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初,很多報紙和雜志……紛紛刊載對1900年以來這些年的回顧,并配以大量的插圖:麥金萊時代的奇裝異服,自行車游行,有八字胡子的理發(fā)店四重唱,以及沿路在深泥潭中掙扎的汽車。就我所知道的而言,無一討論在我看來是關于半個世紀變化的最重要的事實,這就是:道德風氣從壓倒性的樂觀主義,轉變成了非常接近于絕望的那種風氣。
半個世紀之前,人類——尤其是美國人——都堅信這一理論:在所有可能存在的世界中,這里是最好的世界,而且,每時每刻都在變得更好。……天上有仁慈的上帝,他主要關心的是人類的福祉、快樂和持續(xù)不斷的改進,盡管他的方式常常是難以理解的。
今天——布利文先生繼續(xù)寫道——我們已經失去了這一信念,被有些東西“嚇得要死”:戰(zhàn)爭,原子彈,以及隱約出現(xiàn)的人類普遍殘忍與墮落的前景。
那么,我們是不是已經成了一個沒有信仰、沒有方向的民族呢?
教會的數(shù)字數(shù)據(jù)對我們回答這個問題沒有什么幫助。數(shù)字顯示,大多數(shù)教會團體的成員數(shù)一直在穩(wěn)步增長,跟人口的增長速度大致相當;但這些數(shù)字是值得懷疑的,因為很多在名單上的人除了婚禮和葬禮之外,幾乎從不上教堂。我們沒有辦法知道,在過去幾十年里,教會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的匯集者們究竟是越來越嚴謹,還是越來越馬虎。我自己的明確印象是,在這半個世紀的前三、四十年里,上教堂的人數(shù)穩(wěn)步減少,對教會及其信條和機構的認同感穩(wěn)步減少,至少在比較富裕的美國人當中是這樣(或許羅馬天主教徒除外,他們的紀律格外嚴格)。在這個國家數(shù)量越來越大的殷實公民當中,禮拜日睡懶覺已經成為習慣,起床之后,便拿起份量越來越厚的周日報紙,或者跟人約好了10:30去打高爾夫球,或者驅車去鄰居家參加正午雞尾酒會,或者把家人塞進汽車里去海濱或山里遠足。幾十年來,我自己每年都要做很多次周末拜訪,并注意到,隨著時間推移,似乎越來越少的主人會在禮拜六早晨詢問客人第二天早晨是否打算去教堂;到1920或1930年代,人們一般都假定,沒人會去上教堂了。盡管我所拜訪的家庭可能沒有代表性,但至少,他們好歹是整個這一時期的某種類型?,F(xiàn)如今,我可以想象,從星期五郊外擁擠的交通來看,禮拜日早晨教堂里應該不會太多人。
我進一步的觀察結論是,至少在20世紀的前三、四十年里,對教會所代表的信仰的認同感同樣在穩(wěn)步減少。在有些人當中,有這樣一種感覺:科學,特別是進化論,讓從前的上帝沒有了容身之地,而且,很難想象,任何種類的上帝能夠與科學所不斷證實的那些東西相協(xié)調,同時又能在本地的教堂中安之若素。而另一些人,他們在道德上對教會這樣的機構越來越不耐煩,它似乎過多地關注洗刷污點的必要性(這些污點是諸如喝酒、抽煙、玩牌和周日高爾夫球這樣一些所謂罪惡所留下的),而過少地關注人類的手足情誼。教會(或者說很多教會)做出了堅定的努力,以回應這一批評,它們正在成為一些復雜的機構,致力于以學校、班級、女性志愿服務者、年輕人團體、運動和戲劇等形式,提供社會服務,傳播社會福音。但它們當中舉行全體集會的并不多——至少是在禮拜日早晨舉行集會的不多。還有一些人覺得,牧師對那些公德有虧、卻很富有的教區(qū)居民過于恭敬,或者太過孤立于生活的主流。很多人有這樣一種模糊的感覺:教會代表了老派的生活方式和思考方式,有現(xiàn)代頭腦的人正超前于它們的影響力。當強迫感在那些常去教堂做禮拜的人和教會工作者當中變得越來越弱的時候,自然就有很多這樣的人:對他們來說,汽車、鄉(xiāng)村俱樂部、海灘,或十一點鐘用早餐,這些簡直太愜意了,以至于很難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