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大躍覺得母親很愚昧,頂職是能等的嗎?再說結了婚還能頂職嗎?
可母親的愚昧不是沒有道理的。
胡婭沁在農(nóng)機廠的時候,幾乎住到了聶大躍家,雖然那時候人規(guī)矩,生米并不能隨便做成熟飯,但是相當于米已經(jīng)下到了鍋里面,只要點把火,煮成熟飯是早晚的事情。事實上,那時候聶大躍與胡婭沁之間親熱的舉動還是有的,按照當時岳洲人的土話,“談戀愛就是摸摸捏捏”。盡管胡婭沁天生發(fā)育不是很好,但即使是平坦的胸部,對當時的聶大躍還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有一次他們在這種“摸摸捏捏”的過程中,聶大躍也表示懷疑過,雖然沒有明說,但大意還是表達出來:怎么你沒有奶子?胡婭沁非常自信地回答:“我媽講了,結婚以后就好了?!边@是他們第一次談到“結婚”,可見,如果再發(fā)展下去,離“熟飯”還遠嗎?但是自從胡婭沁頂職回到礦上之后,就是第一個月來了一次,以后幾乎沒有再來過。
胡婭沁不來聶大躍就去。有時候是聶大躍自己想去的,有時候是他母親催著他去的。
聶大躍是騎自行車去的。從城關到礦上,去的時候是上坡,很累,回來的時候雖然是下坡,但是如果天晚了就非常不安全。所以聶大躍是很希望像以前胡婭沁到他家一樣,星期六下午去,星期天下午回來。但是胡家人對聶大躍的態(tài)度可比不上何家人對胡婭沁的態(tài)度,每次一吃過晚飯,胡婭沁母親就催著聶大躍趕快上路,說天黑了不安全。聽起來像是關心,但要是真關心為什么不留聶大躍住下呢?既然不能住下,那么聶大躍就只能早出晚歸,這樣,他和胡婭沁連拉一下手的機會都沒有了,而如果雙方連拉一下手的機會都沒有,這個戀愛還叫戀愛嗎?
聶大躍不傻,他感覺到了。
聶大躍就對胡婭沁說:“我們結婚吧。結了婚,我就可以星期六來,星期天再回去?!?/p>
胡婭沁不說話,淌眼淚。
“為什么?”聶大躍問。
胡婭沁還是不說話,繼續(xù)淌眼淚,并伴隨輕微的哽咽。
聶大躍再問。
胡婭沁說了:我父母希望你能考上大學。
這下輪到聶大躍不說話了。大學是那么好考的嗎?聶大躍不是沒有考過,回城之前,招生制度改革,聶大躍和胡婭沁都參加了高考,結果他們東方紅人民公社那么多知識青年一個也沒有考上,既然一個也都沒有考上,怎么能要求聶大躍考上?這不是給聶大躍設計了一個他根本就無法逾越的障礙嗎?
“如果考不上呢?”聶大躍問。
胡婭沁說:“不管考上考不上,先考了再說,起碼要讓我爸爸媽媽感覺你是一個要求上進的人吧?!?/p>
“好吧,”聶大躍說,“那我就試試?!?/p>
“不是試試,”胡婭沁說,“是爭取考上,實在考不上是另外一回事?!?/p>
“那好吧。”聶大躍答應了。既然答應了,聶大躍就真的非常認真地復習起來。
在聶大躍認真復習的這些天里,他去礦上的次數(shù)明顯少起來。許多年之后,回想起那一段時光,聶大躍對胡婭沁父母的要求既表示理解又覺得荒唐。表示理解的是:夫妻倆既然都是知識分子,就一個寶貝女兒,當然希望女婿也是一個大學生。覺得荒唐的是:就憑你們夫婦的態(tài)度和你女兒的條件,要是我聶大躍真的考上大學了,四年之后還會回頭娶你女兒嗎?聶大躍由此感悟那個時代的中國知識分子確實是比較迂腐。
當時聶大躍和胡婭沁的感情幾乎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很顯然,如果聶大躍考不上大學,胡婭沁十有八九是不會嫁給他了,如果考上大學,他大概也不會再回頭娶胡婭沁了。這就是說,無論出現(xiàn)哪一種情況,他們都沒有結婚的可能了。然而,事情往往就那么湊巧,這個時候,偏偏出現(xiàn)了第三種情況。
那一年湖南省廣播電視大學正好在岳洲開一個企業(yè)管理班,聶大躍雖然沒有考上全日制大學,卻考上了電視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