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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擊(1)

暗夜審判師:殺手日記 作者:沉默之音


 

6月18日,晴

今天系主任問我是否愿意留校任教,我說我需要時間考慮。

回想當(dāng)時的心情,一點也不開心,似乎對我來說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就像有人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一樣。我想換作其他同學(xué),一定會樂得合不攏嘴,這畢竟是無數(shù)人夢寐以求的工作,可是我心里卻隱隱有些抵觸。為什么?只要走進那座象牙塔,功名利祿都會隨之而來,但我卻總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像普通人那樣過著平凡的生活。

或許是我自視過高,又或許,我并沒有找到那條屬于我的康莊大道!

寫到這,柏皓霖放下筆,看著日記本上的字,心情和與系主任談話時一樣平靜。這樣的情緒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自己馬上就要從專業(yè)領(lǐng)域內(nèi)最優(yōu)秀的學(xué)校里,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深受導(dǎo)師器重,前途一片光明,可是他的心情就像夏日無風(fēng)的湖面,風(fēng)平浪靜。

不知是不是已經(jīng)臨近夏日,天氣逐漸變得悶熱的關(guān)系,柏皓霖總覺得胸口被一只看不見的手壓著,令他心情沉悶。

柏皓霖想喝一罐冰啤酒定定神,打開冰箱才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他自嘲地笑了笑,只得去街角24小時營業(yè)的小超市。

柏皓霖居住在TMX市,這座城市座落于亞洲大陸東南部沿海的大陸架上,東臨太平洋西岸,占地約一萬五千平方千米,是一座擁有近一千兩百萬人口,其中27%為外國移民的國際化大都市。TMX市是由占領(lǐng)了全球經(jīng)濟份額2/5的TMX財團出資修建,城市自然由財團的名字命名,除此之外,與TMX財團有關(guān)的經(jīng)濟實體也都被冠上了TMX之名,比如位于城市中心,在世界上極負盛名的TMX學(xué)府。TMX學(xué)府之外的城區(qū)則是由四圣獸的名字命名:朱雀區(qū)、白虎區(qū)、青龍區(qū)和玄武區(qū)。

即使此時已是深夜,這座年輕的城市仍一如繼往地展示著它的青春活力。街上的霓虹閃爍,映紅了低處的天空,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夜,街上的行人不多,不像白天那般喧囂。

柏皓霖走在行人寥寥無幾的街上。經(jīng)過一個巷口的時候,不經(jīng)意間,他瞄到里面有兩個黑影,但柏皓霖并沒有在意——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xiàn)的多半是混混。

從超市中買了一些東西,柏皓霖剛出店門,突然,“砰”的一聲巨響,似乎是哪個淘氣的孩子在放鞭炮,緊接著一個黑影跌跌撞撞地從前方三十米的小巷跑出,背對著柏皓霖飛似的向街對面跑去,無意中,柏皓霖看到他左腰后方露在衣服外的半截手銬!

那人并沒有注意到柏皓霖,他跳上停在路上的一輛車,絕塵而去。

柏皓霖暗覺奇怪,他走到巷口,往里探了探,由于光線太暗,只能看到一個人正靠坐在墻邊,沒有動靜。

柏皓霖不明白,如果是警察正常執(zhí)法為什么他要奪路而逃,受傷的又是什么人?

此時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可柏皓霖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就這么離開,他往巷子里移了兩步,卻警惕地在離那人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試探著問:

“你怎么樣?”

他注意到那人垂著頭,沒有反應(yīng),似乎已經(jīng)昏迷或是死亡,柏皓霖掏出手機,正要報警,手指按鍵的動作卻被一聲驚呼阻止了:

“不、不要、不要報警!”他的聲音嘶啞,氣喘得很厲害,似乎受了很重的傷。

柏皓霖靠近了他一些,眼睛也慢慢適應(yīng)了黑暗,看清了他的模樣。

此人大約三十來歲,臉色蒼白,穿著寬大的亞麻色風(fēng)衣,不像是小混混,倒像是普通的上班族。也就在這時,柏皓霖才注意到他正用手壓住自己的腹部,防止血液流失得太快。

“我?guī)湍憬芯茸o車!”柏皓霖這才意識到剛剛聽到的那聲巨響是槍聲。但他依然不明白,如果剛才那人是警察,他為什么逃走?是否意味著這是誤傷?

“不用,”那人顫抖著嘴唇,搖搖頭,“我死定了!”語氣中透著絕望。

“發(fā)生什么事?是剛才那人傷了你吧?為什么不報警?”柏皓霖試探著問。

“他很快,很快會帶人來的,你、你聽我說!”那人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是一名私家偵探,他老婆懷、懷疑他有外遇,讓我,跟蹤他,卻、卻被我發(fā)現(xiàn)一個秘密!”

柏皓霖的好奇心被提了起來,一個警察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以至于要開槍殺人?他沒有打斷他,等他繼續(xù)說下去。

“你知、知不知道七年前一位姓柏的法官,因為入室搶劫被殺害的事?”那人見柏皓霖年紀(jì)輕輕,擔(dān)心他不知道七年前的一樁大新聞。

聽到“柏法官”三個字,柏皓霖全身為之一顫,他不知此人突然提及此事是何緣故,但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比他更清楚此事了!

“你聽著,”那人見柏皓霖沒有表示,用盡全身的力氣,以盡量平穩(wěn)的語調(diào)說,“入室搶劫只是,只是幌子,其實,其實是有人買兇殺害了柏法官!”

“買兇殺人?”聽了他的話,柏皓霖只覺得頭部好像被重力擊中,嗡嗡作響。

“是的,剛才,剛才那人是負責(zé)調(diào)查此案的警察,為了掩蓋,掩蓋真相,他們……”那人話剛說到這,街外傳出一陣汽車急轉(zhuǎn)彎的拔尖聲,他急忙道,“一定,一定是他們回來了,你、你快躲起來!”

柏皓霖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知道現(xiàn)在跑出去根本是自尋死路,只得往巷子深處跑去,幸好巷子里堆放了許多雜物,他剛剛藏好,就聽到汽車在巷口剎車的聲音,緊接著是車門被重重關(guān)上的聲音。

從兩輛黑色轎車走下四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剛才逃離的那人,他將他們帶到受傷的私家偵探面前,哈著腰,對為首的一名男子說:

“大哥,就是他!”

剛剛還在說話的私家偵探此時低著頭,假裝暈迷。

為首的男子沒有說話,他伸出手,“啪”地一聲就給了他一記耳光。那人捂著紅腫的臉頰,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你就這樣把他放在這兒?”“大哥”的聲音冷若寒冰,“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怎么辦?!”

“不、不會的,他、他已經(jīng)昏死過去了,而且、而且我,我給你們打、打電話,一直沒打通,這里離俱樂部不遠,情急之下才到俱樂部,找你們?!蹦侨送掏掏峦碌貫樽约恨q解,更不敢說自己做警察這么多年,這是第一次開槍殺人,嚇得早就連姓什么都忘了。

“大哥,現(xiàn)在夜深人靜,周圍沒人?!绷硪蝗诵⌒囊硪淼貫樗f著話。

“他怎么會知道?”“大哥”追問。

“媽的,七年前辦事的那小子突然回來了,跑來找我,說缺錢!我哪知道我家那黃臉婆竟找了這個王八蛋跟蹤我……”那人的話還沒說完,“大哥”掏出腰間的手槍,對準(zhǔn)私家偵探的眉心,“砰”發(fā)出一聲悶響,然后將槍交給身后的人:

“是是是?!蹦侨藳]想到“大哥”這么快就殺了私家偵探,原以為會想從他嘴里打聽點什么,見“大哥”如此心狠手辣,他的心里一陣打鼓,擔(dān)心自己也會變成他槍下的亡魂。他討好似地靠近“大哥”,壓低聲音,“那他怎么辦?”他說著踢了踢私家偵探正逐漸冰冷的尸體。

“放著?!睘槭椎哪凶油鲁鰞蓚€字就鉆進其中一輛轎車,揚長而去。

另外三人也跟著鉆進另一輛轎車,緊接著離開了。

柏皓霖躲在雜物堆后,一直屏著呼吸偷聽他們的談話,雖然他沒有看到他們的樣子,但他們的每一句話都像尖針一樣扎進他的心里。

雖然已經(jīng)過了七年,可是當(dāng)時的情形依然歷歷在目。柏皓霖永遠也無法忘記自己的父親倒在血泊中的慘狀,直至今日,他依然能嗅到那時彌漫在空氣中的濃烈的血腥味!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確認(rèn)四人不會再回來后,才從雜物堆里起身。他走到已經(jīng)死去的偵探旁邊,蹲下身,看著他煞白的臉,嘴唇動了動,卻不知應(yīng)該說什么。

柏皓霖手里還提著從超市里買來的東西,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巷口,快速地向街上張望,趁著四下無人急忙從巷子離開,直奔回家。

在大門關(guān)上的那一剎那,柏皓霖一直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他抱著頭,縮在地上,腦子里全是那名私家偵探的話:

“柏法官并不是死于入室搶劫,而是有人買兇殺人!”

柏皓霖閉上眼,眼前不斷浮現(xiàn)著當(dāng)年鮮血淋漓的場面,心中頓時被憤怒填滿,他幾乎抑制不住想大聲喊叫的沖動!

柏皓霖驟然起身,奔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拼命沖洗自己的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柏皓霖才關(guān)上水龍頭,他雙手撐著浴臺,看著鏡子中發(fā)梢不住滴水的自己的狼狽相,沉沉地吁了口氣。現(xiàn)在他需要理清思路。

從剛才的情形來看,那名私家偵探并沒有說謊,父親的死的確有蹊蹺,那么他口中的幕后黑手是誰?他們的動機是什么?

其中一人是警察,只可惜沒有看到他的樣子,也不知他叫什么,還有他口中的“大哥”,是否就是私家偵探所說的“幕后黑手”?

柏皓霖仔細回想著剛才發(fā)生的每一個細節(jié)。

警察殺了人,為什么卻任由尸體放在那里?更何況尸體里還有子彈!

通過子彈的彈道可以鎖定到某一把手搶,而警察的配槍全是經(jīng)過注冊的,只要核查,他根本就逃不掉;可是他們卻選擇不處理尸體,為什么?

“難道是為了引出目擊證人?”柏皓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問。

是的,那名警察離開巷子去叫同伙,這中間曾有一段時間上的空白,他們擔(dān)心被人發(fā)現(xiàn),所以故意將尸體放在那里,然后再以警察的身份介入調(diào)查,一來可以輕而易舉地毀滅證據(jù),二來可以明正言順地尋找目擊者!

柏皓霖暗自一驚,若不是自己無意間看到那名警察的手銬,他也不知道他們其實就是警察,如果真有警察問話,說不定自己就把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告訴他們了,如此一來,豈不是正中他們的下懷?!

柏皓霖暗嘆一聲“好險”,如今他已經(jīng)知道警察中有敗類,當(dāng)然不會傻到自投羅網(wǎng)。

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一直像一把尖錐一樣刺痛著他的心,他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只知道,既然上天安排他知曉了父親之死的真相,他就有責(zé)任將這事徹查到底!

可是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辦?他手上掌握的線索實在是太少了,除了知道其中一人是警察外,其余的一無所知,說不定等他知道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將那個“貪得無厭”的家伙滅口了,他必須找到?jīng)Q定性的證據(jù)!

所以現(xiàn)在除了查到那名警察的身份,別無他法,但他并沒有看到那名警察的模樣,就算看到了,在有近千名警察的TMX市也無疑是大海撈針,唯一確定的是他開著一輛還不錯的轎車。

如果能查到車主的信息,或許可以查到他的身份,可是他也只是瞄了一眼而已,現(xiàn)在僅僅能想到的是一輛深色的流線型轎車。

如果是別人,到這一步也只能放棄,但柏皓霖不會!

柏皓霖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將心境放松,他盯著鏡子自己幽暗的瞳眸,在心里告訴自己:

“柏皓霖,如今只要查到那名警察的身份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殺害父親的真正兇手!所以你必須回想起當(dāng)時的每一個細節(jié),你可以做到!你一定做得到!”

默念了好幾遍后,柏皓霖緩緩閉上眼,身體開始放松,當(dāng)時的畫面開始像倒帶的影片,慢慢在他腦中浮現(xiàn):

那名警察梳著中規(guī)中矩的發(fā)型,穿著黑色的夾克,并沒有可以識別他身份的標(biāo)志,由于兩人相隔尚有一段距離,街上燈光也并不明亮,他奔跑的速度又過快,他并沒有看清他的長相,接著他開車離開。

柏皓霖仔細回想著那輛車,是一輛黑色的大眾,車牌號是……,他皺起眉頭,由于當(dāng)時只是匆匆一瞥,真的很難想起什么,所以他強迫進入自己的深層記憶——人的意識神經(jīng)每秒可以處理16位數(shù)的信息,但人的無意識則可以記錄成千上萬,也就是說大多數(shù)的人們隨意看一個東西所記憶

汽車的影像在柏皓霖的腦中漸漸浮現(xiàn)、擴大,慢慢地,車牌號上的數(shù)字也變得清晰,車牌號是TP-Z784!

柏皓霖猛然睜眼,那輛車的車牌號就像在他腦中定格了一般!他急奔回書房,打開了交通管理部的網(wǎng)頁,輸入了車牌號,很快,有關(guān)這個車牌的基本信息出現(xiàn)了:該車隸屬于TMX警署白虎分署!

由于隱私條例,柏皓霖只能看到這么多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叫了出來:

“是警署的公車!”

TMX市的警察有三種,即巡警、刑警和交警。根據(jù)城市的分區(qū),設(shè)四個分署,白虎分署即是管理白虎區(qū)的警署,那人既然有配槍,至少不會是交警和屬于巡警類的片警,現(xiàn)在他的目標(biāo)范圍已是大大縮小了。

可是接下來應(yīng)該做什么?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公民,根本沒有資格徹查七年前已經(jīng)結(jié)案的舊案,況且他也只是聽那名私家偵探的一面之詞,沒有任何證據(jù),別說警察中有敗類,縱然沒有敗類,自己也說服不了他們重審此案!

聽他們的談話,應(yīng)該很快就會對當(dāng)年的參與者之一下手,自己能趕在他們之前嗎?

柏皓霖腦中閃過好幾個方案,但都行不通,現(xiàn)在他掌握的證據(jù)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柏皓霖覺得自己的思緒陷入了瓶頸,他不甘心地走到陽臺,遠遠地望著那個胡同,突然,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中逐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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