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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穆:自己讀《論語》與勸人讀《論語》乃中國讀書人兩大責任

錢穆曾在《朱子新學案》開篇說:“在中國歷史上,前古有孔子,近古有朱子,此兩人,皆在中國學術(shù)思想史及中國文化史上發(fā)出莫大聲光,留下莫大影響。曠觀全史,恐無第三人堪與倫比?!弊阋婂X穆對孔子、朱熹的景仰與敬

錢穆曾在《朱子新學案》開篇說:“在中國歷史上,前古有孔子,近古有朱子,此兩人,皆在中國學術(shù)思想史及中國文化史上發(fā)出莫大聲光,留下莫大影響。曠觀全史,恐無第三人堪與倫比?!弊阋婂X穆對孔子、朱熹的景仰與敬慕。我們翻看《錢賓四先生全集》目錄,即可知孔子、朱子研究在錢氏的學術(shù)生涯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不過,倘若只推舉一人作為中國文化的代表,錢穆的答案無疑會是兩千五百年前的孔子。而記載孔子生平和思想最真切具體、最活潑有味的,莫過于《論語》。因此,要學習、認識孔子的思想,最佳途徑毋庸是細讀《論語》。如果說對《論語》的研讀貫穿了錢穆的一生,絕不為過。錢穆晚年不遺余力地宣揚孔子思想,給人的感覺是恨不得“把孔子的旗幟插遍全世界”(李零語),為此他十分賣力地勸讀《論語》:“我認為,今天的中國讀書人,應負兩大責任。一是自己讀《論語》,一是勸人讀《論語》?!保ā犊鬃诱Q辰勸人讀論語并及論語之讀法》,《孔子與論語》)

研治寶典


《論語》與《大學》《中庸》《孟子》被朱子并為“四書”之后,成為傳統(tǒng)中國士人的一部必讀書,而《論語》尤為核心。錢穆十歲時,舉業(yè)已廢,但四書五經(jīng)等典籍仍受重視,加之江南蘇常地區(qū)學兼新舊,積累深厚,耳濡目染之下影響殊深。當其時,新文化運動風起云涌,江南小鎮(zhèn)也掀起陣陣漣漪,錢穆晚年回憶,“余幼孤失學,弱冠即依鄉(xiāng)鎮(zhèn)小學教讀為生。然于當時新文化運動,一字、一句、一言、一辭,亦曾悉心以求。乃反而尋之古籍,始知主張新文化運動者,實于自己舊文化認識不真”(《從中國歷史來看中國民族性及中國文化·序二》),由此堅持不為時代潮流裹挾而去,矢志于國學研究,盡心竭力“為故國招魂”。

錢穆高足嚴耕望曾指出,“先生為學善師法,善變化,喜新知,勇創(chuàng)見,而能悉心追求,每從細小事故中徹悟大道理”(嚴耕望《錢穆賓四先生行誼述略》,《治史三書》)。比如,錢穆在無錫蕩口鎮(zhèn)私立鴻模學校和梅村縣立四小任教,講授《論語》課時,精讀《馬氏文通》,仿其體例,積年寫成《論語文解》一書。該書以《論語》文句為例,分“明體”“達用”上下兩編,闡解文章的“起承轉(zhuǎn)合”之理,于1918年11月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印行。乃錢穆生平第一部正式出版之著作。

錢穆

1923年,錢穆轉(zhuǎn)入無錫省立第三師范擔任國文教席,隨班提升,在二年級主講《論語》,自編講義,成《論語要略》一書,1925年12月被列入“國學小叢書”由商務印書館出版。此書后與同一時期成書的《孟子要略》、應“教育部長”張曉峰(其昀)之約而撰成的《大學中庸釋義》,合為《四書釋義》,于1953年在臺灣再版?!墩撜Z要略》《孟子要略》兩書,“提綱挈領(lǐng),別出機杼,分類相次,自成系統(tǒng),使讀者由是而進窺全書,易于得冰解融釋之樂”。

在錢穆前期學術(shù)研究中,《先秦諸子系年》體大思精,備受稱譽,為他在民初學界立穩(wěn)腳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系年》第一卷充分利用了《論語》中的材料,于孔子生平歷年行事多所考訂,展示了著者精湛絕倫的考證工夫。后來錢穆又撰成《孔子傳》,對舊著復有訂補。此外,錢穆尚有其他關(guān)于孔子和《論語》的論作,匯輯為《孔子與論語》一書。

抗戰(zhàn)期間,錢穆頻頻為《思想與時代》雜志撰稿,藉以回應時代關(guān)切和文化危機。后來他在《紀念張曉峰吾友》一文中這樣剖白自己的學術(shù)轉(zhuǎn)向:“自《國史大綱》以前所為,乃屬歷史性論文。僅為古人伸冤,作不平鳴,如是而已。以后造論著述,多屬文化性,提倡復興中國文化,或作中西文化比較,其開始轉(zhuǎn)機,則當自為《思想與時代》撰文始。是余生平學問思想,先后轉(zhuǎn)折一大要點所在?!薄啊墩撜Z》一書,乃孔門遺訓所萃,此為中國最古最有價值之寶典”,自然格外受到錢穆的推重。

1949年錢穆南走香港,“希望在南國傳播中國文化之一脈”,與同仁協(xié)力創(chuàng)辦新亞書院,在“手空空,無一物”的艱難處境下,以“千斤重擔兩肩挑”之豪情,培養(yǎng)出一批英才。最初在桂林街“苦撐苦熬”的時候,錢穆曾給學生開《論語》一課,逐章逐句講解??吹接⒆g本《論語》錯誤甚多,他決定用白話文重新詮解《論語》,終因“校務紛煩,其事遂寢”。直到十年之后,1960年春,錢穆應邀赴美國耶魯大學講學,在授課之余,以平易之文言改撰,才完成《論語新解》之初稿。此后又陸續(xù)修訂,1963年12月由香港新亞研究所發(fā)行。錢穆雙目失明后,1987年曾囑夫人胡美琦女士讀此注,對原版文字略有修改。翌年交臺北東大圖書公司再版。兩年后,一代碩儒駕鶴西去。

讀書法門

日本思想史家子安宣邦指出:“《論語》是經(jīng)過漫長的編撰時間才作為書面文本被確立的。而在其成立的那一刻,孔子及其眾弟子們的語詞在其發(fā)言之初具有的含義,已經(jīng)消融在書面文本的完整性中,反而成為‘不可讀’的文本。這也就是為什么《論語》作為書面文本成型的時刻,幾乎就是注釋工作開始的時刻?!保ā犊鬃拥膶W問:日本人怎么讀<論語>·中文版序》)因此,就不難理解讀經(jīng)典為什么一定要參閱注釋。久而久之,這就形成了中國的解釋學傳統(tǒng)。李澤厚在《論語今讀》中發(fā)揮道:“君不見,中國傳統(tǒng)正是通過不斷的注、疏、解、說而一再更新么?董仲舒、朱熹、王陽明以及其他許多大儒小儒,不都是這樣做的么?他們不必另張旗號,別作他說,‘不破不立’;而完全可以說拭舊如新、推陳出新,這也就是‘轉(zhuǎn)化性的創(chuàng)造’;至今仍可視作中國式的某種前進道路。”職是之故,像《論語》這樣的典籍,不參讀注解,是不可想象的。

歷史上為《論語》作注的書可謂汗牛充棟,異說紛繁,到底該如何別擇去取呢?錢穆是很講究讀書方法的。他的《學籥》收有《朱子讀書法》和《近百年來諸儒論讀書》兩文,旨在金針度人,示后學以軌轍。錢穆早年撰《論語要略》,序說就專列一小節(jié)談“論語之讀法”。他在書中舉出讀《論語》的四條原則:其一,當注意于書中之人物、時代、行事,使書本有活氣。其二,當注意于書中之分類、組織、系統(tǒng),使書本有條理。其三,當注意于本書與同時及前后各時有關(guān)系之書籍,使書本有聯(lián)絡。其四,當注意于本書與當代切身切世有關(guān)系之事項,使書本有應用。一言以蔽之,大體即是蒙文通所說的“自前后左右之書比較研讀”。錢穆晚年更是經(jīng)常談及這個題目,北京商務印書館出過一冊《勸讀論語和論語讀法》,匯集了錢氏研讀《論語》的心得(不過本文主要參考的是聯(lián)經(jīng)版《孔子與論語》)。

《論語》各家注解中,最重要者當屬魏何晏《論語集解》、宋朱熹《論語集注》和清劉寶楠《論語正義》。錢穆在《論語新解》序言中開門見山:“《論語》自西漢以來,為中國識字人一部人人必讀書。讀《論語》必兼讀注。歷代諸儒注釋不絕,最著者有三書。一、何晏《集解》,網(wǎng)羅漢儒舊義。又有皇侃《義疏》,廣輯自魏迄梁諸家。兩書相配,可謂《論語》古注之淵藪。二、朱熹《集注》,宋儒理學家言,大體具是。三、劉寶楠《論語正義》,為清代考據(jù)家言一結(jié)集?!?/p>

對初學者而言,這三部注解也并不容易讀。錢穆開示的法門是:“普通讀《論語》,都讀朱子注。若要深讀精讀,讀了朱注,最好能讀何晏所集的古注,然后再讀劉寶楠編撰的清儒注。不讀何、劉兩家注,不知朱注錯誤處,亦將不知朱注之精善處。最先應分開讀,先讀朱注,再讀何、劉兩家。其次應合讀,每一章同時兼讀何、朱、劉三書,分別比較,自然精義顯露。”(《孔子誕辰勸人讀論語并及論語之讀法》,《孔子與論語》)錢穆尤其強調(diào)朱注的優(yōu)長,推崇備至。其實單單讀朱熹《集注》,也需下一番功夫。倘要真正領(lǐng)會《集注》的內(nèi)蘊,必須參考朱子《精義》,在相互比讀時“校量各家短長”,思慮朱子如何折衷審定。錢穆在臺北孔孟學會的一次講座中還殷切提出:“更望進一步有人能用《語類》和《集注》比讀,試將《語類》中有關(guān)材料分條系屬于《集注》之下,撰作《論語集注疏》一書,那更有益于后來讀者之研尋?!保ā墩勚熳拥恼撜Z集注》,《孔子與論語》)“學無止境”,此之謂也。

歷來《論語》的種種注解自應悉心體會,但錢穆強調(diào)對《論語》一書本身當沉潛反復,涵泳再三。亦即“讀書貴當先就本文直解之,再徐求其深義。不貴牽他說,逞曲解”。針對“后之儒者,每好以《孟子》說《論語》”的現(xiàn)象,他在《論語新解》中循循善誘,“《孟子》之書,誠為有功圣學,然學者仍當潛心《論語》,確乎有得,然后治《孟子》之書,乃可以無病。此義亦不可不知。”又說,“孔孟立言各有當,宜分別觀之,不當本《孟子》疑《論語》?!逼渲既ご蠹s即是焦循在《論語通釋》中所主張的“以孔子之言參孔子之言”。《論語新解》再版時,錢穆鄭重指出,“后世以孔、孟并稱,而每引孟子語以堯舜自勉。則其為學趨向,有時與孔子有相異?!比龔退寡裕戎低嫖?。

對于朱注,錢穆贊賞有加。然而朱注并非盡善盡美,否則錢穆也不會在晚年推出《論語新解》。錢穆期望在朱注的基礎(chǔ)上,撰成“人人可讀之《論語》注解”——“朱子《集注》成書,距今已過七百年,有些我們應該用現(xiàn)時代的語言和觀念來為《論語》作新解,好使人讀了親切有味,易于體會,此其一。清代漢學興盛,??薄⒂栐b、考據(jù)各方面,超越前代甚遠,朱注誤處經(jīng)改正的也不少,我們不應仍墨守朱注,此其二。各家改定朱注,亦復異說紛歧,我們應折衷調(diào)和以歸一是,此其三?!保ā堵務撜Z新解》,《孔子與論語》)

當然,所謂“新解”,“非謂能自創(chuàng)新義,掩蓋前儒”,而是備采眾說,定其取舍,是切切實實的“溫故而知新”。于此或可管窺錢穆治學的要旨:一方面,對于諸多異說,應盡可能參看審思,“多見一異說,即多觸發(fā)自己一番義理見解,切不當暖暖姝姝于一先生之言”;“在此許多異解中,我們不當批評其孰是孰非,孰好孰不好,而只當看其孰者與《論語》原文本義相合”;“闡論孔學,不得不兼及《四書》,不當專據(jù)《論語》一書而止”。另一方面,錢穆也強調(diào)“為學貴于擇善而從,不貴乎門戶主奴之見”。(引自《孔子與論語》不同篇章)亦即平常所說的務求廣博、善于裁斷,只不過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呀。

錢注品鑒

錢穆第一部書是關(guān)于《論語》文法的,晚年盲目后還修訂《論語新解》。錢氏一生,傾力于《論語》和孔學研究,不可不謂精勤篤實。錢穆之《論語》詮解,自有獨到之處,限于篇幅,僅就閱讀過程中感覺較有興味者稍作摘引,以見一斑。

《論語要略》共分六章(序說、孔子之事跡、孔子之日常生活、孔子之人格概觀、孔子之學說、孔子之弟子),其中第五章第二節(jié)論“直”,于此馮友蘭曾對錢穆說:“從來講孔子思想絕少提及其‘直’字,君所著《論語要略》特提此字,極新鮮又有理。我為《哲學史》,已特加采錄?!保ā栋耸畱涬p親·師友雜憶》)

在錢穆晚年的《論語》研究中,《論語新解》《孔子與論語》二書平分秋色,各有所長。要之,均體現(xiàn)了著者對孔子其人其學通體融貫的把握、細膩深邃的體悟?!犊鬃优c論語》頗有幾篇別具只眼的大文章,完全是錢穆特色的大家手筆。毋庸諱言,錢氏暮年理想主義的味道過濃,有些地方宣傳的成色稍重,不過置于大陸“批林批孔”、蔣氏“文化復興”的時代潮流,遙想錢氏一生的思想脈絡和文化追求,后人必能予以“了解之同情”。

《論語新解》意味雋永,首先得歸功于錢氏平易的文言寫作。錢穆自言,初撰稿時“力求通俗,專用白話。成稿未及四分之一,乃復悔之。意謂解《論語》,難在義蘊,不在文字。欲以通俗之白話,闡釋宏深之義理,費辭雖多,而情味不洽。又務為淺顯,驟若易明,譬如嚼飯哺人,滋味既失,營養(yǎng)亦減。意不如改用文言,惟求平易,較可確切。雖讀者或多費玩索之功,然亦可以凝其神智,而濬其深慧”。就我讀過的李澤厚《論語今讀》、周志文《論語講析》來說,二書均受到錢氏新解的影響,尤其《講析》汲取了《新解》的不少精義,但錢穆《新解》仍值咀嚼,其中一大魅力正在于錢氏的淺易文言,其味無窮。

比如,《新解》說“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這十二個字:“本章乃所謂‘和順積中,英華發(fā)外’,弟子記孔子閑居時氣象,申申,夭夭,以樹木生意作譬。此乃整個神態(tài),不專指容色言。大樹干條直上,申申也。嫩枝輕盈妙婉,夭夭也。兼此二者,不過嚴肅,亦不過放松;非其心之和暢輕安,焉得有此?孔門弟子之善形容,亦即其善學處?!笨鬃訉捲睾椭畾鈸涿娑鴣?,讀之如飲甘霖,如沐春風。

再如,錢氏對孔門弟子之學的把握和概括,讓人恍惚覺得置身于孔門學堂、親受先生教誨?!白酉闹畬W,或謹密有余,而宏大不足,然終可免于小人儒之譏”;“合此五章觀之,心彌小而德彌恢,行彌謹而守彌固。以臨深履薄為基,以仁為己任為量。曾子之學,大體如是”。

錢穆治學主通不主專,“義理、考據(jù)、辭章,得其一,喪其二,不得謂能讀書”。且看《新解》如何品評“乘桴浮于?!币徽??!墩撜Z》原文謂——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薄缎陆狻返溃骸按苏罗o旨深隱,寄慨甚遙。戲笑婉轉(zhuǎn),極文章之妙趣。兩千五百年前圣門師弟子之心胸音貌,如在人耳目前。至情至文,在《論語》中別成一格調(diào),讀者當視作一散文詩玩味之?!?/p>

《新解》自然少不了“越出于先儒眾說之外”的獨得之見。著名的“子入太廟,每事問”一章,我們通常理解為孔子的謙遜好學,而錢穆把“是禮也”讀作反問,將最后的句號改為問號,由此“孔子在當時之神情意態(tài),判若兩人”?!缎陆狻樊斎徽f明了這樣判斷的理由:“孔子非不知魯太廟中之種種禮器與儀文,然此等多屬僭禮,有不當陳設舉行于侯國之廟者。如雍之歌不當奏于三家之堂,而三家奏之以徹祭。有人知其非禮,不欲明斥之,乃偽若不知,問適所歌者何詩?孔子入太廟而每事問,事正類此。此乃一種極委婉而又極深刻之諷刺與抗議?!卞X氏的讀解與先儒眾說孰是孰非,遽難判定,竊以為此等處不必追求“標準答案”,平心賞玩即可。

又如,“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新解》也有看似出人意表之見:“孔子所謂為己,殆指德行之科言。為人,指言語、政事、文學之科言??鬃臃遣恢鲝垖W以為人,惟必有為己之本,乃可以達于為人之效。孟子特于古人中舉出伊尹、伯夷、柳下惠,此皆為己,而為人之效亦見,故三子者皆得預于圣人之列。孔子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毫⒓哼_是為己,立人達人是為人??组T不薄為人之學,惟必以為己之學樹其本;未有不能為己而能為人者?!?/p>

錢穆講《論語》之佳勝與瑕疵,非小文所能及,大概只有參互閱讀其他詮解,才比較有發(fā)言權(quán)。走筆至此,權(quán)且轉(zhuǎn)錄程頤的一句話作結(jié):“如讀《論語》,未讀時是此等人,讀了后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曾讀。”亦即是說,讀《論語》,不可把孔子當作西方哲學家看待,否則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對深通儒門心法的錢穆而言,讀書是明理行事做人,求知則其次也。這層意思放在文末說,卻絕非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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