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查理關(guān)上房門，站在樓下走廊中止不住地顫抖。接著，他一步步走上樓梯，沉痛的腳步就像是正走向電椅。

“她是誰？”黛茜問。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穿戴好了。

“我未婚妻的母親。”

“她可真有意思，不是嗎？”她穿的還是昨晚那套衣服。

“你就這么去上班？”

“哦，我的天。不，我會先回家換衣服。這可不是我上班時的樣子。你能幫我叫輛出租車嗎？”

“你要去哪兒？”

“漢登。”

胖查理給當?shù)氐某鲎廛嚪?wù)公司打了個電話，然后坐在過道地板上，想象著將會出現(xiàn)的各種情景——全都難以想象。

有個人站到他身邊。“我包里有點維他命B，”她說，“你也可以試試含一勺蜂蜜。這招對我完全沒用，不過我的室友發(fā)誓說它能治宿醉。”

“不是那么回事，”胖查理說，“我跟她說你是我的表妹。以免她把你當成我的……我們……你知道，出現(xiàn)在公寓里的陌生女孩，諸如此類的事情?！?/p>

“表妹，是嗎？哦，別擔(dān)心。她可能很快就把我忘了，如果沒忘的話，就跟她說我從這個國家神秘消失了，你再也沒見過我。”

“真的？你確定？”

“你也不用顯得這么高興吧?！?/p>

汽車喇叭聲在街上響起?！肮烙嬍俏业某鲎廛嚨搅?。站起來說聲再見吧?！?/p>

他站了起來。

“別擔(dān)心。”黛茜說著給了他一個擁抱。

“我想我這輩子算是完了?！彼f。

“不，沒有的事?！?/p>

“在劫難逃?！?/p>

“謝謝，”她說著探過身來，在他嘴上吻了一下。這個吻又深又長，絕對超過了萍水相逢的程度。接著她笑了笑，三兩步蹦下樓梯，推門出去。

“這，”房門關(guān)上后，胖查理大聲說，“也許都是幻覺?！?/p>

他還能感覺到黛茜嘴唇的味道，桔汁和黑莓。這是個吻，這是個真正的吻。其中有種性感的滋味，他這輩子未曾體驗的，就連——“羅茜?！彼f。

胖查理打開手機，迅速撥通她的電話。

“我是羅茜，”羅茜的聲音說，“我很忙，要不就是又把手機丟了。你現(xiàn)在進入了語音留言系統(tǒng)。試試我家里的電話，或者給我留條口信?！?/p>

胖查理關(guān)上手機，在運動服外面套了件外衣，走上大街。陽光明媚得可怕，但也只是令他稍感畏縮。

羅茜·諾亞很擔(dān)心，這擔(dān)心本身就讓她擔(dān)心。而這件事，無論她承認與否，就和羅茜生命中的很多事情一樣，都是她媽媽的錯。

羅茜已經(jīng)習(xí)慣了眼下的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他媽媽極端痛恨她要嫁給胖查理的想法。她把母親對這段婚姻的反對態(tài)度，視作上天的啟示，說明這樣做是正確的選擇——盡管她自己都不敢肯定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當然了，她愛他。胖查理可靠、實在、正?！瓔寢寣ε植槔響B(tài)度上的大逆轉(zhuǎn)，讓羅茜很擔(dān)心；而媽媽對婚禮組織工作突如其來的熱心，更讓她擔(dān)心。

羅茜昨天晚上給胖查理打了個電話，想要和他討論一下，但沒人接。羅茜猜他可能是睡得比較早。

因此她決定犧牲午餐時間去找他談?wù)劇?/p>

格雷厄姆·科茨事務(wù)所位于奧德烏奇街一棟灰色維多利亞式建筑的頂樓，也就是在五段樓梯的最上面。樓里有部電梯，這部古董電梯大概是一百多年前由戲劇經(jīng)紀人魯珀特·“賓克”·巴特沃斯安裝的。這是臺很小很慢很顛簸的電梯，巴特沃斯的體型、體態(tài)和擠進狹小空間的能力，都與壯年河馬相差無幾，你只有明白這一點，才能理解這臺電梯的設(shè)計和特殊功用。只要稍稍擠一下，它可以塞進巴特沃斯，外加一個比他苗條很多的人：比如說歌舞團的女孩或者男孩——賓克不是個挑剔的人。最讓賓克高興的事，莫過于某個想要在戲劇方面尋求發(fā)展的人同他一起乘坐電梯了，經(jīng)過特別緩慢、特別顛簸的六個樓層后抵達頂樓。通常到了頂樓后，賓克就會受到這趟路程的影響，需要稍微休息一下，而那位歌舞團女孩或男孩則被留在接待室里苦苦地等待，擔(dān)心剛才這段路上賓克面色潮紅的喘息和難以控制的氣短現(xiàn)象，是不是說明他患有某種愛德華時代早期的栓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