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間正道是滄桑

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與悲壯的抗日保臺風云

國共對話秘錄:1949-1979 作者:劉丕林 著


  日本從"明治維新"之后,就制定了發(fā)展遠洋進攻型海國軍的擴軍戰(zhàn)略,到了19世紀90年代,它同大洋彼岸的美國一樣,作為世界列強的后起者,已發(fā)展成為太平洋地區(qū)的海軍強國。

  吃盡西方列強"船堅炮利"苦頭的清王朝,開始覺悟到急需建立一支近代海軍"師夷之長技以制夷",不惜銀兩創(chuàng)建了當時亞洲最強大的北洋艦隊,論當時的實力可與日本海軍決一雌雄。

  與日本僅有對馬海峽一水之隔的朝鮮,北與俄國毗鄰,俄國早就想蠶食朝鮮,日本則直欲鯨吞。日本的野心能否實現(xiàn),直接關系到與朝鮮山水相連的清王朝的利害安危,也是對清王朝作為維護朝鮮屬國地位的嚴峻考驗。

  1984年,朝鮮東學黨發(fā)亂,清政府出兵援助,早以對清政府在朝鮮存有勢力不滿的日本,借此唆使駐朝日軍多次向清軍挑釁,中日在朝鮮必戰(zhàn)已成定局。

  對于要不要打這場戰(zhàn)爭,清王朝統(tǒng)治集團內部存在著嚴重分岐。當日軍大舉入朝發(fā)動戰(zhàn)爭的企圖明顯以后,以光緒皇帝及其師傅翁同和為首的一部分大臣即帝黨主張對日作戰(zhàn),以創(chuàng)辦淮軍鎮(zhèn)壓太平天起家時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的李鴻章為后黨之首,權重位高,素與西方列強打交道,他深知日本陸軍乃仿西方的新興之師,仍以大刀長矛冷武器為主的中國陸軍之不堪一擊,恐日與悲觀一意主和,不想交戰(zhàn),而是想通過外交途徑請西方列強幫助說情,避免中日之戰(zhàn)。正當清王朝主戰(zhàn)派和主和派爭論不休時,1894年7月25日即光緒二十年六月二十三日,日本海軍在朝鮮牙山口外豐島海面突然襲擊中國軍艦和運兵船只,接著28日又向中國駐牙山的軍隊進攻,清政府見和局已不可能,于8月1日被迫而倉促地對日宣戰(zhàn),中日甲午戰(zhàn)爭正式爆發(fā)。雖然中國的陸、海軍英勇而頑強的抗擊日本侵略者,但由于中國封建社會的末代王朝,已進入衰亡期,它缺乏戰(zhàn)略思想,在全局上指揮無能,連戰(zhàn)連敗,愈敗愈慘,日軍于1894年11月進入中國東北地區(qū),接著清王朝的北洋艦隊在黃海海戰(zhàn)中極其悲壯的全軍覆滅,此時,清王朝的最高統(tǒng)治者"老佛爺"慈禧太后有些慌了,乃由李鴻章出面,請英、美、德、法、俄五國公使幫助調停,但只有美國應中國之邀,勸日本息兵,日本不予理會,清政府才明白日本等待的是直接談判。

  雖然甲午戰(zhàn)爭初期,日本因實力有限,對于遠離朝鮮戰(zhàn)場的臺灣、澎湖,并未列入進軍的目標,只是在日軍取得優(yōu)勢后,久謀臺灣必入懷中的日本首相伊滕博文即派海軍一萬余人出兵澎湖,擊敗中國守軍,攻占澎湖,以此作為日本將與中國談判中霸占臺灣的籌碼,同時還在中國大陸山東、河北一帶集重兵,以形成對清王朝的京城北京的重壓之勢,逼其求和。西方列強原以為小小的日本攻擊10倍于已的中國決不會成功,現(xiàn)如此局面,方大出預料之外,在中國有重大利益的英、俄等國為了自身的利益才開始作聯(lián)合調停的嘗試,英駐日公使拜見日本外相,問日本是否愿以各強國提保朝鮮獨立、由中國償還日本軍費兩個條件,承諾結束戰(zhàn)爭。日本首相伊滕博文婉拒調停提出了日本的條件,歸納起來有四:一朝鮮獨立;二土地割讓,并指明臺灣為其一;三賠償軍費;四重新締結與列強新約。這是日本第一次正式提出割讓臺灣。

  在如此咄咄逼人嚴峻的戰(zhàn)爭高壓下,清政府不得不派出尚書銜總理衙門大臣張蔭桓、兵部右侍郎邰友渡為全權全代表,并聘請美國退休之前國務卿科士達為顧問一同赴日言和,但被日本趕回,顯然級別不夠,于是"老佛爺"慈禧太后只好決定派權臣李鴻章出訪日本,在馬關與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談判。

  李鴻章可是個外交老手,知其時割地恐怕難以避免,行前逐勸慈禧太后還是割地息事。慈禧眼下最擔心的是日軍攻占北京,不得已含含糊糊地說:"割地之事,你還要斟酌一下輕重。"意思是你自己看著辦。對于翁同和這個反對割地跳得最高的人,李鴻章邀請他一起去日本議和,意思是你要不割地,你自己去試試。翁也知道議和之壓力,不敢去,此后不敢再說話。清王朝內的割地與反割地之爭,亦已作出政策性的決定,接下來的只是談判問題。

  1895年3月14日李鴻章啟程去日本馬關。從3月19日開始與伊滕博文談判。伊、李并非第一次在談判桌上接手。在十年前,伊滕博文為了處理日本對朝鮮的問題,就曾來到中國拜會李鴻章,當時伊態(tài)度溫和,與李有平起平坐之意。然而,伊藤博文在這次交涉過程中,充分暴露了他的強權意識。伊本人就是強人性格,而且年少得志,23歲時即赴英國留學,38歲即任日本內務卿,相當于首相。伊藤曾跟隨日本考察團遍訪歐、美,而對德國"鐵血宰相"俾斯麥印象最深,牢記其名言:"所謂條約云云,處于優(yōu)勢時,可以據(jù)理力爭,處于劣勢時。以無賴姿態(tài)賴之,何嘗不可?"而今,日本挾戰(zhàn)勝國之優(yōu)勢,伊藤在談判中對年已七十多歲高齡的李鴻章的姿態(tài)一掃往昔的溫和而是居高臨下咄嘖逼人,時以嘲弄以侮之。

  李鴻章與伊博文共進行了五次會談。從第三次會談開始,談臺灣割讓問題。李鴻章很不滿日軍先占澎湖的卑鄙,表示"臺灣已立為一行省,不能送給他國,且英國人也不愿他人盤踞臺灣,如日本有此人,英國人將不甘心,起而干涉。"他這是"以夷制夷"的策略。可伊藤博文冷笑道:"有損于中國的,未必就損于英國。"由于話題扯遠,未再爭辯。第三次會談結束。

  會談結束后,李鴻章在回到住所的路上為日本暴徒襲擊,子彈深入兩頰,當場暈倒,血流不止,中外震動。日本政府很害怕,立即道歉、治療,并加強侍衛(wèi),日本各報刊團體也一改過去詆毀態(tài)度而對李鴻章本人的事業(yè)作肉麻吹捧,企圖減少中國及國際間的不滿。當時日本很擔心李鴻章借口負傷回國使和談中斷,并歸罪于日本的無禮,以引起歐美干涉。于是,為激起李鴻章的胃口,提出無條件停戰(zhàn)。李鴻章本可趁機做點文章,但他卻硬不起來,欣然同意,雙方才復會談。

  雖清庭割地政策已定,但李鴻章也不愿拱手相讓,而是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按照退出朝鮮、賠款、割地的順序作出讓步。

  在第四次會談時,伊藤博文與李鴻章又就割臺問題爭辯起來。

  李鴻章質問道:"臺灣全島,日兵并未侵占,何故強讓。"

  伊藤博文橫蠻的說:"這是我們之間約定相讓的事情,不管兵力到了沒有。"

  李鴻章說:"我不肯讓,你又怎么樣?"

  伊藤博文氣勢洶洶反問道:"如果所讓的地,必須兵力所到的地,我的兵如果深入山東各省,那又如何呢?"

  李鴻章又施出"以夷制夷"的"法寶":"這是你日本新創(chuàng)辦法。兵力所到達的地立,西方列強從未完全占有,日本這樣,豈不是譏笑列強!"  

  伊藤博文氣勢洶洶的反問道:"中國吉林、黑龍江一帶,為何讓給俄國?"

  李鴻章搪塞道:"這不是因為戰(zhàn)爭而出讓的。中國從前讓給俄人之地實在是荒涼得很,而臺灣已立行省,人口稠密,不能比。"

  伊藤博文強橫地說:"都是你們清王朝的地,哪管什么荒涼還是繁盛!"

  李鴻章見到無法擺脫伊藤博文對臺灣問題的糾纏,就決定先作出一些讓步:將澎湖群島割給日本,臺灣不能讓。李鴻章其實不過是一種舍小保大的談判方法,但被伊藤博文識破,伊藤博文又以"如果不簽此約,即行出兵中國"相威脅,不讓李鴻章再有什么討價還價的地位,最后伊藤博文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個條約草案對李鴻章威逼道:"中堂大人只需在此約上簽與不簽,無需多言。"此時日本國內大概日本軍國主義武士道精神由來已久,現(xiàn)在戰(zhàn)敗了泱泱大國中國,朝野激昂,很少有頭腦冷靜之人,甚至有人要求割讓中國東南幾省且建議政府作瓜分中國準備。李鴻章深怕不簽此約其后果不堪設想,果然不敢多言,只好向清庭報告,慈禧許與李割地之權,于是1896年4月17日,李、伊第五次會談上,歷史上著名的最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在此時簽訂,其中第二款第二項及第五款為割臺條約。按照整個《馬關條約》,中國要承認日本對朝鮮的控制權,割讓遼東半島、臺灣、澎湖列島給日本,賠償日本軍費白銀二萬萬兩,增設沙市、重慶、蘇州、杭州四個通商口岸,日本船只可沿內河駛入上述口岸,日本在通商口岸設立工廠等等。

  消息傳出,全中國人民悲憤至極,紛紛要求拒和廢約,堅決與日寇血戰(zhàn)到底,清政府中的一部分官僚也大為不滿,有的提出以殺李鴻章以謝天下廢約再戰(zhàn)。與大陸人民血肉相連,休戚相關兩百多年前歷盡艱難曲折好不容易回到中華民族大家庭懷抱的臺灣全島人民,當清庭割讓臺灣給日本的惡訊傳到臺灣后,如同酣睡之中突然聽到驚雷,"驚駭無人色,奔走相告,聚哭于市中,夜以繼日,哭聲達于四野"。群眾悲憤到了極點,紛紛擁入臺灣巡撫衙門,表示誓死反對,愿意人人戰(zhàn)死而失臺,決不愿拱手讓出臺灣。臺北市民鳴鑼罷市。紳士丘逢甲等聯(lián)名致電清政府呼吁改變割臺決議。在北京的臺籍官吏、翰林、舉人也向清督察院遞呈,表示"以全臺之地使之戰(zhàn)而陷,全臺之民使之戰(zhàn)而亡,雖肝腦涂地而無所悔!"臺灣人民并發(fā)出聲討檄文,指出全民與出賣臺灣的投降派不共戴天!恰此時《馬關條約》已經引起西方列強的不滿,不滿的原因主要是都不愿看到日本割占中國的遼東半島,于是,法、德、俄三國發(fā)起"三國干涉還遼事件",其中俄國率先陳兵東北,并命令停泊在日本港口的兵艦升火欲向日本宣戰(zhàn),迫使日本撤消割讓遼東半島條款,以臺灣巡撫唐景崧為首的臺灣官民趁機為保臺遍請列強出手相援,甚至愿以臺灣所產之豐富煤、金及關稅奉獻。后來又想了一個計策,即建議以臺灣土地作保,向英借款,以杜絕日本人的要求。但是列強只關心的是要日本歸還北部的遼東半島,在臺灣問題上就不愿出面了。盡管全中國人民強烈要求清王朝與日本廢約再戰(zhàn),但被日本人嚇破了膽的慈禧太后與光緒皇帝雖然認為日本提出的條件苛刻,亦痛罵李鴻章無能,但還是怕日本再戰(zhàn),哪敢廢約,于是不得不依約批準。而日本怕在臺灣問題上又發(fā)生一個列強干涉還臺事件",于是加緊催清政府交割臺灣。由于晚清政府腐敗而無能,對清庭絕望了的臺灣紳士和軍人于1895年5月25日不得不成立了"臺灣民主國",仿西方民主政體推舉巡撫唐景菘為總統(tǒng),黑旗軍勇將劉永福被推為大將軍,客家人臺籍進士丘逢甲被推為副總統(tǒng)兼團練使,陳季同任外交部長,臺灣第一大地主林維源任議長,改元"永清",鑄印"民主國之寶印",仿照清青龍旗式樣,制藍地黃虎國旗。唐景菘、丘逢甲等成立"臺灣民主國"的動機,旨在反對日本統(tǒng)治,維護民族獨立,并沒有擺脫中國而獨立的意向,而是為了保臺最后實在沒有辦法了,想出的一個絕招,通過先自立為國,與中日斷絕關系,希望以此能得到列強之援助,日后再求他圖,返回祖國懷抱。后世有人以此為"臺獨"之始不合"臺灣民主國"成立的本意。

  就在"臺灣民主國"成立的前一天,日本海軍大將、首任"臺灣總督"樺山資紀率領赴臺就職的文武官員三百余人已自日本出發(fā),與此同時由日本陸軍中將北白川宮能久率領的侵臺陸軍的主力在澳底登上臺灣島舉起了屠刀瘋狂鎮(zhèn)壓臺灣人民的反抗,很快占據(jù)了臺灣北部大部分土地。此時,作為原清王朝的駐臺大吏時為"臺灣民主國"的最高統(tǒng)帥的唐景崧,本來就缺乏抵抗到底的決心,因當初臺灣民眾保臺情緒激昂到極點,他不敢冒犯民眾,只得接受民主國大總統(tǒng)授印,眼下一看大勢不妙,便丟下"臺灣民主國總統(tǒng)金印"換上便衣偷偷跑到淡水,坐上德國輪船"亞沙號"逃回廈門。12天之后,"臺灣民主國"即告解散。但臺南的劉永福的黑旗軍和民眾的"義勇軍"仍堅持抗戰(zhàn)。本來臺灣民眾公推劉永福繼唐景崧任"臺灣民主國"大總統(tǒng),但劉永福沒有接受,說"區(qū)區(qū)名位,對我來說有什么用呢?只有誓死守臺,才能不負臺民。"于是,仍以幫辦的從前官職統(tǒng)軍。劉永福本來是中越邊境的義軍首腦,因在1884年中法戰(zhàn)爭中三戰(zhàn)三捷,以戰(zhàn)功被清庭招撫,累積至總兵之職。其人頗有謀略,因此,使侵臺日軍其后的戰(zhàn)斗非常艱苦,日軍司令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和山根少將均在血戰(zhàn)中被黑旗軍擊斃,不得不使日本自9月份開始把侵臺陸海軍增至9萬人,大大加強了攻勢,而劉永福得不到大陸的任何支持,困難很大。本來湖廣總督張之洞非常同情臺灣民眾的處境,寄了一萬兩銀子給劉永福,但匯票到上海即被李鴻章以"避免再發(fā)事端"為由截下,不發(fā)向臺灣。由于山窮水盡,劉永福最后悲憤地仰天長嘆:"內地諸公誤我,我誤臺人!"10月20日,在英國領事的掩護下,劉永福登上一艘英國船,躲過日軍的無數(shù)次搜索,逃回廈門。劉永福的撤退,就標志著臺灣軍民的抗日保臺組織正式瓦解。10月28日,日本海軍攻入臺南安平港,臺灣正式被日本接收。日本就這樣以武力的手段占領了臺灣,從此臺灣淪陷為日本殖民地長達半個世紀之久。但臺灣人民爭取重返祖國懷抱的斗爭從未間斷過,包括高山族人民在臺中英勇起義等大規(guī)模斗爭,就有二十多起,先后犧牲達數(shù)十萬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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