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他整個晚上,周小山并沒有出現(xiàn)。
她穿著校服參加舞會,因為她以為他會穿??墒撬麤]有來。
女孩們起先笑瞇瞇地看香蘭吹牛的后果,后來一個個坐在她的身邊,拿著果汁,陪著她等待。
她打電話,他也不接。
本沒有打算參加舞會的胖姑娘拄著拐杖來說:“我看見周小山一個人在籃球館打球。”
她們一起“唉”了一聲。
她沒有再去找他。
自己坐在天臺上看星星,回憶他們一起在南美的旅行。
可這是三月,亞熱帶的星空,點(diǎn)點(diǎn)璀璨,仿佛觸手可及,真的伸出手去,只有風(fēng),在指尖過。
“香蘭?!庇腥撕啊?/p>
她回過頭,是阮文昭。
“哦,文昭?!毕闾m擦擦眼淚,借夜色掩護(hù),但愿旁人沒有看見。
“舞會結(jié)束了?!?/p>
“是嗎?”香蘭說,說起來,她自己的早就結(jié)束了。
“我還想跟你跳舞呢?!?/p>
“為什么不?”
她從陽臺上跳下來,被他握住手。
這是他們的十六歲。
西城國際中學(xué)。某一個周末的學(xué)生舞會剛剛結(jié)束。
周小山在黑暗的體育館里打籃球,這項運(yùn)動的好處是:除了籃筐,你沒有對手,沒有敵人,也沒有朋友。
穿校服的查香蘭跟穿西服的阮文昭在宿舍樓的天臺跳慢四步,他摟著她的腰,口中數(shù)著拍子。
之后發(fā)生的事情,讓查香蘭對著竹葉小人的賭咒一語成讖。
烏云密集,又要下雨。周小山站在檐廊下向遠(yuǎn)處看。山峰連綿,一眼無邊。
他剛剛與人在國外的查才將軍通話,十五日后,將向買家提供他們需要的關(guān)于A的資料。
將軍問有沒有問題。
小山請他放心。他知道這次交易對將軍來說非常重要,對方付出的代價是數(shù)量可觀的軍火。
他回頭看看躺在床上的佳寧。她床頭懸掛點(diǎn)滴,藥液一點(diǎn)點(diǎn)地流入身體。
佳寧此刻昏睡著,合上的眼睛是彎彎的一道曲線,眼角微揚(yáng),下弦月。他走過去,手指輕輕滑過她柔和的臉龐,這樣的佳寧沒有之前又見到他的時候那么惱怒倉皇,也沒有在北京的時候那么飛揚(yáng)跋扈。他記得,她那時做完愛即走,沒在他身邊流連過一秒??纱丝趟煤芎?,嬰兒一樣,在他的地方。
如果她永遠(yuǎn)都是這個樣子呢?
如果她永遠(yuǎn)都這樣留在他的身邊?像一幅畫,一棵植物或者一汪湖水一樣?
這個念頭在腦袋里一閃,輕巧巧地過去了。
第一點(diǎn)雨滴敲在石板上的聲音。
佳寧睜開眼睛。
他看著她,房間陰暗,可兩個人的眼睛都非常明亮。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指尖冰涼,可是沒有躲開。
“想自殺?但是力度不夠?!彼⑿粗?,“跟肝臟還有1公分的距離,但是已經(jīng)縫合了。佳寧你會很快復(fù)原的,你身體的素質(zhì)非常好。”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他撥她的頭發(fā):“餓不餓?我去叫人送吃的東西來。”
她搖搖頭,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小臂:“在這待會兒?!?/p>
雨終于下來,擊打著房檐、石板和芭蕉的葉子,滴落在房前鵝卵石鋪就的路上匯成小的溪流,叮叮咚咚地交響。
房間里的周小山,看著佳寧,體會著她的氣息和溫度,眼神和心念在這個時候都離不開,這樣仿佛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