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老爸和我開了二十二英里路去雷爾登中學(xué)。
　　
　　“我很害怕?！蔽艺f。
　　
　　“我也很害怕?！崩习终f。
　　
　　他給我一個緊緊的擁抱。他的嘴巴聞起來有漱口水和檸檬伏特加的味道。
　　
　　“你不用這么做，”他說，“你還是可以回部落的學(xué)校?！?br>　　
　　你可以想象，如果我掉頭回到原住民保留區(qū)的學(xué)校，下場會如何？
　　
　　我會被狠揍。肢解酷刑。釘十字架慘死。
　　
　　你不能背叛你的部落，然后過了十分鐘又說你后悔了。我走在單行道上，不能回頭。即使我想回頭也不能。
　　
　　“記住，”我的父親說，“那些白人沒有比你強?！?br>　　
　　但是他大錯特錯，而且他知道他錯了，他是失敗的父親，生了一個失敗的兒子，住在一個四周都是贏家的世界。
　　
　　但他還是這么的愛我，他把我抱得更緊。
　　
　　“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他說，“你很勇敢，你已經(jīng)是個印第安戰(zhàn)士了?！?br>　　
　　那是他對我說過最好的一句話。
　　
　　“嘿，這里有一點午餐錢?！彼f，給了我五塊錢。
　　
　　我們家夠窮，可以吃政府補助的免費午餐。但是我不想要當(dāng)雷中唯一的印第安人兼需要施舍的可憐鬼。
　　
　　“謝了，老爸?！蔽艺f。
　　
　　“我愛你。”他說。
　　
　　“我也是?！蔽艺f。
　　
　　我覺得有點尷尬，因此我下了車，走到學(xué)校大門，門是鎖著的。
　　
　　我站在走道上看著父親的車離去，我希望他直接回家，不要在酒吧逗留，免得把身上剩下的錢花光。
　　
　　我希望放學(xué)時他不會忘了來接我。
　　
　　我一個人站在校門前，度過漫長的幾分鐘。
　　
　　天色還很早，我的臉上有羅迪道別時一拳打出的熊貓黑眼圈：不，我的眼圈有紫、藍、黃和黑色，看起來很像當(dāng)代藝術(shù)。
　　
　　然后，白人小孩陸續(xù)到校，他們圍著我。那些小孩真是白皙，白到透明，我可以看到他們皮膚下像河水流過的藍色血管。
　　
　　大多的小孩身高跟我差不多，有些比我矮一點，但是其中大約有十多個像怪物、巨獸般的白人家伙。他們看起來像男人，不像男孩，一定是高年級生，有些看起來一天得刮個兩三次胡須。
　　
　　他們瞪著我這個鼻青臉腫（羅迪送的道別禮）的印第安男孩，他們難以置信地盯著我看，好像我是傳說中的雪人“大腳”或是UFO降世。我在雷中干嗎？雷中校方的吉祥物就是一個印第安人頭造型。因此，這整個鎮(zhèn)上，除了那個印第安吉祥物之外，我就成了唯一的印第安人。
　　
　　我究竟在這個有種族歧視的雷爾登中學(xué)做什么？這里有一半以上的高中生畢業(yè)之后，會進大學(xué)繼續(xù)讀書。我們家從來沒有半個人沾過大學(xué)的邊。
　　
　　雷爾登和保留區(qū)相反，和我的家人相反，我心知肚明，所有這些小孩也知道。印第安人不配！配個屁。
　　
　　就這樣，感覺卑微又愚蠢的我，呆呆地等著。不久有個校工打開了大門，所有的學(xué)生魚貫而入。
　　
　　我站在外面。
　　
　　也許我應(yīng)該完全退學(xué)，像隱士一樣躲在山林里。
　　
　　跟一個真正的印第安人一樣。
　　
　　當(dāng)然啰，既然我對地球上幾乎所有的植物都過敏，我會成為一個滿臉鼻涕的正宗印第安人。