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覺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有高下之分,那么在一百多位獲獎?wù)叩拈L長的名單中,法國作家弗朗索瓦·莫里亞克一定位居前列。世人所熟知的讓-保羅·薩特、三島由紀(jì)夫、川端康成、錢鐘書等名人大家都曾受到莫氏的影響。翻開莫里亞克的小說,人類的罪惡和痛苦幾乎無處不在,這成了莫氏小說的一個典型特征。如《給麻風(fēng)病人的吻》(1922)中長相丑陋、被不幸婚姻束縛、之后染上重疾臨死時發(fā)現(xiàn)醫(yī)生對自己年輕貌美的妻子欲圖不軌的絕望的讓·貝魯哀爾,又如《愛的荒漠》(1925)中被土豪拉魯塞爾包養(yǎng)、又把鄰居古雷熱父子迷得神魂顛倒的瑪麗亞·克羅絲,再如《蛇結(jié)》(1932)中從年輕時就嫉妒妻子對其他男人的戀情,終其一生都以冷酷、刁鉆、狡猾的態(tài)度對待家人的大財主路易,還有《苔蕾斯·德斯蓋魯》(1927)中那個試圖毒殺丈夫的同名女主人等等。
對此,莫里亞克本人曾自我揶揄道:“每次法國有女人想要毒死自己的丈夫或勒死自己的情人,人們就會對我說:‘這個主題很適合您……’,在世人眼里,我成了經(jīng)營罪惡主題博物館的館長,我的長項就是描寫魔性的人和事?!比欢?,他縱身人性的弱點和邪惡之中,并非出于追求藝術(shù)絕技的狂熱。即使在他無情地分析現(xiàn)實的時候,莫里亞克也始終確信,有一種超越理解的愛。他曾十分簡要地宣稱:“我們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能夠變得比目前更少一些罪惡?!苯K其一生,莫里亞克都忠于已經(jīng)化為自己血肉的真理,竭力按照人物的本來面目看待和描繪他們。這些人物將悔恨交加,希望自己變得即使不是更好,至少更少一些罪惡——就像博物館展陳的各式各樣的藝術(shù)品,或許總有某一件能給某個人以啟迪和反思。莫里亞克的小說就像一個窄口的深井,能讓人在底部看到一泓神秘的活水在黑暗中閃爍。
莫里亞克
冷酷的恨意
莫里亞克1932年發(fā)表的長篇小說《蛇結(jié)》被公認(rèn)為是其巔峰之作,人性中冷酷的恨意在此書中被描繪得淋漓盡致。這部罪惡主題的杰作同時展現(xiàn)了莫氏爐火純青的敘事技藝:小說以控訴書開篇,漸次轉(zhuǎn)為懺悔錄,最終升華為回憶錄的奇特結(jié)構(gòu)。故事始于敘述者路易寫給妻子伊莎與子女的信。他設(shè)想此信藏于保險柜文件證券間,待自己入土后家人爭產(chǎn)時被發(fā)現(xiàn)。字里行間浸透著仇恨、怨毒、憤怒、委屈、指控與失望,佐以精心粉飾的合理化辯解,令家人讀來愈加苦澀。隨著敘事的推進(jìn),這封遺書逐漸蛻變?yōu)閼曰阡浭降娜沼洠芬捉璐俗匪葸^往,探尋當(dāng)下自我厭惡的根源。伊莎在他完成這封惡毒“致歉信”前離世,而這場剖白最終成了路易自我救贖的序章。
小說伊始,路易坦承此信是醞釀數(shù)十年的復(fù)仇之舉。他告知家人:若愿意,隨時可剝奪他們翹首以盼的財富——這份令他犧牲一輩子的資產(chǎn)。他承認(rèn)這些犧牲“毒害”了心智,“滋養(yǎng)喂肥”了心中的“毒蛇”。“我天性如此,”他冷冽自白,“生來便是掃興之人”。要知道,獨子路易幼年喪父,母親雖有慈愛卻不解其心。他艷羨他人珍藏童年回憶,自己卻只有犧牲與疏離的烙印。加之社交方面的笨拙和孤僻,讓他最終淪為獵艷之徒,只求肆意羞辱掌控?!拔沂且矮F,”他坦言,并為此付出且持續(xù)付出代價,但此刻無悔。
在長篇控訴中,他告訴伊莎:最令他著迷的是她竟覺他“不再可憎”。因一場誤會,伊莎婚后向丈夫坦承曾與羅道夫相戀。讀者如旁觀者清:伊莎此舉意在敞開心扉,避免秘密橫亙彼此。路易卻認(rèn)定羅道夫陰魂不散縈繞著他們兩人的婚姻,堅信伊莎仍暗戀此人。有了這樣的誤解后,路易開啟所謂“大靜默時代”,余生無視伊莎。她自然轉(zhuǎn)向子女尋求溫情,反加劇路易的怨恨。他墮入隱秘的放蕩生活,對處于“幼蛆階段”的子女漠不關(guān)心。孩子們終生承受父親的憎惡與冰冷疏離。后來路易成為巴黎名律師,法庭上的雄辯令報紙雜志紛紛邀他撰稿,政界則勸他參選。對此他嗤之以鼻,堅稱只為持續(xù)賺取“大錢”。
種種的失望與誤讀伴隨路易對人生敗局的剖白。他告訴伊莎:自己飽受“生命毫無所得”的折磨,除死亡外“無所期盼”,他不信彼岸世界,也不見解決之道。他懊悔人生的抉擇皆是錯誤,而且終其一生都真正學(xué)會生活?!拔抑雷约旱膬?nèi)心”,他寫道,“那是毒蛇之結(jié)?!钡叫≌f第二部,這封已演變?yōu)楣P記的信件,被路易無意攜帶前往巴黎尋找私生子羅貝爾。與家庭徹底決裂后,他承認(rèn)將呂克與菲利的特質(zhì)投射于羅貝爾身上,對這兩位家人他依舊懷有隱秘的溫情。路易啟動尋子計劃,源于偷聽子女慫恿伊莎將自己送入精神病院。為尋求報復(fù),他決意將全部遺產(chǎn)贈予羅貝爾,意圖再奪走家人所珍視之物。
路易回憶起一幕:伊莎受子女唆使,詢問她嫁妝中的股票份額。他保證股票安全,伊莎崩潰質(zhì)問其為何那么憎恨子女。他則開始咆哮:“是你恨我!更準(zhǔn)確說,是我的孩子們恨我!你只是無視我!”伊莎向丈夫坦白:婚姻存續(xù)期間,她從未讓子女和自己一起睡,因始終期盼路易某天晚上或會回到妻子身旁。兩人關(guān)系對彼此的摧殘至此也展露無遺,可是如今再想修復(fù)卻為時已晚。后來伊莎離世,路易則如此悲嘆:“她到死都沒有看清真正的我,她并不知道我不僅僅是她所想象的怪物與施虐者。”人性的可悲可嘆,盡在其中。
最終,人性中的悲憫和理解占據(jù)了上風(fēng):菲利拋棄妻子雅妮——即路易的孫女。洞悉家族苛待菲利而雅妮則癡心未改,路易便安慰孫女并問道:“你真認(rèn)為菲利值得你承受‘苦痛和折磨’嗎?”無人知道答案——諷刺的是,路易猝死于筆記書寫之時。小說以兩封信結(jié)尾,其中第二封是雅妮寫給叔父于貝爾的,信中她為祖父辯護(hù),稱他是所知最虔誠之人。她指其他家人表面虔敬卻從不以原則約束生活,盛贊路易畢生踐行心中認(rèn)定的真理。在評述路易一生的結(jié)尾時,她這樣詰問:“是否可以說于他而言——財寶所在之地,正是他心靈缺席之處?”莫里亞克把這個意味深長的問題留給了每一位讀者。
無愛的殘忍
“我這無謂的生命——我這虛無的生命——這無盡的孤獨——這毫無出路的命運?!薄短俳z·德斯蓋魯》扉頁上的這句心靈自白,或許可以概括這個悲劇性女人的一生。這位生于法國阿爾熱盧斯豪門望族的女子,成了豪門聯(lián)姻的情感犧牲品。從一開始,莫里亞克就知道苔蕾絲就是戴著面具的古羅馬毒婦——圣羅庫斯特。苔蕾絲原本應(yīng)該是一個快樂的女子,所有的人看到她那特有的微笑,都會說“甭管她長得是美還是丑,您只會覺得她有魅力?!弊鳛楸藭r高中生的苔蕾絲一直喜歡讀書,或者是閱讀在苔蕾絲身上留下的印記: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魅力。而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卻成了中國讀者口中的“法國潘金蓮”。
《苔蕾絲·德斯蓋魯》
這位企圖毒殺丈夫的苔蕾絲經(jīng)歷著一種覺醒之后卻無法改變的痛苦。苔蕾絲做夢也想擺脫與貝爾納的無愛婚姻,她無法忍受對方的粗鄙和無知??墒牵藭r的時代和基督教文化,讓她根本無法擺脫這段噩夢般的婚姻。于是,她麻木地看著貝爾納往水杯里滴藥水,卻沒有張開嘴去提醒——她是被動的圣羅庫斯特。這種麻木的殘忍源于無愛的痛苦,十分渴望愛情的苔蕾絲對自己完全不愛的貝爾納充滿嫌惡,但還沒有到要殺害貝爾納的程度,但她內(nèi)心的麻木的殘忍阻止了她去告訴貝爾納水杯里藥水滴多了。她或許有殺人動機(jī),那張藥方或是證明——苔蕾絲曾想喝下藥水求得解脫,可她姑姑的意外去世拯救了她。
貝爾納的報復(fù)是如此狠毒,苔蕾絲被囚禁,被禁止與女兒小瑪麗見面,甚至連家里的傭人也對她冷漠以待。如果不是家族利益的牽絆需要苔蕾絲繼續(xù)活著,瘦脫相的苔蕾絲早就被折磨致死了。正是這份撕裂感,使苔蕾絲在遇見讓·阿澤維多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動與轉(zhuǎn)折。讓直言不諱地揭露了她的處境:“在這里,您不得不說謊,一直到死。”與他短短數(shù)次的見面,卻足以將苔蕾絲的身體和靈魂引向另一個世界——巴黎,那里的法則是“成為自己”。讓離開后,苔蕾絲體會到了真正的寂靜。她仿佛“走進(jìn)了一條沒有盡頭的隧道,陷入了越來越濃的黑暗中”。讓之于苔蕾絲,如若她理想的“鏡像”。
如果說在遇見讓之前,孤寂尚能忍受,苔蕾絲還試圖在家族與自我之間找尋平衡,那么是讓的出現(xiàn)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理解與自由氣息,并推動著她“像個野蠻人一樣,不加思考,走出黑暗,走出厭惡,抵達(dá)自由的空氣,快!快!”這份沖動成為“去過危險的生活,在深層意義上”的最為生動的詮釋:危險并非指外在的冒險,而是敢于突破既定秩序,直面自我與自由的深淵。然而,我們不禁要問:去了巴黎的苔蕾絲,能幸福嗎?“她獨自笑著,像個很幸福的人”。這份“像”本身揭示了虛妄:她固然在表面上擺脫了舊有社會環(huán)境的束縛,卻從未真正掙脫那分裂、沖動而受傷的本性。莫里亞克只是“相信在此地,你至少不會感到孤獨?!?/p>
小說的最后,苔蕾絲“離開車轍”。在巴黎的街頭,她微帶醉意,走向了一段全新的、亟待創(chuàng)造的人生——“我珍愛的,不是石頭砌成的城市,不是研討會,不是博物館,而是那片躁動不安、生機(jī)勃勃的森林……阿爾熱盧斯的松林在呻吟,之所以動人,只是因為它聽起來像人的聲音?!彼靼鬃约翰辉富虿辉僭敢獾氖鞘裁矗瑓s依然不知自己真正渴望的是什么。莫里亞克最終留下了一個開放式的結(jié)局,沒有給予這個“怪物”真正的救贖,而是讓她繼續(xù)沉溺在那混亂無序、分裂且有罪的天性中,“漫無目的地走著”。
福樓拜曾說:“包法利夫人就是我。”苔蕾絲同樣承載著莫里亞克自身的精神投射。與其說他在塑造一個虛構(gòu)的女性,不如說他借苔蕾絲與自我對話,探索人類靈魂在壓抑、孤獨與罪惡中的可能出路。這份執(zhí)念也體現(xiàn)在他對苔蕾絲命運的不斷“續(xù)寫”上。繼《苔蕾絲·德斯蓋魯》之后,莫里亞克又在1933年發(fā)表了《苔蕾絲在診所》《苔蕾絲在旅館》兩個短篇,并在1935年的《黑夜的終止》中進(jìn)一步追蹤她的命運。苔蕾絲成了莫里亞克創(chuàng)作中的特殊存在,負(fù)載著作者對精神困境與救贖命題的持續(xù)而未竟的思考。魯迅先生說,悲劇是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其目的是警醒世人。之于莫里亞克,他正是通過苔蕾絲這個悲劇性人物來實現(xiàn)自己的這一現(xiàn)實抱負(fù)。
異化的疏離
“你恨一個人多年,從未放棄過復(fù)仇,竟碰上了,那該怎么辦呢?”這是讓莫里亞克聲名鵲起的小說《愛的荒漠》的開頭。故事正是從雷蒙·古雷熱在巴黎的酒吧偶遇故人瑪麗亞·克羅絲與維克多·拉魯塞爾開始說起,十七年前的回憶涌上心頭。古雷熱一家人看似每天生活在一起,家人之間卻有一種有如荒漠般的疏離感。雷蒙與醫(yī)生父親保羅·古雷熱生活在優(yōu)渥的中產(chǎn)階級家庭,卻因生活的平淡與厭倦,竟愛上了同一個女人——瑪麗亞·克羅絲。瑪麗亞是個不事勞動的文藝女青年,她被波爾多豪貴拉魯塞爾包養(yǎng),但在道德層面卻需要“好人”保羅·古雷熱醫(yī)生的慰藉和鼓勵;雷蒙則在心理上接近與自己亡兒年齡相仿的瑪麗亞,然而這兩種精神寄托最終都以幻滅告終。父子倆在情感的荒原里徘徊,那種無法被理解的疏離感,像極了現(xiàn)代人深夜刷手機(jī)時的空蕩心情。
《愛的荒漠》
瑪麗亞的兒子弗朗索瓦死了,雖然鄰里到處傳瑪麗亞的丑聞,但她為了不想讓他人指責(zé)自己被包養(yǎng),賣掉了馬車,開始坐電車,這才有了與雷蒙的電車相遇。而雷蒙在遍歷了出逃與自殺的種種念頭后,在時間的無涯的荒野中遇到瑪麗亞,才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正是與瑪麗亞的相遇,讓雷蒙成為了十七年以后的他,看起來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實則愛的偉力蔓延生發(fā),直抵生命的深處?!拔覀兌荚粣畚覀兊娜隋懺觳⒁辉馘懺?,只要他們堅持不懈,我們就會成為他們的作品——他們自己未必認(rèn)可的作品,他們始料未及的作品。任何愛情和友情穿過我們的生命時,都會留下永恒的一筆。”
瑪麗亞就是這樣一個很神奇的寡婦,她讓圣人犯錯,讓激情復(fù)燃。雷蒙的父親古雷熱醫(yī)生也深深愛著她,卻被瑪麗亞拒絕了。她給古雷熱的信中寫道,“莫里斯·梅特林克恰如其分地總結(jié):‘終有一天,這一天并不遙遠(yuǎn),人們的靈魂將不需要肉體的介質(zhì)就能彼此相知’?!闭缗了箍ㄋ裕骸靶撵`有自己的邏輯”。父親開始給自己的失敗找理由,“失敗的人偏要巧妙地粉飾自己,那是人性的終極缺陷,簡直像是把身上搓下來的污穢當(dāng)成寶石來欣賞”?,旣悂喼泪t(yī)生是什么樣的人,她很尊敬他,反而讓醫(yī)生感到絕望。古雷熱醫(yī)生賭過輸過,不必追悔,但仍舊對瑪麗亞心有所屬耿耿于懷。
“既然不能把什么都表達(dá)個明白,那就等于什么都表達(dá)不明白?!惫爬谉後t(yī)生在心中自己是這樣編排話語的,“他們不需要我。一個被活埋的人,只要有點兒力氣,他有權(quán)掀開讓他窒息的石塊兒。您無法測度橫在我和這個女人,這個女兒以及這個兒子之間的荒漠。我對他們講的話甚至傳不到他們耳中。”然而另一邊,瑪麗亞卻也無法接受少年雷蒙,她認(rèn)為自己已老、已墮落,而雷蒙的純真與年輕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擋了她的欲望。就這樣,在這片滿是疏離感的“愛的荒漠”中,三個人各自尋覓、苦苦掙扎、渴求著理解與救贖,卻又彼此埋怨、徘徊不定,最終迷失了方向。
無涯的時間過去了,很多發(fā)生的事情不為人所知,他們曾經(jīng)在愛情中做了多么瘋狂的事情,在十七年以后,只剩下了“可笑”二字。雷蒙永遠(yuǎn)不會知道瑪麗亞曾經(jīng)為了他而自殺。世間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掉入了時間的黑洞里,沒有什么真相大白的大結(jié)局,只有充滿謎團(tuán)的深淵。雷蒙回憶起電車中的場景,所有愛情來臨的時候,永遠(yuǎn)是“人生若只如初見”。雷蒙發(fā)覺“他以前所占有的東西毫無意義,只有他永遠(yuǎn)得不到的東西才有價值”,原來“一個人會被動地在另一個人的生命里占有如此重的分量”。
歸根到底,這份“愛的荒漠”中的深深的疏離感,來自人與人之間、階級與階級之間的那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其中潛伏著強(qiáng)大的異化力量。這部為莫里亞克贏得1952年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杰作最精彩之處,正是對人物內(nèi)心世界與法國外省壓抑的社會氛圍的交織呈現(xiàn),書中的每個人似乎都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原罪——異化的疏離。對于閱片無數(shù)的現(xiàn)代讀者而言,父子倆同時愛上一個情婦的劇情或許仍然過于狗血,但莫里亞克的眼光始終是冷峻甚至殘酷的,他借古雷熱醫(yī)生之口告訴我們:
生活總是令人們措手不及:從少年時代起,他心儀的對象就幾乎全是陡然消失的,要么是被別的愛情席卷而走,要么就是尋常的搬家、離開這座城市然后音信杳無。死亡不會奪走我們愛的人,相反,它替我們保留著,將他們永遠(yuǎn)定格在可愛的青年時代:死亡是鹽,可以儲存愛情,生命才會將愛情稀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