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部,禮類,禮記之屬,禮記集說
欽定四庫全書
禮記集說卷三十二 宋 衛(wèi)湜 撰
古者公田藉而不稅市?而不稅關(guān)譏而不征林麓川澤以時入而不禁夫圭田無征
鄭氏曰藉之言借也借民力治公田美惡取于此不稅民之所自治也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則所云古者謂殷時也?市物邸舍稅其舍不稅其物譏譏異服識異言征亦稅也周禮國兇札則無門關(guān)之征猶譏也麓山足也夫猶治也孟子曰卿以下必有圭田治圭田者不稅所以厚賢也此則周禮之士田以任近郊之地稅什一孔氏曰此一節(jié)論古者公田不稅及關(guān)市圭田無征之事并非周法故言古者其藉而不稅正謂殷時市?而不稅以下或兼虞夏殷言之民田之外別作公田一井之中凡有九夫中央一夫以為公田藉者借八家之力以治此公田美惡取于此不稅民之私田也引孟子者證三代稅法不同也案鄭注匠人云貢者自治其所受田貢其稅谷助者借民之力以治公田又使收斂焉夏則有貢無助殷則有助無貢鄭注匠人又云以載師職及司馬法論之周制畿內(nèi)用夏之貢法稅夫無公田以詩春秋論語孟子論之周制邦國用殷之助法制公田不稅夫此三代所以別也知古者謂殷時者以春秋宣十五年云谷出不過藉此經(jīng)亦云藉皆謂借民力也助官治田與殷七十而助相當故謂殷時鄭知周之畿內(nèi)用夏貢法者案載師云以?里任國中之地以場圃任園地以宅田士田賈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任遠郊之地以公邑之田任甸地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縣地以大都之田任疆地鄭注云?里邑里居也?民居之區(qū)城也宅田致仕之家所受田也士田自卿以下所受圭田也賈田在市賈人其家所受田也官田庶人在官者其家所受田也牛田牧田畜牧者之家所受田也賞田者賞賜之田也公邑謂六遂余地天子使大夫治之家邑大夫之采地小都卿之采地大都公之采地載師又云園?二十而一近郊十一遠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又司馬云井十為通通為四馬三十家士一人徒二人通十為成成百井三百家革車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計一成百井井有九家百井即九百家而云一成三百家者以此田上中下除宮室涂巷三分之一自余通率一家受二夫故一成為三百家是一井九家為定無公田也故鄭云以載師職及司馬法論之周制畿內(nèi)用夏之貢法不稅夫者謂鄉(xiāng)遂及公邑若采地即為井田稅夫與畿外同知畿外用助法者案詩小雅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春秋宣十五年云初稅畝傳云谷出不過藉論語云盍徹乎孟子云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是皆論公田之事故鄭云以詩春秋論語孟子論之周制邦國用殷之助法制公田不稅夫然畿外諸侯雖立公田其實諸侯郊內(nèi)亦用貢法故孟子云野九夫之田而稅一即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故鄭云邦國亦異外內(nèi)耳但郊內(nèi)地少郊外地多從多言之故云畿外制公田不稅夫也凡賦法無過什一但周之畿內(nèi)有參差皆不同而言之市?而不稅者?謂公家邸舍使商人停物于中直稅其所舍之處價不稅其在市所賣之物市內(nèi)空地曰?城內(nèi)空地曰肆關(guān)譏而不征者關(guān)境上門也譏謂呵察公家但呵察非違不稅行人之物此夏殷法周則有關(guān)門之征林麓川澤民庶須有采取隨時而入官不限禁之案僖十四年沙麓崩谷梁傳云林屬于山為麓麓山足也鄭注大司徒云竹木曰林注瀆曰川水鍾曰澤比林麓川澤之異也以時入如獺祭魚然後虞人入澤梁是也夫圭田者畿內(nèi)無公田故有圭田卿大夫士皆以治此圭田公家不稅其物故云無征必云圭者圭潔白也言卿大夫德行潔白乃與之田此殷禮也殷政寛厚重賢人故不稅周則兼通士稅之鄭引周禮士田載師文也
長樂陳氏曰公田藉而不稅所以寛農(nóng)市?而不稅所以寛商關(guān)譏而不征所以寛旅山澤以時入而不禁所以寛萬民周官載師士田之征十一則夫圭田無征者以治田之夫為言也治田之夫無征與司勲加田無國正諸子司馬弗正同意周官關(guān)市之法凡非兇荒皆有征此則市?而不稅關(guān)譏而不征者商賈惡其盛又惡其衰盛則去本者衆(zhòng)衰則貨不阜通故于其盛則抑之以征于其衰則寛之以無征凡因時以權(quán)之而以周官皆言征于掌交則曰九稅蓋征者稅斂之緫名也 又禮書曰鄭氏以周禮士田為圭田以圭田無征為殷制而注載師士田改士為仕其說無據(jù)孟子言九一而助繼之以圭田五十畝余夫二十五畝者圭田祿外之田也余夫夫外之田也祿外之田半百畝夫外之田又半之此自百畝而差之然也古者自卿士達于圭田同等欲各致其誠敬而已後世因職分田以貴賤制之非禮意也
嚴陵方氏曰公田猶公桑也以有別于私故謂之公市?則賦其市地之?不稅其交易之貨也關(guān)則察其奸偽之情不征其出入之貨譏謂以言微切之經(jīng)所謂關(guān)執(zhí)禁以譏是也大司徒荒政有云譏亦謂是也林麓川澤之名見篇末解凡此皆百貨之所出也故特禁其非時而入者然文王之治岐也澤梁則無禁者方紂在上害虐烝民姑以紓一時之急權(quán)一時之宜而已夫圭田無征者以其田必使余夫治之故田謂之夫圭田即孟子所謂卿以下必有圭田是也圭以潔為義所以養(yǎng)其亷潔之行也公亦有田不謂之圭者公不嫌于不亷潔故也曰夫圭田無征則非特圭田之五十畝然也雖余夫之二十五畝亦然以夫言之又有見乎圭田無征所以優(yōu)賢能也余夫之田無征者所以優(yōu)老弱而已亦與公田藉而不稅同義然周官士田亦有私則知此所言特主卿大夫耳抑又殷周之法異也或曰不征或曰無征何也圭田者則直無征也故言無關(guān)雖不征猶有譏焉故言不而已
山隂陸氏曰凡有所藉如借可也故藉之言借也孟子曰助者藉也蓋亦以此以助為藉則正在我矣家語曰在貧如客使臣如借是冉有之事也市?而不稅雖曰取之猶不取也且謂之稅則以其正不在是也其謂之?則亦有義焉爭名者于朝爭利者于市皆可以縛人而利為甚謂之譏言于其微時言也古者林麓川澤以時入而不禁後世為之厲禁然後能如此圭者潔也著卿以下潔白無玷而後可以祭祀石林葉氏曰稅者說取于民征者正取于民合而言之一也對而言之則稅止于布帛粟米而征則兼于力役者矣孟子曰有布縷之征有粟米之征有力役之征公田既借其力而市?既征其貨故于粟米則不稅關(guān)既譏其異圭田既取其稅故于力役布帛則不征此孟子所謂用其一而緩其二也然周公之時門關(guān)猶征而文王則不征者蓋紂方虐民而文王寛以待之則不征所以趨時天下已治而周公制禮以定之則有征所以抑末然則門關(guān)有可征之時非所謂無征卿以下有圭田者所以勵其節(jié)在于力役布帛也非有可征之時故特曰無征圭田無征則士愿立于朝關(guān)譏而不征則商愿行於路市?而不稅則賈愿藏于市藉而不稅則農(nóng)愿耕于野
新安朱氏曰夏時一夫受田五十畝而每夫計其五畝之入以為貢商人始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畝之地畫為九區(qū)區(qū)七十畝中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區(qū)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復稅其私田周時一夫受田百畝鄉(xiāng)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畝而分故謂之徹其實皆什一者貢法固以十分之一為常數(shù)惟助法乃是九一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則公田百畝中以二十畝為廬舍一夫所耕公田實計十畝通私田百畝為十一分而取其一蓋又輕于什一矣竊料商制亦當似此而以十四畝為廬舍一夫?qū)嵏锲弋€是亦不過什一也 又曰?市宅也張子曰或賦其市地之?而不征其貨或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賦其?蓋逐末者多則?以抑之少則不必?也關(guān)謂道路之關(guān)市謂都邑之市譏察也征稅也關(guān)市之吏察異服異言之人而不征商賈之稅也 又曰圭潔也所以奉祭祀也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為率受田百畝如有弟是余夫也年十六別授田二十五畝俟其壯而有室然後更授百畝之田案此百畝常制之外又有余夫之田以厚野人也【孟子說】廬陵胡氏曰周畿內(nèi)用貢法謂鄉(xiāng)遂及公邑若采地即為井田與畿外同亦助法矣周邦國用助法制公田然畿外邦國雖立公田其實諸侯郊外亦用貢法故孟子云野九夫之田而稅一即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也是周畿內(nèi)畿外通用貢助不皆如鄭說夫發(fā)語辭圭潔也言卿大夫德行潔與之田也此不知何代法周則有征
清江劉氏曰關(guān)譏而不征謂羇旅士民也至於商猶征之
馬氏曰古之為關(guān)將以御暴至于周則門關(guān)有征所以抑末也
延平周氏曰先王欲誘天下之游手者歸于農(nóng)故閑民之治圭田者則無夫家之征
用民之力歲不過三日田里不粥墓地不請
鄭氏曰用民之力謂治宮室城郭道渠田里皆受于公民不得私也粥賣也請求也
孔氏曰此一經(jīng)前明以殷法此則兼通周禮謂使民治城郭道渠年歲雖豐不得過三日自下皆然案周禮均人云豐年旬用三日中年旬用二日無年旬用一日年歲不同雖豐不得過三日田地里邑既受之于公民不得粥賣冢墓之地公家所給族葬有常不得輒請求余處也
長樂陳氏曰起一人之徭則百畝不舉起十人之徭則千畝不舉先王知其如此故用民之力歲不過三所以寛之也周官豐年旬用三日中年旬用二日無年旬用一日則歲不過三日云者非周制也田里鄉(xiāng)遂官之所頒不可以粥墓地墓大夫之所掌不可以請?zhí)锢锊恢鄤t生者無相兼并而民無憾于養(yǎng)生墓地不請則死者有所安厝而民無憾于送死用民之力義也不過三日仁也頒之田里墓地仁也禁之以不粥不請義也事在於義則輔之以仁事在於仁則處之以義此所以為良法也
嚴陵方氏曰不過三日所以寛其力而民無徭役之苦矣周官豐年旬用三日則經(jīng)所言蓋雖豐不得過三日之制也田言野外所耕之地里言國中所居之地周官墓大夫掌凡墓地域令國民族葬則固不在所請矣請謂求之也
山隂陸氏曰郊特牲曰既蠟而收民息已故既蠟君子不興功據(jù)此用民之力唯冬一月而已周官曰凡均力政以歲上下豐年則公旬用三日中年則公旬用二日無年則公旬用一日據(jù)此用民之力唯一旬而已故曰用民之力歲不過三日
石林葉氏曰民各有常業(yè)而又役不過三日所以休其力田里不粥所以定其居墓地不請所以寜其親此三代盛時仁行于天下如此
司空執(zhí)度度地居民山川沮澤時四時量地遠近興事任力凡使民任老者之事食壯者之食
鄭氏曰司空冬官卿掌邦事者度丈尺也山川沮澤時四時觀寒煖燥濕也沮謂萊沛量地謂制井邑之處興事謂筑邑廬宿市也凡使民寛其力饒其食孔氏曰此一節(jié)論司空居民并任以事食之事司空執(zhí)丈尺之度以量度于地居處于民觀山川高下之宜沮澤浸潤之處又當以時候此四時知其寒煖鄭注寒煖謂四時燥謂山濕謂川與沮澤也草所生為萊水所生為沛鄭言沮謂萊沛有水草之處也量地遠近以制邑井為邑之處謂平原之地沃衍之所堪建邑井左傳所謂井衍沃也小司徒云九夫為井四井為邑若山林藪澤則不堪邑井也興事謂筑邑即筑城也又筑廬宿及市遺人云凡國野之道十里有廬三十里有宿五十里有市是也凡國家為役之法老少功程不同老則功少壯則功多今使民之時雖壯者限以老者之功程故曰任老者之事凡廩餼牲體壯者食多老者食少雖老者給以壯者之料故曰食壯者之食
長樂陳氏曰居民山川沮澤所以辨地宜時四時所以候天氣量地遠近興事任力所以均民力書曰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如此而已司空事官也而度地居民者蓋四民各以其職分地而處然後造事則居民者正事之始也夫力出于下食出于上以下益上則不足以上益下則有余故壯者任以老者之事所以寛其力此所謂事舉其中也老者食以壯者之稍所以豐其食此所謂施從其厚也周官之法上地之入可食九人而其家準以七人與食壯者之食同意家雖七人而以三人為可任與任老者之事同意
嚴陵方氏曰山川沮澤之異處則四時所至之氣不能無差故必候天時以察地利焉時則候其時之謂量地遠近將以制邑故也制邑則必興役事興役事則必任民力故繼言興事任力焉
山隂陸氏曰居民句斷山川沮澤言治沮澤準以山川之政若田二牧而當一井矣春秋傳曰度山川鳩藪澤量地遠近興事任力若納緫納銍納秸服亦是也
李氏曰居民山川沮澤時四時量地遠近興事任力則舜所謂厘下土也然使民任老者之事食壯者之食則山澤莫不同也余見下章
廬陵胡氏曰不役老者使民之壯者代任其事功雖代老者之役為輕而給壯者之糧則厚
凡居民材必因天地寒煖燥濕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閑者異俗剛?cè)彷p重遲速異齊五味異和器械異制衣服異宜修其敎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
鄭氏曰因天地寒煖燥濕者使其材藝堪地氣也異制謂其形象異俗謂其所好惡異齊謂其性情緩急異和謂香臭與咸苦異制謂作務(wù)之用異宜謂旃裘與絺綌敎謂禮義政謂刑禁
孔氏曰自此至曰譯一節(jié)論中國及四夷居處言語衣服飲食不同之事材謂氣性材藝言五方之人其能各殊五者居處各須順其性氣材藝使堪其地氣能寒者使居寒能暑者使居暑也剛?cè)彷p重遲速有六鄭注唯云緩急者剛輕速緫是急柔重遲緫是緩大緫唯二也人性不同亦有柔而速剛而遲者器械異制者謂民之作務(wù)所用五方不同故考工記若粵之用鎛胡之用弓車器謂緫用之器械謂兵器何休注公羊傳云攻守之器曰械俗謂民之風俗宜謂土地器物所宜言修此禮義敎化當隨其風俗齊其政令施為當隨物之所宜也
長樂陳氏曰民之材猶木之材也木材之于地有宜有不宜民材之于居有安有不安善植木者順其所宜而不強其所不宜善居民者順其所安而不強其所不安此所以凡居民材必因天之寒煖地之燥濕也剛?cè)徇t速異齊言其才也五味異和言其嗜也器械異制若粵鎛燕函秦盧胡弓車是也衣服異宜若南國之人被髪而裸北國之人冠冕而裳是也人之所欲為俗俗之所安為宜先王觀民設(shè)敎故修其敎不易其俗因而為政故齊其政不易其宜蓋敎出于德性故修之政系于法度故齊之修其敎齊其政人也不易其俗不易其宜天也
嚴陵方氏曰日南多暑日北多寒是天之寒煖不同也若高平曰陸下濕曰隰是地之燥濕不同也官民材者隨其小大而用之耳居民材者隨其強弱而處之焉谷虛而廣川流而大封域之制不同也民生其閑者異俗若生于陵者安于陵長于水者安于水齊讀如五齊之齊以剛?cè)彷p重遲速雖則不齊然各有分焉故謂之齊也剛?cè)嵫云洳妮p重言其質(zhì)遲速言其性凡此又不特言廣谷大川之閑而已若堅土之人剛?cè)跬林巳嵋云洳闹慅R故也丘陵之民專而長墳衍之民晳而瘠以其質(zhì)之異齊故也大蒙之人信空同之人武以其性之異齊故也東南之方不火食西北之方不粒食則以五味異和故也修其敎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者若封于商墟者則啟以商政疆以周索封于夏墟者則啟以夏政疆以戎索之類是矣因俗然後有宜故于敎言俗于政言宜此淺深之別也上兼言異齊異制異和此則止言俗與宜者別而言之雖有三者之異合而言之無非俗與宜故也
馬氏曰剛?cè)彷p重遲速異齊此雖出于天抑亦地氣之使然也夫居則有寒煖燥濕之殊俗則有廣谷大川之異材則有剛?cè)彷p重遲速之不一至于口之于甘器之于用體之于安亦不可得而一五味者春宜酸夏宜苦秋宜辛冬宜咸而調(diào)之以滑甘此五味之常也其曰異和者言其變也同器械先王之所務(wù)而異物則有所禁其曰異制者因其性有剛?cè)彷p重而制之也同衣服先王之所務(wù)而異服則有所禁其曰異宜者因天地有寒煖燥濕而制之也敎所以導民俗則因民之所欲也故修其敎不易其俗不易其俗者不咈其所欲也政所以正民而宜者事得其義之謂也故齊其政不易其宜夫唯修其敎不易其俗故先王有以省方觀民設(shè)敎夫唯齊其政不易其宜故周官司徒有山林其動物宜毛物其植物宜皁物川澤其動物宜鱗物其植物宜膏物也
李氏曰居民材以下此舜之所以別生分類也然修其敎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則遠近未嘗異以其厘下土故曰居民以其別生分類故曰居民材周禮司徒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土之名物以相民宅而知其利害以阜人民以蕃鳥獸以毓草木以任土事此其所謂量地遠近興事任力者也又曰以土會之法辨五地之物因此五物者民之常而施十有二敎焉此其所謂修其敎不易其俗也又曰以土均之法辨五物九等制天下之地征以作民職以令地貢以斂財賦以均齊天下之政此所謂齊其政不易其宜也蓋司徒辨其物司空任其事所以交相治也石林葉氏曰寒煖燥濕天地之氣廣谷大川天地之形有氣與形則生有豐瘠長短好惡習尚之異此所以修其敎不易其俗也剛?cè)彷p重遲速者民之性食味器械者民之用器用之便于俗亦不必同此所以齊其政不易其宜也所謂敎者其屬有七具于天而自然者也父子有親兄弟有愛夫婦有別君臣有義長幼有序朋友有信賓客有禮其敎成于人而使然也天雖有自然而成乎人者亦必使然故曰修其敎所謂政者其屬有八所用以相養(yǎng)者也衣服有常飲食有節(jié)事為有度異別有法度量有權(quán)數(shù)制有等上所用以防淫者也物之相養(yǎng)雖不可齊淫辟亦不可無禁故曰齊其政凡所以治中國而政敎為詳
中國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東方曰夷被髪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蠻雕題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髪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中國夷蠻戎狄皆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備器五方之民言語不通嗜欲不同達其志通其欲東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鞮北方曰譯鄭氏曰五方之民性不可推移地氣使之然也雕文謂刻其肌以丹青涅之交趾足相向然浴則同川臥則僢不火食地氣煖不為病也不粒食地氣寒少五谷也中國夷蠻戎狄皆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備器其事雖異各自足也寄象鞮譯皆俗閑之名依其事類耳鞮之言知也今冀部有言狄鞮者
孔氏曰此以下總論四夷中國之異五方謂中國與四夷也舉戎夷則蠻狄可知文身謂以丹青文飾其身雕題者雕刻也題謂額也謂以丹青雕刻其額非唯雕額亦文身也故仲雍居吳越左傳云斷髪文身漢書地理志云越俗斷髪文身以辟蛟龍之害故刻其肌以丹青涅之東方南方皆近海故俱文身也趾足也言蠻臥時頭向外而足在內(nèi)而相交故云交趾鄭注浴則同川臥則僢者言首在外而足相向內(nèi)故典瑞注云僢而同邸不云被髪斷髪故也言有不火食亦有火食者西方無絲麻唯食禽獸故衣皮東方北方多鳥故衣羽正北多羊故衣毛凝寒至盛林木又少故穴居中國四夷雖異各有所安之居所和之味所宜之服所利之用所備之器是其用雖異各自充足也五方之民水土各異故言語不通好惡殊別故嗜欲不同帝王立此傳語之人曉達五方之志通傳五方之欲使相領(lǐng)解寄者傳寄外內(nèi)言語象者放像外內(nèi)之言狄鞮知也通傳夷狄之語與中國相知譯者陳也陳說內(nèi)外之言此通傳四方語官也東方謂之夷者風俗通云東方人好生萬物觝觸地而出夷者觝也其類有九依東夷傳九種一曰玄莬二曰樂浪三曰高驪四曰滿飾五曰鳬臾六曰索家七曰東屠八曰倭人九曰天鄙南方曰蠻者風俗通云君臣同川而浴極為簡慢蠻者慢也其類有八李巡注爾雅云一曰天竺二曰咳首三曰僬僥四曰跂踵五曰穿胷六曰儋耳七曰狗軹八曰韋脊西方曰戎者風俗通云斬伐殺生不得其中戎者兇也其類有六李巡注爾雅云一曰僥夷二曰戎夷三曰老白四曰耆羌五曰鼻息六曰天剛北方曰狄者風俗通云父子嫂叔同穴無別狄者辟也其行邪辟其類有五李巡注爾雅云一曰月支二曰穢貊三曰匈奴四曰單于五曰白屋
長樂陳氏曰先王以治治中國以不治治夷狄故于中國疆以周索則有敎以道其志有政以齊其行于夷狄疆以戎索則立之寄象鞮譯而已是雖所治之詳略不同至于順其所安而不強其所不安則一也夷言其易蠻言其慢戎則好兵狄則善守東南之地卑而蛟龍種焉故俗之所尚者文身雕題西北之地高而鳥獸羣焉故俗之所尚者衣皮羽毛凡此不特其所尚而已亦寒煖之勢異也寄象鞮譯在周官所謂象胥是也達其志通其欲在象胥所謂協(xié)其言辭傳之是也寄言其寓于此象言其像于彼鞮言其屨譯言其語凡此皆互見也周韎師旄人鞮鞻氏敎四方之樂其名官或以其所服或以其所執(zhí)或以其所履與此同意爾雅曰太平之人仁丹穴之人智大蒙之人信空同之人武則四方之人未嘗不善而圣人命之以夷蠻戎狄者仁智信武其性也夷蠻戎狄其習也荀卿曰於越夷貊之子生而同聲長而異俗敎使然也
嚴陵方氏曰推言往來之相推移言彼此之相移以其皆有性故不可推移性即上文云是矣夷以其易而無文蠻以其小而有屬戎以其剛狄以其勇于題曰雕于身曰文互言之耳安居若所居異俗是矣和味若五味異和是矣宜服若衣服異宜是矣備器若器械異制是矣利用言所利之用謂居山不以魚鼈為禮居澤不以鹿豕為禮是矣
馬氏曰性受于天則同而中國戎夷有若天地之降者抑亦地氣之使然也東者陽氣之發(fā)而南者陽氣之所積蓋陽之氣熱有可不火食者矣西者隂氣之發(fā)而北者隂氣之所積蓋隂主乎殺而五谷不生有可不粒食者矣雕題交趾蓋蔽其所習而不以為恥則余亦若是而已志欲者言語之藴言語者志欲之寓達其志通其欲必在于言語之際故古者有道言語之官謂之寄象鞮譯說者以東南之地近可以致其詳西北之地遠可以致其略此說是也
山隂陸氏曰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橘踰淮而北為枳鸜鵒不踰濟貉踰汶則死物固有之人亦宜然寄以黜而寓之為義譯以來而譯之為義象禮也所謂象胥是已狄鞮樂也所謂鞮鞻氏是已李氏曰凡人之魂氣生于天故天得以變其性南方之強寛柔以敎北方之強祍金革而不厭是也體魄成于地故地得以化其形山林之民毛而方川澤之民黑而津丘陵之民專而長墳衍之民晳而瘠原隰之民豐肉而痹是也以其性之不同故剛?cè)彷p重遲速異齊五味異和以其形之不同故器械異制衣服異宜以其剛?cè)彷p重遲速異齊五味異和故先王修其敎不易其俗以其器械異制衣服異宜故先王齊其政不易其宜蓋圣人之所以同人者在乎類族辨物使下觀而化者在乎省方觀民設(shè)敎而已天下之法自堯至周而後大備故治夷狄之道略于堯而詳于周堯典宅嵎夷安之以道也舜則非唯安之也必有德以服之故曰蠻夷率服夏則非唯服之也必有敎以及之故曰朔南暨聲敎殷則非唯及矣必有法以制之故曰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周則非唯制之也必有政以治之故曰合方氏之職掌通其材利同其數(shù)器壹其度量除其怨惡同其好善
凡居民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地邑民居必參相得也無曠土無游民食節(jié)事時民咸安其居樂事勸功尊君親上然後興學
鄭氏曰興學立小學大學
孔氏曰此一節(jié)論居民與地相得及食節(jié)事時勸功尊君立學之事食得其節(jié)事得其時民樂悅事務(wù)勉勵立功尊君親上如此然後可得興學民富而可敎也
長樂劉氏曰公侯等爵邑之大小而畫地以制其封域有地廣而民稀者其土瘠也有地狹而民稠者其土膏也封域雖等而賦入不侔夫井雖均而田萊不一必使萬民安宅而兇旱有以自周諸侯撫封而禮樂有以自備者司空度地必參相得而後能也長樂陳氏曰先王之于民居之然後養(yǎng)之養(yǎng)之然後敎之量地制邑以至必參相得者居之也無曠土以至尊君親上者養(yǎng)之也然後興學敎之也蓋人之生莫不有親親長長之良心矣養(yǎng)其良心而不陷溺之則由其親親以至于親上由其長長以至于尊君則尊君親上天地之道也然後興學裁成天地之道也嚴陵方氏曰量猶龠合升斗斛五量之所量以量其多少度猶分寸尺丈引五度之所度以度其長短故多少足以知其所容長短足以知其所至故于制邑之地曰量于居民之地曰度然邑制之所容莫非民民居之所至莫非邑則邑亦可言度居亦可言量矣兩之為并三之為參地也民也長短多少不可相失也無曠土則地無遺利無游民則人無遺力曠言虛而無墾辟之功游言散而無興作之業(yè)也食節(jié)則無不足之患事時則無不急之務(wù)居民之道亦期其如此而已故效至於民咸安其居也樂事則不至于勞苦勸功則不由于勉強尊君則為臣者有遜志親上則在下者無離心上則不止于君凡在已上者皆是也敎不可一日廢必待樂事勸功尊君親上然後興學者則以至此然後敎學之道可致其詳故也且禮樂之敎豈一日之所可無哉然制作必在于治定功成之後者亦此之意
馬氏曰邑所以容民民所以治邑故凡居民量地以制邑蓋邑大而民少則有曠土之患邑小而民多則養(yǎng)有所不足而有游民之患地邑民居必參相得者欲其無曠土無游民之患故也
李氏曰于制邑必量地之多寡者蓋又將以制其地域也于居民言度其長短者蓋又將以室數(shù)制之也不量地以制邑則田或多而民力有不足詩曰無田甫田維莠驕驕言田夫治之不勝而莠生之也不度地以居民則宅或狹而民力為有余詩云十畝之閑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還兮言桑者多而民有無桑以采者也故必在乎地邑民居之參相得也地邑民居之參相得則田雖大農(nóng)有以致其力而多獲詩云倬彼甫田歲取十千是也桑雖無余而婦得以治于時詩曰蠶月條桑取彼斧斨以伐遠揚猗彼女桑是也
講義曰居民之道要必有法邑有小大多寡之數(shù)或方六七十與夫百里之邑當量其小大而制之也地有山林川澤原隰之異或居于山或居于澤或居原隰當量其地之宜而使居之也地邑民居相參而得所然後為相得無曠土者欲盡地利而田野墾辟也無游民者欲民各安業(yè)而無游惰也食必有節(jié)不必珍異事必以時無後時之失如是則民安其居樂其事赴其功仰事俯育養(yǎng)生喪死可以無憾豈不知尊其君親其上哉唯知尊君親上乃能知禮義亷恥在上者可興學校以敎之也孟子曰謹庠序之敎申之以孝弟之義亦此意
黃氏曰民恥于無功之食而俎豆牲牢各知其分殺害有時則食節(jié)之義也庶人既知貴農(nóng)皆趨三時之務(wù)則事時之義也上下有節(jié)然後謹庠序之敎化之以孝弟鄉(xiāng)遂推賢讓齒則太平之道興焉
橫渠張氏曰樂事樂稼穡力役之事勸功功利也此以國俗而言果能如是則自事學矣何必云然後興學大抵有民即有學家有庠遂有序豈可無之臨川王氏曰樂事勸功尊君親上然後興學禮乎曰學者先王之所以敎有敎然後使人能樂事勸功尊君親上敎成然後立學似非先王之法也孔子謂富而後敎之者民窘于衣食固不可驅(qū)而之善也故富之者王道之始雖然所以敎者未嘗待民以大富足之後乃始興之也隨其力之厚薄勢之緩急而為之禮皆所以敎之也敎不可以一日廢則學不可一日亡于天下也
司徒修六禮以節(jié)民性明七敎以興民德齊八政以防淫一道德以同俗養(yǎng)耆老以致孝恤孤獨以逮不足上賢以崇德簡不肖以絀惡
鄭氏曰司徒地官卿掌邦敎者逮及也簡差擇也孔氏曰自此至曰進士一節(jié)論司徒修禮明敎上賢絀惡敎學升進之事六禮謂冠一昏二喪三祭四鄉(xiāng)五相見六所稟之性有剛?cè)彷p重遲速恐其失中故以六禮節(jié)之七敎即父子一兄弟二夫婦三君臣四長幼五朋友六賓客七也德者得也恐人不得其所故以七敎興舉其民使之皆得其所也此六禮七敎并是殷禮周則五禮十二敎也八政一曰飲食二曰衣服三曰事為四曰異別五曰度六曰量七曰數(shù)八曰制淫謂過奢侈故以八政禁令之事以防淫過之失貴賤同者故不云民道履蹈而行謂齊一所行之道以同國之風俗敬養(yǎng)耆老所以致敬孝之意哀恤孤獨所以逮及不足謂以恩意逮及之不足則孤獨者也尊上賢人所以崇奬有德簡去不肖所以絀退惡人
長樂陳氏曰修六禮明七敎齊八政一道德所謂敎思無窮也養(yǎng)耆老恤孤獨所謂容保民無疆也有以敎之又有以容保之然後上賢以崇德簡不肖以絀惡亦不變而後賞罰可言之意也賢者德之名德者賢之實惡者不肖之實不肖者惡之名名出于行實系于心由其名以察其實由其行以原其心故尚之而後崇簡之而後絀也
嚴陵方氏曰禮惡乎壞則六禮其可以不修敎惡乎隱則七敎其可以不明性非禮以節(jié)之則易以流故修六禮以節(jié)民性德非敎以興之則易以廢故明七敎以興民德政以正之其可以差忒乎則八政在乎齊矣道者人所共由德者人所同得其可以二乎則道德在乎一矣齊八政所以使之無過行故曰防淫一道德所以使之無異習故曰同俗養(yǎng)耆老則推愛親之心于是為至恤孤獨則損有余之心無所不及且六十曰耆七十曰老耆老在所養(yǎng)則耄期固可知矣無父曰孤無子曰獨孤獨在所恤則鰥寡固可知矣賢者難于進故上之不肖者惡其雜故簡之六禮七敎八政解見篇末
李氏曰善敎得民心故敎民謂之司徒六禮冠鄉(xiāng)嘉禮也喪兇禮祭吉禮也相見賓禮也周官宗伯掌禮之在上者則有軍禮而冠昏鄉(xiāng)其禮同故五禮此言禮之在民者則冠昏鄉(xiāng)其事異而無軍禮故有六禮七敎舜命司徒則曰五品不遜五敎在寛穆王命司徒則曰敷五典蓋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五者莫不有常故曰五典五者莫不有等故曰五品父子敎之有親君臣敎之有義夫婦敎之有別長幼敎之有序朋友敎之有信故曰五敎分而言之則父子兄弟其道同而兄弟主于親朋友賓客其事同而賓客主于禮故有七敎由七敎而詳言之則周官司徒所掌十二敎是也八政周官司徒辨其貴賤老幼而有飲食之禁令則政之在飲食也以本俗六安萬民而終于同衣服則政之在衣服也頒職事以登萬民曰學藝曰世事則所謂事為也以土宜之法相民宅而知其利害則所謂異別也以度敎節(jié)則所謂度也以儀辨等則所謂制也節(jié)必有量等必有數(shù)夫禮始于冠本于昏成于喪祭和于鄉(xiāng)射故六禮以冠昏喪祭鄉(xiāng)相見為序敎于內(nèi)而至于外父子兄弟夫婦敎之在內(nèi)者也君臣長幼朋友賓客敎之在外者也故七敎以父子兄弟夫婦君臣長幼朋友賓客為序政本于民而制于上飲食衣服事為異別因民而立制者也度量數(shù)制自上以節(jié)下者也故八政以飲食衣服事為異別度量數(shù)制為序禮所以防萬民之偽而敎之中故曰節(jié)民性敎所以告之天人之道故曰興民德政所以正之故曰防淫民之性無非天也故六禮曰修修言有所因也人之德無非自得也故七敎曰明明者言有所本也淫者出于民之欲也故八政曰齊齊者有以制其過差也周官宗伯掌禮司馬掌政蓋所謂國禮國政也故司馬之職未嘗有治萬民之政而宗伯之禮不設(shè)于象魏也鄉(xiāng)師三歲察辭大行人六歲協(xié)辭奇衺者有禁造言者有刑所以一道德也五十者養(yǎng)于鄉(xiāng)六十者養(yǎng)于國七十者養(yǎng)于學所以養(yǎng)耆老也鰥寡孤獨者皆有常餼所以恤孤獨也以賢制爵所以尚賢也有不孝不睦不婣之刑以糾不仁有不弟不任不恤之刑以懲不義所以簡不肖也先王修六禮明七敎齊八政所以安民也一道德以同俗養(yǎng)耆老以致孝恤孤獨以逮不足所以擾萬民也有賢可以尚則敎之成也先王之法至于簡不肖則備矣
石林葉氏曰禮者人所體以示于外天所作以具于內(nèi)故以節(jié)民性敎者上所以勉于下下所以得于已故以興民德政者率人以身而格其不正故以防淫道出于命德出于性人所備有故以同俗雖然莫非道也而道有邪正莫非德也而德有吉兇一之而後異言者不作異行者不客而風俗同于天下道德一風俗同亦未始不先以政衣服器械不法則奢度量數(shù)制不同則偽齊之而後奇器異服者息淫聲邪志者懼而禁令行于天下淫邪止禁令行未始不先以敎故仁之於父子義之於君臣禮之於賓主信之於朋友命也有性焉明之而後閨門肅朝廷正鄉(xiāng)黨和庠序勸而後敎化被乎天下敎化行而民德興亦未始不先之以禮故始于冠而人道立本于昏而人倫正重于喪祭而親親之恩著達于鄉(xiāng)相見而齒位定恩意合此道德之原所自出而本末先後之理也雖然司徒所掌者邦敎而宗伯所掌者邦禮此先禮而後敎則疑于侵官揚子言道以道之而終至于禮以體之此先禮而後道則疑于無序何也蓋宗伯所掌者禮之文而司徒所掌者禮之本故周官因民之常而施十有二敎焉率皆言禮而宗伯所掌者或五或十二皆所以趨時之緩急以為詳略不同也
廬陵胡氏曰從司徒修六禮至升諸司馬曰進士皆是司徒敎事自命鄉(xiāng)論秀士至下造士皆崇德也自命鄉(xiāng)簡不帥敎至終身不齒皆絀惡也
禮記集說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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