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足球:看個球(2)

閃開,讓我歌唱八十年代 作者:張立憲


所謂保守,那時我是個經(jīng)受了多年正統(tǒng)教育的好學生,喜歡的也是循規(guī)蹈矩的標準型男人。像老馬這個樣子,狂妄率性,吸毒泡妞,既愛扯謊,又有私生子,對這樣的男人,俺們小小的脆弱的心田,是感到既刺激又畏懼的,趕快哼一聲躲開。

除了這種根深蒂固的訓導,也跟我的看球經(jīng)歷有關。馬拉多納如日中天的時候,我還是一個高中寄宿生,看不到墨西哥世界杯,看不到上帝之手,更看不到那粒世紀進球。后來暑假時看重播,不客氣地說,那時的我蒙昧未開,還體會不到足球之美,運動之魅,那粒進球的偉大之處,我只有等到多少年后,一遍遍地看電視里重放,才切骨地懂得。

如今好了,我知道老馬有多么了不起了,有人說起美國世界杯時連過六人的奧維蘭,說可以跟馬拉多納的進球相媲美。我呸,難道足球比的是過人多嗎?那是保齡球。在我狹隘的心里,老馬的這個進球成為永遠不可復制的經(jīng)典,散發(fā)著烈日般的光芒。最后才知道真正最愛的是最初最煩的人,馬大哥,終于成為了我心目中當之無愧的世紀球星。

這樣一說,又充滿了人文主義的調調:原來俺對馬拉多納的心路歷程,暗合的是一個小男人否定之否定的成長的煩惱。

    扎堆

球迷有很多種,我屬于那種就圖個熱鬧的偽球迷,要是自己一個人看球,非悶死困死不可。特別是世界杯,基本都擱在跟我們有若干小時時差的國度舉行,我往往是先干點別的熬到后半夜,等到裁判的開賽哨聲一響,就酣然入夢。

像我這樣的,必須要扎堆看球才行。

1994年美國世界杯時,我參加工作沒幾年,周圍一堆男光棍。世界杯到了,大家就商量,要一起看球。

單位分給我的單身宿舍比較豪華,盡管沒有水房廁所,需要拿著一個塑料桶去隔壁一棟樓拎水,捎帶著解一把手,但地方夠大,加上吃集體食堂的未婚男人占地面積不大,所以裝十來頭不成問題。并且,搬進來之前單位的行政處還把屋地給油漆了一遍,拖兩遍之后,便光可鑒人,鋪上涼席報紙,就能坐能臥。大家每人上繳三十塊錢,湊成一個世界杯基金會,購置了電爐、方便面、餅干、辣醬、腐乳、咸菜和撲克牌,還有一些麥乳精啥的,簡直就是共產(chǎn)主義的幸福生活了。

還差一樣:電視機。宿舍里本有一臺小黑白電視,但這顯然與共產(chǎn)主義的生活質量不符。我便去央告與我同事的大師兄。他成家不久,有一臺彩電?,F(xiàn)在想起來,我們的要求是有些過分的,但大師兄當即答應下來。他經(jīng)常在麻將桌上暴卷我們,性情極其野蠻,加之婚后體型走樣,向豬的方向發(fā)展,還姓林,于是我給他起了個侮辱性的外號:野豬林。不過等把他的電視搬進我的宿舍,調出影來,基金會的同仁再見到他,便恭敬地叫成了“林哥”。

美國世界杯就這樣開始了。等待開賽的時間,我們用來打拖拉機,輸方負責維修屢壞屢用的電爐,以及去拎水;勝方則可以占據(jù)一個比較好的位置,四肢非常舒展地看球。我看球將近二十年了,美國世界杯是我看過的最完整的一屆,當然得益于這樣的集體觀球生活。

唯一沒有料到的是,我的宿舍是在一層,地上陰濕無比,戰(zhàn)士們一個多月熬下來,幾乎全都落下了病根。優(yōu)秀的球迷多是坐著看球,最多就是拉幾天稀,偏有一些趕時髦的家伙也來入伙,大呼小叫地打完拖拉機,一開賽就躺倒在地呼呼睡去。這些家伙幾年后基本都得了肩周炎。

我們的上班時間要求并不嚴格,大家多是在曙光降臨的時候回各自的床上睡一上午,中午起來去食堂打飯。球友見面,總要打聲招呼,這個用山東快書的腔調來一句:“閑言碎語不用說,表一表好漢貝貝托?!蹦莻€嚶嚀一聲:“閑言碎語不用提,表一表好漢馬爾蒂尼?!?/p>

世界杯期間,單位還要參加有關部門組織的歌詠比賽,我也被抓了壯丁。唱著那些熟極而流的歌曲,“他堅持了抗戰(zhàn)八年多,他改善了人民生活,他建設了敵后根據(jù)地”什么的,我突然產(chǎn)生了幻覺,天啊,這歌頌的不就是好漢貝貝托嗎?我就唱得格外帶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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