普通及有根據(jù)）由射出名詞再射底句，必使五雀六燕，銖兩悉稱，故古人特名為剝蕉格。曩見慧因子以“孿”射藥名“蘇合”，由題面先射“雙生”，（本《說文》：蘇，生也。例如《書經(jīng)》“后來其蘇”）再由“雙生”射“蘇合”，以“雙”字會意合，亦見穩(wěn)愜。又以“曲闌干”射《詩韻》目“十二文”，由題面先射“亞”，（《全唐詩話》有“亞字闌干丁字簾”。蓋庭院間，編木為遮欄，橫斜相互作“亞”字狀，故名。）再由“亞”射“十二文”。（以“亞”字橫、直等畫，共數(shù)十二也。）

鄭君雪耘以“賊船”射五言詩“經(jīng)冬猶綠林”，由題面先射“江中盜戶”，（見《聊齋》目）再由“江中盜戶”射“經(jīng)冬猶綠林”。妙在“江中”二字，本《詩韻》，經(jīng)過“二冬”后為“三江”也。經(jīng)過二冬后為三江也。

吳鶴叟以“大淵獻”（《爾雅》：歲在亥曰大淵獻。）射曲牌名“十二時”，由題面先射“亥”，再由“亥”射“十二時”。（時刻以十二地支為次序）

觀此二則，設(shè)不褂格，未免淺率，必經(jīng)透過一番，才見文章妙趣。按：剝蕉格當以此為正宗，幸勿視為平易而少之。

余向有燈虎之戲，此格亦嘗擬數(shù)則，茲擇其可以對人者，竊附驥尾以彰。如：“相與從事”（晉·桓溫有主簿，善能別酒，好者為青州從事，惡者為平原督郵。）扣五言詩“共有樽中好”，由題面先射“酒友”，再由“酒友”射“共有樽中好”。又：“峴山吊古”（峴山，在今湖北襄陽縣南。晉·羊祜鎮(zhèn)襄陽，常登之。祜卒，后人立碑其上，望者悲感，因謂之墜淚碑。）扣四書句“未之思也”，由題面先射“懷羊”，（草木可入藥）再由“懷羊”射“未之思也”。又：“祖龍一炬”（《史記》：祖者始也，龍者君也，后人號始皇為祖龍。一炬系云燒詩書百家語也。）扣四書人名“季子然”，由題面先射“秦火”，（戰(zhàn)國·蘇季子，名秦。）再由“秦火”（秦字頓讀）射“季子然”。先后經(jīng)鶴叟暨若軒君擊中，迄今回溯前塵，猶憶燈虎兒飐飐，桴鼓兒冬冬時也。

玉版

昔人謂善作文者無直筆，善作詩者無弱句，余更進一言曰：善制謎者無淺語。當擇底既就，褂面不用成語，失之唐突，若褂成語，又嫌堆垛，于是求成語中能卸去閑字者用之，庶幾使射者心目了然，古人制謎標格名為玉版。蓋如竹之地莖，莖外里籜，欲取實質(zhì)，必外籜層層解去，其義實本乎此。按：他格作法，關(guān)系均在謎底，獨此格專系謎面。余嘗以“獨酌無相親”（李白《月下獨酌》詩：“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射四書句“顏色之戚”。按：題面“無”字頓讀，“獨酌”二字便卸去，余?！跋嘤H”二字，“相”圈去聲，作相貌解，“親”作親戚解，以之扣合，無不妥葉。

偶讀王駕《春睛》詩：“雨前初見花間蕊，雨后全無葉底花”。即以次句褂作謎面，以“全無”二字頓讀，“雨后”二字便順口卸去，畢竟以藥名“沉香”為底扣之。蓋花藏葉底，其香自沉浸不呈濃郁也。

曩得雪汀君一則：以“雖欲勿用”射古文句“連月不開”，題面“勿”字頓讀，以上二字便然卸去，扣合底句，則以“用”字之形象，恰似連月不開也。又見靜軒君一則：以“民免而無恥”（《論語》：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射四書句“盡心焉耳矣”。按：題面叫清后，僅余“恥”字，便將“恥”字左右拆開，以底句為之關(guān)合，亦極清楚明白。此二則均由字面生情，一取聯(lián)合，一取分開，得心應(yīng)手，操縱自如。

落帽

法將底句首一字，移自末位，自上而下，如九日登高，龍山落帽，故名。曩于某報采錄二則，一以“韋玄成能述父訓”（漢·韋玄成，系韋賢子，明經(jīng)不學，襲父爵。元帝時官至丞相，父子俱以明經(jīng)至相。故諺云：“遺子黃金滿籯,不如教子一經(jīng)”。）射蒙經(jīng)句“經(jīng)子通”，由“經(jīng)”字移置末位，轉(zhuǎn)讀“子通經(jīng)”；一以“巢窟”（上古未有宮室，穴居野處，至避毒蟲猛獸，上者為巢，下者為營窟。）亦射蒙經(jīng)句“居上世”，由底句“居”字轉(zhuǎn)移未位，轉(zhuǎn)讀“上世居”，均不拘著字面，而運用典故，自能融會全神。

余與佩蘅君暨令仲若軒，訂交已逾十載，談虎蕭齋，消遣永晝，未始非賞心樂事也。佩蘅君以“守株待兔”（《韓非子》：宋人有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觸株，折頸而死。因釋耒守株，覬復得兔。兔不可得，竟為宋國笑。）射四書句“視思明”，由底句“視”字如法位置，轉(zhuǎn)讀“思明視”。按：“思”字回顧株守，“明視”緊扣“兔”字。（本《禮記》：兔曰明眎。眎與視通也。）若軒君以“吾先君太公望子久矣”（《通鑒》：西伯出獵，遇姜尚于渭水之陽，與語大悅。曰：“自吾先君太公曰，當有圣人適周，周因以興，子真是耶？先君太公，望子久矣。故號之太公望，載與俱歸，立為師，謂之師尚父。）射四書句“尚文王之聲”，由底句“聲”字如法位置，轉(zhuǎn)讀“文王之聲尚”，以“尚”字轉(zhuǎn)作名詞，“聲”字轉(zhuǎn)作動詞。余則以“本地風光”（風光，猶云風景。李咸用詩：“六代風光無問處，九條煙水但思凝”。）射五言詩“月是故鄉(xiāng)明”，由底句“月”字如法位置，轉(zhuǎn)讀“是故鄉(xiāng)明月”。按：本地會意故鄉(xiāng)，風光又扣明月。彼時猜射，畢竟互相中的，無有向隅?；厥桩斈?，而嬉嬉笑語，宛然猶在目前。今則馬齒加長，塵勞羈絆，猶不忘舊劇重演也。撫景興懷，不勝今昔之感。

登樓

法將底句下一字，轉(zhuǎn)移在上，自下而高，若登樓焉。字句多少不拘，只求理解貫徹，當可采為準則。然均是一底，而讀法不同，標格遂異?？梢姼骶咝乃?，自然別抒機杼。如唐詩“月是故鄉(xiāng)明”句，余以月字移置在下，轉(zhuǎn)讀“是故鄉(xiāng)明月”，作落帽格；尋芳君竟以“明”字移置在上，轉(zhuǎn)讀“明月是故鄉(xiāng)”，題面以“日本土”扣之，作法于格式外，兼寓離合，將底句“明”字頓讀，“月”字又頓讀，則題面“日”字，謂欲合成“明”字，當入一“月”，而“本土”又會意故鄉(xiāng)也。意境所到，曲繞羊腸。

亦有以“敲字佳”（《唐詩記事》：賈島赴舉至京師，騎驢賦詩。初得“僧推月下門”之句，既欲改“推”作“敲”，引手作推敲勢，未決，不覺沖大尹韓愈，乃具言。愈曰：“敲字佳”，遂并轡論詩。）射《詩經(jīng)》句“則不可推”，由底句“推”字移置在上，轉(zhuǎn)讀“推則不可”，對面描寫較有含蓄。又以“眼光到處馬群空”（韓昌黎文，伯樂一過冀北之野，而馬群遂空。）射五言詩“欲窮千里目”，由底句“目”字移置在上，轉(zhuǎn)讀“目欲窮千里”，蓋“千里”轉(zhuǎn)會意馬，“到處、空”等字，尤騰挪得神。又以“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論語》：

顏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曰∶“有慟乎！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射七言詩“使吾不得開心顏”，如法轉(zhuǎn)讀“顏使吾不得開心”。按：底句“顏”字頓讀，轉(zhuǎn)指顏淵，亦能獨具只眼。

近人有以“于思于思”（謂多髭也）射劇目“華容道”，如法轉(zhuǎn)讀“道華容”，（本《左傳》：于思于思，棄甲復來。）蓋譏華元也。余嘗以“土”射四書句“遂收其田里”，如法轉(zhuǎn)讀“里遂收其田”。意匠經(jīng)營，頗覺快捷，然比較徐劉兩君等作，直如小巫乍見大巫。

螺旋

螺有旋紋，趨勢環(huán)繞，制謎者以底句字數(shù)，一經(jīng)旋轉(zhuǎn)，文意便見不同，故名其格曰螺旋。法有由中旋出者，方有從外旋入者，底句或三字，或四字，或五六字以上，能協(xié)文義，均可旋轉(zhuǎn)，但其中字數(shù)，必要個個旋開，毋許相連，倘不如法，則三字者，當旋出時，必混落帽，旋入時又混登樓，不可不審。正當之法，如以“月月紅”（本花名，轉(zhuǎn)解婦人行經(jīng)，匝月一次，確不愆期。）射蒙經(jīng)句“經(jīng)子通”，如法轉(zhuǎn)讀“子經(jīng)通”?；垡蜃又捌恐酪印保ā对姟罚?/p>

瓶之罄矣，維罍之恥。）射詩品句“何如樽酒”，如法轉(zhuǎn)讀“樽如酒何”。此數(shù)則系由中旋出者也。醉雪君之“江蘇”（長江流域省區(qū)之一）射蒙經(jīng)句“公生明”，如法轉(zhuǎn)讀“公明生”；佩蘅君之“吞炭為啞”（《史記》：豫讓欲刺趙襄子，以報知伯之仇，漆身為厲，以變其容，吞炭為啞，以變其音。）射四書句“其言不讓”，如法轉(zhuǎn)讀“讓其不言”。此二則系從外旋入者也，裁制之妙一絲不掛，且字數(shù)亦不見相連，如是方稱合格。反乎此，不得謂之完璧。試舉數(shù)則以證之，如：“守株待兔”（注見落帽格）射《禮記》句“視思明”，轉(zhuǎn)讀則為“思明視”，則混落帽；至于“戶口”射四書“知所先后”，轉(zhuǎn)讀則為“所先知后”雖能由中旋出，然細按之，其中第二、三字相連。又如“孺子之慕父母”（漢·陳平，字孺子。）射蒙經(jīng)句“至孝平”，轉(zhuǎn)讀則為“平至孝”，則混登樓；“尚”射四書句“設(shè)其裳衣”，轉(zhuǎn)讀則為“設(shè)衣其裳”，雖能從外旋入，然細按之，其中亦第二、三字相連，如是均不得為正確。竊謂旋出一法，當轉(zhuǎn)讀時，底句三字者，必由二而一而三；底句四字者，必由三而二而四而一。若旋入一法，當轉(zhuǎn)讀時，底句三字者，必由一而三而二；底句四字者，必由四而一而三而二。至于五字以上，無論旋出旋入，按定作法，自然旋轉(zhuǎn)如意，矩矱從心。

雙鉤

雙鉤格，底句必以四字為定（六字八字亦可）。法將全句劃分兩橛，上半鉤下，下半鉤上即得。古謎有以“白衣宰相”（唐時以尚書、中書、門下三省之長官為宰相，又以其官隆重，不常置，以他官攝其職，謂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省稱同平章事。又《漢書·鄭均傳》：均以尚書乞骸骨歸。章帝幸均舍，敕賜尚書祿以終其身，時人號為白衣尚書。按：白衣宰相，當與此同。）射《書經(jīng)》“平章百姓”，如法轉(zhuǎn)讀“百姓平章”。以“白衣”著百姓，“宰相”扣平章，極著實，亦極穩(wěn)愜。

《橐園春燈話》，采錄數(shù)則，頗信精當，如：“精堪輿”（許氏《說文》謂，堪天道，輿地道，今單稱相地為堪輿家。）射《孝經(jīng)》句“天地明察”，如法轉(zhuǎn)讀“明察天地”；“過戶限不覺折其屐齒”（《晉書·謝安傳》：安遣從子玄，及其弟石，御苻堅，所在皆克。日方對客圍碁，有驛書到，碁畢還內(nèi)，過戶限心喜，不覺屐齒之折。）射《詩經(jīng)》句“既入于謝”，如法轉(zhuǎn)讀“于謝既入”；“秦始皇創(chuàng)郡縣制”（《史記》：秦始皇并吞六國，統(tǒng)一天下，廢封建之制，創(chuàng)立郡縣。）射《左傳》句“無邑無政”，如法轉(zhuǎn)讀“無政無邑”。（政，始皇名也。）前三則扣合典實，詞意正大，此則于運典外，更凌空得神。

枕亞先生有“學書初學衛(wèi)夫人”（衛(wèi)夫人名練，晉衛(wèi)恒之從妹，李矩之妻，正書入妙，王羲之嘗師之。）射《詩經(jīng)》句“于鑠王師”（“于”字解鈴），如法轉(zhuǎn)讀“王師于鑠”。善讀底句，能使虛者踏實，實者騰虛，以故扣合別有意趣。

最好是棠仙翁一則，以“《詩經(jīng)》注釋”（漢·毛亨及其從弟毛萇，曾注《詩經(jīng)》，故又曰《毛詩》。）射《左傳》句“不禽二毛”，“禽”與擒通，如法轉(zhuǎn)讀“二毛不禽”。按：“二毛”指毛亨、毛萇，“不禽”又會意釋字。能以另眼相題，是以別生意義，有典有則，不蔓不是支。

垂柳

垂柳格，底句以二三字或四五字移下，有若楊柳倒垂，臨風搖曳之態(tài)。但采用句，必要五字以上，若用三字，以二字垂下，則混登樓；用四字，以二字垂下，又混雙鉤。陳君雪汀，盧君載卿，各有一則，頗得竅要。一以“報施”（謂報答施惠）射四書句“巫馬期以告”，（巫馬期，名施）底句上三字垂下，轉(zhuǎn)讀“以告巫馬期”，題面“施”字扣合巫馬期，“報”即“以告”之會意。一以“重瞳”（《史記》：舜目蓋重瞳子。又聞項羽亦重瞳子，蓋謂目中有兩眸子也。）射《西廂》句“分明眼底人千里”，底句上五字垂下，轉(zhuǎn)讀“千里分明眼底人”，題面“重”字，系“千里”二字所串合，“瞳”字扣“眼底人”。余以“瞻之在前”（《論語》：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射四書句“不遠千里而來”，底句上二字垂下，轉(zhuǎn)讀“千里而來不遠”，題面“瞻”作阮瞻解，字千里也，其余扣合亦妥。

戰(zhàn)國豫讓，初事范中行氏，無所知名，去而事智伯，趙襄子與韓魏滅智伯，讓刺襄子，為智伯報仇。嘗曰：“范中行氏以眾人待我，我故以眾人報之，智伯以國士遇我，我故以國士報之”。兩為襄子所獲，初釋之，既獲時，讓求襄子衣?lián)糁灾聢蟪鹨猓熳詺?。近人有以“以眾人待我，我故報以眾人”射四書句“不得中行而與之”，上二字垂下，轉(zhuǎn)讀“中行而與之不得”，能會到初事范中行氏，無所知名意，回應(yīng)題面，如箭離弦。是以凡百學術(shù)，欲求精善，舍多讀書未由窺見底蘊也。

折柳

折柳格，系由底句上半折去二字或三四字，取材之底句，亦必五字以上為定率。若用三字或四字，而折去二字或三字，亦與他格蒙混。亡友陳君蔚南，亦燈社訂交之一，所制謎語，頗見細膩，嘗以“帝行酒淚涔涔下”射七言詩“江州司馬青衫濕”，首二字折去，僅讀“司馬青衫濕”。讀書得問，懷古情深，旺屬溫雅，允推佳構(gòu)。

李君苾庵以“始皇詔除逐客令”（李斯因秦宗室譖始皇逐客，乃上書直諫，始皇有感于用賢利國，故下詔革除前令。）射古文句“亦將有感于斯文”，如法折去，僅讀“有感于斯文”，“斯”字踏實作李斯解，“有感”二字，關(guān)合題面，亦極有神采。

枕亞先生以“被窩是寂靜”（《西廂記》：枕頭是孤零，被窩是寂靜。）射七言詩“翡翠衾寒誰與共”，如法折去，僅讀“衾寒誰與共”，亦見沖澹不落俗套。

張味鱸先生又以“床頭捉刀人，乃真英雄”（《世說》：魏武帝將見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以雄遠國，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頭。既畢，令間諜問曰：“魏王何如？”使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乃真英雄也”。）射四書句“蚓而后充其操者也”。按：底句首二字如法折去，僅讀“而后充其操者也”，“充”字頓讀，別具語妙，“操”字別解，轉(zhuǎn)指魏武而言，其余數(shù)虛字，尤見神精縹緲，書家吐屬，洵堪寶貴。

余嘗于《中庸》篇中得“小人而無忌憚也”句，以首二字折去，僅讀“而無忌憚也”，“無忌”字頓讀，轉(zhuǎn)解魏公子信陵君名，（即本《史記》：魏公子矯晉鄙兵而存趙，趙王德之，欲以五城封公子，公子聞之，有驕矜色。客曰：“人有德于我，不可忘也，公子有德于人，愿公子忘之也。且矯魏王令，奪晉鄙兵以救趙，於趙則有功矣，於魏則未為忠也?！膘妒枪由钭钥特煟蝗魺o所容者。）謎面以“信陵君聞客言，深自刻責”扣之。能運典故，不蹈空疏，按之神理，較上數(shù)則當許業(yè)駕齊驅(qū)。

徐妃

梁元帝有妃徐氏，以帝眇一目，每知帝來，必掩半面以見之。制謎者有時于底句等字，當各掩去一半，始可構(gòu)撰，乃本此義以組合，故名其格曰徐妃。翁君松孫，于此道精研有素，所制隱語，極見工整。余嘗揭中一則，以“本太公受封之地，而為其臣田氏所篡”（周武王封太公望于齊，至戰(zhàn)國初，其臣田氏篡國，為七雄之一，后為秦兼并，地當今山東省。）射縣名“濟源”，如法掩去半面，轉(zhuǎn)作“齊原”，“齊”字頓讀，便黏合受封之地，再由“原”字一經(jīng)回溯，不特扣緊本字，而全體虛神實理，亦同時一一傳出。又以“黃姑重會旦”（黃姑，即牽牛星）射獸名“猩猩”，如法掩去半面，轉(zhuǎn)作“星星”。按：“星”字中間藏“?！保孜矁刹?，撮合“旦”字，星星相連，即兩“?！弊旨{合二“旦”字中也，由是而緊扣“重會”，何等神妙，自非斫輪老手，安能運斤成風。

唐君舜臣，有以“不如歸去”（杜宇鳴聲，若曰“不如歸去”，故杜宇亦名催歸，戴昺詞：“不如歸去，千山萬水家鄉(xiāng)路”。）射鳥名“鵂鹠”，如法掩去半面，轉(zhuǎn)作“休留”；又以“乳臭知兵”亦射鳥名“鸚鵡”，如法掩去半面，轉(zhuǎn)作“嬰武”。徐君釣月又以“花飛莫遣隨流水”（謝枋得詩：花飛莫遣隨流水，怕有漁郎來問津。）射駿馬名“驊騮”，如法轉(zhuǎn)作“華留”，“華”當解花，“留”字扣題，亦極韻致。

余嘗依法竊擬二則：其一以“夫子循循然善誘人”（《論語》：

夫子循循然善誘之，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射蟲名“蚯蚓”，如法轉(zhuǎn)作“丘引”。丘，孔夫子名；引，即循循善誘之義。其一以“的盧救主濟檀溪”（《三國志》：玄德走到檀溪，追兵已近，著慌縱馬下溪，行不數(shù)步，馬前蹄忽陷，玄德鞭馬大呼曰：的盧、的盧，今日妨吾。言畢，馬忽從水中躍出，飛登西岸。）亦射蟲名“螞蟻”，如法轉(zhuǎn)作“馬義”，蓋“的盧”馬名，救主義也。

《枕亞浪墨》又有以“今吾仍故吾”（王章詩：時命長不達，今吾仍故吾。）扣古仙人名“嫦娥”，如法轉(zhuǎn)作“常我”，我與吾通，常即無異今昔。又以“天孫河鼓姻緣古”（天孫即織女星，河鼓即牽牛星。）射《西廂記》“惺惺惜惺惺”，一連掩去半面，轉(zhuǎn)作“星星昔星星”。按：“昔”字扣合古；星星，一指天孫，一指河鼓；兩星互見，會意姻緣。靈心慧舌，密縷細針，既乙乙以如穿，復絲絲而入扣，制謎能事嘆觀止矣。

摘遍

樂曲之解數(shù)曰摘遍，凡數(shù)十解，每解有數(shù)疊，裁截用之，謂之摘遍。制謎時于底句等字，當各截去上半，始可措手，即本此義而運用，因名其格曰摘遍。例如“夢徵破麥”（昔寧波一婦人，以兵亂與夫相失，漂泊寄食于尼，夜夢人使蘑麥，詰朝語于尼，尼解之曰：“磨麥，見夫面也”。越日果相逢。）扣菜名、花名“荇、莧、芙蓉”，裁截用之更轉(zhuǎn)“行見夫容”，行猶將也，謂將見夫容也。映射“徵”字，頗有斟酌。

昨見松孫君一則，于體裁則用反擊，于格式兼寓重門（摘遍后金鎖），可謂靈敏心思，出奇制勝。以“上官無恙”扣植物“蒺藜、蔗”，如法各截去上半，便作“疾黎庶”，“疾”字頓讀，“黎”字聯(lián)合“庶”字，成為金鎖，反擊題面醒豁異常。

折巾

法于底句首一字折去一旁而用作材料者，名其格曰折巾。本漢·郭林宗巾折一角，時人多效之。曩見某報登揭一則，以“長安一片月”（李白詩：“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射《詩經(jīng)》句“螓首蛾眉”，如法折去，轉(zhuǎn)讀“秦首蛾眉”。按：長安系秦首都，“一片月”扣合蛾眉，以新月如蛾眉也。

余亦偶撰一則，題面“荊棘”（《楚辭》，荊棘聚而成林。今處困難之境，亦以荊棘為喻。）射《幼學》句“棲身不安”，如法折去，轉(zhuǎn)讀“妻身不安”。按：題面“荊”字，轉(zhuǎn)作荊妻解；棘，即不安之會意。

折屐

法于底句末一字折去下半而用作材料者，又名其格曰折屐。（本晉·謝安聞克敵心喜，過戶限不覺折其屐齒也。）檢閱舊作，有以“布谷催耕“（《博物通考》：布谷，鳥名，原名鸤鳩，聲如呼“割麥插禾”，有催耕之意，故名。）射蒙經(jīng)句“宜早思”，如法折去，轉(zhuǎn)讀“宜早田”。又以“梅須遜雪”（盧梅坡詩：“梅雪爭春末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注：梅雖白，較雪則色不及，雪雖清，較梅則香不足，故梅遜雪白，雪輸梅香矣）。射四書句“而不及泉”，如法折去，轉(zhuǎn)讀“而不及白”。按：此二則，雖云無他謬巧。而用意措詞，融洽分明，有如水到渠成之效。

連珠

運法將謎底上句末一字，聯(lián)絡(luò)下句首一字，謂之二字連珠；或?qū)⑸暇淠┒致?lián)絡(luò)下句首一字，或?qū)⑸暇淠┮蛔致?lián)絡(luò)下句首二字，謂之三字連珠；至于上下句間首末各以二字相聯(lián)絡(luò)，謂之四字連珠；以及分見處之某句末二字與某句首二字，上下彼此，各相聯(lián)絡(luò)，又謂之二字雙連珠。如法經(jīng)營，悉心串合，累累連貫，若綴冕旒。例如：“可以勿藥”（《易》：無妄之疾，勿藥有喜。）射“玉人兒歸去得疾，好事兒收拾得早”，（《西廂》句）如法聯(lián)絡(luò)，當以“疾好”為連珠；“將有事于西疇”（陶淵明《歸去來辭》：

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農(nóng)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于西疇。）射“治本于農(nóng)，務(wù)茲稼穡”，（《千字文》句）如法聯(lián)絡(luò)，當以“農(nóng)務(wù)”二字為連珠。亡友秋溪釣徒，以“秋七月”射“父子相夷，則惡矣”，（四書句）如法聯(lián)絡(luò)，當以“夷則”二字為連珠；（則本《禮·月令》：孟秋之月，律中夷則。）又以“書經(jīng)秦火”射“手執(zhí)周易一卷，焚香默坐”，（古文句）如法聯(lián)絡(luò)，當以“卷焚”二字為連珠。（則本《史記》：李斯奏毀詩書及百家語，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

至于三字連珠者，如雪汀君之“因”射“譬如云出無心，恩可遍施”，（《幼學》句）如法聯(lián)絡(luò)，當以“無心恩”三字為連珠；慧因子之“老萊子著五色斑爛衣，作嬰兒戲”（《高士傳》：楚有老萊子，年七十有三，其親尚存，言不稱老，嘗著五色斑爛衣，作嬰兒戲，取食堂上，佯跌臥地為兒啼，取雞雛弄于親側(cè)，以求悅親。）射“復駕言兮焉求？悅親戚之情話”，（古文句）如法聯(lián)絡(luò)，當以“求悅親”三字為連珠。

由此而推，更有四字連珠者。如糊涂子之“勿謂彈琴不入牛耳”（《埤雅》：牛耳無竅，聽覺在鼻。）射“耳之于聲也，鼻之于臭也”，（四書句）如法聯(lián)絡(luò)，當以“聲也鼻之”四字為連珠；味鱸先生之“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漢·孔融嘗以此語人。）射“挾泰山以超北海，語人曰”（四書句）如法聯(lián)絡(luò)，當以“北海語人”四字為連珠。

余謂如法以求，無所不用其極。嘗于兩處連珠，使之融成一片，尤覺匪夷所思。如“嚴親”（《禮》：君臣分嚴，父子分親。）射四書句“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由原文四句中，于上二句取“君臣”二字相聯(lián)絡(luò)，于下二句取“父子”二字相聯(lián)絡(luò)，再出兩處串合，遂組成“君臣父子”一句，謂之二字雙連珠。噫！運思巧妙，奏技神奇，如此錯落明珠，竟成牟尼一串。

轉(zhuǎn)珠

轉(zhuǎn)珠格，底句僅二字，法以上下輾轉(zhuǎn)，如搦圓珠，故名。新名詞有“迷信”一語，上下輾轉(zhuǎn)，竟讀“信迷”，題面以“說與旁人渾不解”扣之。（則本劉季孫詩：說與旁人渾不解，杖藜攜酒看芝山。）按：說字會意言，“言”與“旁人”，即成“信”字，渾不解，緊扣“迷”字，自然水乳交融。

余嘗讀《會真記》，有“愿以禮自持,毋及于亂”句，用以扣四書句“淫辭”，“辭”當解辭受之辭，如法輾轉(zhuǎn)，竟讀“辭淫”，善能轉(zhuǎn)換，則猥褻即變?yōu)樨懖僖病Ｓ謬L記陳白沙語，“為祖宗延嗣息”，用以扣外國地名“倫敦”，如法輾轉(zhuǎn)，竟讀“敦倫”，一經(jīng)倒置，則地名更變?yōu)槿耸乱病?/p>

廬山

古人字簡義可相通，今人字繁義轉(zhuǎn)復雜，故書句中往往必另行訓詁，始合章句語意。制謎者偏就本義取用，爰名其格曰廬山，以其見面目之真也。若軒君之“損其疾亦可喜也”（《易》：“象曰：損其疾，亦可喜也”。注：無疾固可喜，有疾而速去其疾，亦可喜也。）射“閔不畏死”。按：“閔”解為憫，制謎者偏指為圣門之賢。味鱸先生之“封定遠侯，食邑萬戶”（《漢書》：班超少有大志，家貧，傭書養(yǎng)母，嘗投筆嘆曰：“大丈夫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侯封，安能久事筆硯間乎？”

章帝時，使西域，服西域五十余國，任西域都護，封定遠侯，食邑萬戶。）射“班爵祿也”。按：朱注，“班”解排列，制謎者偏踏實解作班超。余嘗以“湘水無情吊豈知”（戰(zhàn)國·楚·屈原被讒，自沉于汨羅江。在今湖南湘陰縣，西北流入湘。又《水經(jīng)注》：謂之汨羅淵，亦謂屈潭。）射“原泉混混”。按朱注：“原”通為源，制謎者偏踏實解作屈原。以上數(shù)則，均四書句，設(shè)不掛格，總歸底句別解一法，然別類分門，法有專歸，至法外立格，殆如兵家嚴守紀律外，當交鋒對壘，又多疑陣誘敵之謀。

亥豕

古人于書中字句，每因殘缺或轉(zhuǎn)抄胥而致訛誤者，往往差之為“魯魚、亥豕”，謎家偏于句中字眼，故作亂誤，又名其格曰亥豕。曩嘗戲擬二則，以餉乎癖同嗜痂者。如古文句有“登高作賦”，偏將“賦”字故亂為“賊”，由是而轉(zhuǎn)讀“登高作賊”，面以“梁上君子”扣之。（則本后漢·陳實為太丘長，有盜夜入其室，止于梁上，實隱見之，呼子孫正色訓之曰：“夫人不可不自勉，不善之人，未必本惡，習與性成，遂致于此，梁上君子是也”。盜大驚，自投于地。）又如四書句有“心不在焉”，偏將“焉”字故誤為“馬”，由是而轉(zhuǎn)讀“心不在馬”，題面以“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扣之。（則本《論語》：朱注，非不愛馬，然恐傷人之意多，故不及問馬，蓋貴人賤畜，理當如是。又如唐詩句之“吾寧愛與憎”偏將“憎”字故誤為僧，由是而轉(zhuǎn)讀為“吾寧愛與僧”，題面以“厭世入禪”扣之。按：底句“愛”字頓讀，猶云愛情不若與于僧人也?；仡欘}面，不特字字針對，而一番逸氣直上煙霞。

近得澄邑陳馥庭先生數(shù)則：一以“龍團雀舌，盡是香茗”（宋慶歷間，蔡君謨?yōu)楦＝ㄟ\使，始造小片，謂小龍團。又蜀州晉原洞口，有黃芽雀舌，鳥嘴麥顆，乃茶之上品者。）射《詩經(jīng)》句“誰謂荼苦”，故意將“荼”字訛誤為“茶”，由是而轉(zhuǎn)讀“誰謂茶苦”；一以“雉離于羅”（《國風》：

有兔爰爰，雉離于羅。注：兔性陰狡，爰爰，緩意。雉性耿介，離，麗也；羅，網(wǎng)也。言張羅本以取兔，今兔狡得脫，而遲以耿介之雉，反罹于羅。以比小人致亂，而巧計幸免，君子無辜，而以忠直受禍也。）射四書句“不得免焉”，故意將“免”字訛誤為“兔”，由是而轉(zhuǎn)讀“不得兔焉”；一以“子非三閭大夫與”（屈平《漁父辭》：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日：“子非三閭大夫與？何故至於斯！”）射《詩品》句“是之謂乎”，復以“乎”字蒙混為“平”，竟轉(zhuǎn)讀“是之謂平”。按：此數(shù)則，掛面均能運用成語，表里相扣，純屬自然，當推制謎能手。

鄭君雪耘曾述，《詩品》句有“載聞其符”，面以“風聲鶴唳”扣之，無如苻堅之苻，從草不從竹，有亥豕以蒙之，則“苻”可作符矣；又如《千字文》“藉甚無竟”句，面以“項王喑嗚一世而不得其終”扣之，無如項籍之籍，則又從竹不從草，有亥豕以蒙之，則“藉”竟可作“籍”矣。如斯作法，雖云補救缺憾而設(shè)。然未始非化板為活，點鐵成金也。

重門

凡底句中含有格式字樣者，總稱為重門。例如唐人詩，有“卷上珠簾總不如”句，上截四字，叫起一格——卷簾，下截三字，便卷讀“如不總”，謎面竟以“姬妄星散”扣之。（孫枝蔚《少年行》：舊時諸青衣，散去知何所。）以姬妾會意“如”字，星散扣合“不總”，甚覺熨貼。此法見之俞太史采錄《十五家謎契》者。

近人竟把葫蘆依樣描畫，以《西廂記》“門掩了梨花深院”句，經(jīng)營裁度，謎面擬掛“殷勤借問王謝宅”扣之，（本劉禹錫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上截“門掩了”，猶云“門”字隨口掩去，下截四字，猶云用梨花格將“深院”二字通韻作“尋燕”也。由是類推，凡遇底句含有格式等字樣者，皆可取材。竊愿藝苑鴻儒，隨時隨地，留心體察，求赤水之遺珠，鋪錦囊之妙句，使天下美材無見棄焉！是余之厚望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