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拜金小姐
　　
　　你要美麗
　　
　　無可救藥
　　
　　你撲向金色的向日葵田
　　
　　不知道身后一縷陽光
　　
　　已把你染得絢爛
　　
　　--致克拉拉
　　
　　【吳奕】
　　
　　最近郵箱里又總是恐嚇信。
　　
　　萬紫父親明明識破了我，為何萬紫非但不疏遠我，反而越發(fā)與我親近。她不合情理的態(tài)度讓我毛骨悚然。經(jīng)常見面，我反倒不敢問她什么問題，因為猜不準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想不明白，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我不得不向克拉拉靠近，探探口風(fēng)。
　　
　　克拉拉和萬紫同歲，在中國她們被稱作“80后”，在俄羅斯她們被稱作“普京一代”。這是沒有蘇聯(lián)烙印的一代，蘇聯(lián)時期他們尚且年幼無知，不懂什么是蘇聯(lián)，等他們懂事時，蘇聯(lián)已經(jīng)不在了。他們拋棄了父輩的浪漫主義，不再有人立志成為宇航員，飛天、奔月、打星際大戰(zhàn)；他們蔑視“葉利欽一代”的功利主義，瞧不起那些做夢都想當寡頭或市長的有志中年。“普京一代”對生活從不過高要求，他們經(jīng)營自己安穩(wěn)的小日子，在他們眼里友誼、自由、舒適、祖國和性愛并列處于第一優(yōu)先級，而金錢嘛，不要太多，合理就好。
　　
　　這其中，克拉拉似乎是個異類，因為她拜金至極。我下這個結(jié)論絕非臆斷，而是近距離觀察到的客觀事實。拜金很好，搞諜報工作，就怕敵人沒有弱點。于是我把自己偽裝成一個闊少爺，和克拉拉頻繁約會。
　　
　　韋銘得知我在利用一個美女，很擔憂：“你不會反中了對方的美人計吧？”
　　
　　我說：“托你的福，我對美女興趣不大?！贝笠唤Y(jié)束的那個暑假，我被韋銘拉進一個選美大賽做工作人員，負責拍照，過分集中的看了太多美女，嚴重審美疲勞，還留了后遺癥，現(xiàn)在連貴妃出浴也不能勾起我的攝影收藏欲望。我問韋銘：“我這算不算是工傷？”他說：“算，你拿出治療的方案，我包治到底?！焙苓z憾，我沒有治療方案。
　　
　　對美女免疫，讓我有足夠信心處理好和卡拉拉的關(guān)系，可以收放自如，游刃有余。我們?nèi)ワL(fēng)格獨特的賓館，去郊區(qū)僻靜的樹林，或是深夜將我的車停靠在湖邊再放平坐椅……一番云雨之后，我們四仰八叉地躺在案發(fā)現(xiàn)場，聊跟另一個姑娘有關(guān)的話題。我們共同認識的人很少，話題自然離不開“紅殤”，我可以從了解萬紫的秘密，這個策略很迂回?？死煊X到我的目標是萬紫，并深以為我是為了追求萬紫，才與她套近乎，可是她并不介意，甚至積極地幫我出謀劃策，制造機會。因為她并不想從我這里得到愛情，只要得到名牌就可以了。在俄羅斯，做女人很辛苦。任意10個俄羅斯男人，里面會有1個同性戀、3個酒鬼、1個毒蟲、2個陽萎，最后只剩3個可追。但是任意10個俄羅斯女人，里面會有9個美女。游戲就是這么不公平。于是，作為俄羅斯姑娘，你若冰天雪地里不肯穿迷你短裙、細高跟馬靴和薄如蟬翼的玻璃絲襪，你就輸了。可是有這么多暴露在風(fēng)雪中的美腿，所以你的靴子不是名牌，那也贏不了?？死?jīng)委婉的表達過這個意思：她慶幸我喜歡萬紫，于是她可以用萬紫的故事吸引我，交換名牌。但她不明白，我在追求萬紫的同時，怎么能和她混在一起。
　　
　　我沒有追求萬紫，那是一個新聞?wù){(diào)查，但我不能向她這樣解釋。
　　
　　我告訴她：“我是生于八十年代的孩子，還沒發(fā)育就開始憧憬愛情，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男人可以有不同的愛情，那時我讀了《三劍客》，達達尼昂同時愛著米拉迪和波那瑟，他說一個是用腦子去愛，一個是用心去愛?！?br>　　
　　用腦子愛是出于戰(zhàn)略的需求，用心愛是情感的需要。男人對女人還有一種感情，他不需要她，但是少了她又覺得乏味，就好像空閑時跑到網(wǎng)上看了部裝神弄鬼的玄幻小說，它給你帶來了快樂，但是你又不愿承認你愛它，因為你的品位是應(yīng)該閱讀卡夫卡的。女人同樣如此，每天守在網(wǎng)上等待某在線言情小說更新，卻一再告訴自己，我只愛研究《紅樓夢》?？死蚁胛液涂死年P(guān)系既是出于戰(zhàn)略需要也是出于閑得無聊。
　　
　　從克拉拉那里，我了解到很多萬紫的事。
　　
　　克拉拉說：“在熟悉萬紫之前，萬紫都披著一層詩意盎然的神秘面紗，她夏天穿綢緞連衣裙，冬天穿羊毛大衣，永遠掛著彬彬有禮的微笑，能讀懂晦澀的詩歌，算數(shù)學(xué)題不用草稿紙，在學(xué)校各種慶典演奏鋼琴……”
　　
　　這是小學(xué)生嗎？也太夢幻了吧，分明是絳珠仙草又轉(zhuǎn)世下凡了。我說：“不可能，萬紫分明就是個大文盲，市井女混混，素質(zhì)教育缺失的產(chǎn)物?！?br>　　
　　克拉拉說：“我說的是很久以前的事，和我交朋友以前的事。我自己也奇怪乖乖女萬紫怎么會選擇我做朋友。她出生在北京胡同里，長在莫斯科，她的東方面孔在學(xué)校算是異類，沒有朋友，家境貧寒，不過萬紫不在乎，因為她有自己的小世界，她謹尊‘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的信條，是光榮的少先隊員。她做事一絲不茍力爭上游，渾身散發(fā)著窮人孩子早當家的氣質(zhì)?！?br>　　
　　我詫異地打斷她：“她是富家小姐，什么時候成窮人了？”
　　
　　克拉拉說：“原本是很窮的，91年蘇聯(lián)解體后長期經(jīng)濟蕭條，全國人民都窮了，她家卻一夜爆富。
　　
　　我追問：“怎么能一夜致富呢？買彩票？”
　　
　　克拉拉笑起來：“你特別關(guān)心這個問題啊，我記得你也問過萬紫?！?br>　　
　　我說：“她說是侵吞國有資產(chǎn)，這能信嗎，當我傻呀?！?br>　　
　　克拉拉說：“確實是占了國家的大便宜?？墒悄汴P(guān)心這些干什么呢？你家已經(jīng)夠富有了。”
　　
　　富有？看來我的演技真的爐火純青了，富二代的畫皮毫無瑕疵。事實上我爸媽都是靠工資吃飯的，父親為官清廉，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還在山區(qū)助養(yǎng)了5個學(xué)生。我家的經(jīng)濟支柱其實，是我。說出來誰會相信呢？起初玩攝影只是一個愛好，誰料到參加了幾次攝影展之后，在我家鄉(xiāng)成名了，當?shù)貛准译s志社和都市報聘我為簽約攝影師，現(xiàn)在我一幅照片賣到上千，還有出版社找我出畫冊和明信片，版稅高得像做夢。
　　
　　不過我這點小金庫，也都換成Chanel，Dior，PRADA……如數(shù)奉獻給克拉拉了。
　　
　　最近我的電子郵箱里堆滿了信用卡賬單和恐嚇信，這個調(diào)查又要錢又要命，我忍不住問自己：“吳奕，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