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二月二十四日,是胡適逝世五十五周年。五年前,胡適全集成為公版書后,出版業(yè)一時井噴,這就像他的一首詩《舊夢》:山下綠叢中,/瞥見飛檐一角,/驚起當年舊夢,/淚向心頭落。/隔山遙唱舊時歌,/聲苦沒人懂。——/我不是高歌,/只是重溫舊夢。
胡適在去世前兩星期,寫給照顧他近兩年的護士徐秋皎女士:“容忍比自由還重要。”它是胡適最后的遺墨。徐女士說胡適永遠對護士客客氣氣。胡適常說:“容忍比自由還更重要?!焙m不僅希望擔任護理工作的人要容忍,胡適平時做人也是這樣。
中央研究院第一次院士選舉以后,全國各地大學均邀請院士們作學術演講,武漢大學也派人邀請胡適和李濟,把他們兩人安排住在一起,共用一個洗澡的地方。李濟天天洗澡,可是他有時看到胡適去洗澡,有時又不見他去洗澡。李濟忍不住問胡適說:“一天演講下來已經很累了,為什么不洗個澡舒服一點?”胡適說:“我有一個習慣,洗好了澡,一定要把洗澡盆洗干凈?!焙m擔心自己洗完澡后太累了,沒力氣再去洗澡盆,還要留到第二天讓工友擦洗,因此他寧可不洗澡。
胡適一生中曾交往過身份最為寒微的朋友,當屬袁瓞,一個每天挑著鉛皮桶在臺北市衡陽路一帶賣麻餅的小販。在胡適去世前三年,他與胡適討論時局、研究學問、暢談瑣事以及頻繁通信。袁瓞第一次給胡適寫信,胡適隔兩天親筆給他回信:“你提出的問題太大,我很慚愧,我不能給你一個使我自己認為滿意的解答。我只能說,你說的英國制度和美國制度其實沒什么大分別?!焙m的虛懷若谷,使二人成為摯友。
1957年春,一個名叫余序洋的少年,不幸得了糖尿病。剛開始,余序洋的父母還以為他不能吸收食物的營養(yǎng),于是每天給他吃補品,一個多月下來,孩子的身體每況愈下。于是換大醫(yī)院檢查,才發(fā)現(xiàn)患有嚴重糖尿病,住院治療一個多月后回家休養(yǎng)。父母還為余序洋找來很多書,以供他在病榻上消遣。
一天,余序洋讀到陳存仁的《津津有味譚》,收有一篇詳敘糖尿病的醫(yī)療方法,談及胡適在二十多年前也曾患過糖尿病,由上海中醫(yī)師陸仲安治愈。
當時胡適在美國。來年四月,胡適返臺就任“中央研究院”院長,余序洋馬上寫信向胡適請教,并將陳存仁那篇文章和藥方抄寄。去信后第三天,胡適回信給他:“ 造此謠言的中醫(yī),從不問我一聲,也不問陸仲安,竟筆之于書,此事真使我憤怒?!焙m很少生氣,這是一次。
1958年五月中旬,胡適接掌“中央研究院”院長,正逢“中央研究院”各所舉辦籃球賽。打滿四十分鐘后,終于分出冠亞軍。那時胡適也抽出時間,來給球員們打氣,并在烈日下給球員頒獎,他笑著說:“歷史語言研究所人老了,就不行了,你們別怕數(shù)學研究所,下次再來。”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
在胡適去世前兩個月,李敖在《文星雜志》發(fā)表《播種者胡適》一文,他寫道:“說真的,在另一方面,我真希望胡適之是過了時的人。胡適之不過時說明了我們四十年來沒進步。學術與時代的進步比個人來得快才好;學術與時代趕過胡適之總比胡適之賣老命來得好。胡適之是一個豪邁的人,他若能看到學術跑到他前面,他又何吝于自己是個落伍者?”臨近胡適逝世五十五周年之際,我們是否應該重溫胡適的作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